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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狱中少年

    城外郑国士兵拼命攻城,守城将士拼命守城,刀光剑影,箭雨纷纷。

    黑云城中有座监狱,名为刑狱,因其建造在黑云城中,又因刑狱中关押的犯人每日受刑而被冠名为黑狱。

    黑狱,一座终日不见天日的监狱。

    因为,这座监狱,建于地下,而非地面之上。

    黑狱共建有三层,第一层共有牢房二十间,第二层二十间,第三层十间。

    监狱内终日黑暗无光,就连通风处,也小的可怜,每一间牢房的顶端正中央之处,只有几根根通气孔,孔径一寸三分。

    空气极为稀薄,晦暗无光,地下三层的监牢中,每一层的阶梯处燃着一盏微弱的火油灯,火油灯仿佛燃烧了千万年,无声无息,笔直燃烧,没有丝毫摇晃。

    地下第三层。

    黑暗中,一名略显年轻却又显得有些沧桑意味的声音响起,这是一名男子的声音,他声音里的稚和沙哑参杂在一起,竟然人心中生出一股矛盾之感。

    “嘿嘿!”

    沙哑而略显年轻的声音先嘿然笑了两下,然后继续说道:“老许,你听见没,外边在干仗呢!”

    声音里充满调侃,有轻蔑,有冷漠,甚至是幸灾乐祸。

    他的话音落下,久久未见回音,却也不着急,他张动着嘴巴,无声的吧咂着嘴,似乎在消遣时光。

    大半晌之后,一个真正苍老的声音从对面的牢房传了过来:“听到了,干仗就干仗呗,老夫如今已是阶下囚,朝堂纷争还是外敌入侵,都与我无关咯,老夫乃戴罪之身,是这黑狱中的一介囚徒。”

    虽然嘴里说着外边的战争与他没有半点瓜葛,但是年轻的声音的主人却还是听出来他口中的老许苍老声音透露着的无奈,他嘿然笑了声,声音里充满了嘲讽:“老许,这样的朝廷,你又何必牵挂于它?大雍国的皇帝如今还算是个皇帝吗?整日荒淫无度,吟诗作乐,你们的朝政被房佑安一手把持,弄的乌烟瘴气。”

    “唉!”

    一声悠悠叹息,苍老的声音响起:“小卫子,老夫如今锒铛入狱,已是这阶下之囚,便是心忧,又于事何补,只是心中些许不舍,有感而发罢了!”

    年轻的声音说道:“老许,别人不知道你,我会不知道?你就别在小子面前装,你许如风就是死了,你的心也是属于这朝廷的!”

    被揭穿的老者并不恼,只是无声叹息一声,接着用一种缓慢到极致的声音说道:“房佑安当政,天佑帝荒淫,只是苦了这大雍的天下百姓,老夫心中所忧的,便是这万千百姓!”

    “许尚书爱民如子,高风亮节,身处黑狱,心忧百姓,小子敬佩得紧。”

    小卫子嘴里喊着敬佩,但老者依然听出来他话中的调侃意味,不再接话。

    两人沉默了半晌,年轻的声音又带着丝丝沙哑说道:“哟,郑国士兵已经登城了。”

    苍老的声音说道:“老夫也听到了!”

    “老许,耳力不错,黑狱地下三层,距离地面至少有二十米,距离城门最少八里,这么远的距离都能听得出来,看来你的修为又精进了!”

    老者苦笑,道:“小卫子,你就别取笑我这把老骨头了,老夫气海被毁,如今已形同废人,又何来修为精进一说。”

    “行啦老许,你就别谦虚了,朝野上下,谁不知道礼部尚书许如风有一双过人的耳朵,刮着风都能听清五里外的落叶声,你的气海被房佑安这个王八蛋毁了,但耳朵仍在。”

    小卫子顿了顿,又继续说道:“老家伙,你古稀之年好不容易才跨入三境凝元境,却在朝堂权利之争被房佑安这个小人暗算,多年修行毁于一旦呐,我真替你不甘呐。”

    老者许如风说道:“世间纷争,不在乎这四种,钱,权,利,名,老夫只不过在争权的道路上输了一把,即便修为被毁,又有何妨,不过是想跟老天爷多争一口气活下去?”

    萧索的话语,听出来不一般的洒脱意味:“若论不甘,老夫只为那些被房佑安荼毒的百姓不甘心。”

    “老夫以古稀之年修得凝元境,此生足以,倒是你,年纪轻轻的竟然比老夫还要高出两个境界,以十七八岁的年纪踏入聚元境,实在是让老夫汗颜,不得不说一句,老夫这把年纪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岂止是聚元境,你等世俗界之人,又怎会知道修行界中的修行事?

    若非与你在这黑狱相识,我又怎会像你透露境界?聚元境,不过是小爷随口胡诌之言,你许如风听之信之,乃你个人的判断,与我无关。

    小卫子心中无情的想着这些话,说道:“老许,修行不以年龄论境界,这都不懂?小爷是旷世奇才,修行三年,一年破两境,以十几岁的年纪踏入聚元境,不足为奇。”

    话语间透露着一股强大的自信。

    许如风也许小卫子的话感染,也跟着沙哑的笑了两声:“嘿嘿!”

    小卫子又说道:“老许,若能出了这黑狱,小爷一定杀了房佑安。”

    “出去?”

    许如风沉默许久,才缓慢说道:“进了黑狱,这辈子就别想再出去了。”

    他的声音此时突然充满了失落,这句话像是一句总结语,他说完这句话以后,黑暗中陷入了沉默。

    过了许久,那道年轻的声音响起,这一次这道声音充满了力量,也充满了希望:“小爷说能出去,就必定能出去,老许,相信小爷。”

    许如风似乎一点都不在意这位年轻人不懂得尊老敬老,在自己的面前张嘴小爷闭口小爷,他听完这位小爷的话,决定不再搭腔,牢房又陷入一片沉默。

    仿佛过了很久,前任礼部尚书许如风在黑暗中抬头,瞪大眼睛使劲的望着位于监牢深处的那间牢房,却仍然只看到一片黑暗:“小卫子,也许你的话,会应验。”

    没人回应,监牢里却骤然响起了一阵如雷般的呼噜声,许如风不禁苦笑,同时也暗自佩服,这位年轻人果真豁达,深陷黑狱,却依旧怡然自得,该睡的觉一次都没落下,也不知道对方的身体是什么做的,在黑狱瘦了重刑后还能阚然入睡的,独此一家。

    许如风将手撑在墙壁上,艰难的挪动了一下身子,他的双腿腿骨已被硬生生敲断,肩胛骨被两条粗壮的千年玄铁铸造的双钩贯穿,小腹的气海处有一个鸡蛋大小的洞口,流血不断。

    黑狱,因刑而狱,以刑罚震惊朝野上下,凡入黑狱者,管你身前身后何等风光,进黑狱的第一关,便是被狱卒无情用刑折磨至半死,再依据官府判文决定将犯人关押进哪一层中,人人闻之色变。

    许如风,当朝礼部尚书,官居正二品大员,在天佑皇帝登基后,因与兵部尚书房佑安争夺朝廷正一品大臣——宰相,被房佑安设计陷害,天佑皇帝轻信房佑安进谗,下旨捉拿许如风入狱,送往黑狱关押,在狱中受尽折磨,四肢被废掉,肩胛骨被锁,气海被毁,成为废人。

    许如风命硬,在五十岁之时无意间接触修行,硬是用了二十年的时间,在高达古稀之年终于破境,进入凝元境。

    诚如许如风刚才所言,修行之人一旦破镜,寿命会随之延长,许如风偶得修行之法,通过修行增加寿元,本为高兴之事,被关进黑狱后,他被狱卒重点“关照”,以极其残忍的手段,硬生生毁去了他的气海,从此境界一跌千里,彻底沦为废人。

    在气海被毁四肢被废之后,以许如风的身体状态,他本应该去地府报道见阎王爷,但他仍然活着,因为房佑安不希望他那么早死掉,每隔三个月命人送来元气丹,以真元强行逼着他服下,以此吊着他的生命,让他在黑狱中饱受折磨,生不如死。

    许如风艰难的挪动了半寸地方后,身体的痛楚让他疼得龇牙咧嘴,尤其是气海被毁,这种痛苦成倍增加,冷汗从他的额头上冒出来,滚落在黑暗的地牢中。

    “嘿,老家伙,你真是不记疼,身体都他妈的被废了,还这么费劲的动个球,老老实实一动不动,倒能减轻些痛苦。”

    整座地下三层之中,只关押着他和许如风,对于许如风的遭遇,小卫子深感同情,言语间尽管时长以嘲讽为主,但话里仍旧带着一份关心。

    若是老家伙哪一天突然暴毙,整个地下三层中,就只剩他一个人,那将会是多么无聊而漫长的人生。

    “你小子懂个屁!”许如风不屑的顶了一句,对这个年轻的狱友言语里的关心丝毫不领情:“老夫费这么大的劲动一动,让这副身子骨痛一痛,是老夫要提醒自己,即便老夫如今已成废人,但仍然活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行了,老家伙,别感慨这些没用的,计无双不错,至少到目前为止,硬生生扛住了郑国的进攻。”

    前言不搭后语,但许如风却听懂了。

    计无双以黑云城约一万虎贲军,加上黑云城原有的五千士兵,挡住郑国五万人的进攻。

    许如风沉默了一阵:“朝廷的领军将领中,也只有计无双可堪一用,其余的将军,早已与房佑安同流合污,腐朽没落。”

    “计大将军是将才,可惜生不逢时,遇上了房佑安这个王八蛋,被排挤到黑云城这个破地方来镇守边疆。”

    “老许,小爷一定帮你杀了房佑安。”

    小卫子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他的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老夫谢了!”许如风淡淡的说道。

    “老许,黑云城…可能守不住。”年轻的声音说道。

    “小卫子,别瞎说。”许如风的心脏忽然一颤,似乎被年轻人的话语吓唬到。

    “小爷没有瞎说。”年轻的声音停了一会,接着说道:“房佑安把持朝政,败坏朝纲,连皇帝都被他蛊惑的神魂颠倒,对他言听计从。老许,你想一想,郑国向来孱弱,当年更是被雍国的开国皇帝几乎灭国,两国的国力悬殊,以郑国的国力兵力,为何会突然举兵来犯大雍,而且偏偏选在这个时候?你再想一想,计无双来这黑云城才多久,郑国为何偏偏选择黑云城?若论城墙坚固程度,白崖城,中阳城将寡兵少,城防更是不值一提,攻打这两个地方,总比啃黑云城这块硬骨头好多吧?这其中肯定有猫腻呀!”

    许如风心里一惊,没等他说话,小卫子接着说道:“黑云城守军共一万五千人,城防坚固,郑国却用偏偏攻打这里。五万人马,几乎是郑国的全部兵力,郑国的国君除非脑子被驴踢坏了,猪油蒙心,才会选择攻打难度更大的黑云城。难道不怕进攻失败后,面对大雍的怒火吗?”

    “其实不需要怎么琢磨,这其中肯定有猫腻,必定是房佑安在暗中操作,与敌勾结,通风报信,否则无论如何都说不通,这可是通敌叛国之罪。”

    “老许,你有没有想过,为何郑国攻了这么久还没攻下来?”

    “另外,这一次是冯虎亲自带队。”

    “冯虎十年前退隐,忽然出山,亲自挂帅,领兵来犯,嘿嘿!”

    小卫子似乎对两国的国情有很深的了解,一桩一桩娓娓道来。

    “好一招借刀杀人!房佑安这是想要除掉计无双,老夫…老夫…”

    许如风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他能坐上礼部尚书的交椅,靠的并非溜须拍马,小卫子的话虽然在他看来仍然词句紊乱,但并不妨碍小卫子对这整个事件的惊人看法。

    郑国国土面积是大雍国土面积的十分之一,人口稀少,当年被太祖皇帝领兵攻打,几近灭国,自此后每年都向大隋朝贡,执臣子礼,断无可能冒犯大雍,这其中的背后若无人挑唆,说出来没人信。

    敢对大雍这样的泱泱大国发动战争,必然有足够动人的利益驱使,尽管当今圣上昏淫无道,但大雍雄厚的底蕴根本不是郑国这样的小国能抗衡。

    房佑安,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已经身居高位,朝廷之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若是想要坐上那把椅子,以你的计谋,就算是要篡国,恐怕也是轻而易举吧!

    老尚书许如风想不通,心中的惊涛骇浪一阵接着一阵,房佑安私通郑国,引兵来犯,看似谋国,然而仔细去想,却重于谋国。

    许如风久久不能平静,一个人连国家都被用来当做谋利的工具,他的所求,许如风想象不出来,也不敢去想象。

    “不仅如此。”小卫子似乎能在黑暗中看穿老尚书许如风的心思,叹了一口气淡淡说道:“以房佑安如今的权势,想要改朝换代轻而易举。他想借此机会除掉计无双,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许如风急切问。

    “他想要长生不老。”小卫子吐出两个字。

    许如风的身子如遭雷击,他的表情变得呆滞,僵硬,嘴里喃喃自语:“长生不老……长生不老……房佑安,你当真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吗?”

    “清醒点吧,尚书大人。”小卫子平静说道:“房佑安权倾朝野,但也已经是个古稀之年的老人,尘世间的权利,他又岂能真正看重?”

    “这…这…这…”老尚书嗫嚅许久,忽然变得愤怒:“他房佑安凭什么用大雍将士的性命为他一人长生陪葬?他又如何能够获得长生?郑国穷乡僻壤,粒米之国,又能拿得出来什么,让他房佑安如此不顾天下百姓,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来?”

    老尚书愤怒的声音在黑暗的监牢中回荡,他的胸口剧烈起伏,身上的伤口又裂开数分。

    “所以,小爷一定会杀了房佑安,为你,也为大雍百姓。”

    “小子,若能杀了房佑安,我这把老骨头,后半辈子给你当牛做马。”

    “我拒绝!老尚书,杀掉房佑安,是因为小爷看不惯他的所作所为,当牛做马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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