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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杨忘

    “待会里边的东西无论有多可怕,你看到他追你,你就跑,跑得越快越好!记住了吗?”

    杨西口中的傻小子愣愣地点了点头,并根据小姐的指示走向那所房屋门前,杨西则躲在邻街店铺的牌匾下凑出一个头来,她边朝那房门打着比划边对傻小子说:“去,去阿!”

    那人背抵着发白的月光,踏步走进门内,朝着忽闪忽闪的黄光。

    “呼!”

    只见那伏在地间的活尸嚎叫一声,拿着手上的匕首朝那明亮处的人冲了过来,站在桌案旁的那人迅速放下灯盏,抽出放在桌案上的长剑来,一道剑光飞速闪过,却发现那活尸极为轻易的便接下他的剑,他侧过身,抵着匕首往前磨,磨出一阵火花来。

    这一切,都发生在门前,那背抵着月光之人身前。

    月光已透过他肩上的漏缝照在了那朝他而来的人,可怕的面容无比清晰的展现在他面前。

    活尸用蛮力将拿剑之人的剑弹开,匕首却迅速朝门口那人胸膛处刺去,那人慌乱后退,恰好被另一人的剑抵住,却又被弹开。这时,活尸的匕首却不再转向门口的他,而是手转刀柄刀口朝下猛然刺向那用剑之人,有着势不可当之力!用剑之人心中暗道不好,于是断喝一声:“长门剑法第三十六式!”那活尸只稍稍一愣,却见用剑之人侧下身盘,做力两脚前划,恰好以一记平滑从活尸胯下两侧间逃脱,他迅速起身,却不料衣物已经被怪物紧紧抓住。

    “哇呜,哇呜,哇呜……”倒在血泊之中的捕快身上的婴孩放声大哭着,迎合着越来越大的夜风,拍击的木门撞击声。

    灯盏的火疯狂的摇晃着,房间内的光线也不断做着变化,活尸不敢乱动,因为一把剑已经抵在活尸的喉间,虽然那把剑颤巍巍的抖动。她有些害怕,不敢看着活尸,倒是斜着眼冲着被活尸抓着衣物的人说:“我却以为你是大侠,没想到却是个脓包!还长门剑法,害不害臊!别抖啦!”

    拿着长剑的那人这才转过头来,看到杨西用剑抵着活尸的喉间,活尸已经把抓着他衣物的手放开,他松下一口气来才说:“姑娘,你看着自己的手不也是正在发抖吗?”

    “你才发抖呢,脓包!”

    “你自己看看自己手中拿的剑抖得与中风何异?”

    活尸又“呼”了一声,布满痂痕的脸上渗出红血来一直流淌到嘴里,同时,两把剑一齐刺进他的腹间。

    杨西和那人异口同声的说:“呼侬娘嘞!”

    活尸布满血痂的脸忽然抽搐起来,他转过身迎着皎洁的月光看向木门旁的人,忽然眼中闪起一道猛烈的精光,他挥起匕首一刀斩断了杨西和那人手中二剑,剑光恍当间,二人已被一股深厚的内力震开。

    白白浓雾间,木门旁的人仍站着,但当他能看见之时,活尸已不见了踪影。

    他慢慢地走到血泊中抱起哇哇大哭的婴孩,对着杨西说:“小姐,这婴孩如何安置?”

    “小姐,还小姐,不够胆就不要出来行走江湖!”那人站在杨西身旁嘲讽道,“却害得贼人逃之夭夭!”

    杨西也看到那活尸已不见了踪影,此时却懊恼地锤了锤自己的小脑袋,听得那人如此说自然怒气冲冲,她道:“你是大侠!你有本事!就别钻人家裤裆里过!”

    “你!”那人瞪着眼睛,这女子哪壶不提开哪壶,顿时辩解说:“我那是急中生智!行侠仗义本就与危险同行,本大侠总需要变通一些。”

    杨西不理他,提着断剑走到血泊旁,她看了一眼死在地上的捕快,伸出脚来还踹了他的尸体一脚,她一时不忿道了句:“活该!”傻小子蹲下身将婴孩抱起,走到小姐身边,将婴孩递与她。

    “我的剑啊!我的剑啊!”那自称大侠之人看着自己手中的断剑傻了眼,心疼地捡起地上断了的那一茬剑身,这可是他好不容易才在东家那里借来的剑啊!

    “瞧你那心疼的模样,这不就是一把剑嘛。本小姐的剑可是多得很吶!”杨西得意的说,并将手中的断剑毫不在乎地扔在地间,却不料那厮竟走过来拉着她的衣袖摇晃着笑着说:“大小姐,既然你那么多的剑,可否给小生一把耍耍?”

    “这个嘛,不给!”杨西说。

    这一刻,他的笑意瞬间凝滞,戚戚然转过身去。

    此时外面忽然涌进很多人来,傻小子听小姐说:“那些人是捕快,交给他们就好了。”

    当傻小子背着小姐走在空荡的街道上回镖局时,小姐还犹有兴奋地在他背上比划,先前她眉飞色舞形象生动的向那些捕快描述她如何拔剑相助,挺身而出,如何历经艰难差点丧命英勇无畏的又是差点将那活尸斩杀剑下,她唯一不爽的便是另外一人故作高深的对着捕快们说:“本大侠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王名剑卿,行侠仗义乃是平常小事,今日却叫那盗婴孩的贼人逃了去,他日我定将那贼人捉住!”她想起他一副大侠模样般气宇轩昂的离去便心底不痛快,她微敲着傻小子的背说:“那个自称侠客的人本事没有,装腔作势的本领倒强!一头怪头发,真不像个男子!”

    傻小子不说话,他在想着先前那个活尸那时候看着他的眼睛似乎认得他,他不知道自己是谁,所以他想知道自己是谁。十三日前,他在昏迷中醒来便忘了一切,包括自己是谁,家在何方,要做何事?听杨老爷说,他在行镖回来的路上见到自己一身是血地躺在花草间便救了自己。

    杨西敲着他的头,奇怪的问他:“傻小子,你在想什么呢?我问你话呢!”

    傻小子从思考中回过神来,他说:“小姐,你说我怎么会失忆呢?我究竟是谁?小姐,你知道吗?”

    “我怎么知道呀!”小姐笑嘻嘻的抓着他的两只耳朵,说:“你管它呢,你现在在镖局不是好好的吗?有的吃有的穿就好了呀!,我能养你一辈子,你担心什么呢?”傻小子的力气很大,镖局里有些两个人都抬不动的货他一个人便能抬起来,整个人还傻里傻气的。父亲说这样的人才好呢,不会动歪脑筋。

    “痛,痛。”傻小子喊着说。

    杨西笑着说:“痛就对啦,快快赶路。”

    “小姐,好累,你能走了吗?”

    “不行,我脚扭着了,你再背会!”

    “小姐,你好重啊!”

    “痛!痛!不重不重!”

    很快,扬安镖局的牌匾便近在眼前。

    “爹!”

    杨西在傻小子的背上朝那站在镖局门口的人喊道。

    傻小子快步走了上去,只觉小姐便从他背上跳了下来,欢呼雀跃的拥进杨老爷的怀里,杨老爷原本焦灼的心瞬间开怀起来,他抱着杨西,捏着杨西的琼鼻,说:“丫头这么晚了不知道回来,知道爹多担心你吗?”

    “爹你都不知道,我刚刚行侠仗义,替天行道,把……”杨西一股脑的说着。

    杨老爷的手搭在杨西的背上,他看了一眼陈明秋,便只转过身来与杨西朝内门走去,他自顾与杨西说:“女孩家家的便应该做些女红,哪有像你这般成天胡闹的,也该替你找份亲好好管管你了。”

    杨西酥里酥气的环着爹的右臂撒娇说:“爹——”

    待他们进了门,傻小子还站在离着镖局门口一段距离的路上,不知为何,他的脑海里总回荡着一个小男孩吵着闹着要男人背他,男人却总是将高大的背影留给他的画面,他用手捂着脑袋,有些疼,努力甩了甩,才稍微好些。他看着金锁大门,回想起老爷给他取了一个暂时性的名字——“杨忘”。

    杨忘从何处来,不知从何处去,他听着春风夜里的寂静,总能感到一些孤独。

    “夜到四更,慎防贼盗!”更夫的声音再次在寂静的江城响起,紧接着敲锣鼓的声音也跟着响起:“咚,咚!咚!咚!”……一慢三快的锣鼓声跟随着更夫的喊叫不断。子夜已过,丑时才至,是江城中的百姓们酣眠最沉之时,亦是鸡鸣狗盗之时。

    一夜凉风习习,慢扫尘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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