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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章 枯囚婆婆驭鼢蝠

    白丝锦料想棺内不会太平,忙把身躯紧贴在棺壁上,欲见机行事。()。这时密集如雨的冷箭,从穴内向四面八方射来,疾劲猛烈。若非白氏早有防备,如此之近的距离,恐怕当场会被穿成刺猬。

    过了许久,四周再无异动,她才直起身形,往棺内探去。在两颗鹅卵璧珠的映照下,除了用千年楠木做成的衬壁,里面竟是空空荡荡。更为奇怪的是,棺底铺了一层柔软厚实的绣缎被褥,这床被褥大得惊人,恰好平整地展满石棺的四处边角,不留任何落脚之地。

    从被褥的毫无褶皱和光鲜夺目来看,崭新如昨,分明无人睡过。

    白丝锦想,既然死人不愿居住,何妨造福我这活人?棺盖一合,把这儿当做睡卧之地,任凭外面雷惊战鼓世事沉浮,我却在这石木穴里睡得酣畅,岂非人生一大乐事?

    想至此处,她忽觉劳倦起来。于是把鞋一脱,裸足跳入了棺内。反手把璧珠取出,棺盖迅速恢复了封闭状态。

    白丝锦觉得这具棺床,真真似为自己量身打造的一般,来回翻腾亦不觉得空间狭隘,轻松自如极了。此刻她终于明白,虞诚把寝宫建成那般规模的缘故了。那大概是一种挣扎,试图从黄金灰盒里寻得一份畅达吧。

    想到虞诚,白丝锦的呼吸明显窒缓了下来,心中莫名难受。

    她轻轻摇动螓首,努力甩开纷繁杂扰的思绪。然后扯出几个哈欠,沉入了梦乡。

    大约五更时分,白丝锦被一种怪异的乐声惊醒。这乐声来得说近却远说远还近,时断时续,沉抑顿挫,夹杂着几缕清越,似在击筑,又像鼓琴,内敛峥峥苍凉之郁,外溢铿铿杀伐之悲,令人不由得揪心惊悚起来。()

    白丝锦就如此处身石棺,听那诡音从棺壁外面传来,回声绵绵,阴魂不绝,谲异非常。它是人吗,但整个故将军府并未见人影啊?莫非鬼魂传言是真,怪我占了他的墓床?

    她的心态素质虽好,这音也瘆得她头皮发麻。

    敌暗我明,善佞未定,这会儿贸然出去恐怕会有危险。不如镇定下来,呆些时刻,等待天色放亮,再出去看个究竟。那怪异手中没有璧珠,难道还能破棺入穴不能?量它也没这个本事,否则又怎会任我侵犯它的地盘?

    白丝锦伴着那泣血怨响,一分一秒地熬着时间,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那怪乐声和她的心跳声。她怎能不暗慌呢,听闻的怪事多矣,万一它是只力大无穷的尸煞,恐怕能掀翻半个棺盖,那时任她生有双翅怕是也逃不脱了。想她英武两世,若被僵尸占去魂魄,岂不死得冤枉?

    但她转念又想,尸煞应该躺在棺材之内,多是因被侵犯了心爱之物,才向来者发起诘难。而她入棺睡时,棺内并无异珍奇玩,且她向来视财如土,分毫无取。故也不大可能惹上尸煞,于是就强定心神,准备赌上一博。

    如此猜测了半宿,那乐声逐渐倦怠了下去,好像是力竭而尽的感觉。

    白丝锦料想天色已亮,就把两颗璧珠放入顶角暗槽,棺盖在头顶滑开。生怕半步迟钝,便会遭到不测之变,她立刻腾身向外翻出。

    脚下却是一空,昨晚脱在棺外的鞋子竟然不翼而飞!

    她赤脚而立,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

    白丝锦细细寻去,看到有斑斑点点的血迹,一直延至石狮脚下。从那血迹来看,似乎还有温热的气息。

    她轻盈的匍匐过去,看到一只浑身雪白似绒的巨型怪鼠,正懒洋洋地耸耷着脑袋,趴在她的鞋上酣睡。

    那两只鞋并列摆放,怪鼠把整个庞大的身子蜷缩成团儿,却仍留了条长长的尾巴拖在地上。那自得其乐的样子真是滑稽,好像一个喜欢撒娇的半大孩子,贪念弟弟妹妹们的精巧摇篮,明知输着理儿,仍是不愿放手地抢了过来,结果拼命地侧躺缩身,还是把长胳膊长腿儿露在了外面。

    白丝锦觉得有趣,也不出声,只盯着鼠儿久瞧。

    那雪绒怪鼠毕竟睡得不够踏实,如触了电般,一个惊颤吓醒过来。讨好地看了白丝锦一眼,遑急地夺路欲逃。

    白丝锦道:“我的鞋儿,睡着可还舒服?睡过了就想逃窜,却是哪般的不负责任?”

    雪绒怪鼠像是偷香窃玉被抓了个现形,用毛爪掩脸,惭愧地不敢抬头。

    白丝锦又道:“你在这儿生活了多久?可有同伴?”

    雪绒怪鼠思忖一下,终是点了点头,用牙齿噙着她的衣角,向狮臀隐入的墙壁而去。

    白丝锦看着雪绒怪鼠丢开自己,爬到墙上,钻到那石狮低垂的硕大尾巴下面。她心中奇怪,就弯下身子,仰脸近看,却发现有个黄金环儿做成的肛圈。只见雪绒怪鼠用爪子轻轻一勾,坼裂声起,狮尾下竟现出一口壁洞来,里面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取出璧珠探照,才发现这是一道宽可容人的夹墙。

    随雪绒怪鼠进入其内,夹墙呈圆弧状向里延伸,大约在弧顶端,正是与石棺重心隔墙相对的地方,出现了一幅如地狱般惨烈的画面。

    白丝锦的承受能力再强,也觉得双目昏眩,头重脚轻地震晃了下。

    那是一道陡落的台阶,在与外面放置石棺的平齐高度,有一横台。横台那侧,靠墙竖着两条坚固的混金石柱,中间赫然用锁链固定着一个女人。其实把她定义为女人并不恰切,准确的说是位年老婆婆。

    那位婆婆满头白发,苍枯错乱,缠结得有如藤须,一直起伏到膝盖弯处。脸色似惨黄灯纸,喑哑黯淡,皱得只剩一张萎缩的面皮。嘴唇干涸皲裂,出现了道道深缝,却没有血渗出,仿佛被刀子刻开纹路的肉干。奇怪的是,她的唇角却有两道长长的血流,如不断淌出的口水一般,滴落在她那灰白脏污的衣衫上。

    她被钢链缠绑的胳膊,瘦得仅剩包/皮,似乎只要随手那么轻轻一揭,就成了剔得精光的骨头。她的手掌,僵棍一般嶙峋,尖细的指甲修短不一,但都如对应的手指那般长度,在风化中变得硬脆异常,碰撞一下,都隐隐能碎成屑沫落下。

    她的双目半睁半闭地瞑着,鱼眼珠子凝固呆滞,没有半丝生命的气息,几乎连眨动的痕迹都不存在。她以飘散无力的声音唤道:“鼢儿,该吃饭了。”

    白丝锦怃然惊懔,她在唤谁?

    正疑惑时,却看到身旁的雪绒怪鼠,“蹭”地爬上了这枯囚婆婆的身躯,攀着脖颈伏在她的左边唇角,仔细吮吸那血液起来,舔得干干净净之后,还心满意足地咂了咂声。

    白丝锦只觉得胃间翻腾。她能接受人与鸡鸟狗猫一同吃食,却撑不住这硕大的老鼠,在眼前狎主喝血的场景。

    还未呕吐,又听那枯囚婆婆弱唤:“蝠儿,你也返回了吧?”

    一只大如伞盖的鸟“嗖”地低旋进来,夹墙内的空间骤然变得狭隘。待白丝锦看清它的模样,连呕意都被震了个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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