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尸变
酒，是穿肠毒药，有时也可解愁肠。所谓“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这些过去的情感，我想抽刀斩断青丝，却被它一匝匝绕在心中，剪不断，理还乱。在房顶找了一处闲适的地方，我和小三各拿了一个酒罐，对着天空中的冷月，静静的喝着酒。
“知道吗？今天除了是爹的生辰，也是凤栖梧的生辰。”二十四年前的季冬二十二，凤白栖生辰开仓赈灾，因缘际会遇见了空空道人，道出了凤家将出一位皇后的预言。而那一夜，凤栖梧降生。
我笑了笑，“来，小三，我们一起祝凤栖梧生辰快乐，cheers！”我拿起酒罐，碰了碰他的，仰面喝下一大口。酒水顺着脸颊流进领口，我擦了擦，“小三，快点唱生日快乐给我听！”
“好。”他放下酒罐，轻唱，“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他忽然顿住，陷入了恍惚之中，良久，他才问道：“你当真是今日的生辰？”
“这还有假？”我望向皎洁的明月，又喝了一口酒。
“可我……”小三蹙眉，眼眸深处隐隐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纠结，“可我记得当年你娘嫁过来的时候，是夏末。”
“夏末？你记错了吧，如果我娘是夏末嫁过来，我又怎么会在冬天出生？你当年那么小，一定记错了。”我无所谓的一笑，可心里却忽然冒出了一些奇怪的想法，比如灵州城那宅子里的画像，上面提着“婉婉我妻画于二月”，那字不是爹的字迹。还有我的身份，我爹是人类，我娘也是人类，为何偏偏我却是半妖？
小三努力回想了一会儿，“你也知道，我进入这个身体的时候已经二十岁了，你认为我会记错吗？而且，你娘，是一个神仙般的人物，我依然记得她进府的那一天，池塘里的莲花开得正好。一定是夏天，不会有错。”
夏天……而我出生在隆冬……换言之，娘在进门之前，肚子里就有了我。而且，我极有可能不是凤白栖的女儿，因为我……是半妖！因为在那年的二月，她还是别人妻子！
手里的酒罐“咕噜噜”的从瓦片上的雪滑了下去，“砰”的一声在地上开了花！落地生花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
“喂，你不会是醉了吧？好，就当我记错了吧？！对，我记错了！”他捏住我的手安慰我，而我十分不给面子的把他手里的酒一并抢了过来，猛灌了两口，然后仰躺在屋顶上，背后的雪很冷，我喉咙却很烫。
伸手挡住眼睛，喉咙一紧，“你在这府里呆了多久？”
“十三年，看着四娘进门，看着你出生，看着你被送走。”他也躺下，双手枕在头下，双眸望着月色，“知道吗？曾经的那个家里四处都很危险，如果不是一个20岁的灵魂，我恐怕早就挂了。”
呼了一口气，我闭着眼睛，“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很美，很安静，几乎都不出屋子，我们甚至都感觉不到她的存在。不过她表妹就很活跃，一般的事情都是她出来打点的。”他的语调忽然扬了起来，“你猜，她表妹是谁？”
睁开眼，我平静道：“五娘。”
“你怎么知道？”他撑起身子，转过身子看向我，“我听说，四娘弥留之际，还跟爹说让他娶了五娘，要善待她，无论她犯了什么错，也一定要原谅她。”
无论犯了什么错？我微微一怔，坐了起来，拿起酒罐又喝了一大口，身上暖了起来，心却冷了。我又喝了一口，大吼一声，“凤栖梧，生日快乐，哈哈哈哈！”
可能是惆怅满怀，我喝了很多酒，怎样回房的都不知道。等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我头昏脑胀的睁开眼，衣服歪七扭八的穿在身上，喉咙更是干哑的发疼。
“咚咚”传来两声清脆的敲门声。
我轻咳了两声，扯着本来就恐怖的嗓音道：“谁啊？”
“梧桐，是我。”门外传来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我吓得从床上弹起来，立马下床去开门，也不管自己那头乱得像鸡窝一样的头发，“五娘，是你啊。”
“昨夜看你醉得不轻，今早带来醒酒茶。”五娘端着托盘进来，眉目之间真的和我有五六分想象，她这些年，当真清瘦不少。就在我心神恍惚之时，五娘竟然已经帮我倒好茶，幽香的茶顺着寒冷的风飘到了鼻端，让我全身不由得一怵。
“梧桐，你脸色不好，喝下这杯醒酒茶就好了。”说着，她把茶递到我身前，我却是迟疑了许久，这茶里放着我的克星，雄黄。
“怎么？不给五娘这个面子。”她笑的有些奇怪，一双眼睛意味悠长。
我心里一紧，五娘是试探我吗？寻常人不可能用雄黄刺探我，除非她知道我是……我一震，抬眼看着她，她也凝视我，眼神里除了沧桑悲凉还有我不曾发现的嫉恨。嫉恨？嫉恨什么呢？
“醒酒茶当然是要喝的。”我端起茶，一口饮尽，另一只手放在身后，用内力逼出茶水。
“多谢五娘。”我神态自若的放下杯子。
五娘神色一顿，抬眸看了我良久，似乎想从我的眉目中看出蛛丝马迹。我侧目笑了起来，“我长得真像五娘，若是旁人不知，别人还以为我是您的女儿。”
五娘退了一步，脸色甚是震惊，半晌才扯出一丝勉强的笑容，“梧桐真会开玩笑，这……你我……”
见她支支吾吾，我一笑，“五娘，你见过我娘吗？”
“你娘，自然是……”她顿了顿，看向床边，“我进门晚，进门的时候你娘已经仙去了。”
她方才的迟疑和停顿已经给了我答案，我伸手，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指冰凉还在发颤，“五娘，你冷吗？”
五娘颤了一下，猛地缩回了手，“我先走了。”说着，她拿起托盘就走了。我缓了缓神，坐在梳妆台前，一下一下的梳着头发，正出神着，忽然听见院子里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你们来呀，来抓我呀。”
我打开窗户，只见燕儿和虎头还有他们的乳娘正在玩老鹰捉小鸡，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就这么暖暖的注入人的心田。我看他们笑着，闹着，不禁想起了很多年前我和玉胤偷偷跑出去被罚的情景。
那一年，我只有十五岁。
那一年，我天不怕地不怕。
好多年，真的好多年了。
“姨娘，和燕儿一起玩好不好？”燕儿看见了在窗户内的我，急忙跑过来，趴在窗台上，仰着小脸道：“姨娘，陪燕儿一起玩。”
我点了点她的额头，“好。”话音未落，我就从窗台翻墙出去，手作狰狞状，“你们排好了，大灰狼来了！”
我“轰隆隆”的就冲了过去，追着他们这群小孩子的尾巴跑，跑了两圈，我又反方向跑，“你们别跑，抓到你们我要吃了你们哈哈哈。”
“姨娘，快点啊，哈哈！”两个孩子笑的开心，我也跟着笑起来，很久没有这么发自肺腑的笑，所以跑了一阵子，我也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姨娘好笨啊！”燕儿笑开了花。
我拍拍胸脯顺气，“你们几个小鬼，等着，我来了！”我正要冲过去，哪知雪天路滑，一个踉跄，我就直扑扑向前倒去。
完了完了，这次还不摔个狗吃屎！丢脸丢大发了！
预期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只觉腰上一紧，我已被人捞到了怀里，定睛一看，竟是凤九天。他今天穿了一件暗红色的冬衣，衬着肌肤更是胜雪，额前的一缕头发飘到我脸上，凉凉的。
“二十七八的老女人了，还装嫩。”他在我耳边轻斥。
我笑着站起身，挑眉道：“别忘了，现在二十七八岁的人，可是你。”
他咬牙切齿，覆在我耳边道：“昨晚可是我这具老男人的身体将你扛回了房。”
是他送我回房的？我愣了一下，随即一跺脚，正好落在他身上，“警告你多少次了，不要扛着我！”
他不怒反笑，“而且还一直唱《好汉歌》《月亮代表我的心》……”
不会吧？我的形象啊？我那种五音不全的嗓门居然唱《好汉歌》！啊啊啊！
凤九天正要说什么，燕儿就不耐烦了，“舅舅，姨娘，你们在说什么小秘密，不让我知道？”
凤九天无奈的叹口气，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小鬼头，舅舅带你去请安了！”说完，就把她抱了起来，在空中腾了几下，就欢快的抱着她往回廊后走去。虎头见姐姐走了，“哇”的一下就哭了，我连忙抱起他，一边哄着一边抱他去找姐姐。
此时正是凤家请安的时间，一大家子都在前厅里。前厅里有一张大的圆桌，凤家的人依次围着桌子坐着。我和小三刚坐在空着的位置上，一旁的下人立即送上眼窝，我盯着热腾腾的燕窝粥，正出神着，凤白栖忽然开口道：“如今老三和梧桐都回来了，我也老了，这西京的铺子还要交给老三打理，梧桐你就跟我东京，你也老大不小了，爹给你找一门好亲事。”
这一句就好似一块石子扔进平静的湖水，掀起千层浪。光影交错的厅内，忽然间安静下来，只余下厅外的落雪声，就连燕儿也抬起头来，四处张望。
“爹。”我走上前去，蹲下身子，伏在他腿边，“爹，我想求你个事，我想先去拜祭亡母。说起来也是不孝，梧桐二十又三了，还没拜祭过亡母。”
凤白栖眼睑一颤，声音喑哑道：“是呀，二十三年了。”说着，视线转移到那杯酒里，宛如失了神般。良久，他才抬起手，轻抚我的额头，眼睛，脸颊，“你长得真像你娘，真的很像。”
大娘重重叹了口气，“老爷，都二十三年了，你不要伤心了。”
我垂下眼帘，掀开衣袂，一拜，“求爹成全。”
“这……”爹有些迟疑，神色一顿。
“你娘没有墓。”五娘冷冷道。
“没有墓，那我娘在哪里？”嘴角挽起一个笑容，我抬眸，神情说不出的冷漠，“五娘不是说你进门晚，没见过我娘吗？既是这样，你又是如何得知我娘没有墓？”
她被我问的毫无辩解之力，良久，大娘才叹道：“你爹舍不得她被虫蚁啃食，就把她安葬在我们老宅的密道里。只可惜五年前的一把火，把凤家老宅全部都烧没了。”
果然是！我在心里暗叹一句，那明明是一副空棺，什么也没有。不过看他们的神情，也不会知道里面什么也没有吧。整理好心情，我垂下眼帘，道：“爹，我娘是怎么死的？”
几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大娘开了口，“四妹，她生下你后，血崩而亡。”她顿了顿，端起一口茶抿了一口，“你今个儿是怎么呢？老是提你娘的事。”
我垂下眼眸，站起身，“没什么，只是看见大娘和三娘母慈子孝，心里一时感怀。”
“梧桐，”大娘望着我，嘴角牵起一抹温暖的笑，“我们是一家人，我们都是你的娘亲。”
我一阵恍惚，心里缓缓注入一阵暖流，犹如清泉缓缓流过，百花绽放……
一家人坐在厅中，围着小圆桌，喝着银耳汤，笑着说着。笑容爬上了眼角，我望着屋外飘渺的雪花，心里从来没有那么宁静过，也从来没有这么不后悔当年的抉择，或许正是因为经历当年的曲折，一家人才这么一条心。
脸上的疤，值得。
那一杯酒，值得。
苦闷了一晚上的心情终于豁然开朗，我心情颇好的回到房间，一边哼着歌一边整理东西。不多时，小三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个托盘，“连云庄绸缎庄新做的几套衣裳，四妹让我拿给你的。”说着，他把托盘往桌上一放，随意拿起一件衣服，“见这情形，你想让爹多高兴几天。”
我微微一怔，拿起盘子里的糕点塞进嘴里，“难道你不想多陪你娘几天？”
“要离开的总归要离开。”他拿起一块点心，却不吃，只是看着我，“昨夜那两个人，因为风雪留客住在客房里，等会儿就要走了。”
风雪留客？我嗤之以鼻，皇宫到这里半个时辰脚程都没有！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抢过他手里最后一块点心，一把塞进嘴里，拍拍巴掌，若无其事的鼓着腮帮子有些困难的咀嚼。
他失笑，看了我半晌，忽然伸手，轻轻抚上我的嘴角。
我下意识的便要闪开。
“别动。”他开口，声音异常的温柔。
我便果然傻傻的呆住，不动了。
凤九天便若无其事在我唇边拈下一粒点心屑，反手送进自己的口中。
我石化。
“砰！”托盘落下的声音。
我和小三循声望过去，凤无双就站在门口，苍白着脸看着我们，“你们……”
“四姐（四妹）！”我站起身来，说话有些不利索，“四姐，你怎么来了？”
“若不是今日我撞破了你们的事，你们打算瞒我们多久？”凤无双深吸一口气，转身关上房门，神色一凛，“我之前就觉得你们蹊跷，但不敢想深了，结果，你们真的……”
“误会，误会！”我急忙解释，拉着她坐下，倒茶，“四姐，这是误会啊，误会可深了，我跟你说……”
“四妹，你想的都是真的。”小三坐在她对面，没有半分戏谑。我抬脚便是一踹，呲牙裂嘴的看向小三。他倒是脸不红心不跳气不喘，径直把我的小手一拉，十分响亮的在我手背上一啄。
凤无双脸色一变，黑亮的眼睛瞬间凌厉起来，“你们两怎么能这样？！”
“知道我们怎么相识的吗？”小三眼睛都没眨一下，只是轻声说道，“一年前，我去乱葬岗盗墓，从死人堆里把她挖了出来。她容貌尽毁，几乎成了哑巴，我怜惜她，照顾她，在一年的相处中，我们有了感情。”说着，他抬眸望着我，黑曜石般的眼睛明亮的可以倒影出整个春天，“我不敢说一辈子不会舍弃她，但我绝不会在她有所期待的时候让她失望，在她脆弱的时候没有扶她一把。”
我的心微微一颤，眼眶一热，几乎落下泪来。
“男女之间的感情，除了你和易无知的那种，还有很多种。”小三捉住我的手越来越紧，“我们知道自己的身份，不会乱来，四妹你大可以放心。”
凤无双眉头紧锁，良久，眉才舒展开来，她转过身，拉起我的手，轻声道：“几年前皇宫一别后，我就一直担心你。好不容易盼着你平安归来，却见你如此这般……”她几乎哽咽的说不出来话来，几番开口，声音都被哽在喉咙里，“如果你们……真的情难自禁，就听姐姐一句，君子之交淡如水。”
我垂下眼帘，点头，“我知道，姐。”
“那就好。”凤无双似是欣慰的点了点头，然后侧头看向小三，“三哥，这毕竟是五妹的闺房，你以后还是不要来为好。”她站起身来，轻轻瞥了小三一眼，那眼神当真有点不怒自威，“三哥，冷三爷说连云庄的账要给你看一看，你随我来吧。”
小三不情不愿的起了身，拖拖拉拉出了门。我低低叹了一句，把送来的衣服一一放进柜子里，初略的整理了一下，竟有一件东西从包袱里掉了下来。捡起来一看，是灵州老宅里那一幅美人图。
拉开卷轴，慢慢敞开，我拿着那幅画，细细端详。画中的女子美貌非凡，虽不是倾城倾国，身上却散发出一股令人清新脱凡的仙人气质。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中带着婉约，婉约中有着灵动，灵动中隐隐含着激荡。
这个人，是我娘，是我从未谋面的娘亲。
走到铜镜旁，我端详着镜子里的倒影，不禁抚摸自己的眉眼。前些年还不觉得，这些年这眉眼越发像画像中的人，特别是遮住下半脸，乍眼一看，真是一模一样。
目光一瞥，画像右侧依然提着那几个字——婉婉我妻，画于二月听雨楼。
这是很狂的草书，可以想象提这几个字的人内心也狂放不已，应该是一个相当自负的男人。而爹，字体规规矩矩，为人也谨言慎行。
我坐在凳子上，脑袋趴在桌上，开始对这个人浮想联翩。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长成什么样？为人如何？是否如他的字一般，风度翩翩狂放不羁？而我，什么地方像他？
想着想着，我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等被一阵响动惊醒的时候，已经是晌午了。窗外的雪停了，午后的阳光细细地洒了下来，将地上的雪染成橘色。我弯了弯唇，伸了个懒腰，随即愣住，接着低头查看桌下……
“在找什么？”身后的一声让我全身一颤，我回头，宇文燕竟然坐在我的榻上，翻着书册，阳光淡淡的打在他脸上，让他的眼中也融进了阳光，似乎是温暖的。我怔了一怔，低头继续找，“画像，一幅画像。”
“什么画像？”他扬唇，放下书册，好整以暇的看着我。
我叹了口气，“你进来的时候没看见吗？”
宇文燕扬起唇角，摇头。
我如泄了气的皮球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良久，才转脸问道：“你怎么在我房里？”
“我要回宫了。”他站起身来，白衣胜雪，发带上的美玉晶莹剔透，袖袍卷动间满地的残雪飞舞，夹着如雾似水的粼粼水光，绮丽非常。
“喔，不送。”我冷淡的说了一句。
宇文燕缓步走了过来，俯身在我身后，贴在我耳鬓，道：“我说过，我会等你，我一定等你。但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不要让我失去了耐心。”
我浑身一颤，正想说话，却被他从身后紧紧抱住，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我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只觉耳边一热，他已把我的耳垂含在嘴里，“淼儿，我等你。”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谁也没有去打破，他用下巴摩挲着我的头发，麻麻的，痒痒的，没有做声，只是轻轻的摩挲着，我好像听到他的一声轻叹，很轻，却好似从心底深处发出来的叹息。我的心没来由得轻轻一颤。
“咚咚咚”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我立即起身，推着宇文燕躲在屏风后，某人却是不急不缓的打趣，“我可是你的夫君，你的行为却像是偷情。”
我瞪了他一眼，转身打开门，“怎么了？四姐？发生什么事了？”
凤无双好像失去了方寸，神色很焦急，拉着我道：“你三哥他好像发狂了……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怎么也不出来？”
什么？我的心“咯噔”一跳，安抚的揉了揉她的手臂，“四姐，你说清楚一点。”
“三爷说他和三哥看着账本的时候，三哥忽然扑过来咬他……”
“咬到了吗？”我急忙追问。
“没有。”她摇头，“三爷身手敏捷，出了房间，三哥却把窗户门全都关上了，把自己反锁在里面！还嚷着让你过去。”
坏了！小三一定是饿了，想吸血！他是将臣二代，一般的符咒都没用，怎么办？
“走，我们去看看！”我顾不得其他，连忙向书房冲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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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了笑，“来，小三，我们一起祝凤栖梧生辰快乐，cheers！”我拿起酒罐，碰了碰他的，仰面喝下一大口。酒水顺着脸颊流进领口，我擦了擦，“小三，快点唱生日快乐给我听！”
“好。”他放下酒罐，轻唱，“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他忽然顿住，陷入了恍惚之中，良久，他才问道：“你当真是今日的生辰？”
“这还有假？”我望向皎洁的明月，又喝了一口酒。
“可我……”小三蹙眉，眼眸深处隐隐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纠结，“可我记得当年你娘嫁过来的时候，是夏末。”
“夏末？你记错了吧，如果我娘是夏末嫁过来，我又怎么会在冬天出生？你当年那么小，一定记错了。”我无所谓的一笑，可心里却忽然冒出了一些奇怪的想法，比如灵州城那宅子里的画像，上面提着“婉婉我妻画于二月”，那字不是爹的字迹。还有我的身份，我爹是人类，我娘也是人类，为何偏偏我却是半妖？
小三努力回想了一会儿，“你也知道，我进入这个身体的时候已经二十岁了，你认为我会记错吗？而且，你娘，是一个神仙般的人物，我依然记得她进府的那一天，池塘里的莲花开得正好。一定是夏天，不会有错。”
夏天……而我出生在隆冬……换言之，娘在进门之前，肚子里就有了我。而且，我极有可能不是凤白栖的女儿，因为我……是半妖！因为在那年的二月，她还是别人妻子！
手里的酒罐“咕噜噜”的从瓦片上的雪滑了下去，“砰”的一声在地上开了花！落地生花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
“喂，你不会是醉了吧？好，就当我记错了吧？！对，我记错了！”他捏住我的手安慰我，而我十分不给面子的把他手里的酒一并抢了过来，猛灌了两口，然后仰躺在屋顶上，背后的雪很冷，我喉咙却很烫。
伸手挡住眼睛，喉咙一紧，“你在这府里呆了多久？”
“十三年，看着四娘进门，看着你出生，看着你被送走。”他也躺下，双手枕在头下，双眸望着月色，“知道吗？曾经的那个家里四处都很危险，如果不是一个20岁的灵魂，我恐怕早就挂了。”
呼了一口气，我闭着眼睛，“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很美，很安静，几乎都不出屋子，我们甚至都感觉不到她的存在。不过她表妹就很活跃，一般的事情都是她出来打点的。”他的语调忽然扬了起来，“你猜，她表妹是谁？”
睁开眼，我平静道：“五娘。”
“你怎么知道？”他撑起身子，转过身子看向我，“我听说，四娘弥留之际，还跟爹说让他娶了五娘，要善待她，无论她犯了什么错，也一定要原谅她。”
无论犯了什么错？我微微一怔，坐了起来，拿起酒罐又喝了一大口，身上暖了起来，心却冷了。我又喝了一口，大吼一声，“凤栖梧，生日快乐，哈哈哈哈！”
可能是惆怅满怀，我喝了很多酒，怎样回房的都不知道。等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我头昏脑胀的睁开眼，衣服歪七扭八的穿在身上，喉咙更是干哑的发疼。
“咚咚”传来两声清脆的敲门声。
我轻咳了两声，扯着本来就恐怖的嗓音道：“谁啊？”
“梧桐，是我。”门外传来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我吓得从床上弹起来，立马下床去开门，也不管自己那头乱得像鸡窝一样的头发，“五娘，是你啊。”
“昨夜看你醉得不轻，今早带来醒酒茶。”五娘端着托盘进来，眉目之间真的和我有五六分想象，她这些年，当真清瘦不少。就在我心神恍惚之时，五娘竟然已经帮我倒好茶，幽香的茶顺着寒冷的风飘到了鼻端，让我全身不由得一怵。
“梧桐，你脸色不好，喝下这杯醒酒茶就好了。”说着，她把茶递到我身前，我却是迟疑了许久，这茶里放着我的克星，雄黄。
“怎么？不给五娘这个面子。”她笑的有些奇怪，一双眼睛意味悠长。
我心里一紧，五娘是试探我吗？寻常人不可能用雄黄刺探我，除非她知道我是……我一震，抬眼看着她，她也凝视我，眼神里除了沧桑悲凉还有我不曾发现的嫉恨。嫉恨？嫉恨什么呢？
“醒酒茶当然是要喝的。”我端起茶，一口饮尽，另一只手放在身后，用内力逼出茶水。
“多谢五娘。”我神态自若的放下杯子。
五娘神色一顿，抬眸看了我良久，似乎想从我的眉目中看出蛛丝马迹。我侧目笑了起来，“我长得真像五娘，若是旁人不知，别人还以为我是您的女儿。”
五娘退了一步，脸色甚是震惊，半晌才扯出一丝勉强的笑容，“梧桐真会开玩笑，这……你我……”
见她支支吾吾，我一笑，“五娘，你见过我娘吗？”
“你娘，自然是……”她顿了顿，看向床边，“我进门晚，进门的时候你娘已经仙去了。”
她方才的迟疑和停顿已经给了我答案，我伸手，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指冰凉还在发颤，“五娘，你冷吗？”
五娘颤了一下，猛地缩回了手，“我先走了。”说着，她拿起托盘就走了。我缓了缓神，坐在梳妆台前，一下一下的梳着头发，正出神着，忽然听见院子里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你们来呀，来抓我呀。”
我打开窗户，只见燕儿和虎头还有他们的乳娘正在玩老鹰捉小鸡，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就这么暖暖的注入人的心田。我看他们笑着，闹着，不禁想起了很多年前我和玉胤偷偷跑出去被罚的情景。
那一年，我只有十五岁。
那一年，我天不怕地不怕。
好多年，真的好多年了。
“姨娘，和燕儿一起玩好不好？”燕儿看见了在窗户内的我，急忙跑过来，趴在窗台上，仰着小脸道：“姨娘，陪燕儿一起玩。”
我点了点她的额头，“好。”话音未落，我就从窗台翻墙出去，手作狰狞状，“你们排好了，大灰狼来了！”
我“轰隆隆”的就冲了过去，追着他们这群小孩子的尾巴跑，跑了两圈，我又反方向跑，“你们别跑，抓到你们我要吃了你们哈哈哈。”
“姨娘，快点啊，哈哈！”两个孩子笑的开心，我也跟着笑起来，很久没有这么发自肺腑的笑，所以跑了一阵子，我也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姨娘好笨啊！”燕儿笑开了花。
我拍拍胸脯顺气，“你们几个小鬼，等着，我来了！”我正要冲过去，哪知雪天路滑，一个踉跄，我就直扑扑向前倒去。
完了完了，这次还不摔个狗吃屎！丢脸丢大发了！
预期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只觉腰上一紧，我已被人捞到了怀里，定睛一看，竟是凤九天。他今天穿了一件暗红色的冬衣，衬着肌肤更是胜雪，额前的一缕头发飘到我脸上，凉凉的。
“二十七八的老女人了，还装嫩。”他在我耳边轻斥。
我笑着站起身，挑眉道：“别忘了，现在二十七八岁的人，可是你。”
他咬牙切齿，覆在我耳边道：“昨晚可是我这具老男人的身体将你扛回了房。”
是他送我回房的？我愣了一下，随即一跺脚，正好落在他身上，“警告你多少次了，不要扛着我！”
他不怒反笑，“而且还一直唱《好汉歌》《月亮代表我的心》……”
不会吧？我的形象啊？我那种五音不全的嗓门居然唱《好汉歌》！啊啊啊！
凤九天正要说什么，燕儿就不耐烦了，“舅舅，姨娘，你们在说什么小秘密，不让我知道？”
凤九天无奈的叹口气，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小鬼头，舅舅带你去请安了！”说完，就把她抱了起来，在空中腾了几下，就欢快的抱着她往回廊后走去。虎头见姐姐走了，“哇”的一下就哭了，我连忙抱起他，一边哄着一边抱他去找姐姐。
此时正是凤家请安的时间，一大家子都在前厅里。前厅里有一张大的圆桌，凤家的人依次围着桌子坐着。我和小三刚坐在空着的位置上，一旁的下人立即送上眼窝，我盯着热腾腾的燕窝粥，正出神着，凤白栖忽然开口道：“如今老三和梧桐都回来了，我也老了，这西京的铺子还要交给老三打理，梧桐你就跟我东京，你也老大不小了，爹给你找一门好亲事。”
这一句就好似一块石子扔进平静的湖水，掀起千层浪。光影交错的厅内，忽然间安静下来，只余下厅外的落雪声，就连燕儿也抬起头来，四处张望。
“爹。”我走上前去，蹲下身子，伏在他腿边，“爹，我想求你个事，我想先去拜祭亡母。说起来也是不孝，梧桐二十又三了，还没拜祭过亡母。”
凤白栖眼睑一颤，声音喑哑道：“是呀，二十三年了。”说着，视线转移到那杯酒里，宛如失了神般。良久，他才抬起手，轻抚我的额头，眼睛，脸颊，“你长得真像你娘，真的很像。”
大娘重重叹了口气，“老爷，都二十三年了，你不要伤心了。”
我垂下眼帘，掀开衣袂，一拜，“求爹成全。”
“这……”爹有些迟疑，神色一顿。
“你娘没有墓。”五娘冷冷道。
“没有墓，那我娘在哪里？”嘴角挽起一个笑容，我抬眸，神情说不出的冷漠，“五娘不是说你进门晚，没见过我娘吗？既是这样，你又是如何得知我娘没有墓？”
她被我问的毫无辩解之力，良久，大娘才叹道：“你爹舍不得她被虫蚁啃食，就把她安葬在我们老宅的密道里。只可惜五年前的一把火，把凤家老宅全部都烧没了。”
果然是！我在心里暗叹一句，那明明是一副空棺，什么也没有。不过看他们的神情，也不会知道里面什么也没有吧。整理好心情，我垂下眼帘，道：“爹，我娘是怎么死的？”
几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大娘开了口，“四妹，她生下你后，血崩而亡。”她顿了顿，端起一口茶抿了一口，“你今个儿是怎么呢？老是提你娘的事。”
我垂下眼眸，站起身，“没什么，只是看见大娘和三娘母慈子孝，心里一时感怀。”
“梧桐，”大娘望着我，嘴角牵起一抹温暖的笑，“我们是一家人，我们都是你的娘亲。”
我一阵恍惚，心里缓缓注入一阵暖流，犹如清泉缓缓流过，百花绽放……
一家人坐在厅中，围着小圆桌，喝着银耳汤，笑着说着。笑容爬上了眼角，我望着屋外飘渺的雪花，心里从来没有那么宁静过，也从来没有这么不后悔当年的抉择，或许正是因为经历当年的曲折，一家人才这么一条心。
脸上的疤，值得。
那一杯酒，值得。
苦闷了一晚上的心情终于豁然开朗，我心情颇好的回到房间，一边哼着歌一边整理东西。不多时，小三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个托盘，“连云庄绸缎庄新做的几套衣裳，四妹让我拿给你的。”说着，他把托盘往桌上一放，随意拿起一件衣服，“见这情形，你想让爹多高兴几天。”
我微微一怔，拿起盘子里的糕点塞进嘴里，“难道你不想多陪你娘几天？”
“要离开的总归要离开。”他拿起一块点心，却不吃，只是看着我，“昨夜那两个人，因为风雪留客住在客房里，等会儿就要走了。”
风雪留客？我嗤之以鼻，皇宫到这里半个时辰脚程都没有！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抢过他手里最后一块点心，一把塞进嘴里，拍拍巴掌，若无其事的鼓着腮帮子有些困难的咀嚼。
他失笑，看了我半晌，忽然伸手，轻轻抚上我的嘴角。
我下意识的便要闪开。
“别动。”他开口，声音异常的温柔。
我便果然傻傻的呆住，不动了。
凤九天便若无其事在我唇边拈下一粒点心屑，反手送进自己的口中。
我石化。
“砰！”托盘落下的声音。
我和小三循声望过去，凤无双就站在门口，苍白着脸看着我们，“你们……”
“四姐（四妹）！”我站起身来，说话有些不利索，“四姐，你怎么来了？”
“若不是今日我撞破了你们的事，你们打算瞒我们多久？”凤无双深吸一口气，转身关上房门，神色一凛，“我之前就觉得你们蹊跷，但不敢想深了，结果，你们真的……”
“误会，误会！”我急忙解释，拉着她坐下，倒茶，“四姐，这是误会啊，误会可深了，我跟你说……”
“四妹，你想的都是真的。”小三坐在她对面，没有半分戏谑。我抬脚便是一踹，呲牙裂嘴的看向小三。他倒是脸不红心不跳气不喘，径直把我的小手一拉，十分响亮的在我手背上一啄。
凤无双脸色一变，黑亮的眼睛瞬间凌厉起来，“你们两怎么能这样？！”
“知道我们怎么相识的吗？”小三眼睛都没眨一下，只是轻声说道，“一年前，我去乱葬岗盗墓，从死人堆里把她挖了出来。她容貌尽毁，几乎成了哑巴，我怜惜她，照顾她，在一年的相处中，我们有了感情。”说着，他抬眸望着我，黑曜石般的眼睛明亮的可以倒影出整个春天，“我不敢说一辈子不会舍弃她，但我绝不会在她有所期待的时候让她失望，在她脆弱的时候没有扶她一把。”
我的心微微一颤，眼眶一热，几乎落下泪来。
“男女之间的感情，除了你和易无知的那种，还有很多种。”小三捉住我的手越来越紧，“我们知道自己的身份，不会乱来，四妹你大可以放心。”
凤无双眉头紧锁，良久，眉才舒展开来，她转过身，拉起我的手，轻声道：“几年前皇宫一别后，我就一直担心你。好不容易盼着你平安归来，却见你如此这般……”她几乎哽咽的说不出来话来，几番开口，声音都被哽在喉咙里，“如果你们……真的情难自禁，就听姐姐一句，君子之交淡如水。”
我垂下眼帘，点头，“我知道，姐。”
“那就好。”凤无双似是欣慰的点了点头，然后侧头看向小三，“三哥，这毕竟是五妹的闺房，你以后还是不要来为好。”她站起身来，轻轻瞥了小三一眼，那眼神当真有点不怒自威，“三哥，冷三爷说连云庄的账要给你看一看，你随我来吧。”
小三不情不愿的起了身，拖拖拉拉出了门。我低低叹了一句，把送来的衣服一一放进柜子里，初略的整理了一下，竟有一件东西从包袱里掉了下来。捡起来一看，是灵州老宅里那一幅美人图。
拉开卷轴，慢慢敞开，我拿着那幅画，细细端详。画中的女子美貌非凡，虽不是倾城倾国，身上却散发出一股令人清新脱凡的仙人气质。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中带着婉约，婉约中有着灵动，灵动中隐隐含着激荡。
这个人，是我娘，是我从未谋面的娘亲。
走到铜镜旁，我端详着镜子里的倒影，不禁抚摸自己的眉眼。前些年还不觉得，这些年这眉眼越发像画像中的人，特别是遮住下半脸，乍眼一看，真是一模一样。
目光一瞥，画像右侧依然提着那几个字——婉婉我妻，画于二月听雨楼。
这是很狂的草书，可以想象提这几个字的人内心也狂放不已，应该是一个相当自负的男人。而爹，字体规规矩矩，为人也谨言慎行。
我坐在凳子上，脑袋趴在桌上，开始对这个人浮想联翩。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长成什么样？为人如何？是否如他的字一般，风度翩翩狂放不羁？而我，什么地方像他？
想着想着，我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等被一阵响动惊醒的时候，已经是晌午了。窗外的雪停了，午后的阳光细细地洒了下来，将地上的雪染成橘色。我弯了弯唇，伸了个懒腰，随即愣住，接着低头查看桌下……
“在找什么？”身后的一声让我全身一颤，我回头，宇文燕竟然坐在我的榻上，翻着书册，阳光淡淡的打在他脸上，让他的眼中也融进了阳光，似乎是温暖的。我怔了一怔，低头继续找，“画像，一幅画像。”
“什么画像？”他扬唇，放下书册，好整以暇的看着我。
我叹了口气，“你进来的时候没看见吗？”
宇文燕扬起唇角，摇头。
我如泄了气的皮球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良久，才转脸问道：“你怎么在我房里？”
“我要回宫了。”他站起身来，白衣胜雪，发带上的美玉晶莹剔透，袖袍卷动间满地的残雪飞舞，夹着如雾似水的粼粼水光，绮丽非常。
“喔，不送。”我冷淡的说了一句。
宇文燕缓步走了过来，俯身在我身后，贴在我耳鬓，道：“我说过，我会等你，我一定等你。但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不要让我失去了耐心。”
我浑身一颤，正想说话，却被他从身后紧紧抱住，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我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只觉耳边一热，他已把我的耳垂含在嘴里，“淼儿，我等你。”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谁也没有去打破，他用下巴摩挲着我的头发，麻麻的，痒痒的，没有做声，只是轻轻的摩挲着，我好像听到他的一声轻叹，很轻，却好似从心底深处发出来的叹息。我的心没来由得轻轻一颤。
“咚咚咚”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我立即起身，推着宇文燕躲在屏风后，某人却是不急不缓的打趣，“我可是你的夫君，你的行为却像是偷情。”
我瞪了他一眼，转身打开门，“怎么了？四姐？发生什么事了？”
凤无双好像失去了方寸，神色很焦急，拉着我道：“你三哥他好像发狂了……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怎么也不出来？”
什么？我的心“咯噔”一跳，安抚的揉了揉她的手臂，“四姐，你说清楚一点。”
“三爷说他和三哥看着账本的时候，三哥忽然扑过来咬他……”
“咬到了吗？”我急忙追问。
“没有。”她摇头，“三爷身手敏捷，出了房间，三哥却把窗户门全都关上了，把自己反锁在里面！还嚷着让你过去。”
坏了！小三一定是饿了，想吸血！他是将臣二代，一般的符咒都没用，怎么办？
“走，我们去看看！”我顾不得其他，连忙向书房冲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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