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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四十七章 薄暮镜花挽乱冢,流云雾塞挂朦影

    时值黄昏,日薄西山。

    自单紫英房里出来后,端木静又回到饮宴的厅内。

    这个时候,燕千云与天绍茵也从外走进,天绍茵气色不佳,便由燕千云一路扶着,夫妻二人正坐在了端木静一侧。

    端木静淡淡地扫视他们一眼,与燕千云目光相视,叫道:“二师兄!这就要和令夫人一道走了吗?”虽如此问话,但态度不乏轻慢,傲视毕露。

    燕千云面色沉重,郑重点头,长吁道:“茵儿刚醒来,我们打算主上出来后,与他说一声就走。”其实是他与天绍茵自由出入,历来须得朱友贞亲自授予指令,也即是一面特制令旗,若无,则无法顺利走出四方镇,朱友贞将之称为‘圣旨’,他俨然将自己当成了这个地方的君王。

    端木静自是心知肚明,当下也没再问。

    燕千云看过端木静,突然语重心长道:“静师妹,往后要好生照顾自己。”

    一语千金,端木静心头涌起感动,感激地朝他点头。

    厅内舞乐依旧,酒色俱佳。

    天绍茵身体虚弱,却生性刚烈,无法忍受这帮表面安然实则包藏祸心之徒,来此本就不情不愿,原是醒来拜见朱友贞要走,朱友贞因正与简御等人密谈要事,便令二人在此等候。

    她坐在那里,闷声不吭,漠视众人。

    燕千崇不愿伤及面子破坏在场众兵的气氛,呵呵一笑,朝诸人举杯,诸人也俱是欢然接受。而士兵们散立两旁,一面欣赏歌舞,一面提坛灌酒,有的索性以手中竹箸敲起了摆放面前的酒食器具,随着曲乐纵情喝唱,闻听燕千崇所言,纷纷端起酒水。

    燕千崇敬酒,只有天绍茵百个不领情,转过头道:“我不喝!”摆个冷脸,引得众人一愣,燕千崇更是大窘。

    见众人纷纷将目光投来,一旁的燕千云忙举起酒杯,面向众人道:“茵儿有孕在身,不便饮酒,我代她喝!”仰首将酒一饮而尽,又抓过天绍茵酒杯,爽快地灌下。

    天绍茵仍是不理不睬。

    端木静在旁侧将这一切看入眼内,心道这对夫妇看似恩爱,是否能够永久和睦却有待考证,想及此,她心头便更是苦涩,对人生更加灰心,唯有以喝酒来消解苦闷。

    她的母亲一生为丈夫的大业牺牲,生下她后,母女仅是短暂相处,母亲便无力反抗,任由丈夫将女儿送上山。

    那一次,母女分离,哭的是空前伤心,只觉得天昏地暗了,周遭一切似乎都已不存在,她那可怜的母亲还是抓着她依依不舍,连呼‘静儿’。

    端木静的母亲是个婢女,是后梁王朝王子朱友善身边一个极其卑贱的婢女,毫无身份尊严,后梁亡国时,她才十六岁。

    然而朱友善当时已经妻妾成群,虽是如此,端木静母亲的绝代风华还是被他紧紧盯住,在端木静母亲十二岁的时候,他便奸污了她,强横地将她占有,但她由始至终却还只是个婢女,并没有如其他女人一般幸运,地位亦并无因此提升。

    后来后梁亡国,朱室皇族遭到屠杀,朱友善所有的妻妾四处逃亡,要么被战胜方的士兵抢掠,要么被杀死,要么逃得不见踪影。那些活着的女人全都出卖了他,从此女人在他眼里变得一文不值,只剩下利用。

    所幸端木静母亲侥幸活下来,身为下等婢女,她早已学会忍辱负重,离开皇宫,她完全可以独自生存,她就住在河东的一处山间,先是住在山洞,后来有好心人为她另起草屋,她便一直如此生活。

    数年后,与幸存在世的朱友善不期而遇,从此开始了倒霉的一生!

    此时月明教亡,朱友善遭到各方追击,非常狼狈,许久未碰女人,见到如此温顺的女子,使得他色心大起,面对端木静母亲心痒难骚,便又将她奸辱。时逢战乱,山间空荡鲜见活人,生生无人能够救一救这个处于水深火热中的女子。而当时端木静的母亲已出落的花样年纪,十分水灵好看。

    这个可怜的女人万万也没有料到会与旧主人狭路再相逢,这一次后,她只得将自己一生交给这个不知道爱不爱自己的男人。而朱友善经过多年颠沛厮杀的生活,也有意收心成家过一过安稳的日子,事后便住在了那里,由这个女人伺候着。

    这个女人后来生下了端木静,朱友善承诺这就是他们朱室的公主。但端木静四岁时,他又不安于室,幻想复仇复国,于是日思夜想,想出让端木静混入逍遥山骗取逍遥二老武功的计策。

    端木静的母亲自然不依不挠,但纵使鬼哭狼嚎也是徒劳无功,她手无缚鸡之力,哪能敌过身怀武功的主人?

    似是自己一辈子做婢女惯了,卑躬屈膝,使得这个女人从骨子里发出一种强烈地反抗意识,但她思想简单,认为一女不可侍二夫。既然已成既定事实,也要对丈夫忠诚。

    从端木静与单紫英降生那天起,便日日教导着女儿们要爱护她们可怜的父亲,她认为是亡国造成了丈夫性情大变。

    更日日熏陶端木静:要高傲人前,不管遇到何种境地,都要切记自己是一代公主,身份高贵,凡事首先要自己看起自己,才会被别人看得起!绝不能如奴才一般受人凌辱,要让自己变成强者。

    她很欣慰女儿是个公主,即使是亡国公主,也比自己好过太多,只要坚强,便不会重蹈自己的覆辙!

    从此以后,她再也没有见过端木静,不多久因病离世。端木静时常想,她那句话也许是激励自己:如果没有母亲在身边,自己该如何生存的。

    妹妹单紫英倒是与母亲相依为命,但单紫英生活并不好,端木静离开后,朱友善离家远行在外,扬言筹集兵马预谋复国。幼年的单紫英只好随母亲一道颠沛流离,由于乱世到处杀人驱人,母女二人生活艰难,吃尽苦楚。

    这个女人随后死去,单紫英成了孤儿,被一个酒鬼剑客收养,但不幸的是多年后重遇自己父亲,本是满怀希望,却被父亲吸去功力。

    但她们的母亲说过一句话:不能背叛他,他即使再无人性,也是你们的父亲,他老了,脾气就会有所收敛,你们要好好照顾他,不要让别人笑话我们家嗜好自相残杀,这不是我们的家风,你们要洗尽耻辱。

    端木静和单紫英都没有忘记母亲的嘱托,她们时刻牢记着为家族效力。

    但结果又如何呢?

    单紫英亲手毁掉了挚爱,而端木静爱不能爱,孤注一掷之后,只能选择放弃。再次回头看过燕千云夫妇一眼,他们仍是那般模样,端木静不禁低首自嘲,盛起酒水连饮下肚。

    一干人陪坐在旁,她心情不但难以恢复,甚至不复先前,面对向睐恭维的笑意,她黛眉深锁,独自啐酒,始终也无法静下心神,不住地回想曾经柳枫刺自己那一剑。

    想着那一剑的无情,想着他的冷漠目光;想起自己的悲哀,被父亲抛弃,可她这一生却偏偏挚爱这样的人,希望得到他们的宽宏。

    但这二者俱无法获得,那便索性将心收回在父亲身边,获取他的慈爱。

    深想着,突然想起自己幼时在山上奔逃,猛闻自己的嘶声吼叫,又闻叱一声,柳枫手中剑无情地刺入自己体内。二者交融,鲜血随之涌出。

    她下意识地惊呼一声,低首看去,只见自己端杯的手一抖,一时失神,酒水立刻在手心倾洒,以致她整个手面湿滑一片。

    那向睐本就一直远远打量着她,见此情形,急从席间起身,目带关切道:“大公主,是不是不舒服?”

    端木静未抬头,只摆手将他话头止住,示意无碍,向睐只得坐下,但神情无法沉迷歌舞,总在她身上流连不去。

    燕千崇端坐在旁,虽是若无其事之态,却紧皱双眉,暗暗看着端木静。

    简文始终喝闷酒,此刻已有些醉意,举起酒坛朝嘴里灌起来,燕千崇侧头看了他一眼,眼底带过一片狐疑,却没出言质疑。

    就在这个时候,端木静突然情绪失控,意识到难以遏制,她霍的起身,朝众人扔下一句话道:“对不起,失陪了!”抓剑狂奔出厅。

    燕千崇随她起身,看着她如此神情,原地怔住,忽然也走了出去。

    外面红日西坠,端木静一路奔出四方镇,纵快马奔至近临的石桥镇,在她出四方镇那片树林时,天绍志仍与钟妙引那般伫立着,端木静与他们素不相识,也未招呼,径自扬长而去。

    石桥镇的飞凤客栈是她与柳枫初次相识的地方,当时面对柳枫,她为何那般直言呢?或许她早已看清了这个无果的结局,故想一吐为快,不愿留下遗憾吧?她如是想着。

    故地重游,却已物是人非,昔日这镇上人来影往,人人欢然,甚是热闹,如今皇上派兵分散驻守于石桥镇各村,与柳枫夹淮而峙,使得柳枫无法擅自越过淮河直闯入境。

    现而今,各处角落可见士兵走动,端木静下马将坐骑交给一名守兵,自顾自举步走入飞凤客栈。

    店里零星坐着几名士兵饮酒,光景已不复从前,端木静看了一看,又退步出来,向镇外一处湖泊狂奔。

    湖泊位于山丘,四周绿树成荫,树茂屹然,湖畔杨柳堆烟,枝垂如须,多半柳枝卧于水中。

    此时夕阳远照,斜洒在水面,映出金灿波光。

    端木静奔至湖边,忽然解下满头青丝的束缚。那燕千崇随后寻来,就见她整头青丝在首一甩,整个头扎入水中。似是发泄情绪,片余,她大力吸口气,从水里出来。这时,头发全是湿漉,她将湿发凭空甩了一甩,掸去水渍,归至一侧后,一手将湿发悉数攥在手中,另一手手指慢慢沿发间细捋。

    似沉浸往事,望着湖中的自己怔怔发愣。

    这一幕正好被燕千崇看在眼中,竟一怔,呆愣忘我,也许这一刻他真被端木静恬静的神态所怔摄,也许他本就是一个不安天命的人,自然窥视端木静有些时日。何况端木静无论家世,还是样貌,俱不输于人,又身为自己的静师妹,燕千崇认为自己责无旁贷。

    他正望着端木静失神,却猛听得一声厉啸,只见端木静望了水面一眼,神情失控,似乎又有发狂的征兆。

    燕千崇走上前几步,她仍是疯狂挥剑,一阵乱挥乱砍,剑尖稍是沾上水面,便泛起层层水花,四处激溅。

    端木静更将湖畔的柳条砍了个稀巴烂。

    燕千崇立在一旁静静地瞧着她,见她回身瞪视自己举剑,反而不退反迎,与她双剑交击,竟然很兴奋。

    过招数个回合,任由端木静在他手臂划出一道血痕,一顿发泄,端木静坐倒在地,湿漉的头发黏贴上裙衣,使她的面容呈现一份白皙,因适才饮酒,脸颊又隐然泛有酒晕。

    燕千崇走过去将她的手握住,低唤道:“静儿,好些了么?”

    端木静不言。

    他又将端木静拥在怀中,见端木静毫无拒意,胆子又大了几分,遂蓄势将端木静推倒在地,一阵俯亲。

    端木静是个未出格的姑娘,悲痛下急需人抚慰,又想及柳枫与己无望,想起他那次次厌烦自己的神情,心中难过,便被燕千崇得逞。

    如此之下,极容易被人引诱而致意乱情迷,燕千崇不让她有头脑清醒的时刻,怕她清醒后自己不能如愿,连哄道:“我喜欢你,静儿!”伸手抚摸端木静,使她忘情。

    突然,天色模糊,顷刻空中便再次飘下雨点,雨势逐渐加大,瞬间将二人身上打个湿透。

    端木静苦思柳枫,此时此际忽然凝神坐起,燕千崇吓了一跳,亦被迫坐在一旁,任雨水倾满全身。

    只见端木静回头凝视远方,呆呆道:“柳枫,为什么你会讨厌我,为什么?”一顿,似乎想起什么似的,喃喃道:“难道是因为我很丑么?”边说边摸着自己的脸颊,神情沮丧,低首叹息。

    燕千崇这才彻底明白端木静失落的缘由,趁此一手搂她后颈,一手按住她的右肩,侧身亲她,低语引诱:“你不知道原因?”

    端木静推开他一些,回首看他,恍惚道:“你知道?”

    燕千崇一笑,将她搂紧道:“那是因为柳枫喜欢温柔的女人。”

    他自己也不能确定自己所言真假,但这话有意无意提示着端木静。

    端木静侧首凝视他问:“那你呢?”似乎极想找出一个答案。

    燕千崇不料她问起自己,愣了一愣道:“我——”猛然眼神一转,瞅向端木静,痴醉地道:“我喜欢你!”又俯在端木静面上一阵吮啐,神情似忘然天地之外,极为陶醉,极力促使端木静在他身下呢喃。

    端木静适才太过悲伤不愿想起那些不快,但当燕千崇再次伏趴她时,由于雨水冲击,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心情犹如这雨水一般,漫无目的地飘荡着。想至此,像是意识到什么似地推开燕千崇,起身跑了开去,身影消失在雨中。

    燕千崇起身折回住处,却不想大雨倾盆中,一个人影将他尾随。

    端木静回到四方阁,仍是非常生气,但如此羞人之事也无法对旁人直言,唯有怪责自己不小心,被燕千崇窥知心事,心中暗骂燕千崇恬不知耻,竟敢趁自己心情不佳侵犯自己。

    正生闷气间,却见燕千崇来到身后,端然正立,面色悦然道:“静儿!我们才是师兄妹,你知道很久以前,我就想你了,柳枫是我们的敌人,我同意,陛下也未必同意,你还是想清楚一些吧!”

    端木静立刻伸出一手,看也不愿看他,照直指向门口,冷声道:“你出去!”

    燕千崇站着未动,端木静霍然回首,看过他一眼,右手急袭他的面颊,“啪!”打了燕千崇一巴掌。

    燕千崇走出去,被正要进门的燕千云拉住,兄弟二人走至一处角落,燕千云拽住他叫道:“大哥!你不该对静儿有这等想法!你已经有雨儿姑娘了,如今又来招惹静儿,到底心仪哪个?”

    燕千崇翻个白眼,理直气壮地回道:“谁说我不可以两个人同时喜欢了!”目瞪燕千云。

    燕千云只当没看见,道:“我知道你又想娶静儿,你以为这样,陛下就可以永远信赖你?”看向燕千崇,语重心长道:“大哥,这样得来的不公道,怎会安心呢?”

    燕千崇愤怒喝道:“够了,我的事,你少管!”扔话离去。

    只剩燕千云留在暗角愣住,雷雨倾盆不息,他来此寻找燕千崇本是与其话别,指令他已拿到了,只是不想又下起雨来,他欲待雨止再走,天绍茵却不愿多呆一刻,执意速离。燕千云只好目望燕千崇一眼,长吁后回房与天绍茵会合,谁知二人打开房门,鬼医子程之涣窜了进来,举止神秘,要二人晚些时候与自己一道同行。

    天绍茵与燕千云同时愕然。

    雨势不休,一个人影穿过四方镇的树林,她沿途雇轿而来,甚为不易,身着朱府婢女装容,一面撑伞一面越过重重哨卡行走,她手臂缠绑着令旗,以便过哨卡时便于守卫验看,行走间,又以竹笠巧妙地遮住隆起的腹部掩人耳目,故始终未被人发觉异常,待燕千崇自端木静处回房,她也已通行无阻地来到燕千崇房门外。

    燕千崇虽是坐在案前,却怒气难消,预备倒酒,却见酒壶见底,忍不住朝外冷喝道:“来人,给我拿酒!”

    话声方落,一个人影就来到屋内,燕千崇只当是女婢,因为此刻这脚步声也无甚区别,便未抬头。

    这时,见得屋内那身影将伞轻搁在门口,走至案前却执起一旁的茶杯,奉了一杯茶递上。

    燕千崇见此挪过目光,看到那人面容不由一怔,立刻走出案旁,拉住那人双臂在怀,慌道:“雨儿,怎么是你?”

    那雨儿凝视着他冷笑一声,反诘道:“你很怕我来么?”

    燕千崇忙将门关紧,低首道:“不是!”

    雨儿在室内踱开步,昂昂道:“我要是再不来,只怕我的相公就跟人跑了!”说的颇为大声。

    燕千崇面呈紧张,一阵张口结舌,忽然愤恨道:“一定是有人诋毁我,雨儿,你不应该相信他们的。”面视雨儿,语气变为从容。

    正自说着,面颊吃痛,雨儿啪的一掌落下,愤怒地瞪着他,叱道:“你和她一起去石桥镇,一前一后去水镜湖,你们在湖边做的事,我后来都看见了,你大概不知道吧?我因为孩子即将出世,便拜托镇外守护的士兵查探你的踪迹,方便日后出事的时候,可以随时见到你,不要以为我行动不便,就不知道,你们呆了多少时辰,自己算算!是你勾引人家,你骗我!”说着,后退一步,极为伤心道:“我当时躲在树丛后面,本来我可以出面揭穿你,可是……”面庞流下眼泪,抽咽了两声,连连摇头,连呼自己做不到那般绝情。

    燕千崇大吃一惊,但又无法抵赖。

    多日来,他将雨儿安置在石桥镇落脚,隔日便会前去探望,而这雨儿如今怀有身孕,即将足月。

    说起这雨儿,乃是泗州造船师张衍的掌上明珠,本名叫张雨儿,曾经朱室从长安转移阵地,所用楼船便是借自张衍。适才大厅饮宴,他亦向朱友贞承诺明日拜访张府借船,不想现下被雨儿发觉这事,自然一阵慌张,连忙安抚道:“雨儿你听我说……”拉起那雨儿一只手,认真道:“我心里只有你,我之所以突发奇想接近静儿,是为了我们的将来……”

    张雨儿扭头不理睬他这番话,他又进一步道:“我就知道你不会相信我的,但是你想想,我现在为陛下做事,只是被人呼来喝去,如果他们果真事成,难保还有你我立足之地,如果有静儿帮我,那就事半功倍了!你也知道我的处境,若想离开神策军,必背负背叛罪名,被他们追杀,两位陛下武功高深莫测,又岂容我反抗呢?”

    张雨儿心中苦涩,突然低下头不说话,片刻后回首望了燕千崇一眼,喃喃道:“千崇,我知道你不会抛弃我……”

    燕千崇听她此言,正高兴她如此理解自己,却见她又面色暗下,道:“但是——我也知道你不会为了雨儿而停住你的脚步,我——其实早就知道了你的为人,也明白你并非正人君子,但我还是喜欢你,为了你,情愿和我爹反目,离家出走。我爹告诉我,你不是好人,可我还是心甘情愿跟你走,在这个世上,男人三妻四妾很平常,不是吗?可是……”猛地双手掩面,低声啜泣:“当这一天真正来临的时候,为什么我的心这般难受?”

    燕千崇终于被这番话触动,眼中泛出泪花,上前将张雨儿紧拥在怀,一手按在背上,抚慰道:“傻姑娘,干什么说的跟生死离别似的,我说过,只要我在神策军里活着,往后也不管我喜欢谁,一生一世也不会离开你!”扳起张雨儿的脸,凝望着她含泪的目光,道:“你始终都是我燕千崇第一个女人,也是我最爱的女人,不要哭了。我今天应承主上,打算明日一早前往泗州拜见你爹,我跟你一起回家,好不好?”手抚着张雨儿的头发,极为爱怜。

    张雨儿涕泪抬头,迎视他道:“你不怕爹打你?”神色一暗,侧首道:“爹一直都说你不是好人,他巴不得轰你走呢!”

    燕千崇一笑,无谓道:“那我一定得拿出点诚意了。”转手捧起张雨儿的下颌,与她对视,揶揄道:“怎么不相信你相公啊?”

    张雨儿捶了他一拳,走开两步,嗔道:“谁说的!就怕你油腔滑调,惹爹生气哩!到时候你借不到船,可糗大喽!”

    燕千崇转首望她,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这次是借船?”

    张雨儿嘴一撇,扭过头道:“你找我爹,不借船应付李枫,还能干什么?平常我爹骂骂你,你哪还敢见他呀?”

    燕千崇闻言忍不住在屋内畅怀大笑,忽闻有人在外捶门,急唤:“千崇公子,千崇公子……”

    燕千崇与张雨儿对望一眼,立刻跟着慌张起来,张雨儿转身在室内寻出竹笠,幸好燕千崇就将之搁在屋内,一搜即到,她又照先前以竹笠遮住腹部,燕千崇这才命门外那人进屋。

    那是个士兵,进门后只当张雨儿是个女婢,也未多想,径直禀告道:“千崇公子,不好了,据探子得来的消息,唐兵在河岸筑防御工事,亦另有唐兵择地势在岸边分拨列阵,阵型与淮南连为一体!”

    燕千崇一惊,颤栗道:“柳枫竟然如此之快,他如此做法,是要和我军长久对峙?”

    那士兵亦道:“是啊,如此我们进攻不利。”

    燕千崇震惊未复,喃喃道:“亦不能速战速决了!”一挥手,示意那士兵出去。一时心烦意乱,便朝张雨儿郑重道:“看来我们得快一些,不然待他防御工事修筑至泗州,我军纵使借到船舰,也无法顺利过河,绕道而行,一定会耽误时辰,若被他在河岸列阵,我军只有陷入被动。”

    张雨儿将首埋入他的胸膛,道:“我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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