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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回尽道义医院陪神女 守诺言果园说养蜂

    每人只有一条命,生病快往医院送。

    科学治疗见效快,求神拜佛没有用。

    官无贪心垂青史,人有诚信受尊敬。

    年老顺着熟路走,改行谋生不适应。

    当官为百姓,名犬有何用?为妻慰寂寞,凶气吓群众。

    旧车走熟路,不倒是万幸。青年树壮志,老人知天命。

    闲话过多扫人兴,先说组长怎么弄。上文说道:二组组长来到主任家,向村主任汇报三长家的事情处理经过,常大伯也在一起听着组长的话。组长说自己进入三长家以后,第一步就被神二嫂轻而易举地破解了。于是,他就使出了绝招‘杀手锏’,终于把众神民吓得四散逃走,神二嫂组织的追魂活动流产了,主任交给他的光荣任务完成了,害怕主任着急,特此前来汇报。

    常大伯听到这里就说:“你第一步推出了个瞎人老蝴蝶,自己却作了个通风报信的好人。损人利己,太不应该。不知你第二步用的什么损人绝招?一下子就见了成效。”

    二组组长得意地说:“谈不上什么损人吧,我不过借用一下老花叔的威名而已。当时看这办法也不灵验,全场又很快恢复了原来的样子。我就接着神二嫂的话说:‘定罪可能定不了多大的罪,不过,现在是经济社会,不论做啥都讲经济效益哩。派出所抓了人,不管够不够判刑,首先就是经济处罚。听说够厉害的,随便说你个非法集会就得罚款,最少也得两千多元。现在正在五一期间,外出旅游最费钱啦,可能处罚的力度还要加哩。’

    有个神民听了我的话,立刻站起身说:‘是呀,可能两千元挡不住,我村里有个无证黑车被抓住了,罚了一万元还是有人情的,把娃罚的日子都没法过啦。’

    又有个神民站起身说:‘可不是吗,现在的公安派出所,抓了人不打不骂,就是要罚款哩。钱交不够不得出来,我看咱们还是七十二计,溜之大吉吧。’

    有好多神民全部站起身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拿不定主意。神二嫂看大势不妙,慌忙连挡带叫。就在这时,突然听到刺耳的警笛声由远而近,众神民慌了手脚。我趁机高声喊道:‘啊呀不好,警车抓人来了!此时不跑,更待何时,大家快跑啊!’

    众人争先恐后地涌出大门,四散逃走。神二嫂张开双臂喊着:‘别跑,别跑,大家都别跑呀!’她拦了这个那个跑,拦了那个这个又跑了。片刻之间,满院子人跑得只剩了神二嫂和三长两口。我双手一摊说:‘完了,完了,这不就完事了吗。’

    神二嫂无可奈何地往台阶上一坐,嘴里不停地骂着:‘老蝴蝶,我把你个挨千刀的瞎东西呀!你,你老怂就不得好死!好好的事,硬叫你瞎怂搅黄了。我----我-----恨死-----。’

    神二嫂骂着骂着竟哭了起来,三长两口劝着她说:‘二嫂,二嫂,消消气吧。这也是我茄花命该如此,你算是尽了力啦。二嫂,别哭,别哭,你可要想开哩。’

    神二嫂脸色铁青,咬牙切齿地说:‘三长,你两个听着,这都是老蝴蝶那个瞎瞎膏药使的坏心眼,咱可不能轻饶了他,每次祷告时多给神说说,让咱们的万能神重重地处罚他。叫那老怂不得好死,叫那老怂断子绝孙,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学瞎。’

    我看看他们,心里暗笑着想:你们这回可把老蝴蝶冤枉了,他这次可是个好人呀!”

    常大伯听到这里又说:“你倒是把人吓散了,可怜老蝴蝶挨了这么多冤枉骂。”

    村主任说:“挨点骂怕啥,听不见就当没骂。历史上哪个皇上没挨过骂,国民党把共产党也没少骂。结果怎么样,得民心者得天下,骂得再多能起啥作用吗?骂人的人自己白受些气,挨骂的人也少不了啥,该怎么吃还怎么吃,该怎么干还怎么干。谩骂,只能是无能的一种表现,永远做不了伤人的利剑,只要自己问心无愧,谁爱骂就叫他们骂去,连老花叔一根汗毛也上不了。”

    常大伯点点头说:“主任说得极是,骂人不顶啥,得民心者得天下,这是历史上总结下来的真理。当干部的不光是自己先富起来就行了,更主要的是要有威望哩。你一个人挣的钱再多能做啥,就是把世上的钱全挣完,自己用得完吗?没用处的钱再多,有座金山还不是和无用的垃圾一样。

    我认为,要当好干部就应该尽职尽责,在群众中树立起威望。只要不是非法所得,自己挣了钱、发了家那倒无可厚非。但是,领导,领导,就是要领导群众共同致富,就要帮助有困难的群众渡过难关。不能只想着自己挣钱发家,那是不会树立起威望的。我听说‘向前村’的村干部自己定了个土政策,我觉得很是不错,一举三得,与群众好、与国家好、与自己更好----。”

    村主任忙说:“啥政策吗?就有这么多好处,大叔赶快说来听听。如果真有那么多好处,我们当干部的应该借鉴学习,全国所有的基层干部都应该向人家学习。”

    常大伯说:“办法虽然很简单,实行起来还是很有难度的。因为,现在的农村干部,有人家那种思想境界的人不多。其实,这办法对有成就的干部来说,只不过是小事一桩、九牛一毛而已,但是影响极大,干部威望一下子就竖立起来了。

    人家的具体做法是,自己的日子过富了,就想着以后的发展,认识到知识的重要性。他们为了鼓励下一代好好学习,便想法解决学生家长的实地困难,村上制定了一项政策,凡是本村学子,只要能考上大学者,村干部自掏腰包,每人奖励五万元。

    这样一来,大大地激发了下一代的学习热情,解除了学生家庭的经济负担。你说群众会不拥护他们吗?你说到换届的时候,他们还用得着用钱拉选票吗?你说这些学生能不感激他们吗?不用说,这些学生学成以后,首先考虑地就是家乡发展,就是回报村干部,而村干部自己,不过稍微节省一点而已。但从此树立起的威望,却是千金难买的。你说,人家这办法是不是值得当干部的学习?”

    村主任想了想说:“不错,不错,的确是个好主意。一个村一年能考上几个大学生吗,干部花钱的手只需要紧一点就出来了。我抽空和其他干部商量商量,不知能不能达到共识?”

    常大伯马上说:“一个村统一不了,一个组也行,只要有一个出头做的,就能影响一片。我想,大多数干部都是有眼光的。”

    正所谓:

    人有素养方为高,谩骂不是杀人刀。

    带头先富和潮流,钱多舍得往出掏。

    金山归己难持久,名声震开似江涛。

    善得民心江山稳,不立威望一季蒿。

    村主任又给二人倒了回茶说:“老常叔说的确实是个好话,我会认真考虑的。咱们还是先把北村里的事听完,就请二组组长继续说吧。后来怎么样了?”

    二组组长接着说道:“警车一直响到三长家门口停了下来,从车上下来三个民警,直接走进三长家大门,看到我们几个就问:‘喂,你们谁是神二嫂?’

    神二嫂昂起头,摆着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大声说:‘我就是,怎么样?’

    一个民警说:‘你涉嫌非法组织集会,大搞迷信活动,对社会造成不良影响,上级决定,要对你进行拘留审查。’另一个民警取出手铐向她走来。

    神二嫂毫无惧色,伸出双手向前迎着说:‘你来,你来,你来铐呀。我神二嫂就是信个神,又没犯啥罪,害怕啥哩。我们都有神保护着,看你把我们能弄啥。’

    三长老婆连忙向前跨了几步,挡在神二嫂面前,也伸出双手说:‘你们要抓就抓我,二嫂她是为了我家的事才祷告哩。一切与她无关,你们就让她走吧。’

    另一个民警说:‘嚇,挺仗义的,你以为没有你的事啦,你两口的罪还小吗?你娃在外面吃亏上当,你们不管不理、不追不报;娃回来也不知道好言安慰,反而痛打辱骂,逼娃上吊,出了命案不上报,追魂祷告瞎胡闹,虽说不够判大刑,该送煤窑去劳教。你还慷慨仗义地替别人哩。你们说,像你们这样不负责任的父母,只有送去劳动改造几年,才有可能认识错误。’

    三长老婆看看三长,低头不再说话。我急忙走过去说:‘警察同志,我就是这个组的组长。这三长两口还不能抓,他们家里死了人,已经停了几天啦。你们要是把他两口带走,死了的娃谁埋呀?整个村子都会臭不可闻,你们要抓人,干脆连这死的一块带走吧。’

    警察立刻就坡下驴,互相看看说:‘组长这话倒是实情,人死了就得人埋,咱们先把神二嫂带走算了。’

    我又走过去说:‘警察同志,神二嫂也不能抓,我们村主任刚才来电话说:神二嫂的孙女病得厉害,已经烧了几天啦,水米没打牙,正在家里昏迷不醒地睡着哩。孩子的父母打工在外,家里没有一个人,你们要是把他奶抓走了,谁给娃看病呀?’

    神二嫂听到这话,猛然想起自己孙女躺在家里的样子,一时间方寸大乱,急忙向警察哀求着说:‘警察同志,我娃就是病重,你们先放我回去给娃再祷告几回,娃好了我就跟你们走。’

    一个民警厉声说道:‘既然孩子病重,还不抓紧回去看医生,再祷告几回娃就没命啦。’

    神二嫂啥话没说,急忙走出大门,撒腿朝自己家里跑去。

    警察把茄花的尸体检验了一番,又在本子上写了一会说:‘你们闻闻,已经都发臭了,还想叫还魂哩。你们真是无知之极,赶快抓紧埋人,今天就不抓了。’

    另一个警察说:‘你们的孩子不满十七岁,未成年哩,不叫念书而出去打工,这就是你们的不对------。’三长老婆忙说:‘唉,这不能怪我们,谁不叫她念吗。她自己笨得念不进去,考试老考不好,人家学校不要了,你叫我们有啥办法?’

    写字的警察又问了茄花在啥地方打工,出去的具体时间,以及老板的姓名地址。一一记录清楚以后,又给他们讲了许多有关法律常识,教他们如何上告打官司。

    三长叫老婆去给我们泡茶,警察说:‘别泡啦,我们不喝,你们赶快给娃办后事吧。’

    警察说着就朝门外走去,我们跟着走到门口,就见神二嫂风风火火地跑来说:‘警,警察同志,我娃不见了。可,可能被偷娃贼偷走了,我求你们帮我找孩子吧!’

    警察尚未开言,三长慌忙抢着说:‘啊呀!二嫂,听说最近偷娃贼不少,他们用娃做什么返老还童的保健药,可值钱啦。你千万不能大意呀,赶快向警察报个案。’

    三长老婆也关心着说:‘不可能,不可能,那都是胡说哩。娃大概饿了,跑到谁家找吃的去了。’神二嫂跺着脚说:‘唉呀,不是,娃都病得起不来了,根本不会自己出去。’

    一个警察大声说:‘知道娃病得厉害,那你为啥不送她去医院治疗哩?娃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看你咋办呀?’

    神二嫂摇着头说:‘我们的孩子有神保护着,小灾小病就不用看,只要祷告几回,求求神,娃的病就会好。这回是我忙得顾了这边的事,没有准时祷告,娃才一直没好。今天怎么突然不见啦?你们是人民警察,一定要帮我把娃找回来呀!’

    这时候,我已经在后面那个警察的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他就立刻会意,马上走到神二嫂面前说:‘那你去找神呀!找警察干啥。你们有万能神在,还怕找不着个孩子。’

    三个警察一起上车走了,神二嫂拉住三长老婆的手说:‘对,对,他们说得对,咱们是神的儿子,怎么不知道找神呀!好妹子哩,你两个就帮我去祷告吧,咱们可是心连心呀。’

    三长老婆哭丧着脸说:‘二嫂呀,我两个不行呀,我们还要埋娃哩,实在走不开,你还是另找人吧。’三长也说:‘二嫂,你就多找几个姊妹,同心合力地祷告几天。’

    神二嫂嘴里说着:‘对,对,同心协力,同心协力,----。’然后,飞也似的跑走了。

    三长家里没人了,两口子十分感激地对我说:‘组长呀,今天这事多亏了你呀,要不是有你在,如果被他们抓去一个人,也得好几千元往回赎。你就给咱好人做到底,安排几个人把娃埋了,我两个一定会记住你的好处,求神保佑你步步高升。’

    他们说着又要给我倒茶,我往出走着说:‘不喝了,不喝了,我还要安排人埋娃哩。你也知道,现在的人不好找呀!’

    我出了三长家,用电话叫了几个人,他们都不愿义务帮忙,我只好答应少收他们贰佰元的土地承包费,才算把事安排下去。

    主任呀,今年二组的承包费可能要少收一千元哩。这可是没办法的事,你得和干部们说说。”

    村主任说:“少收就少收,现在叫人干活,首先就得把钱提在头里。好在这等事不会经常发生,多年来就这么一次,村上认了吧。遇上三长这号人,穷得叮当响,有啥办法哩。”

    常大伯回到自己家里,已经是晚上十二点多了。小凡早就做完了作业,躺在炕上睡得不省人事。他没有像村主任说的那样,把碗放到明早一回洗,而是看了看小凡就进了厨房,开亮电灯洗碗。他从来也不会把今天的活放到明天再干,就那么点活,三下五除二就完了。

    他擦干手,关了厨房的灯回到住房,坐在沙发上想了一会,一点睡意也没有。自己知道今晚把茶喝得多了,睡也睡不着,不如写点什么吧。

    于是,他就戴上眼镜,取出纸笔,还是学生用过的作业本,一支半截铅笔,脑子思索了一会,写什么呀?干脆把今天这怪事写写,就当是篇日记。遂捉笔写到:

    有谁见过,尘世间神为何物?却怎么,有这么多人如此效忠。没有领导呼唤,不见打铃敲钟;三五成群地徒步聚会,自觉自愿地奉献终生。祷告双膝跪地,哼哼闭着眼睛,俨然如坠烟海,竟至如醉如痴,报酬一点没有,不顾自己儿童,常人失去正常,家里不像家庭。这难道也是信仰的支撑?这难道也是理想的心声?

    共产党的信仰,是为实现全人类的共产主义事业而奋斗终生;而他们这样的信仰,则像讨厌的苍蝇到处嗡嗡。没有方向目标,没有指路明灯,他们这样的信仰,只能把人带进无底深坑。医院是拯救生命的地方,监狱有清醒脑子的凉风。

    我们的父老乡亲,同胞弟兄,谁都成不了神,神也救不了人。我们放开眼界,擦亮双睛,自己脚下的道路,必须认清,信神是虚无缥缈、荒诞不经;迷信是蛊惑人心、误事不轻。希望大家赶快灵醒,干好自己的工作,做好自己的事情,正确的走完平凡地一生。

    五一过后的后半夜,天气还有点凉,常大伯收拾了纸笔,脱鞋上炕,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过了一天,学校开了学,单位上了班,常大伯做完了家里的活,就想去看看老蝴蝶回来了没有。他便掩上大门,一直走到学校门口,门上还是挂着铁锁,估计神女的病还没有好,他又不由自主地朝村主任家走去。当他刚回过头,就见瘸老大一步一闪地从村里走来。

    常大伯站在路边,等他过来就问:“老大,干啥去呀?是不是又出村祷告呀?”

    瘸老大停住脚,偏着头,乜斜地看看他说:“我祷告不祷告与你啥事哩?告诉你吧,这回没出村,在神二嫂家祷告了一整,娃还没回来。神二嫂急得坐不住了,天不明就跑着寻娃去了,我们也出来转着找一找,说不定还能帮她找着。”

    常大伯向前一步说:“老大,我看你得找个事干,经常这样混下去不行,信神祷告没有实地用处,不挣钱靠啥生活哩。自己长着双手不用,只靠国家养活也不对,有劳动能力的人就要自食其力哩。同样都是人吗,咱为啥要活得不如别人?”

    瘸老大双手一摊说:“你叫我做啥呀?我这样地人能做啥吗?信神祷告就很不错,轻松着哩,只往地上一跪,眼睛一闭,嘴里‘神呀,神呀’地胡乱哼哼着就行了。除了这事以外,干啥都不容易,又热、又脏、又累的,你还是少管我的事吧。”

    常大伯又说:“老大,你就想这么混一辈子吗?信神祷告虽然不出力,也不挣钱呀!”

    瘸老大大声说:“我要钱干啥呀?吃喝穿戴都有政府管着,我一没吃你的,二没用你的,与你一点相干都没有,你骂我准个弄啥的?那天把我骂得连三分人气都没有了。”

    常大伯连忙道歉着说:“老大,那天骂你是我不对。对不起,你也骂我几句就算完啦。”

    瘸老大笑着说:“你就没做被人骂的事么,叫我怎么骂你呀?无缘无故的,我可骂不出来。”

    常大伯也笑着说:“你随便骂吧,怎么骂都行。不过,你也应该想想,我那天为啥骂你?你把国家给你的东西都给神捐了,自己挨饿没啥吃,到处跑着借麺哩,你说该不该挨骂?我骂你还不是为你好吗。老大呀,你也知道我伤了你的脸面,但你活得没志气、没脸面啦。啥事不是人做的,只要尽力而为,能干多少干多少,每天就有干不完的事,就能凭自己把日子过好。你就是拾个破烂,也能把你养活了,还能美化环境。只要不靠别人帮助,活得有滋有味,成为一个有脸面的人,说不定还能成个家哩。”

    常大伯这番话,把瘸老大那颗死僵了的心说得有点复苏了,腰板立刻挺直了许多,眼睛里有了光气,人也有了生气。他把眼睛眨了几下正要说话,神二嫂急急忙忙地从村外走来,看到他就说:“老大,你不给我抓紧祷告找孩子,跑到这里说啥闲话哩?”

    瘸老大说:“二嫂,你把孩子丢了我们都很着急,诚心诚意地祷告了一整,老是没见效果。你走了以后,大家都出来转转,想到村外帮你找孩子哩。”

    神二嫂气势败坏,拉着哭腔说:“啊呀,老大,没处找,没处找,我天不亮就跑出去,把所有的亲戚朋友问遍了也没找见。啊呀,这可咋办呀吗?叫我咋给她爸她妈交代呀!”

    神二嫂说着说着,当真放声大哭起来。瘸老大不好意思离开就劝着她说:“二嫂,你先别哭,不行了就问老常哥。咱村里就数他办法大,咱就当病急乱投医哩。我刚才听他说话的意思,好像知道娃的下落。二嫂,问人不算低,你就试试吧。”

    神二嫂马上不哭了,抬手把脸抹了抹,走到常大伯跟前说:“老常哥,以前都是我不好,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帮我找找孩子吧。你要是知道孩子的信息就指点一下,只要帮我把孩子找回来,我以后就听你的话,不再信神祷告啦。”

    常大伯看她头发散乱,泪流满面,有点于心不忍,当时指点着说:“他二嫂,我希望你不再信神,但要相信政府哩。只有人民政府,才是咱老百姓的主心骨。咱村里不是有个主任吗,你不妨去找找他,就一定能把孩子找回来。”

    神二嫂边跑边说:“对,对,相信政府,相信政府,政府要是给我把孩子找回来,我,我以后就把政府当神着信。”

    神二嫂飞也似的跑去了,瘸老大高声喊道:“二嫂,小心狗!”

    常大伯走到主任门前,神二嫂还在远处转悠着不敢靠近。他老远就喊:“他二嫂,狗在铁笼里关着,别怕,大胆往进走。”神二嫂这才胆战心惊地走进主任家大门。

    村主任昨晚睡得迟,今天还没出外,正在楼房前边对妻子说:“娘子,你今天再去一趟,咱不能给一个老头撂下就不管了。去把老花叔换回来,他几天没回来过。”

    主任妻子走出来说:“是,主任大人,我正准备走哩。就这么点工作,你还怕我办不好吗。”

    主任又说:“今天可不能开车,我还有事要出去哩。”

    神二嫂连忙走过去说:“主任,你不能走,你得帮我找孩子。老常哥说叫我相信政府,我是专门求你来的。”说罢,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又哭了起来。

    村主任看见常大伯来了,心里明白怎么回事,他还是拿捏着说:“二嫂,你们不是神的儿子吗。有神保护着咋能把娃丢了?那你还不赶快祷告求神,跑到我家哭啥哩?”

    神二嫂边哭边说:“好我的主任爷哩,神不灵啦,祷告了几天都没顶啥。老常哥给我说不能信神,要相信政府哩。我听了他的话才来求你,主任爷呀,你可不能不管呀!你这回帮我把孩子找回来,我,我以后就把你当神着敬呀。”

    主任妻子揹着挎包走出来说:“怎么,你们那万能神还找不到个孩子吗?我老公又不是神,怎么敢叫你当神着敬。赶快回家祷告去,别在这里胡说八道。”

    神二嫂抹了把鼻涕眼泪说:“好我的主任夫人哩,不顶啥,不顶啥,我祷告了几天啦,连个音信都没有。你就行行好,给主任说句好话,我,我给你磕头啦。”

    神二嫂说着就往地上跪,村主任一把拉住她说:“干啥哩?我们不是神,不兴磕头,少来这一套。夫人,你就带她去吧。老花叔也该回来了,这几天多亏了他!”

    主任妻子往出走着说:“二嫂,要找孩子就跟着我走。”神二嫂慌忙跟在主任妻子后边走出大门,穿街过巷,一直走到村外的公路旁边方才停了下来。

    神二嫂焦急地问:“你,你这是带我到哪里去呀?孩子能跑多远,好像要搭车哩,我,我可没带钱呀。”

    主任妻子说:“要想找到孩子,跟着我走就是,不用你出钱。”

    神二嫂还是不放心地问:“你说孩子到底在哪里呀?不说清都能把我急死。这娃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父母还不把我恨死呀!我,我可能就活不成啦。”

    主任妻子看她可怜巴巴地样子,只好如实说道:“你还知道着急,娃病了几天你都不管,天天跑着信神哩,把娃撂在家里烧得不省人事。还是老蝴蝶的孙女给你娃补课才发现的,人家老蝴蝶感到事态严重才去找你。你不但不感激人家,还把他大骂一通,叫人把他推出门外。他回来叫老常叔挡你都没挡住,两个老头就找我老公来了。我老公知道以后,就叫我和老花叔连夜把娃送到县医院啦。还是老花叔从你家后墙外边躜进去把神女抱出来的。他一直在医院把娃陪了几天,医生说这娃要是迟到天亮再去就没救了。人家老花叔都那么大的年纪啦,黑明昼夜不得休息,到底为了啥吗?你不但不谢人家还骂哩。”

    神二嫂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连声说道:“不骂了,不骂了,没想到这个出了名的瞎瞎膏药,这回当真做了好人,我要好好感谢他哩。不知我娃的病现在怎么样了?”

    主任妻子说:“不要紧了,自去吊针打得没停,总算把娃救过来了。估计今天就可以出院啦,我带着钱,就是去办出院手续的。合疗报销,你以后拿上本本去领吧。”

    神二嫂连声说道:“谢谢,谢谢,娃在医院里花多花少,我都会给你还的。”

    她两个正说着话,通往县城的班车到了,二人上了车,一会儿就到了县城。她们走到神女住的病房门前,就听查房的医生在里边说:“不错,不错,一切都正常啦,今天就可以出院。你这个娃他爷是咋当的,本来是小小的伤风感冒,要是及时治疗,吃点药,打两针就好了。看你把娃耽搁的,烧成肺炎啦。实在不行了才想起往医院送,自己多花钱不说,差一点就送了娃的命。好危险呀,你老都那么大的年纪了,咋像不知道啥。唉,衣裳穿得怪花的,跟个老妖怪一样,连一点平常人的常识都不懂。”

    老蝴蝶连忙解释着说:“我,我不是------。”

    神二嫂一脚跨进门说:“大夫,大夫,你不知道,这娃是我的亲孙女,不是他的,你,你说错了,他,他是个好人呀!”

    大夫看了看二人又说:“你的,他的,嗨!那还不是一回事吗。”

    主任妻子走进门说:“大夫,不是,不是他的----。”

    医生打断她的话说:“你不用说我就知道是你的孩子,你的孩子,就应该是他两个的孙女呀!有啥好争的,不论谁办手续都一样,分那么清干啥,肉烂了都在锅里,舀不到别人碗里去。”

    神二嫂连忙摇着手说:“不是,不是你说的那样。生病的是我的亲孙女,和他两个没有任何亲属关系。我孩子病重了我没在家,是他两个把我娃送到医院来的。这个女的是我们村主任的妻子;这个怪人是我村里出了名的瞎瞎膏药-----。”

    那医生的嘴张了半晌才惊讶地说:“啥,瞎瞎膏药,瞎瞎膏药咋能把你孙女的病贴好哩?”

    神二嫂笑了,老蝴蝶也笑了,屋里的人都笑了半晌。

    神女从床上爬起来,一手拉着老蝴蝶,一手拉着主任妻子说:“奶奶,他两个和我没有一点血缘关系。可是,他们对我,比你这个亲奶奶好得多。依我看,你们信的那个万能神才是真正的瞎瞎膏药。就是它把好人都贴坏啦。不论多么好的人,只要贴上它就会变坏。奶奶,你赶快把它揭下来,扔得远远地,从此不再信它了。”

    神二嫂不说话了,那医生却感叹着说:“想不到,想不到呀!在这人人都向钱看,人人都抓经济的浪潮中,不论啥人,都在为自己拥有更多的钱而拼搏。可是,你们农村中还有这等事,一点关系都没有,一点报酬也不计而白白帮别人的人,真是不可思议呀!”

    正是:

    好人坏人从何谈?帮人不计有血缘。

    亲奶误孙病加重,乡邻救娃一命还。

    雪中送炭见温暖,逆风行走倍觉寒。

    菩萨神灵今何在,深宅旷院出寒蝉。

    时光易逝,日月常明,五一过去不久,六一尚未相迎。一连数日,太阳收起了它那明朗地笑容,时隐时现、忽暗忽明,有时,竟躲进了厚厚的云层。

    老天不知生了谁的气?把脸吊得像个瓶,他那张笑呵呵的嘴,噘得也能栓条绳。地上各种建设、万物生灵,有时还能看见它大概的轮廓、模糊的面容。天空不见下雨、不见放晴,那些时薄时厚的灰云,只向西南方向飞行,不知是去聚会,还是施暴行。

    有可能,有可能,那里也有许多城,风景美如画,人杰地也灵。他们没有犯天威,遭灾受难太不平。老天何须动大怒,毁家杀人于无形,世间人有意,天灾太无情。

    自从上次打了药后,常大伯已经去地里看过几次了,开始是观察打药后的效果,后来是看药力持续的时间长短。今天,又是去看蚜虫有没有再次滋生。

    旷野里唯见麦浪滚滚,高空上偶听飞鸟啼鸣,麦田里听不见喷雾器声,小径上只有个常大伯在行。他怀里揣着愉快的心情,仔细地观察着麦穗上的蚜虫。

    常大伯一个人在田间小路上走着,心里想着,耳朵听着口袋里的广播。省台农村广播前几天就说今年小麦蚜虫不甚严重,他想,可能是这些年来,人们重视了虫害防治,每年都要喷洒几次农药,蚜虫发展不起来。照这样下去,对小麦危害严重的蚜虫就有绝迹的可能。看来,近几年的农药质量好、效力高,今年的蚜虫好像问题不大了。再过几天,麦穗发黄,麦粒变硬,就是有几个蚜虫也不要紧了。看样子,今年可能不用打二次药啦。

    常大伯想到这里不禁有点后悔,后悔自己买农药的时候没有听人家的话,把药买得多了。两次的药用了一次,剩得太多,家里就是有瓜有菜,连药跳蚤也用不了那么多。他又想到自己上次打罢药那种狼狈相,累得疲惫不堪,觉得自己的确老了,干活远不如前。前几年打药根本不在话下,就是去年打药也没有这么累,刚过一年时间,怎么就差得远了。真是一年不如一年呀!上次打药回去,要不是柳枝来了,自己非躺几天不可。这二次药不用打,要省多少事哩。人家叫人打药,一桶就是十几块,咱剩点药算什么。

    常大伯想着看着来到自己地头,仔细检查了麦穗,又翻过麦叶看看背面,果然没有发现蚜虫迹象。他站直身子松了口气,又想起上次打药回家的情形,那顿饭吃得是多么的可口、顺心、温暖呀!家里前前后后,打扫得一尘不染,炕上拆洗得干干净净,一切都那么整整齐齐,他不禁脱口说出:“啊!家里有个女人就是好呀!”

    身后立即有人答道:“好,知道好就赶快把她娶回来呀!”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把常大伯吓了一大跳,急忙回头看时,蜜蜂王‘瓦渣’不知几时已经站在自己身后。他估计瓦渣可能来一会了,自己的心那里去了,拐杖着地的声音居然没有听见。

    常大伯抬头再看,远处大路上停着一辆明晃晃的小车,他收回目光说:“老同学,几时来的?你怎么跟幽灵似的,一点声音都没有,突然一声怪吓人的。”

    瓦渣笑了笑,狡黠地说:“咋呀,还想赖我不成?自己想老婆想得入了迷,人到跟前都不知道,心跑到哪里去了?嘴里说着‘有个女人真好呀!’还说我跟幽灵一样。我这人可是光明磊落、一言九鼎,从来说到做到。那天给你说送蜂蜜就一定会来,而且绝对保证百分之百的纯度。今天先到你家没有人,三快婆看见你到地里来了,自告奋勇来找。我说自己有车,为啥叫你跑路哩。我开车到地里一看,这么大一片麦田,就你一个人悠闲地散步哩。”

    常大伯说:“那你下了车咋不叫哩?跑了这么长一段路。”

    瓦渣说:“我没有叫那是想学你散散步。你看这天气阴沉沉的,没有太阳,人在那里都觉得闷,只有到地里还畅快些。你和柳枝的事,我只听说个大概,今天给我详细说说,如果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兄弟愿为老哥两肋插刀。”

    常大伯笑着说:“嗨,看你说的,我这点小事,还用得着让你插刀论剑。说实话,柳枝的确是个好人,我就是对她动了心。可是,她现在事还没完,一颗心全在儿子身上栓着哩。当时不行,人家走不开,你能帮上啥忙吗?咱就不能把人抢回来。”

    蜜蜂王也笑着说:你就是叫我抢亲我也不去,就凭咱这身体,经不起人家一拳戳。我给你帮忙,只能是跑跑腿、说说话,或者是在经济方面予以支持,除此之外,再无别法。”

    常大伯说:“说话有人家专业媒人哩。她自己有车,经济也没啥问题,她儿子上学有我老二资助,放学回家的事没人可以替代,咱慢慢等着吧,也就几年时间。”

    他两个一前一后,漫步走到车前,蜜蜂王打开车门,让常大伯坐在后边,自己坐在前边开到路口,瓦渣正要调头,常大伯说:“且慢,咱们不如先到老山头的果园里去,把蜂蜜顺便给他送去,省得我多跑一回。我还想让你给他弄几窝蜂,教教养蜂常识哩。”

    瓦渣调好方向,开着车没有说话,常大伯坐在后面又说:“我上次给老山头提了个建议,让他在果园养上几箱蜂。我觉得这样很不错,自己用蜂蜜既方便、又保险,还能增加收入。老山头是个门外汉,对养蜂一点也不懂,老同学,你就教教他吧。”

    地里的小路太窄,坑坑洼洼地不好走,蜜蜂王全神贯注地开着车,没有注意听他的话,也就没有回答他提出的要求。常大伯满以为自己的想法没有问题,谁知并不是那么回事。

    蜜蜂王的小车在这田间小路上也失去了优势,像个大屎巴牛似的使劲地爬着,拐了两个弯,好不容易快到老山头果园门前。那个小狗的叫声,把主人从屋里唤了出来。

    老山头看到自己这荒郊野外、小庵门口,破天荒地开来一辆明晃晃的小车。老山头惊喜地朝屋里喊:“老婆子,快出来看谁来了。莫非,莫非是儿子回来了吧?”

    他老婆跑出来看了一眼便摇摇头说:“不可能,不可能,儿子在南方打工,远隔千山万水,怎么会坐小车回来?他不过是个打工仔,咋能这么阔气?你怕是想儿子想迷了吧。”

    老山头点着头说:“是呀,一个平常的打工者,能混个媳妇就很不错了,怎么会有小车?”

    他两个只顾看着、想着、说着,竟忘记喝住小狗,那小家伙一直跟上小车转着咬。车停好了,前门掀开,先从里边出来的是根拐杖,小狗看见拐杖,立刻跑到远处,回过头还是狂吠不止。老山头两口愣了好大一会才向狗挥了挥手,那小家伙马上不叫了,摇着尾巴跑到主人跟前,屁股往地上一蹲,睁着两只明亮的眼睛盯着小车,尾巴还在屁股后面摇着。

    车门里的人出来了,那根拐杖正好撑在他右边的胳肘窝下,左脚跟着踩到地上,右腿弯曲着伸不直,右脚悬在左腿的膝盖下面,离地有一拃高的地方。

    老山头夫妻虽然不认得来人,但他们从常大伯多次的谈话中已经猜出他是谁了。二人正要上前招呼,就听常大伯在车里喊:“老同学,还不快把车门打开,你想把我闷死哩。”

    下来的那人回过头,朝车里大声喊:“你连门都不会开吗?把那个扣手一扳门就开啦。”

    常大伯下了车,拍了拍车门说:“你这车好是好,就是太憋气啦。多亏坐的时间短,要是路远,非把人闷死不可。”蜜蜂王说:“你把玻璃往下落一点就不闷了。”

    常大伯从车里拿出蜂蜜瓶说:“你两个可能还不认得吧。这位就是闻名暇尔的蜜蜂王,他父母给他起的小名叫瓦渣。今天,是专门给你送纯蜂蜜来的,我还想请他给你当师傅,传授养蜂技术哩。你们可得好好地招待招待呀。”

    老山头夫妻热情地招呼了他们,马上把小桌摆在门外的葡萄架下,周围放了四个靠背矮椅。又到厨房取来电壶、茶叶、茶杯,很快泡好了四杯茶,四个人就跟打麻将似的,面对面,围着小桌坐在四周喝茶说闲话,那只小狗蹲在旁边,看看这个,望望那个。

    主人老山头首先说道:“我听到狗叫声,急忙出来一看,把人都惊呆了,我们这地方咋能有小车来哩?还以为是我儿子衣锦还乡啦,原来是你给我请的师父到了。”

    蜜蜂王说:“我不可能是你的儿子,也不是你的老师,只不过是个说话算数的真君子罢了。我给老常应承的纯蜂蜜,就一定准时送到,怎么会是你的老师哩?”

    常大伯说:“怎么,我在路上给你说的话,你是没听见,还是故意装聋作哑拿架子?我想请你给他们传授养蜂技术,自己养上几箱蜂,以后吃蜂蜜就不用麻烦你了。”

    蜜蜂王忙说:“教他们养蜂,不行,不行。我就是要收徒弟,也要教个年轻娃,怎么会收被我还老的徒弟哩?你们不懂,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常大伯说:“唉呀,老同学,我以为你是个开明人哩,没想到这么保守,有点技术就心短地不往外传。你放心,他只是为了自己用着方便,不会办蜂场查你的行。”

    蜜蜂王生气地说:“你把我瓦渣看成啥人啦,你以为蜜蜂谁都能养吗?你以为学习养蜂就那么容易吗,你以为养蜂技术一句话就能说得清,一下子就能学得会吗?老同学,冰冻三尺,不是一日之寒。我把这事干了一辈子才取得一点成绩,经验都是在实践中总结出来的。没有多少次的失败教训,没有多年的功力是不行的。”

    常大伯说:“看来,我可能把这事看得太简单了,隔行如隔山,你说得不错,干啥都不容易呀。如果像我想的那么容易,一句话可以学会,那么,遍地都成了养蜂人啦。”

    蜜蜂王又说:“不是我思想保守,人常说:‘人过三十不学艺’。你两口都这么大年纪啦,务果园就够累的,儿女没在家,你们养啥蜂哩。依我看就不要养了,想吃蜂蜜我那儿有,自己养蜂划不来,豆腐把肉的价就搅下了。上了年纪的人,学啥都迟啦,忘性大,记性差,接受能力不行,现在开始学习养蜂太迟了。也就是人常说的:‘星星数清天就亮啦’。

    老年人,一点不懂的事别干,有啥特长干点啥,能发挥多少余热就发挥多少。干不动的事、干不了的事不要勉强去干,那样对身体不好,也没有经济效益。

    现在是经济社会,干啥都得有规模地发展,小打小闹,不如不闹。你养上一点蜂,设备不全,技术不懂,不但赚不了钱,弄不好就得赔本。别说摊多少本钱啦,就是购置几个蜂箱子的钱,叫你用来买蜂蜜吃,恐怕到老都吃不完。”

    常大伯听了蜜蜂王的话,十分佩服地说:“老同学不愧是干企业的,这些话说得有棱有角、头头是道,事实的确是这样的,咱这外行不懂内行的事。我只说他们在果园干活,地上摆上几箱蜂,人忙蜂采糖,两者不误,既不影响工作,又能吃蜂蜜,一举两得,弄好了还能增加收入。听你这么一说,才知道我这想法根本不符合实地。”

    蜜蜂王接着说:“也不是说完全不能养,主要是看啥情况哩。你如果是个闲得没事干的退休干部,经常停在家里无可事事,养上几箱蜂,时常溜溜鸟、看看蜂,人不觉得寂寞无聊,喝点蜂蜜,吃点蜂胶,就图个修心养性哩。能赚几个钱当然更好,钱这东西,谁都不害怕多。赔了也无所谓,人家根本不在乎那几个钱,就是全部赔光,要不了一个月的工资。

    就你们这种情况而言,根本不适合养蜂,不是我看不起老年人,我自己也是老年人,所以才知道人老不学艺的道理。你们这果园还要经常打药,如果里边有蜂,一时照管不好,立即全军覆没。虽说不是什么大事,失败的那种打击,还是很伤人的。”

    老山头老婆说:“养蜂这个念头,还是为了给我配药,到处找不到纯蜂蜜才产生的。今天听你这么一说,咱就不养啦。你说得对,上了年纪的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往后用蜂蜜就到你那里去,你有那么大的蜂场,我们用点纯蜂蜜还用自己养蜂吗。”

    老山头也觉得蜜蜂王的话很有道理,他就心服口服地说:“你说得的确不错,人老了学啥都不行了。就算有人教脑子也记不住,有资料眼睛也看不见。咱还是轻车熟路,务咱个果园算了。养蜂的事不想啦,有你这个大厂长在,咱还费那种脑子干啥!”

    他们四个人喝着说着,过了一会,老山头老婆回房拿来一包瓜籽放在小桌上说:“这瓜籽放得时间有点长,不太脆了,你们将就着吃,我到园里给咱摘点草莓去。”

    老山头说:“对,你去吧,草莓熟好了,已经不酸啦,他两个都能吃。南头那几树菜籽黄杏也熟啦,我昨天尝了几个,挺好吃的,不甚酸,你也去摘一点吧。”

    老山头老婆在屋里取了个篮子进园去了,剩了三个人继续喝茶。常大伯瞅了瞅蜜蜂王说:“老同学,你这人真不简单呀!是个具有经济头脑的人,不怪能干出这么好的成绩。我今天听你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真是佩服极了。”

    蜜蜂王虚心地说:“唉呀,我算个啥吗,比我高一头、大一膀的人比比皆是。在现在这经济社会中,经济头脑当然是最重要的,你看各村那些干部,都成了富甲一方的绅士人物啦。人家不愧是当干部的,个个都有经济头脑,日子过得比一般人都强。”

    老山头不以为然,放下手里的茶杯说:“啥经济头脑,人家手里有权,办事容易,发家致富不费啥。咱们是靠辛苦挣钱,人家是从银行取钱,当然容易得多。”

    常大伯说:“你这话虽然有点道理,但不完全正确。人家干部首先知道政策,占着先机,弄事当然比老百姓强多了。你看咱们村的主任,家里修建得多漂亮,一条狗就值一百多万,孩子们都在大城市里上着什么封闭学校,连国家的义务教育都不享受,------。”

    蜜蜂王打断他的话问:“啥狗吗,就能值一百多万元?它能有多大用处,那么大的价钱是凭啥定的?我看它再好,也不过是条有毛有血也有肉,除了吃喝再无用的畜生,它凭啥值那么多钱?这都是有钱人太多的缘故,钱没处用就养宠物,炒宠物,把价越轰越高。”

    常大伯说:“也不完全是那样,物以稀为贵吗。大熊猫也不过是畜生而已,怎么能成为无价之宝哩?就是因为太少了,如果和猪羊一样多,它也是被人食肉寝皮的对象,其价值也就和普通动物一样了。自古以来都是如此,缺者为贵,价值连城的玉石如果和平常的石头一样多,那当然也不值钱啦。人家那种狗,可能就是太少之故吧?”

    老山头‘哼’了一声说:“我看那些东西的价钱都是有钱人哄抬起来的,不论是名贵珠宝,还是值钱的玩物,都是有钱人炒来炒去的东西,一般人不会要它。平常人没有它还不是一样生活吗,可见那些东西没有完全可以。不论什么珍稀动物绝了种,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世界上要是没有大熊猫,地球还不是照样转吗?”

    蜜蜂王又说:“你这话也有道理,我认为各种东西的价值,应该根据它的用途来定,用处大的价就大,用处小的价就小。一条狗能有多大用途,你们那个村主任养它,不过是给夫人做伴而已。平常的小狗还不是一样的吗,为啥要养那种恶犬,把群众吓得不敢进门,干部和群众好像成了两种世界的人啦。花壹佰万元买条狗,太不值得,不知他是图了个啥吗?”

    常大伯说:“还能图啥,就是图个有钱名声,让群众知道他有钱罢了。其实,当干部的再有钱,也不该那么显示。”

    老山头又说:“唉,你只看见一条百十万元的狗,那算啥哩。大部分钱财都暗处,不可能往出显露。人家外面的产业你知道不,银行里存的、保险柜里压的你知道吗?现在的大小干部都有自己的产业,不是公司股东,就是行业老板。我要是手里有权,就不会让儿子出去给别人打工,自己也能有无息贷款,也能大量包地、圈地,也能抓住机会赚大钱。”

    蜜蜂王点着头说:“你这些话不无道理,我之所以能弄这点成绩,还不是沾了残疾人的光啦。处处都是绿灯,贷款没有利息,干啥都不收税,办事不用行贿,啥部门都不为难我这样的人。说实话,我就是依靠国家对待残疾人的优惠政策才富起来的。当然,还得加上经济头脑,一个没有经济头脑的人,你就是给他再多的机会,再大的帮助也不顶啥。我要不是受了老常哥的鼓励,我的志气、决心也立不起来,势必沉沦下去,何来成绩可言。”

    常大伯高兴地说:“对,不论谁先富起来,富了就是好事。致富首先需要的就是志气,还要善于抓住机会,具有经济头脑,三者不可缺一。一般的村干部都是农村中比较突出的能人,脑子和一般的人不一样,先富起来也是正常的。”

    老山头却说:“正常,正常还要看合法不合法哩。凭下苦干出来的那是凤毛麟角,少之又少。你把新老干部算一算,那个不是富得流油哩。谁知道他们的钱是怎么赚来的?你过去当过小队会计,就应该知道咱队上过去的地坢子在哪里,现在跑到哪里去了?”

    常大伯说:“这个我知道,那是三四十年以前的事。过去的生产大队都有科研站,农机站,许多事企业单位,科研站占的百十亩地,是从各小队抽上去的,咱的地当然就少了。”

    老山头又问:“那你知道那些地都干了啥啦?还有老大队那些企业,砖厂、机站的地方都弄了啥啦?那些厂房、设备、拖拉机、财产都弄了啥啦?还有几百万的银行贷款都弄了啥啦?银行只出一笔决策失误,贷坏账多少多少就完事了,那些钱哩,全进了私人腰包。”

    常大伯说:“大队的事我不清楚,听说那些集齐财产都叫历届干部吃完了。咱们小队的集齐财产大部分都好过了老队长的亲属。唉,占得再多能弄啥?到头来还是啥都不顶。”

    老山头又说:“无官不贪,无商不奸,三年清知县,十万雪花银,历来如此,真正克己奉公者没有几个。而今的干部胆子更大,谁知道上边一年的各项补贴是多少?谁知道国家每年的农林补贴、开垦土地补贴、农田基建补贴、水利设施补贴有多少?只有干部自己知道。还有多报粮食直补面积的,-------。总之,谁掌握了那些钱都会生钱,谁有那些产蛋鸡就有收入,谁有了钱日子都能过好。老常哥,表面看不到的事多着哩!”

    蜜蜂王诧异地看着老山头说:“真没看出,你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务果园,消息还怪灵通的,我们不知道的事你都知道。老常哥经常看电视、听广播,他也未必知道----。”

    老山头又说:“这些话能在广播电视上说吗?我还是卖果子的时候听人家议论的,咱没有真凭实据,可信程度不知能有多少。总之,无风不起浪吗,我估计他们开始只是挪用,时间长了,上边没人追,下边的群众没人知道,慢慢就迷眼子了。

    常大伯正要说话,就听老山头的老婆咳嗽了两声,突然间,房子和地一齐晃动起来,三个人东倒西歪,几乎爬到地上,杯子里的茶水扑闪扑闪地倒了一桌子-----。

    啊!这是怎么啦?难道说:天要塌,人要绝,地球的没日到了不成?要是那样的话,社会从此就公平啦!

    这便是:

    三人聊天谝闲传,突然之间天地旋,

    不知发生何等事,下回接着仔细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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