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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上鹊桥公交免费坐 走村道障碍私自设

    病好出院心喜欢,公园遇儿共进餐。

    眼见耳闻别生气,天下无处没贪官。

    年老无事逛不远,近处有景去参观。

    路上私自设障碍,酿出事故要坐监。

    一人当了官,鸡犬皆升天。学生得奖状,庆典不一般。

    道路平又宽,电摩不冒烟。今日得清闲,喜看天地翻。

    闲话暂且丢一边,要问正道在人间。上文说道:常大伯和老伴在县中医医院住了两个多月,柳枝终于康复出院。常大伯心里高兴,收拾完东西之后,还想和老伴出去游玩游玩,再吃一顿县里的馄饨肉夹馍。

    同房病友给他说起县里有了免费公交的事,常大伯有点惊讶,难道世上真有免费午餐吗?同房病友都说是真的,这些年搞改革开放,咱县上成绩辉煌,经济突飞猛进,比临近各县有钱,各种惠民工程都比临县做的好。这免费公交就是创,别的县根本没有能力这样做。

    常大伯听到这事,就想和老伴坐上到处看看,把县上的惠民工程也享受享受。他当时告别病友,和柳枝慢慢走出医院来到停车的地方。

    他们等了一会,免费公交车果然来了,比祥合开的面包车能大一点。常大伯等车停下就问:“喂,师傅,这车到哪里去呀?”

    开车的司机说:“问啥哩,想坐就上来。这么大个县城,还能跑到哪里去。地方不对了再坐回来,反正又不要钱,用不着害怕。”

    常大伯扶着柳枝上了车,坐在位子上前后看了看说:“这不要钱的车,坐的人咋不多哩?位子闲着没人坐,也不用年轻人让座啦。”

    司机开动车没有说话,车上有人接住他的话说:“年轻人谁坐它呀?人家都有自己的小车。一般人进城来都骑着电摩,想到哪里到哪里,多方便的,这种车坐的人少,有没有都无所谓。”

    又有人说:“外地来的人到县里不熟悉,有这免费公交到底方便吗。”

    先说话的人又说:“这里又不是旅游胜地,外地人跑来干啥呀?人家那些洽谈业务的到这里来,哪一个不是高档小车接来送去,谁会坐这种车?叫我说,免费公交不要也罢,县财政没有必要支付这笔开支。”

    后说话的人说:“看你说的,不要免费公交,县里要那些钱干啥呀?改革开放的成果,就是要让普通百姓得到实惠,过上好日子哩。”

    先说话的人又说:“听说县财政并不宽展,主要靠贷款过日子哩。这样的惠民工程恐怕给老百姓应个名,真正得实惠的另有其人。”

    常大伯说:“没有根据的话不能乱说,从现状看来,咱县里真是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改革开放给群众带来的好处,的确是有目共睹的。就拿今天这免费公交来说,咱们不是都坐上了吗。人常说:‘药好不好看疗效,官好不好看政绩。’如果咱县上没有好干部执行政策,没有好干部真心实意、大公无私地为群众办事,是不可能有这么多好成绩的。”

    那个乘客坚持着说:“你不能只看表面现象,要通过现状看本质哩。惠民工程项目不少,每个项目都投入了大量资金,真正用到项目上的只是一小部分,大部分都进了当官的、经办的、承包的腰包。”

    常大伯盯着他说:“你这话可能是猜测的,私下议论可以,拿不到桌面上去。如果真的了解内情,有真凭实据可以向上反映呀!到处都有管官的地方,各县、省、市那么多纪检干部都不是吃闲饭的。”

    那人也盯着他说:“你说向上反映,谈何容易,人家干那些缺德事,咋能让老百姓抓住把柄哩?平常百姓都想过平常日子,要向上反映就得付出血的代价。就拿全县的打路工程来说,向上反映的人把腿----。”

    常大伯打断他的话说:“那是我村里人,名叫老蝴蝶,为告打路的包工头被人报复,两条腿都残废了,现在只能坐在轮椅上生活。但他的官司打赢了,人也出名了,那些赃官贪污犯、工头行凶者,全都得到了应有的制裁。贪官污吏任何时候都有,但只是少数,绝对成不了社会的主流。”

    那人叹口气说:“唉,把人家告了自己落个残废,实在划不来。”

    常大伯又说:“有啥划不来的,比起那些革命先烈,丢两条腿算啥哩?人家为了民族解放把命都丢啦,他们划得来吗?他们难道不知道过平安日子?如果人人都打自己的小算盘,苟且偷安;没有一点大无畏的奉献精神,老百姓的日子如何平安得了?全面奔小康,也就成了空话啦。”

    那人低下头不说话了,常大伯朝外看看说:“啊,到哪里了?我们想吃老常家的肉夹馍哩,谁知道在哪里下车合适呀?”

    旁边有人说:“那你坐一站路就行了,现在都过了几站啦。”

    常大伯惋惜着说:“唉,多说几句话把下车忘了,这咋办呀?干脆到前边下车,往回走几站路算了。唉,坐了回免费车还不如不坐。”

    司机听到这话说:“不用下,一回转过去再下也可以。”

    常大伯迟疑着说:“多坐一圈,这车不是要增加成本哩?”

    司机笑着说:“你真够迂腐的,这车就是在县城转圈圈哩,不管坐多少人都是一样烧油。你老两口坐的时间再长也不会加大成本。”

    旁边那人说:“你们到鹊桥公园下车吧,进去好好玩玩,想吃肉夹馍哪里都有,不一定光吃老常家的。多尝几家,才能比较出谁家更好。”

    常大伯想了想对老伴说:“老婆子,咱们今天就去鹊桥公园逛逛。”

    柳枝拉住他的手说:“听说哪里是年轻人谈情说爱的地方,咱去可能不合适。还是在县里随便转转就回,别让祥合来了找不见咱们。”

    常大伯坚持着说:“有啥不合适的,县上修建的公园,谁都可以去,没有人规定哪里是年轻人的地方。再说,祥合说清下午才来哩。”

    他们正说着车停下了,司机大声说:“鹊桥公园到了,要下的赶快下,坐过去了又得加大成本。”常大伯领着柳枝慢慢地下了车。

    五月份的中午,尽管天空云来云去,地上微风阵阵,他们穿着单衣还是感觉有点热。公园里的游人依然不少,大都是青年男女们成双结对,或坐在凉亭下促膝谈心,或依偎在柳荫下卿卿我我。要找老年伴侣,的确少之又少。常大伯牵着柳枝的手走进公园,还是相当惹人注目的。

    柳枝拽着自己的手说:“放开,放开,你看别人都看咱两个哩。”

    常大伯攥紧她的手说:“哎呀,谁爱看让他们看去,有啥不好意思的。公园是为全县人民修建的,应该有老年人的空间,不能让年轻人独占舞台。咱们以后没事了,也要经常来这里玩玩,搭车骑电摩都行。”

    柳枝说:“县里有了免费公交,搭车挺方便的,骑电摩担心太大。”

    二人缓缓地走在花圃间的小路上,池塘边的柳荫坡,看着说着,感觉不错,腿睏了就坐,口渴了就喝。行将就木老两口,时至今日才快乐。

    他们转过一座假山,柳枝忽然惊奇地说:“你看,那边凉亭底下坐着两个人。”常大伯朝旁边看着说:“有啥好奇怪的,树丛里也坐着人。”

    柳枝又说:“我看那个男的好像是祥合,从这里只能看个背影。”

    常大伯看了看说:“就是很像,咱们朝那边转转就能看到正面了。”

    二人走着望着,常大伯肯定地说:“就是他,旁边那个女的也是秘书小乔。好小子,果然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今天可让我撞见了。”

    柳枝拉住他的手说:“咱们别过去了,省得让他们看见不好意思。”

    常大伯气呼呼地说:“怕啥哩,我早就听到了他们许多闲话,苦于没有证据,今天终于碰上了。咱们直接过去,看他还有什么可说的。”说罢,不等柳枝回答就牵着她的手,快步向前边的凉亭走去。

    常大伯满以为自己这回抓住了儿子的证据,就可以义正词严地把他美美训斥一顿。谁知见了面却不是那么回事,自己还是无话可说。

    祥合看见他们走来,赶忙起身迎上去说:“爸,妈,你们到公园游玩来了。好,好呀,就该领我妈到处逛逛,把咱县里的变化看一看。”

    那个小乔也站起身热情地说:“大叔,大婶,你们好?大婶恢复得不错呀!走路端端正正的,跟好人没有什么区别,真是可喜可贺呀!”

    常大伯冷冷地说:“我们第一次到这里来,没想到把你们打扰了。”

    小乔还是热情地说:“哎呀,打扰啥哩。我们到县里来办了点事,祥合说下午要接你们回去。时间尚早,天气也热了,先进公园凉快凉快再到医院去。正好在这里把你们遇上了,真是不巧不成书呀!”

    祥合又说:“爸,妈,走累了吧?快坐下歇歇。可能还没吃饭吧?先歇一会,凉快了再去吃饭。你们想吃啥?我让小乔给饭店打电话。”

    常大伯往凉椅上一坐说:“不用,不用,我们在小摊上吃个肉夹馍,再要碗馄饨就行了,既畅快又实在,饭店没进去过,人不自然。”

    小乔忙说:“饭店里最自然啦,没去过才要进去体验体验。大婶今天康复出院,也应该在饭店里庆祝庆祝。小摊上脏兮兮的,在哪里吃饭与身体不好。再说,祥合现在是大厂长,和他爸他妈在小摊上吃饭,让人看见太没面子啦!你们做父母的,应当顾及儿子的形象才是。”

    柳枝忙说:“哎呀,你们年轻人好面子,想去哪里吃就去哪里吃吧。我和你爸这把年纪,讲啥面子哩,随便吃点都是好生活。”

    祥合说:“正因为你们上了年纪,才要到没去过的地方看看,把没吃过的东西吃吃。趁现在能吃尽管吃,再过几年,恐怕想吃也吃不成了。”

    常大伯想了想说:“老婆子,他们说得对,咱们的时候不多了,幸喜赶上今天的好社会,看看没看过的地方、吃吃没吃过的东西也好。今天得席就座,别执拗了,他们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咱们只吃便是。”

    柳枝说:“你觉得能行就能行,我害怕咱进了饭店不会吃。”

    常大伯说:“嗨,不会可以学吗,啥不是人学的,有老师你怕啥哩?看他们怎么吃咱就怎么吃。我在医院停了几个月,医生都学得差不多了,学吃饭有啥难的。回去买个血压表,我每天给你量,高了就服降压药。只要把血压控制好,再经常吃些活血通络的药,你就跟健康人一样。”

    祥合忙说:“今天就把血压表买下,回去在哪里买呀?让医生多开点常用药,省得日后在药房里买,合疗不报不说,质量也难以保证。”

    小乔附和着说:“是呀,现在的医药市场假药很多,咱们根本分辨不清。在这方面千万不可大意,多花钱事小,耽误了病情事就大了。”

    祥合又说:“咱们以后就在医院买药,人起码是放心的。”

    常大伯忧心地说:“唉,现在这金钱社会,挖空脑思弄钱的人太多了。制假造假的黑心贼,见利忘义的药贩子无孔不入,有些医务人员贪婪成性,根本不顾道德原则。只怕在医院买的药,未必全是真的。”

    祥合着急地说:“那咋办呀?医院的药不会不保险吧?”小乔说:“大叔说得不错,事实的确如此。有些人把钱花了病不得好,把药吃了病不见轻,那就是医生从中作弊,偷梁换柱,把真药换成假药啦。”

    常大伯忙说:“这种情况有也是个别的,如果都那样搞,你大婶的身体咋能康复哩?不说它了,有没有咱都没办法,只能听天由命吧。”

    祥合说:“咋没办法哩?你不是把古城二院的弊病都改变啦。”

    常大伯说:“那都是你几个爸和几个姑的功劳,指望我何德何能,有啥本事改变人家的弊病?再说,古城二院那些弊病都在面面上摆着,和假药问题不一样。这种事都在暗中进行,看不见摸不着的,咋管哩?要说话就得有根据,你说人家用的假药,那咋能把你母亲的病治好哩?”

    柳枝不耐烦地说:“哎呀,哎呀,不能说就不说了。我能站起来就是事实,你要说人家的药是假的,那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祥合又说:“是呀,咱只是怀疑,没有根据就是不能说。”

    常大伯说:“也不是完全不能说,你二爸不是有熟人吗。可以私下和领导说说,为了医院的声誉,为了人民的健康,建议医院提高警惕、严密把关,秘密侦查、提前现,及时把个别披着羊皮的狼清理出去。”

    祥合说:“咱们只能如此,这就跟看病一样,早现、早治疗就不会给人造成多大伤害。小乔,给饭店打电话吧,简单点就行了。”

    小乔走出凉亭去打电话,常大伯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自己想训斥祥合的话难以开口。社会到哪里了,青年男女在一起坐坐,说说话,还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就自己今天撞见这事来说,人家并没犯什么原则呀。

    他正想着,小乔打完电话进来说:“定好了,四菜一汤,简简单单的,我怕大叔大婶嫌咱太奢侈,没敢复杂化,你看要不要什么仪式?”

    常大伯忙说:“不要,不要,吃饭可以,什么仪式都是多余的。”

    柳枝也说:“不就吃顿饭吗,莫非要祷告不成?咱又没信神。”祥合说:“祷啥告哩,她说的仪式就是音乐啦、礼花之类的。”

    小乔说:“今天饭店里还有一家庆祝的,不知庆祝啥哩,听说搞得很隆重,光礼花就拉了一卡车。咱要是啥都没有,让人家怎么看哩?”

    常大伯大声说:“爱怎么看就怎么看。人家不是结婚就是给孩子过满月,搞点仪式图喜庆哩;咱就是吃顿平常饭,干嘛要和人家比呀?”

    祥合忙说:“你说不要就不要,用不着高声说话。小乔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咱们今天康复出院也是喜庆事吗,庆贺一下有啥不应该的?”

    柳枝又说:“哎呀,吃顿饭麻烦死了。咱不进饭店去了,到街上随便吃点,他们爱怎么成道就怎么成道去。”说罢,拉住常大伯的手要走。

    小乔着急地说:“哎呀,菜都定好了,你们不去咋办呀?”

    祥合接着说:“是呀,定好的菜不能退,你们要是不去,我两个吃不完,剩下还不是糟蹋了。去,去,咱们光吃饭,啥都不要还不行吗?”

    常大伯拽拽柳枝的手说:“去就去吧,咱也进去把大饭店看看。”柳枝不再说话,两老两少在凉亭下坐了一会,总觉得有点不大自然。

    祥合想尽快结束这种尴尬局面就说:“小乔,给饭店打电话问问,好了就走,吃了饭到医院去,收拾东西还得一会,回去也不早啦。”

    小乔打了会电话说:“差不多了,咱们慢慢走,走到时间正好。”说罢,自己和祥合走在前边,常大伯领着老伴,慢慢地向饭店走去。

    饭店门口站着两个年轻女子,服装统一,身材苗条,高低胖瘦一模一样。脸上荣光闪闪、笑容可掬,见他们来了点头问好、躬身迎接。

    四人先后进门往里走,常大伯觉得脚下软绵绵地,低头一看,原来脚下踩的是红毡地毯。里面还站着许多穿戴一样的年轻女子,个个仪态端庄、光彩照人,面对来宾笑脸相迎、点头问好,给人一种温馨的感觉。

    常大伯看看这些女子心中暗想:哪里找来这么多标致女子,长得如此相像,简直跟一个模子倒出来的一样。店主真是煞费苦心呀!

    其中一个把他们领到一扇门外,伸手把门推开说:“各位请进里边坐吧,今天的前厅被另一家搞庆祝的包了。你们人少,就坐这间单间。”

    常大伯最后走进里间,只觉得不热不冷,温度适宜,空气清爽、香风扑鼻,桌面光滑洁净,上层能转能移;座椅特别柔软,式样古朴新奇;四周盆景盛开,芳香沁人心脾;顶上花灯闪亮,光环斑驳6离;黄色墙壁现人影,红毡地毯内外齐。有人临死没见过,有人常来不足奇。

    常大伯四面打量着说:“老婆子,好好看看,比外边小摊怎么样?”

    柳枝忙说:“好,好,好极了,简直就跟天上地下一样。”小乔说:“正因为好才叫你们到这里享受享受,刚才还搬扯地不愿意来。”

    祥合接着说:“就是嘛,人一辈子不在这里吃几回饭,死了都后悔哩。你两个来一回就知道啦,以后上县就进饭店,别在小摊上凑合啦。”

    常大伯瞪了他一眼说:“你觉得你爷爷后悔吗?你先人后悔吗?咱们的祖宗万代都后悔吗?那些为革命事业献出生命的先烈吃过什么,他们是不是都后悔死啦?社会向前展也是靠人推动着,谁把好东西也吃不尽,谁把福也享不完,能赶上的就享几天,赶不上了也无所谓。你以前打工的时候进过饭店吗?要不是改革开放,你还不是当一辈子农民,临死也不知道世上会有这样好的消费之处,那你怎么后悔哩?”

    柳枝也说:“是呀,我们今天要是不到这里来就知不道。以后即便到县里来,也是在小摊上吃饭。日后死了,知不道的事情咋后悔哩?”正是:

    人生在世当知足,享受从来没尽头。

    饥寒之时求一饱,一饱莫忘千年忧。

    生命长短终有限,时代变迁永不休。

    前辈不经后来事,坦然辞世赴天都。

    菜端上来了,祥合忙说:“快吃,快吃,算你们说的对得行。”

    常大伯看着桌上的菜说:“光看好,今天这顿饭不知要花多少钱哩?”小乔说:“今天怕你们嫌浪费,要的简单,最多二百元来元。”

    柳枝吃惊地说:“啥,就二百多元,四个人一顿就吃二百多,叫我两个几天都吃不完。唉,你们,你们年轻人就不知道过日子。”

    小乔笑着说:“四个人吃二百多块是最少的,人家一个人吃一千多块还是平常的家常便饭。”常大伯没好气地说:“那还不吃得憋死啦!”

    祥合说:“不咋,人家吃的是高档菜,一个菜比咱这十个菜都值钱。”

    常大伯吃了口菜说:“这菜就最香、最好吃啦。我就不信,他们吃的还能高档个啥?还能有多好吃的。一顿一千元,猪都吃不了那么多。”

    小乔还是笑着说:“人家那不是数量多,是质量好,营养价值高。”常大伯又说:“一定不是一般人,一般人一月能挣多少钱吗?几顿吃完了咋办呀?往后喝西北风呀?老婆孩子还不都得饿死吗?”

    祥合说:“当然不是一般靠挣工资生活的人。现在这社会,有房产、有资本、有本事、来钱容易的人太多了。咱办那果品厂算啥哩,还得兢兢业业地苦心经营,稍有不当就有倒闭的危险。人家有本事、有资产的人啥事不干、啥心不操,一年比咱厂的总收入都多,还不用给任何人付工资。咱们的乡政府拆了,一年给别人付房租就得好几十万,要不了几年,乡政府那点家底全成了人家的啦。那些人要钱干啥呀?吃了喝了,玩了乐了,享受了就是实落。人家当然是咋好咋吃、咋美咋玩,国内的风景名胜逛腻了就出国旅游,把世界名城都逛遍了,人家那才叫过日子哩。”

    小乔接着说:“咱们进饭店吃顿饭,花二百多元你们都心疼,还说我们不会过日子。过日子就是要吃好喝好吗,你们这样就叫会过日子?”

    常大伯说:“过日子就是要打算周到、细水长流,不能今日有酒今朝醉,哪怕明天喝凉水。当然,如果经济基础能达到,自然可以把生活质量往高的提,往好的搞。人们奋斗的目的,就是为了过幸福日子吗。但是,幸福日子是要人人都幸福,并不是祥合说的那样。个别人花天酒地只能叫奢侈,那些人的收入虽多,大都是不正当的。少看贼吃肉,多看贼挨打,他们不会有好下场的。因为,社会是向前展的,历史的车轮不会倒退,**绝对不允许社会再回到‘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时代了。”

    柳枝又不耐烦地说:“快吃,快吃,说那些大道理谁能听懂。简简单单的话,总要说得那么复杂。过日子不就是钱多了吃好些,钱少了吃瞎些,不要吃了今不顾明,这不就得了吗,何必这啦哪啦地说了一大堆。”

    常大伯笑着说:“是,是,你说得明朗极了。咱们快吃饭吧,今天这菜好,尽量多吃点。小乔,咋没有主食哩?光吃菜,不实在。”

    小乔说:“先吃菜,一会上汤以前再要主食。你们想吃米饭不?”

    柳枝说:“不要,不要,吃米饭的啥哩,不到天黑又饿啦。”常大伯说:“咱们北方人,吃米饭不习惯,有面食随便要点。”

    小乔又说:“这里要啥有啥,你们不是爱吃肉夹馍吗?那就给你两个要成荷叶馍夹肉,我两个吃米饭,每人再要一罐饮料就行了。”

    常大伯说:“不是还有汤吗,要啥饮料哩?我从来没喝过那玩意。要馍就不用夹肉啦,这些菜都很香,肉也不少,夹馍不是正好吗。”

    祥合说:“荷叶馍夹的是蒸肉,和平常的肉夹馍不一样。没吃过、没喝过的东西才想让你们尝尝哩。那就先要两个,好了再要,不好另换别的。饮料也要两罐,给你们倒点尝一下,觉得好喝了再要两罐。”

    小乔坐着没动,向门外的女士们招招手说:“喂,小姐,过来一下。”

    女招待应声而至,小乔向她把祥合的话说了说,他们要的东西立即送到房间。女招待放好东西点着头说:“各位慢用,”然后退出房去。

    祥合打开饮料倒了半杯,双手递向父亲说:“爸,先尝一口,不好了我喝就是。”小乔照葫芦画瓢,也倒了半杯递向柳枝。

    他们不得不伸手接住尝了一口,顿觉其味独特,爽口极了,和常见的饮料截然不同。二人互相看了看连喝几口,就把半杯饮料喝完了。

    常大伯说:“饮料我以前尝过,哪里有这样美的味道。今天要是不尝,永远也不知道有这么好喝的饮料。这真是不登高山,不显平地也!”

    小乔笑着说:“那就再来两罐吧。这东西好喝也不能多喝,一人一罐,谁都不能多喝多占。”说罢,就把自己打开的那一罐推给柳枝。

    柳枝也不客气,拿起来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祥合拿起饮料,给父亲把杯子倒满说:“先吃点再喝,这东西吃着喝着,那才叫有味哩。”

    常大伯拿起荷叶馍夹肉咬了一口,果然非常可口,比平常的肉夹馍更加好吃。他和柳枝每人吃了两个馍夹肉,喝了一罐饮料;祥合和小乔每人吃了一碗米饭,喝了一罐同样的饮料,桌子上的菜也吃得没有啥了。

    就在这时,女招待又端来了一大盆汤,汤盆里放着个大勺子。另一个女招待随后拿来四个细瓷蓝花小碗放到四人面前说:“各位请慢用。”

    女招待又退出去了,柳枝看着桌子上的汤说:“人都吃饱啦,还有这么大一盆,咋吃得完哩?都是些稀水水子,想往回拿也拿不成。”

    小乔用勺子给每个人的碗里舀着汤说:“这是甲鱼汤,营养价值高但没有啥肉。饭后喝点对身体好,听说经常喝这个就能延年益寿。”

    常大伯淡淡地说:“咱又不想活个长生不老。人吗,到死的时候就要死哩。身体健康、不疼不痛的时候香香地活几年;身体不行了活着也是受罪哩。今天腰腿疼痛,明天浑身难受,啥活不能干,经常进医院,饭香吃不成,药苦还得咽,自己受难过,儿女都讨厌,不如早点死,省得--。”

    柳枝打断他的话说:“行了,行了。照你这么说,我这样的身体就该死,你那样的身体就该活。那你给我看啥哩?早点死了就不害你啦。”

    常大伯忙说:“哎呀,哎呀,咋拉到你身上去了。你现在不是好好地吗?我看你的病能好才给你看哩,要是没有好的希望,早就不看了。咱两个到死的时候就跟老财迷一样,两口子一块死,省得剩一个----。”

    祥合又打断他的话说:“哎呀,哎呀,快喝汤吧。好好地为啥老说死呀死呀的?太不吉利了。咱现在这么好的日子,你们能舍得死吗?”

    小桥接着说:“是呀,大婶的病好啦,老两口健健康康、恩恩爱爱的;儿好女好孙子好,媳妇也贤惠;家里吃穿不愁、想要什么有什么。啥事不得过去啦?干嘛要说那些话哩?只能往好处想,争取看到**。”

    常大伯说:“那当然啦,只要身体健康,谁不想多活些日子。能看好的病就要尽量看哩,我说是那些治不好的顽缠病,活着不如死了。”

    他们慢慢地喝着甲鱼汤,品尝人间美味,说着各自体会。常大伯感慨万千,正准备表一番评论,突然间门外炮声大震,屋子里马上变了气味。正吃饭的客人一时惊慌,前厅站的仕女极为振奋。

    常大伯急忙出去一看,那些女招待全都拥到前边朝外张望。从她们的缝隙间可以看到,饭店门口声音嘈杂、人头簇动,各式各样的礼花,长长的摆了两溜。有人放,有人送,有人车旁在等候。

    常大伯走到女招待身后大声问:“喂,同志,你们门口弄啥哩?”

    有个女招待没转身就说:“要看就看,啥铜子铜圆的,问谁哩?”另一个转过身看看他说:“啊,大叔,是你呀!你们的菜都上完了。”

    常大伯说:“我知道,人还没吃毕就这么噼里啪啦的响,得是恐怖组织来了?”

    女招待笑着说:“啊哟,快吃饭去。别害怕,咱这里哪来的什么恐怖组织呀。是哪家搞庆祝的来了,你们快吃饭,一会还能免费看热闹。”

    常大伯说:“嗯,有啥好看的,无非就是老一套,敲敲鼓、放放炮,拉拉胡琴吹吹号;说一说,笑一笑,舞狮耍龙闹一闹。”

    另一个女招待回过头好奇地说:“哦,这老头挺会说的。告诉你,除了老一套而外,还有最新奇的一项,你老汉肯定没见过。”

    常大伯又说:“在饭店里搞庆祝,地方有限,就不能唱三天大戏吧?”

    女招待说:“唱戏有啥意思,人家叫我们陪他们的客人跳舞哩。”常大伯说:“哦,的确与众不同,这主人蛮有创意的,给你们有报酬没?”

    女招待嫣然一笑说:“看你问的啥话吗,太没水平啦,经济社会,哪里有白用人的。给我们每人个五百元的红包,小费多少,那就看我们的本事啦。如果能使客人倾心,有时,有时一次比我们一月的工资都多。”

    常大伯鄙视着说:“难怪你们这般兴奋,收入不菲呀!人家搞的什么庆典?摊这麽大的底,为啥到现在还不开始?都快下午啦。”

    那个女招待说:“我也不大清楚,听说人家要等学生放学才开。”

    常大伯还要再问,柳枝出来拉着他说:“快往进走,正吃饭哩,出来就问个没完。人家放多少炮与你的啥事哩?只要把天炸不塌就别管。”

    柳枝把丈夫拉近里间又说:“快吃,快吃,这些汤喝不完就糟蹋啦。”

    常大伯喝了口汤说:“我没问清你就拉进来了,汤可以慢慢喝吗。今天坐的时间长了有好处,还能看看新鲜事。人家不知搞的啥庆典要等学生回来,可能是高考得了头名状元吧?要不然,主人怎么会摊那么大的底,礼花拉了一车,各种仪式都有,还给招待每人五百元的红包。”

    小乔说:“听说头名状元搞庆典,是学校、政府出钱哩。学生上名牌大学,不但不花钱还要得奖金,主人当然要把规模闹大哩。”

    祥合笑着说:“每年都是六月份高考,现在才是五月。谁难道有未到先知之才,没考试就知道他儿女是头名状元?你们不觉得可笑吗?”

    小乔也笑着说:“是呀,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咱们估计得不对。”

    常大伯坚持着说:“那也难说,人家的孩子可能在体育方面、艺术方面,或者其他方面特别突出,被什么专业学校提前破格录取了。家长太高兴才摊这么大的底搞庆典,你们听,礼花放了半个小时还没完。”

    柳枝说:“书念的好有啥了不起的,披着被子上天哩,张地连领都没有啦。人狂没好事,狗狂挨砖头,你看着,他娃不知几时挨错呀!”

    常大伯又说:“书念好了是好事,政府重点培养就行了,搞那么隆重的庆典仪式太不应该。国家支付那笔开支是为了激励其他学生努力向上,好处不算多。人常说:‘成才的树不用括。’有天资的学生不用激励也会脱颖而出;没智商的学生再激励也不起作用。国家当从实地出,大可不必在形式上投资过多,那样会加重学生的虚荣心和嫉妒心。”

    柳枝又说:“是呀,种了不好,上的粪再多也结不下好果子。就像我四宝,劲没少鼓,心没少用,功夫没少下,花了玉顺那么多钱也没考上大学。寻人看脸的给他安排个工作没本事干,只能在自己厂里混。”

    祥合忙说:“没考上大学怕啥,我也没上过大学,啥人都有用处。四宝在厂里干得不错,工作挺认真的,我准备提升他当车间主任哩。”

    柳枝忙说:“不敢,不敢,他没有当干部的本事,你叫他当啥主任,他能管住人吗?要是弄日塌了就不得了。还是叫他稳稳当当地当个工人,年龄不小啦,你们慢慢帮他说个媳妇,我,我就感激不尽啦。”

    常大伯说:“放心,放心,四宝虽然没考上大学,人长得不错,看着光眉华脸的,家里也把房盖啦。问媳妇没问题,咱还要挑挑拣拣,不好的一概不要。我回去就让玉顺去找胖媒婆,那女人说媒的确有一套哩。”

    柳枝给丈夫再舀了两勺汤说:“我没本事,四宝的媳妇就指望你们了。”

    常大伯正要表态,外面的炮声戛然而止,锣鼓家伙又突如其来。小乔站起身说:“可能社火开了,你们慢慢喝,让我出去开开眼界。”

    祥合冷冰冰地说:“有啥看头,你想看就去,把我妈领上。”小乔走到柳枝跟前说:“大婶,咱两个看看热闹,让他们慢慢喝吧。”

    柳枝连忙摇着手说:“你去吧,我不爱看,锣鼓家伙太震人啦。”祥合忙说:“小乔,你自己去吧。我妈刚出院,头里边不能震动。”

    常大伯看小乔出去了就说:“祥合,不要只图自己欢乐,四宝的事要操心哩。我看小乔和四宝年龄差不多,你能不能从中撮合撮合?”

    祥合忙说:“不行,不行,人家是大学毕业生,眼高于顶,好几个同学追求尚且不行,她绝对没有看上四宝的可能,你想都别想。”

    柳枝瞪了丈夫一眼说:“你醒醒地咋做梦哩?四宝只要能娶个平常姑娘我就高兴死了。人家小乔是啥人,你咋能说这不算啥的话哩?”

    常大伯也瞪了她一眼说:“大学生怎么啦?给人家做情人、当小三的大有人在。四宝虽然没考上大学,但也是个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的好小伙,怎么就不能娶女大学生啦?嫁给这样的童男子,难道不如----。”

    祥合连忙打断父亲的话说:“爸,你别说了,人家小乔绝对不是你说的那种人。我也知道伦理道德,不会做出轨的事,你就尽管放心吧。”

    常大伯盯着他说:“唯愿你不是煮熟的鸭子,浑身稀?的,嘴巴坚硬的。这个不行,还能说其他的,总之,四宝的事就交给你了。”

    祥合说:“我,我尽力而为吧,你再给我二爸和桃花说说。”

    柳枝说:“是呀,他的事多,不能光靠一个人,大家都在个心,成不成还得看他的命好不好。听说那时生的小子娃,媳妇都不好问。”

    常大伯忙说:“放心,胖媒婆不是早就说啦,四宝的媳妇她包了吗。”柳枝还是忧心地说:“那种人的话不能信,她当时只是随口说说。”

    常大伯又说:“她不行咱也不怕,这么多人还给娃说不下个媳妇。”

    柳枝站起身说:“人多顶啥哩,人家不愿意,咱就不能硬拉回来。算了,算了,听天由命吧。汤也喝完了,走吧,这里再好也得回去。”

    常大伯说:“急啥哩,一会看看舞会,咱们赶天黑到家就行。”柳枝说:“哎呀,你在电视上没看过,不就是摆摆勾子扭扭腰吗,有啥看头哩?你莫非还想跳舞不成?人家要是拉进去开房上床,你,你能行吗?”

    常大伯看看祥合说:“娃在跟前,你胡说啥哩?老胳膊老腿的还能跳个舞,咱几时弄过那种事。我想看看那个大学生有啥特别之处。”

    小乔进来听到这话就说:“啊呀,不是大学生,是个小学生。娃刚下车我就见啦,穿了一身绿色丝绸,胸前戴朵大红花,大概有十二三岁。”

    常大伯吃惊地说:“啊!十二三岁就能上大学,这娃真是天才呀!”

    小乔又说:“啥天才,十几岁啦才上二年级,听说啥成绩都不及格。”

    常大伯更加吃惊地说:“那,那他们弄这么大的阵势,庆祝啥哩?”小乔说:“我打听过了,娃在学校得了一张奖状,家里为她庆祝哩。”

    柳枝小声说:“得一张烂奖状就弄这么大的气势,先人把屎吃得多啦。好像一辈子没见过奖状,要是把咱小凡的奖状一见,羞都羞死啦。”

    常大伯疑惑地说:“你说啥成绩都不及格,怎么能得奖状哩?”小乔又说:“我也问啦,娃在春季运动会上,跳绳比赛得了全班第一名。这是他们家头一张奖状,父母说好好庆祝一番,后边才能接二连三地来。”

    常大伯叹口气说:“唉,得了张跳绳奖状还庆祝,真是小题大做,也不怕别人笑话。咱们走吧,看这样的舞会,人都觉得恶心。”

    祥合站起身说:“跳绳跳得好,说不定还能得世界冠军哩。咱不看算了,早点回去也好。小乔清手续吧。”说着抬脚就往出走。

    常大伯和柳枝随后走出单间,前厅里已经宾客满堂啦。他们慢慢地挤出饭店大门,只见门外有对男女朝远处望着,显得有点着急的样子。

    那个男的跺了下脚说:“哎呀,到现在还不来,咱们不等啦。”女的说:“再等等,迟了怕啥哩,晚上放花才好看。咱这县长亲戚特别忙,能在百忙之中抽时间来参加庆祝,已经很不错了,你就耐点心好吧。”

    男的又说:“咱这些年可没少给他进贡,他咋能不给这点面子。”女的说:“做人得有点良心,咱凭谁挣钱哩?要不是有我这个表姨夫,你娃能这么有钱吗?到现在还是脊背朝天汗水淌,干怂打得胯骨响。”

    常大伯磨磨蹭蹭地还想多听几句,祥合在前边催着说:“快走吗,这么热的天气,出来了就快点走,听人家那些闲话干啥呀?”

    柳枝也拉着他说:“快走,快走,太阳底下就是太热啦。”常大伯和她紧走几步,快到祥合跟前又说:“你急啥哩?我想听听这人是谁。”

    祥合边走边说:“不用听我都知道,是蔡八利的什么亲戚,不知凭关系弄了个啥工作,和那个打路的包工头差不多,也是暴户。”

    常大伯叹着气说:“唉,看样子,还得有人献出双腿才行。”祥合说:“献腿不献腿都一样,弄走一个,又来一个,还不是外甥打灯笼——照旧。老花叔要是不告,哪一个弄够了就不弄啦,自己也不用受疼坐轮椅。”

    常大伯生气地说:“你说这是啥话吗?人心没底,那些贪心贼永远也弄不够。咱们的领袖说过:‘凡是反动的东西,你不打,他就不倒。这也和扫地一样,扫帚不到,灰尘照例不会自己跑掉。’贪官污吏也是如此,就是要有人向上反映,抓一批才能起到震慑作用,其他的必然有所收敛。这项工作必须常抓不懈,如果没有人管,没有人前仆后继,任其自由蔓延。那么,用不了多长时间,社会就会改变颜色,天下也成了他们的啦。”

    柳枝着急地说:“要管也是上边的事,是干部的事,你可不敢学老蝴蝶。你要是成了残废就不得了,咱两个谁照顾谁的事呀?”

    常大伯忙说:“放心,我就是想学老蝴蝶,摸不来头绪咋告哩?”

    他们走到停车的地方,小乔也随后到了。四人上去坐好,祥合一会儿就把车开到中医医院门口,门卫当着不让进去,只好找地方停在门外。

    常大伯让柳枝坐在车上等着,自己和祥合、小乔走进医院住院部,上到他们住的四楼。常大伯先给护士打了招呼,让祥合和小乔进病房去拿东西,自己又叫医生开些常用药,还说想要个血压表。

    医生说:“开药可以,血压表合疗不报,你们在外边药房买吧。东西收拾好了就走,医院的东西给护士一交,手续一星期后再来办。”

    其他的病人早就打完吊针回家去了,祥合和小乔拿了趟东西还没上来,这时的病房里空无一人。常大伯先把医院的东西收拾好,护士已经把医生开的药取来送进病房,向他说清用法用量。双方交接完毕,祥合和小乔上来拿完东西,三人一起下楼上车,二十分钟就回到自家门口。

    柳枝从车里出来往回走,附近的乡亲们纷纷过来招呼问好,都赞叹她恢复的程度特别好,没留一点后遗症,可算咱这一带的第一人。

    柳枝和大家热情地打过招呼后又说:“因为,我的命好,嫁的老汉也是咱这一带第一个大好人。我得了这种病,不好都不由它。”

    玉柔在人群中说:“是呀,嫂子说得真好。受了那么大的吃亏,回来就跟没得过病似的。不用说,我大哥的功劳最大啦。快进屋吧。”

    杏花拉着婆婆的手说:“妈,你可回来了。咱婆媳两个的命都好,有其父必有其子,我嫁的丈夫也是最好的,谁再眼红也夺不走。”

    草莓、草果也跑过来喊婆问好,柳枝一手领着一个走进家门。众人陪同着走进客厅,喝着玉柔和杏花递给他们的茶水,坐了一会才告辞回家。

    小乔帮祥合把东西拿完,一个人走着回厂里去了。祥合等乡亲走完,老两口回房以后才把孩子揽在怀里说:“你两个咋不叫爸爸哩?”

    杏花嘟囔着说:“嫌娃不叫爸,你这几年管过她们吗?娃可能都不知道她们还有爸哩。”祥合说:“我,我不是忙得顾不上吗。”

    杏花说:“忙,我看你就是没心,经常出外哩,回来买几颗糖,把娃看看就可以吧。你的心可能被别人勾走了,把我娘们早就忘啦。”

    祥合说:“你胡说啥哩,我这几年的心都操到厂里了,把你娘们忽视啦。对不起,两口过日子,不就是男主外、女主内吗,娃多是她妈管哩。”

    杏花又说:“她妈管娃,她爸也该关心关心。你觉得咱两个现在还像两口子吗?”祥合说:“咋不像哩?我又没提出和你分居、离婚。”

    杏花说:“没提出分居,实地上也分着哩。没提出离婚,那是你还顾及一点面子,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想要保持现状罢了。”

    祥合笑着说:“放心,我不是那种人,没有谁夺你的丈夫。有机会了和爸说说,也让他放心,他儿子不会做出败德辱行、逆道乱常之事。”

    杏花说:“惟愿如此吧。天都黑了,你咋还不走哩?”祥合仍旧笑着说:“我,我不走了。这几年对不起妻子,今晚好好补偿补偿。”

    杏花也笑着说:“快去,快去,我不稀罕,一个人习惯了,没有你睡着才宽展、舒服。人吗,谁离了谁都能行。你快走,厂里的事要紧。”

    祥合打开电视说:“你能行我还不行,今晚就要履行丈夫的职责哩。”

    杏花看看孩子说:“你,你还是走吧。小小一张床,两个孩子咋睡哩?再说,我,我可没有人家那些能耐;不,不会,不会----。”

    祥合和她坐到一块说:“不会了我给你教,啥不是人学的。”

    他们看了一会电视,柳枝走进来说:“草莓、草果,走,到婆那边去。我娃几个月没见婆啦,今晚和婆一块睡,你爷爷也想我娃啦。”

    草莓、草果看看祥合说:“好,好,我们就和婆睡去。”柳枝还是一手一个,把孩子领进他们房子,和常大伯一人抱着一个看电视。

    祥合一直睡到早上八点才起来洗脸,在家吃过早饭开车到厂里去了。常大伯没有再去工地看料,从此就在家里陪着老婆、看看孩子。

    一个星期过去,常大伯骑电摩去县中医医院办完出院手续,又在药房买了血压表,拿回家自己给老伴量了血压,又把人带到附近诊所测量、请教。不几天,他完全掌握了测量技术,和医生量的结果一模一样。

    常大伯觉得柳枝这种病,只要把血压控制好,经常吃些这种病的常用药。再像别人那样,每年春秋两季去医院保养两次,便可以方保无事。

    柳枝的身体越来越好,不但自己能够自理,一般的家务活也能做啦。常大伯还是不太放心,每天坚持量血压,监视她准时服药。药没吃完就去买,早上散步他跟着,一时不见就要寻找,只怕老伴生意外。

    光阴飞快,岁不我待,几个月的时间,一去不存在。没有地的老年农民,不收不种,不买不卖;大部分都在麻将桌上,搬着砖头比赛。

    常大伯又开始写他的小说,柳枝在家里打杂扫宅子,做饭看孩子,把杏花的活路干完了。杏花想去厂里上班,祥合老是推三阻四地不让去。杏花也就得过且过,渐渐产生了依赖思想,待在家里睡大觉、看手机。

    常大伯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便把他的写作时间主要放在晚上,白天用电摩把柳枝带上到处逛。这个女儿家去几天,那个女儿家去几天。这样一来,杏花没人靠了,就得自己做饭干家务,准时管孩子。

    在此期间,常大伯还去工地看过那几个看料人,知道保管为钢管的事被老板炒了鱿鱼。他便打听着找到保管家里,想把他安慰安慰。

    保管见了他说:“老常哥,没有啥,老板没让我赔都是看了你的面子。我也不想干了,咱现在啥事不得过去?何必在哪里看人家的眉高眼低。回来也好,没事干就骑电摩逛逛,听说县北里开了个什么场畔,规模相当大,咱们明天把老婆带上去哪里逛逛。十多里路,一会就到了。”

    常大伯高兴地说:“好啊,我最近就是想好好逛逛。咱们一言为定,明早八点在西环路口等,记上电话号码,随时联系,不见不散。”

    家里有病人,常大伯一个人到哪里都不久坐,在保管家也是如此,一杯茶不喝就告辞回家,看见柳枝一切正常,这才放心地給电摩插上充电器,把和保管约定的事说了说。柳枝自从医院回来,对丈夫十分信赖,一切听凭常大伯的安排。这样的事自然没有异议,当时就给杏花打了招呼。

    第二天一早,二人起来办完每天必不可少的公事,换了身衣裳,带上钱和身份证就把电摩推出大门撑好。常大伯先把老伴扶上去坐好,自己才打起撑子上车启动。街道修平了,道路畅通了,骑电摩出行又稳又快。

    柳枝坐在车上说:“咱村不搬迁也没人盖房啦,路一下好走多了。”常大伯和熟人打着招呼,没顾得答她的话就快到村口。他不想在果品厂门前耽搁时间,便加快度,来了个白驹过隙,一闪而逝。

    常大伯觉得走大道去西环路口有点远,想从东村里穿过去近些,就把车头一拐,从雷鸟先生门口向东走去。刚到村子中间迎面来了辆大卡车,他自然驱车向右,让开道路。卡车让过去了,他的车头忽地一下蹦了起来,急忙双脚蹬地,两手捏闸,车卡在了个凸起来的水泥梁子上。

    幸亏后面坐的柳枝双手把他紧紧抱住,不然,非摔个仰面朝天不可。常大伯护着老伴转过身,双手把她抱下车说:“好险呀!多亏你反应迅,及时把我抱紧,要是摔下去就不得了,那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柳枝惊魂稍定就说:“公路走得好好的,为啥要走村里?能近多少路吗?要是摔下去可能就没我啦。咱回去算了,今天这事太不吉利。”

    常大伯说:“我只说都是平平的水泥街道,走村里过去近些。没想到谁给路上打了个水泥梁,高低足有二十公分,把多半米宽的街道占了,颜色和路面一模一样,不论谁在这里避车,非碰上不可。”

    柳枝看着看着就大声骂道:“这人就没长人心,在路上弄这比他几个先人的头都大。他娃不得好死,几时非叫车撞死不可!”

    旁边大门里有人随声应道:“谁在哪里骂啥哩?我怕人看不见才故意往大的弄。你们长着眼睛出气哩,那么大的石梁都看不见,要是弄的小,还不碾到我门口了。我保护我的私有地方,与你们有啥关系?”

    柳枝大声说:“那你咋不弄到你门口里?弄到路上就是不对,你给我往出走,车碰坏了就得你赔;人要是摔伤了,你娃还得看病。”

    屋里的人往出走着说:“我看谁这么大胆,敢在我门上耍横骂人。也不打听打听这里是谁,就敢撒野骂人,分明活得不耐烦了。”

    那人说着走出大门一看又说:“啊!咋是你哩,我爸的学生。你放着大公路不走,跑到村里干啥来了?这么大的石梁都看不见?”

    常大伯看看来人说:“大有,你太缺德了,给路上弄这是怎么回事吗?你门口那么大的地方,闲闲的啥都没有,就是谁避车碾到上边有啥关系?你什么都不会少,为啥要那么心短哩?给路上弄了这么大个石头圪垯,我要是再往里走一点就和卡车撞了。来,先和我把车抬起来看看。”

    柳枝站在旁边说:“啥人吗,太不像话了,车坏了就叫他赔。”

    大有和常大伯把车抬到平处说:“叫我赔,你就等着吧。我要不是看到熟人的面子上就不帮你,自己碰上的,摔死了都与我无关。”

    常大伯瞪了他一眼说:“屁话,与你无关不是你说了算。要是真的出了问题,我马上打电话报警,叫警察来评评理,看你该赔不该赔。交通法明文规定,村民在村道上私设障碍属于违法行为,可以根据治安处罚法给予警告、拘留、罚款等处罚。要是酿出事故就当承担全部责任,除了经济赔偿而外还要负法律责任,轻则依法拘留,重则逮捕判刑。”

    大有看着电摩不说话了,常大伯试了试问题不大又说:“伤了点外皮还能骑,看在熟人的份上不报警了。我劝你赶快把这拦路虎请走,要是再出事故,你娃的损失就大啦,别人肯定没有我这么好说话。”

    大有为难地说:“这,这水泥和路面凝固在一块,咋弄得走哩?”

    常大伯说:“那是你自己的事。老婆子,咱不能失信于人,坐车走吧。”柳枝上着车说:“用锤砸,赶快弄走,你就不会被车撞死啦。”

    常大伯把老伴扶上车,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知道是保管打来的,取出来按了下接收键说:“你们到了吗,等一会,我们马上就来了。”说罢启动电摩,一会儿来到西环路口,保管和他老婆已经等候多时了。

    四人见面说了几句话就骑上电摩,在宽敞平坦的环县大道上,像燕子似的飞了起来。时至初秋,温度适中,头上顶着万里晴空,耳边听着呼呼秋风。大道上的车辆来去匆匆,路两边已经不是过去的时候。

    一片片土地没有耕种,一栋栋楼房凌空高耸;一间间旧房拆迁干净,一条条大道平整如镜;一座座工厂围墙圈就,一排排绿树枝叶茂盛;一家家商户排列紧凑,一件件商品有吃有用;一扇扇猪肉有肥有瘦;一只只鸡鸭做法依旧,一笼笼馒头白如雪兔,一块块豆腐又香又臭,一张张笑脸喜不自胜,一场场舞蹈训练有素;一个个农民都欢庆,进厂上班把钱挣。

    两辆电摩靠边慢行,四个人看着走着,保管说:“改革开放就是好呀!你看现在的变化多大,各种商品应有尽有,不论走到哪里,想要什么有什么。过去的旧村旧房全不见了,大部分农民都住进小区里了。”

    常大伯说:“是呀,的确变化很大。可能城乡差别从此就取消了,农民再也不用出力流汗、当牛做马的种地啦。咱就说不来,这么多的地没种,粮食还是一点没少,吃不完、用不完,不知都是从哪里来的?”

    保管说:“哪里来的,绝对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国家展工业钱就多啦,有钱可以从外国买。有些国家地多人少,粮食比咱种的便宜。”

    柳枝插话说:“就这,你一天还操心这操心哪的,老说人家胡整哩,害怕把地糟蹋完了没啥吃。国家领导比咱灵得多,有多少个平民百姓也比不上人家一个,你尽操了些闲心。看现在变得多好,啥都聊咋啦!”

    保管老婆也说:“是呀,要不是搞改革开放,咱能这么清闲的坐在电摩上到处逛吗?恐怕现在还在地里忙着,只要有口气就不得闲。”

    他们就这样说着走着,听着瞅着,还没走到地方,就见前边的车辆越来越多,路上有人疏导着、指挥车辆往北门外边的免费停车场开。他们随车流缓缓地骑到北门外边,找地方把车停好,然后随着潮水般的人流向大门走去。路两边的五色彩旗迎风招展,路中间的男女游人服装耀眼,正是:一生场里把活做,今日场畔没见过。要知此去有啥事,下回接着继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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