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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屏风后的黑影一动,远远对上的毓秀行了一个拜礼,铿然回话道,“臣华砚,原是皇上御封的钦差,林州道监察御史。”

    满堂听这一言,无不心惊。

    南宫秋与南宫羽都是在夜堂布置好之后才被带进堂中的,并没有看到角落的黑屏风。如今听到华砚回话的声音,如何不寒颤。

    华砚明明与他们同处一室,声音却像是从天边传来,特别是他话中刻意用了一个“原”字。

    白两看了一眼毓秀求示下,见毓秀缄口不言,他便再问一句,“华殿下是人是鬼?”

    华砚犹豫了一下,斟酌答话道,“臣经历一场浩劫,已不算是人了。”

    姜壖听得出回话的声音是华砚,一时间也有些失分寸。

    他对升夜堂之事并非没有忌讳,否则也不会应允布局人不留全尸。刺客行刺华砚时之所以挖他的心,并不仅仅是要给毓秀一个下马威。

    想不到白两如此神通广大,竟能在短短时间内招来一个未得全尸下葬的魂魄。

    灯火昏暗,毓秀虽看不清下众人的表情,却也猜得到姜壖此刻的心境,她便轻笑着对屏风后说一句,“大理寺堂,神鬼相帮,朕从前只听说这个传闻,想不到如今却得亲见亲历。你说你是华砚,这堂中之人必定觉得匪夷所思,不知你是否有凭证?”

    华砚微微一笑,“皇上若不信臣的身份,只管讯问。”

    毓秀笑着看了一眼姜壖,“不信你身份的并非是朕,不如请姜相与凌相替朕来问。”

    凌寒香看了一眼姜壖,见姜壖皱着眉头不一言,便轻咳一声对屏风后问一句,“殿下九岁生辰的时候,臣曾派人送了殿下一件寿礼,殿下还记得是什么?”

    华砚笑道,“凌相赠我一把价值连城的龙泉宝剑。我虽自幼习武,可在凌相赠剑之前,从未使用过上乘兵器,自得了那柄剑,每日练功越勤勉,即便过了多年,心中依然感谢凌相馈赠。”

    毓秀看了一眼凌寒香,“他说的可相合?”

    凌寒香笑着对毓秀点点头,“殿下说的不错。”

    毓秀见姜壖一脸的不置可否,就猜到他心中依然存疑,“姜相有什么话要问?”

    姜壖想了一想,冷笑道,“华砚身为皇夫,他的身份恐怕只有皇上能验证,老臣如何问得?老臣奇怪的是,皇上为华殿下大病一场,一夜白头,今日既得重逢,为何如此淡然?”

    毓秀笑道,“姜相怎知朕淡然,即便我心中已惊涛骇浪,不能自持,也不能显露半分在面上。时间紧迫,姜相若无疑惑,我们便入正题。”

    一句说完,他便对程棉点点头,程棉攥了攥拳头,极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一如从前,“殿下在林州遇刺,跟随的侍从亲卫无一生还,当时的情形到底如何,可否请殿下一一道来?”

    灵犀听出程棉话中的一丝犹豫,心中暗自惊异。

    程棉是何等泰山崩于前而不动的人物,今日恐怕也不是他第一次升夜堂审冤鬼,即便如今在这堂上的当真是华砚,他绝不会是心慌或心虚的那个人。

    那他的一点犹豫,又是为了什么?

    屏风后一片寂静,众人等了半晌,才等到华砚开口。

    “臣一行三十五人,两名贴身侍从,四名杂役,十名禁军,还有十八人,是皇上派来暗下保护臣的高手。”

    姜壖呵呵笑道,“当初在林州找到的尸体,算上殿下,似乎不止三十五人,殿下的话中似乎有纰漏。”

    华砚淡然回话道,“其余众人皆是林州府的府兵,是贺大人派来保护我的,具体人数,我记不清了。”

    姜壖看了一眼毓秀,轻咳一声道,“老臣斗胆一问,殿下遇刺的地方是林州边境,你本是奉皇上之命到林州查贱民告御状的案子,案子查完了,不回朝复命,为何要去边关?”

    华砚一派淡然,“不瞒姜相,我是奉母命到边关看望他的旧部,捎带些什物,在此之前,也曾向皇上请旨求允,谁知中途竟横生枝节。”

    姜壖从鼻子里出一声冷哼,显然对华砚的回答不甚满意。

    毓秀听而不闻,转而示意迟郎,迟郎便向华砚问道,“行刺殿下的刺客有多少人,殿下可还记得?”

    华砚回话道,“我们一行轻装简行,选了偏僻山路,深林之中渺无人烟,刺客一早就埋伏在林中。刺客数量是我们人数的十倍不止,且个个都是高手,直耗到我们精疲力竭。”

    他只记得自己杀了很多人,可是无论杀多少人,还是有杀不完的人。

    迟朗单刀直入问一句,“殿下可知刺客领是谁?”

    华砚道,“起初我是不知道的,直到最后我战到力竭之时,他自摘了面具,露出面容,我才知晓他的身份。”

    迟朗顿了一顿,“他的身份是否让殿下吃惊?”

    华砚回话的云淡风轻,“说吃惊也不尽然,遇到伏击时候我大概已经猜到刺客是何人指使,只是当我在见到领之人的时候,才敢十分确定,他们是真的打算取我的性命。”

    迟朗似不经心地看了一眼姜壖,再问一句,“领之人是谁?”

    华砚一字一句答话清楚,“抚远将军次子南宫羽。”

    南宫秋听到这一句,一颗心沉到海底,她原本还抱着一丝希望,希望南宫羽在刺杀华砚的时候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可她太了解她二弟的行事风格,他敬重华砚是淑人君子,在杀他之前绝不会让他死的不明不白。

    毕竟挖了他的心,就镇了他的魂,没有完整魂魄的人,上不得天、入不得地,连地府都无法申冤,更遑论重返阳世。

    到底还是失算了。

    毓秀见南宫秋半抬着头,一脸懊恼的表情,就问她一句,“南宫大人亲耳听到被刺者的证言,还有何话说?”

    南宫秋哪里敢说半个字,慌慌把头低了,打定主意装死。

    毓秀转向姜壖问道,“姜相要我请地府的冤魂上堂作证,白先生已将人请到了,满堂人也听到他亲口为证,姜相可有话说?”

    姜壖望着屏风后的黑影,脑子一片凌乱,这一整件事从一开始就透着诡异,他像是掉入了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明明只差一点就看得出布局人的谋划,却又似云里雾里。

    非全尸下葬之人,尤其是无心之人,很难被召魂,莫非是毓秀找了一个声音与华砚一模一样的人,故意在他们面前演这一出戏?

    否则若屏风后站立的当真是华砚的鬼魂,又何妨现身人前?

    毓秀见姜壖若有所思,并不回话,就笑着再问一遍。

    姜壖轻咳一声,“臣想问华殿下几句话,请皇上恩准。”

    毓秀点头应允。

    姜壖起身走到堂中,一直到离屏风不到十步的距离,开口问一句,“殿下如何确定刺杀你的刺客领是南宫羽?”

    华砚笑道,“其一,我见过南宫羽其人,也记得他的容貌;其二,他亲口向我承认他是南宫羽。”

    姜壖愣了一愣,随即冷笑道,“众所周知,南宫家的二公子体弱多病,常年卧病在床,今日在堂上的这一位自称是南宫羽,殿下可愿亲自指认?”

    华砚猜到姜壖怀疑他的身份,想引他现身,半晌却没有回话。

    他的沉默让姜壖越肯定心里的想法,索性更上一步,“殿下指认刺杀你的真凶近在咫尺,你可愿当面指认?”

    他这一句说完,堂中就刮了一阵风,将离屏风最近的一盏灯吹灭。

    满堂之中,只有灵犀倒抽凉气,其余各人虽惊,却极力保持镇定。

    姜壖心中忐忑,才想往后退,屏风后的黑影却在他之前动了脚步,走到屏风之前。

    灯光昏暗,姜壖只能看清眼前人的大体的轮廓。那人每走近他一步,他的心就更沉一分。

    当华砚走到姜壖面前,堂中又灭了一盏灯。

    近在咫尺,姜壖终于看清华砚的面容,那是一张苍白的、面无血色的脸,脸上虽带着笑容,却让人看不清笑容的内涵。

    姜壖难得惊惶。

    他认定眼前这人只是毓秀用的障眼法,乔装易容成华砚的容貌。

    华砚猜到姜壖的想法,就伸手握住他的手,笑着问一句,“姜相怀疑我的身份?”

    姜壖被手上冰凉的触感激的打了一个冷颤,刹那之间,流了一身冷汗。

    华砚再上前一步,在姜壖耳边小声说一句,“姜相究竟是要我指认动手杀我的执刀人,还是幕后布局的布局人?”

    话明明就在耳边,说话的人却没有半点活人气息。

    姜壖活了这些年,只有这个当下,心中真正感到恐惧,若这世上当真有冤魂不散这回事……

    华砚望见姜壖眼中的惊惶与微微抖的两臂,笑着绕开他,走到南宫羽面前凌然问一句,“你到底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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