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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玄武湖

    次日,腊月二十八,下午申时正三刻,一辆迅车驶至内城太平门口。

    守军上前拦下问询,只见窗里递出一枚玉牌。接过玉牌的士兵赶去查验,匆忙赶回,毕恭毕敬地将它交还、向后下令:

    “放行!”

    侧门打开,迅车驶入。

    “接下来怎么做?真像你说的那样,绕湖一圈?”

    听见朱心发问,驾车的冯恩答道:

    “是,我需要摸清这里的情况。”

    昨晚回到驿馆之后,冯恩把自己的计划向她和盘托出——

    “我猜,以你的身份,进入皇城和玄武湖完全不是问题,但进不了黄册库,对吧?”

    朱心点头,冯恩继续说道:

    “那么只要进了玄武湖,在湖边找个地方躲到晚上,便能趁守卫松懈之际趁虚而入。”

    “好像可以……但我要去的那间黄册库建在梁洲上,到那的陆路关卡重重、还都有士兵把守。就算以我的身份,没有皇上许可也无法通过。”

    朱心微微皱眉:

    “如果走水路,湖面上也有注灵的铁链封锁来往船只,我们总不可能游过去吧。”

    “封了水上,可没说封了水下。”

    “你的意思是?”

    看见朱心惊诧的表情,冯恩开口——

    “正值寒冬腊月,湖面刚好已经冰封。这样一来,我们潜在水下就更难被人发现。”

    冯恩停车,看着湖上条条铁锁、重重舟楫,向朱心开口问道:

    “你说过,如果用【白露为霜】制造足以容纳我们两个的冰球,在湖水里能维持最多半个时辰,对吧?”

    “嗯。不过我只能造冰,没法让它动起来。”

    “我可以啊。”

    冯恩唤出意灵:

    “【希声】除了消音,还能把声音转化成‘力’,完全可以用在水下作为动力。”

    “嗯……可这边是玄武湖东南侧,从这到梁洲的湖面有二十多里宽,半个时辰,真的足够吗?”

    朱心歪着头,“还是说走玄武门从西面下湖?那边离梁洲倒是不到十里。”

    “那边地形宽阔,我们不好藏身;其实这里也是一样——所以我们等会儿要去湖东侧的紫金山山脚,在那找地方躲起来。”

    “但那边离梁洲也很远……至少有十几里吧?【希声】能让我们在半个时辰内到达吗?”

    “到梁洲自是不够,但到湖东的菱洲则绰绰有余。”

    冯恩指向湖面,“到那向西走,再下湖前往梁洲,这样一来就不会有时间不够的问题。”

    “嗯……”

    朱心点了点头,眉头却仍皱着:

    “不过紫金山山脚立了界石,日夜都有守军巡查,我们在那也不好躲呀。”

    “那里还有植被可以用于藏身,总比城门边和城墙下要好。况且我的【希声】可以消音,晚上黑灯瞎火的,没有声音就不会被轻易发现。”

    “诶……对哦。”

    看见朱心点头,冯恩不禁感叹她竟然胡闹到一点计划都没有就来擅闯皇家禁地。不过感叹归感叹,计划已经制定,接下来就是执行:

    半刻之后,他驾车同朱心开过太平门、回到应天府城——亦即南京城的内城。两人转而驱车开向西北,从能自由进出的城门出到外城,一路向东,行至紫金山。

    由于临近玄武湖,又是众多先帝贤臣陵墓所在、紫金山周围同样驻扎着不少卫戍部队;然而由于黑潮将至、位于外城的它无法受内城城墙保护,这里的守军已经撤得七七八八。

    “要不是建有黄册库,玄武湖的守军也早就同他们一起撤走了吧。”

    感受着山间了无人声的寂静,冯恩同朱心下车、慢步走到林间——夕阳之下,湖上的五洲犹如巨兽盘踞,正合“玄武”之名。

    “这边的湖面也完全冰封了,不错。”

    位于林间的冯恩扫视四周,只见远处湖边的地平线上几个小点正缓步靠近,除此之外并无别人。

    “现在就等入夜了。”

    他看向朱心,却见她眉头微蹙,无疑是有什么心事。正想发问,却见她向后一躺:

    “我要睡觉,你帮我看着周围。”

    睡觉?

    到现在这个关头,你要睡觉?!

    冯恩不禁有些生气,但很快他压下了心里这股火。那几个巡视的士兵正在接近,他可不能和她一样意气用事。

    唤出意灵,消去声音,看着巡视的五名士兵从眼前走过、走远,冯恩松了口气,却听身后传来平稳的呼吸声——朱心真的睡着了。

    “说起来,她好像有些嗜睡。”

    不仅回想起和她相遇这两天里的情况,冯恩忽然发现大多数时间里她确实都在睡觉。

    “来的那天自不必说,今天早上她也一直睡到快午时才醒——这是某种疾病?但看起来她也没有生病的迹象。而且以她的身份肯定从小就备受呵护,奇怪……”

    他看向她的睡脸,只见两颊淡红、嘴唇微张,气息轻轻流动。

    “……还是等晚上再叫醒她吧。”

    于是直到落日西沉、明月高悬,冯恩才凑近朱心:

    “起床了,小姐。巡查这片的士兵都走了有十二轮了。”

    “唔……晚上了?那准备出发吧。”

    醒转的朱心慢慢起身,却一下子就显得很有精神。见她如此,冯恩便在消音中领她快步走到湖边。

    “【希声】!”

    墨绿色的拳头连续打上冰面。寂静中裂痕迸开、冰层随之破碎,空出一丈余宽的大洞。

    朱心上前,弯腰伸手摸上水面——冰凌自她手心生出、迅速向四周蔓延开来。

    随着半球形的冰壳成型,她慢慢起身,冯恩同时向她跳去;承载两人重量的冰壳在下沉中继续成型,最终在水下形成半透明的圆球。

    “湖面上那处冰洞也已经被我封住。”朱心放下手,从怀中拿出照明的石灯,“看你咯,冯恩。”

    “知道,站稳。”

    冯恩扶住冰球内壁,同时他身后的希声伸手按上冰球后侧:

    无声无息间水流扰动,冰球一下子向前游去。

    “诶,真的成功了!”

    听见朱心欣喜的话音,冯恩注意到她投来的目光一瞬间充满仰慕,但很快又慌张地挪开眼神,没再说话。

    对此他倒并不在意。事实上他对自己的计划并无十足把握,成功的推动也令他松了口气。他拿捏着,很快掌握好方向和力度,冰球开始在水中稳定前行。

    “对了,冯恩,方向不会有问题吧?”朱心突然发问,“我们在这也看不见外面呀?”

    “虽然看不见,但【希声】可以‘听见’。”

    此时希声的一只手按在冰球后侧、另一只手则按在冰球前方向外发出声波;通过探听反射回来的声波,冯恩得以知晓水中的地形、借此保证前进方向的正确。

    “按这个速度,半个时辰一定能到……等等。”

    冯恩神色忽然一变:传回的声音告诉他前方湖中有大片阻隔,感觉像是水草、却异常密集,犹如浮动的墙壁般拦住去路。

    “失算了啊,果然这种禁地不会留下任何破绽。”

    发现周围并无其它去路,冯恩也只能硬着头皮驶入水草,冰球的速度显而易见地慢下来。朱心很快发现不对,“怎么回事,外面是有什么东西吗?”

    “是水草——”

    话音未落,却见冰层外突然泛起绿光。冯恩和朱心顿时愣住:

    他们知道那是灵的光芒……这些“水草”都是卫湖的灵器!

    刹那间只见几道绿光贴到冰球表面,很快越贴越多;冯恩知道这是水草缠了上来,然而希声向外打出的声波并无法将其毁坏。

    危急关头,却见朱心伸手按上冰壳。

    “【白露为霜】。”

    只听“咔咔”轻响,冰壳表面凝出一颗颗尖刺;它们凝结又消失、消失又凝结,使冰壳表面犹如转动的锯条一般割开水草。

    冰球的速度随之回复正常,但这只是暂时;朱心按在冰上的手已经开始微微颤抖。

    “冯恩,我现在只能再坚持一刻时间……想办法快点通过!”

    “知道。”

    希声的双手同时按上冰壳后侧,此时冯恩也顾不上探查地形——冲出这片水域要紧。

    “【希声】!”

    一声令下,按在冰上的双手打出音波、猛地爆开,冰球陡然向前疾行。

    一瞬间,全神贯注的两人都不说话,沉默中只剩水声流过;冯恩并不知道这片水草还有多广,但毫无疑问的是朱心并没有停止切割,也就意味着他不能停止推进。

    时间顿时变得无比漫长,两人不知过了多久、不知自己在湖中什么位置,只知自己在不断向前、向前、向前——

    咚!

    一阵震动令两人同时一惊。此刻水草仍在缠来,朱心却已面色苍白、无疑是体力不支。冯恩见状,立刻上前把她抱在怀里:

    “闭眼,憋气!”

    他说完看她在惊讶间闭上眼、捏住鼻子,随即令希声打破已被水草压裂的冰壳、猛地向上游去——

    “呼!”

    从被打破的冰面攀上岸边,抱着朱心的冯恩才真的松了口气。那些水草并没有继续纠缠、想必只能攻击湖中;而这处洲岸现在并没有守卫巡逻,刚好给了两人喘息之机。

    “咳、咳……”朱心呛了两声忽然慌乱起来,“放开我!你还要抱我多久!”

    “哦,”冯恩松开手、耸了耸肩,“咱们现在应该是到菱洲了,小姐。”

    他说着,却见朱心从怀里拿出一片圆饼状的器具——是罗盘。但这罗盘并无方位刻度、只有一根细针悬在圆心。

    “【无妄往吉】。”

    她轻声唤着器灵,那针随之起了反应、闪烁如雷电一般,随即指向左前方一个方位。

    “走,这边。”

    下湖,上岸,这回没有水草阻挡、只用躲过几名巡查的守卫,冯恩就被朱心带到了一间黄册库的门口——黄册库并不只一间,而是分散修在五洲之上。

    看着手中罗盘直指眼前这间小小的木屋,朱心从怀里摸出一块鹅黄色的狭长玉牌、按上屋门中央的凹槽:

    只听机关声响,“嗒”的一声,门锁打开。

    “收回意灵,不然会被发现。”朱心说着把罗盘和玉牌放回怀里、转而掏出两把火枪,“拿着,到里面只能用这个防身——你会不会用?”

    “会倒是会,不过,里面有人?”

    冯恩接过火枪,却见朱心神色现出少有的冷峻:

    “里面没人,但,有‘看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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