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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谁的梦

    屋外下着大雪,晶莹的雪,纷纷扬扬,美的如梦似幻……那般的不真实……飞絮一般的雪如乱花般迷人眼,飘在脸上似水温柔,我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低下头来细细端详。(百度搜索读看看直到雪花变成一滴小水珠,我才扬手洒下。

    缩回手,我端详着手掌的青筋,那青筋一路到了中指的末端,颜色也越来越深。快结束了……真的快结束了……

    我叹了口气,起身走到书桌前,在砚台里倒了些水,缓缓的磨墨。不知过了多久,我才拿起笔,在宣纸上写下几行字:“师姐,寒毒已深入骨髓,晓晓知命不久矣,未免徒增伤悲,故不再现身。特遣友人送本门信物孽火簪,望师姐能将本门发扬光大,传承无极门三千年的使命。不孝师妹宋晓晓敬上……”

    “唰”的一下,笔下的宣纸忽然被人抽了出去,我抬眼望去,秦少卿正站在那里,月牙白的衣衫上还残留着细雪,如绸缎一般黑亮的长发发梢已然结了一节晶莹的冰晶,如初雪般白皙的面颊因为寒冷染上了一层红晕,宛如胭脂。

    “这是遗书?”秦少卿的唇边浮现出一丝嘲弄。

    我垂下眼眸,放下毛笔,扬起唇角,“是。”

    秦少卿冷笑一声,忽的将手里的宣纸一揉,然后一挥,刹时间如雪洒大地,雪花似的纸屑从天而降,落了我们满头满身。

    我抿嘴,“我可以再写。”

    他眯着眼睛笑,“我可以再撕。”

    我没辙,只得抬头看着他,“我……快死了,难道连一封遗书都不让好好写吗?”

    “死?人哪有那么容易死?”秦少卿垂下眼眸,随即低笑,“有的人坠过河,中过箭,受过非常人的虐待……在鬼门关前转了几圈还是没有死成……”

    有的人?我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他说的这个人该不会就是他……本人吧……

    “死,没有那么容易。”不经意间,他又道。

    我微笑,尽量让自己自然点,“活着,更痛苦。”

    秦少卿一愣,眼色一暗,“因为他……”

    “不是。”我摇头,转头望向窗外的飞雪,此时雪越下越大,无声无息,却带着惊人的力量,让整个世界都染上了一层撼人心魄的纯洁之美,“我来到这里,是因为我……不想他忘记我。与其默默地在他身边等死,还不如让他记得曾经有一个女子为了他毕生的理想牺牲自己,成为垫脚石。这样,他会记住我一辈子,当他坐在龙椅上,穿上龙袍,他都会想起我。何况——”我顿了顿,无意识地叹了口气,“宇文燕要争夺皇位,必定会大动干戈,到时有多少人家破人亡。我不想我的手染上血腥,所以我选择了一条比较简单的路。”

    秦少卿一贯漂亮的眼睛里满是震惊,随即不自然的转过眼去,“这条路,充满荆棘,未必简单。”

    “我没有退路。”我笑得苦涩,虽然说这些话是心有算计,但是,我真的很想找个人来说一下,一个人闷在心里,心,涨得难受,“我中了寒毒,你通晓药理,应该知道我快挂了吧。”

    秦少卿难得的沉默下来,我再次拿起笔,再写了一封,“你知道该交给谁。”

    他愣了愣,良久才开了口,“你是无极门的弟子?”

    我甚是惊讶扬起眉角,“你怎么知道无极门?”

    秦少卿挑眉,狭长的眼睛闪着一种奇异的光芒,而后从袖中拿出一卷看起来很是古老的羊皮卷,在桌上缓缓的展开。一幅精致的画像出现在羊皮卷上。

    “盘古开天,洪荒伊始。大地之母女娲黏土造人、繁衍后代、造福人间!谁知火神祝融与水神共工争斗,共工头撞不周山,使得天体倾斜,三界大乱,妖孽趁机横行无忌,危害人间。”秦少卿指着羊皮卷,娓娓道来被人们遗忘的神话,他的手指移到画着神兽的地方,“上古四大神兽——青龙、白虎、朱雀、玄乎各霸一方,逞凶作乱。四大神兽秉性各异,龙族霸道、白虎鲁莽、玄武阴毒、朱雀高傲!女娲用补天遗留的五彩石封印四大神兽,终使人间恢复和平。”

    “然而,人类的贪欲致使魔域渐渐鼎盛,魔族趁机偷取五彩石,致使四颗灵石坠落人间。守灵巫女白矖自知责无旁贷,自贬下凡,创立无极门。入门女童必定世代以找寻四颗灵石为己任,直到四颗灵石归位为止。”秦少卿轻声说道,“这就是你们无极门的由来。”

    我愣住,“为什么会叫无极呢?”很奇怪的名字。

    “无味、无臭、无声、无色,无始、无终,无可指名,故曰无极。”秦少卿俯下身来,与我对视,“你似乎破坏门规了。”

    “无味、无臭、无声、无色、无始、无终……”我喃喃的念着,从一开始,无极门人就把自己锁在这个声色世界以外,没有味觉,没有嗅觉,没有听觉,没有视觉,没有最初,也没有最终,只有无尽的循环……

    白矖祖师爷,你对自己真是严格啊!

    嘴角勾起一抹嘲弄,我闭了闭眼,好半晌才能平复下来,“这是什么玩意儿,这么神奇?”说着,我好奇的伸手去碰羊皮卷。

    “别动,这上面有磷光粉,一碰到全身都会自燃。”秦少卿立马阖上羊皮卷,小心翼翼的放入袖中。

    见他这么宝贝,我更加来了兴趣,“这是什么宝贝?”

    “神农手札。”他淡淡的说着。

    “神农手札?”我眼睛一亮,“神农尝百草的那个神农氏?你……怎么会有这种宝贝?”

    秦少卿勾起唇角,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狡黠,“神龙手札有七卷,我用七卷手札,换你三个锦囊,如何?”

    “你怎么知道我有三个锦囊?”我几乎脱口而出。

    他抿了抿嘴,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脸上的红潮慢慢褪去,肌肤更是宛如腊月的新雪,“如何?”他又问。(请记住读看看小说网的网址

    “锦囊对你无用,正如手札对我无用一般。”我尽量平静的说道。

    “你不看怎么知道无用?”秦少卿挑起眉角,声音平淡而不失优雅,“神农手札是无极门历代掌门的心血,上面不仅记载了捉妖心得,也有历代掌门找寻四颗灵石的线索。说不定,以你的能耐可以完成无极门的使命。”

    “我活不过三个月。”我站起身,缓步走到窗前,关上厚重的窗户。风,依然肆虐,像鬼叫一般滑过,可我的心,却从未如此平静过,“我的能耐、修为、道行均在历代掌门之下,试问,我凭什么能在三个月之内完成无极门三千年未完成的使命?与其不可为而为之,还不如在这三个月完成我认为值得并且可以完成的事……”

    “随便你!”秦少卿忽然扬声打断我,宽大的袖子重重的一拂,桌上的杯子全都齐齐落了地,遍地开花。这是我第一次看见秦少卿这么失控!半晌,甚至是十几秒,他棕色的眼眸就恢复成往日的模样,如涓涓清水浸湿的冰轮,清辉冷冽,但在我抬起眼眸的那一刹那,发现那里面似乎渐渐透出一丝温柔。

    “明日就要进宫了,我有一件事想求你……”

    “换上这身衣服。”他从衣橱里拿出一件男装,甩在桌上,而后关上门出去。我依言穿上男装,刚开门,一阵寒风刺骨。变戏法一般,他从袖中掏出一块面纱,替我戴上,我微惊,我后退一步,“干什么?”

    “宋老板染上怪疾,一见阳光就会起疹子,这两年来,一直戴着面纱上朝。”说着,他牵着我的手,向府外走去。我一阵恍惚,穿上这身行头,我是谁,不言而喻。而我,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着我的家人,虽然鸵鸟,但我却无法就这么潇洒的去死……

    一路慢走,秦少卿拉着我的手,两只手同样冰冷,我们却不约而同汲取彼此身上的温暖。

    “秦少卿?”一个熟悉而带着清淡的声音。我微微一愣,抬头看向声音的来处,不由得一颤。易无知?

    一名青衣男子站在我们身后,青色的衣衫迎着风雪飞扬,每一次摆动都彰显着他迫人的气势,这让他看起来像是从天而降的神,有一股绝非凡人的气质。倏的一阵骤风刮至,吹落了地上的飞雪,旋转,飞扬,然后飘落……

    时间像是静止了似的,听不到落雪声,听不到风声,只有雪中的不知名花,和沐浴在花下的男子构成了世界上最美的绝境。

    孤寂,萧瑟,清冷,凄美。

    秦少卿转过身去,寂静,默然,对望,视线相对的刹那,隐约中两道激流在空中交汇,绽出火花,一种无形的激战在两人间展开,惊爆出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压迫感。这种对视仿佛毫无止境的,伴随着细雪纷飞,像是准备决战的神与魔。

    飞雪中,易无知冷冷的看着秦少卿,随即走上前来,眼神只是淡淡的扫向我,而后又看向秦少卿,“我应该称呼你,师弟。”

    师弟?我的脑海中有什么炸开,一波又一波……

    “师父他老人家,还好吧?”秦少卿无视易无知眼里的嘲弄,依然优雅的笑道。斜睨他一脸温和的表相,面纱下,我呲牙咧嘴,忍不住有一种冲动,想撕破他那层雷打不动的温和。

    “你已经被逐出师门了。”易无知平淡的回应,随即瞥了我一眼,“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

    我一下噎住,下意识的握紧秦少卿的手,只听他道:“宋老板身子不适,我恰好送他回来,也好与师兄叙叙旧,聊一聊凤栖梧之事。”

    “凤栖梧”三字一出,易无知脸色微微一变,他抿了抿唇,转身进了府门。我仰头,望着“连云庄”三个飞扬的大字,眼睛一热,我终于回来了……以宋潇的身份……

    “进去吧。”秦少卿在我耳边低声道。

    我深吸一口气,一步一步走了进去,仿佛每走一步,都要花去我一生的力气。刚跨进门槛,就听见温柔的叮咛,“无知,天这么冷,你怎么不穿我刚做的棉衣?”

    是四姐?唇在抖,手在抖,我的眼睛酸涩的几乎落下泪来。

    “三爷呢?”易无知轻轻抚开凤无双发上的细雪,动作温柔的不可思议。

    “他啊,一早就去绣庄了。”凤无双轻笑道,眼眸间满溢着温柔与满足,“你们一走,爹爹可就忙坏了,整个一天,都没有出书房。”

    “好了,我知道。”易无知轻笑,伸手紧了紧凤无双的狐裘,“我先去招呼一下我的朋友,等会就去帮爹。”

    凤无双这时才发现我们存在,或许,她的眼里,她的世界只有这个家……

    “师兄,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叙叙旧。”秦少卿优雅的一笑。

    “跟我来。”易无知冷冷的转身,秦少卿放开我的手,紧随其后。空落落的院子里,除了悄无声息的落雪,就什么也没了……

    我扬起唇角,抚上脸上的面纱,它居然湿了……

    凝神想了一下,我向院后的梧桐林走去,凭着记忆找到当时的密道,取回了那只白笛。拽着它,我慢慢的向空落落的院中走去,洁白的雪映着我的鞋印,一深一浅。我想起了某年冬天,我和玉胤在院里打雪仗,那时,易无知会露出难得的微笑,冷三爷也会被拉入打雪仗的战局,还有缙云——他总会为我们煮一锅姜汤。

    那些遥远的记忆如细长的流水汩汩注入,愈久愈痛,类似于细细的棉针,一点,一针,一触……

    我闭上眼睛,微微扬起头,院里梅香幽幽,梅花花瓣飞扬,伴随着柔软的细雪,美得如同梦幻。忽然,头顶传来“哗”的一声,雪松上的积雪纷然而落,瞬间将我掩埋。雪花落进我的领口发间,甚至嘴里,直冻得我瑟瑟发抖。

    我正想抚开身上的积雪,忽听身旁有人经过。

    “燕儿,别乱跑,若是被夫人知道了,你又要受罚了。”

    “不要,我要去找爷爷,我要去骑马马……”一个稚嫩的男娃的声音。

    “燕儿,嬷嬷带你去,那边是禁地,不可以去的……”

    不一会儿,妇人抱着男娃走远了,我忙抚开身边的积雪,努力擦掉脸上的雪渣,望着雪地上残留的脚印,不由得一愣。妇人说,那边是禁地……

    可那个方向——是我曾经的旧居!

    那是一座精雕细琢的两层小楼,园中有一个小湖,湖水清澈犹如明镜,岸边白雪皑皑。眼前这一切犹如一幅镶嵌在壁中的静谧墨画,使人深陷这宁静幽深的氛围中,不禁浮想联翩……

    推开厚重的门,“吱呀”喑哑的一声,门静静地开了,没有铺面的灰尘,没有潮湿的霉味,只有清淡忧伤的梅花花香夹杂着木质的书香,无法阻止的……一点点渗入我全身……

    曾经的记忆一点点涌上心头,在那个书桌前,易无知为红叶的事呵斥过我;书桌上的账簿,每一个朱砂做的标记都是我和冷三爷的心血;软榻旁的炭火烧得正旺,我记得诸葛缙云每到冬天进来,第一件事就是鼓弄炭火……

    忽然,身体猛然感受到一股强劲的吸力,手里的白笛就像是磁铁一般向前飞去,连带着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吸了过去。我大叫一声,眼前天旋地转,身子又是坠沉,又是往某个方向倾斜。

    “砰”我摔了下去。我“哎呀”一声,趴着缓了缓神,然后撑起身子,睁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男人的身上。

    那是一个用任何言语都无法形容的美男子。

    他那黑色的长发如同精美的绸缎,如瀑的青丝只用一个银色锦带松松绑住,长眉入鬓,薄衫似玉,人淡似影,初雪般淡雅,无瑕玉石般的脸上,一双剑眉斜插入鬓。他身上既有文士的风雅,又有武将的英气,狂傲的姿态犹如天上唯我独尊的神,这奇特的气韵,即使他现在睡着,也丝毫掩盖不了身上的王者之气。

    诸葛缙云。

    咬唇,眼泪划过眼眶,我哭了。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的那么伤心,在知道宇文燕把我当做一颗棋子,我没有哭。在知道自己快要死了,我也没有哭。唯有这一刻,我哭得嘶声力竭,就像是要用眼泪把所有的悲伤都掩埋。然后鼻尖似乎充盈了奇特的清香,还有徐徐微风,温凉的雨丝,顺着我全身每一个毛细孔渗进我的体内,奇异的舒适,却又有着莫名的快感。

    目眩神迷间,眼前豁然,一座朴素的孤寂宅院,窗临曲水。宅院的墙由红石砌成,经岁月风霜,红石色几不可变,唯余黛色。寒冬风冷,四周一片沉寂,院中百花凄凄然失了韵致,倒是一丛细瘦的梅花风雅之极,顾盼生姿。

    我心下好奇,不禁撩起长衫,垫着几匹瓦,扶着墙往里面张望。

    梅花丛下有一架软榻,榻上细铺着白色狐裘,一尘不染,如云似梦。一个白衣女子侧躺在榻上,安卧轻寐,我心下好奇,不由得爬上墙,细细端详女子的容貌。有一瞬间,我忽然无法直视她的容貌。

    冰肌玉容,清雅蚀骨,素极之艳丽,美得如此忧伤。那种令人窒息的美,足以将人逼到绝境。我抚了抚自己的脸颊,不敢相信的望向同样样貌的女子,恍如隔世。

    “娘子,我回来了。”这一声让我全身猛然一颤,我循着声音望过去,初阳投下长廊玉栏杆的影子,仿佛寸寸光阴,一丝丝黯淡,又一缕缕发亮。光影交接处,迎面而来的是一位英俊挺拔的男子,他捧着白瓷茶盅,白暇的手掌端着细瓷杯,澄透的茶水竟如同他手掌里的晶灿。

    “徒儿相公,你回来了!”凤栖梧从软榻上起身,素袖如玉,白衣如雪,如释放了羽翼的白鸟,惊落了一群飞鸿。这是我第一次以这种方式看自己,不,应该是凤栖梧,她的眉眼里温婉秀丽,也藏着一抹放肆,那是属于男子的飘逸潇洒。

    平日里照镜子,只觉凤栖梧美则美矣,却不像如此这般让天地仿若弹指间黯然失了色,我心神恍惚,竟分不清我与她谁才是凤栖梧……

    诸葛缙云一路而来,他穿着一袭暗花金丝白衣,腰上系着碧雅丝绦,看似儒雅俊美,却隐藏不了浑身上下隐隐散发的王者之气。他揽住她,并肩走进梅林,踏上泥泞小道,“娘子,孩儿没有折磨你吧?”

    “你还说,小坏蛋每天嚷着要出来。”凤栖梧柔顺的靠在他怀中,手缓缓的抚着高隆起的腹部,幸福之情不言而喻。我的眼睛随着她的手望向她的腹部,暗自苦涩,心怀如绵,暗藏着不易察觉的一枚毒针,刺伤的却是自己。

    诸葛缙云俯下身子,脸贴在高隆起的腹部,“好孩子,不要再折磨你母亲了。”

    “傻相公!”凤栖梧一手捂着嘴偷乐,一手点了点诸葛缙云的头。

    “晓晓娘子……”诸葛缙云起身,再次揽着女子。

    晓晓娘子……我的心用力的一撞,他叫的是我,不是……凤栖梧!

    心思恍惚间,脚下一不留神,只听“啪啪”两声,脚下的瓦片猛地垮了。我“啊”的大叫出声,脚踝一痛,随即趴在地上。

    “谁在外面?”诸葛缙云一声大喝。

    我惊了一下,想起身,可脚踝处的剧痛让我动弹不得。

    身后的脚步声近了。我突然害怕他的接近,使劲全身的力气站起身来,慌忙朝一片茫白中跑去。不知为何,他竟然没有追上来……

    “公子,公子……”有人在摇我的肩,我微微蹙眉,不禁“呻吟”一声,随即眼前一亮,一张素净的脸庞出现在我眼前,“宋公子,你快醒醒。”

    我顿了一下,俯首撑额,半晌才回过神来。呐呐的抬头,只觉眼前的少女有几分熟悉,我低头想了许久,总算有点眉目,“小玉?”是打扫书房的侍女。

    “公子,这里是禁地,你怎么进来了?快,你快随小的离开。”小玉将我从软榻上扶起来,脚一着地,我立刻痛的哀叫起来。怎么可能?我的脚……为何会受伤?而且和梦里受伤的地方一模一样!!

    “嘘,公子,小声点。”小玉压低了声音。

    我紧蹙着眉头,好不容易忍住了脚上的疼痛,由着她一瘸一拐的扶着我出了书房。来到陌生的房间,我坐在陌生的床榻,这时才发现自己的处境是多么糟糕!明日我就要以九王妃的身份进宫,可我现在竟然还呆在连云庄!

    “公子,来,洗了脚后敷上药就可以消肿了。”小玉端来盛满热水的盆子,放在我脚边,随即拿起我的脚,准备脱我的鞋。我吓得立即缩回脚,“小玉,做什么?”

    “小的只是想帮公子洗脚。”

    “不用了,我自己来。”我尴尬的红了脸,自己利落的脱了鞋袜,泡在热水里。这水温刚刚好,有些烫,但对于身中寒毒的我而言,却舒服到了极致。

    小玉脸色一暗,“那小的先告退了。”

    “那个小玉……”

    “公子有什么吩咐?”小玉忙转过身,眼睛一亮。

    我迟疑了一下,问道:“夫人呢?”为什么我没有看见师姐?

    小玉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我稍稍愣了愣,道:“我的意思是,云娘怎么不在房里?”

    “可公子早就休了夫人了呀。”小玉吃惊道。

    休了?我有些吃惊,而后却是平静下来,这也没什么好意外的。红叶师姐一定一早就发现那家伙是冒牌货,所以才出走的。偏偏诸葛缙云巴不得她走,就趁机休了她。

    嘴角牵起一朵花,缙云他……还真像个孩子……

    想到这里,我不禁抚了抚脚踝上的肿块,为何我在梦里摔了一跤,现实中脚上真的就肿了一块?是梦?是巧合?抑或,有什么联系?

    “公子,小玉帮你敷药吧?”小玉一脸期许。

    我愣了愣,“小玉,你能把我做一件事吗?”

    小玉一笑,“公子请说。”

    “帮我打听一下,今日来府中做客的秦大人是否还在府中?”

    小玉忙站起身,“小玉这就去。”说着,转身打开房门,一路小跑就不见了。我摇了摇头,从怀里拿出揣着白笛,轻轻抚摸上面的孔,不自觉的将笛子凑到嘴边,轻轻地吹了一声。随即鼻尖一阵幽香,徐徐微风,温凉的雨丝,顺着我全身每一个毛细孔渗进我的体内,奇异的舒适,却又有着莫名的快感。

    睁开眼,我僵住,怎么又是这里?莫非做梦也是连续剧?

    天色微凉,虽已是夏日,但暑气未上来,一泓碧水,白莲纷绽,迎风轻舞。稚嫩的孩童的声音随风而来,我如上次一般,用瓦片垫着,沿着墙壁爬上房顶。院中浓荫遮天,反倒有几分凉意。

    初阳洒下,一位男子倚栏而坐,发髻松挽,着一袭月白男子儒生长袍,仅在襟口精密处刺着素淡的云纹,翩翩宛如天上的神。

    诸葛缙云还在这梦里……那凤栖梧呢?

    “爹爹,你看,有个人在看你。”一个小女娃指着屋顶上的我大叫道,容貌神情像极了凤栖梧。

    我心里暗叫不好,顾不得脚上的伤,从屋顶上一跃而下,恰好不远处有一匹马,我忙飞身上马,冲忙而逃。

    我逃什么?我问自己。这不过是个梦,顶多相见之后问候一声,或是煮一壶小酒,为何我要逃?我在怕什么?

    一匹白马从斜刺里飞奔而来,它的毛色洁白如雪,绸缎般顺滑光亮,鬃毛被风吹得犹如一团燃烧的火焰。我听着马蹄声越来越近,不一会儿两马便并驾齐驱。

    “谁?!”他怒道。

    我张皇着对上他的蓝眸,那一瞬间的神情令人心惊,蓝色的眼眸冰如沉寂千年的凝冰,隔绝了一切的探测。那神情充满了死亡气息,太接近地狱,我只觉天空簌簌的暗了下来,仿佛被人拖到了十八层地狱,迎面尽是狰狞嚎叫的恶鬼。

    “你是谁?”他伸手就要取我的面纱,我忙向后仰,险险躲过一劫,而后穿入那片春光旖旎的寒意料峭里,一阵风倏的袭来,将我的头发挂在一枝枯萎的树干上,我几番努力,却无法解开。眼看他的马越来越近,我只得用力一扯,头发断了……

    摆脱束缚后,我策马狂奔,奈何他骑的是千里良驹,不消半刻,他已经追赶上来。我大惊,正不知如何是好,全身猛然一颤,我浑身宛如坠入万年深渊,冷意瞬间侵入骨髓。手捂住唇,一缕殷红从指缝中渗出,触目惊心。

    我怎么忘了,忘了寒毒已经深入骨髓?!

    身子在马背上轻晃几下,便坠了下去,重重的摔在草地上。诸葛缙云策马而来,飞身下马,用脚扳过我的身子。

    “徒儿……”咬着苍白的嘴唇,只溢出一声如梦呓般的叫唤。

    他双眉陡然一抖,似是被寒气冻伤,而后他的手缓缓伸到我眼前,纤细的手指隔着面纱在我脸上游弋。他眸中那无法掩饰的矛盾,那近乎恐惧的爱怜,那种爱、怨、愤怒,五味杂陈的情绪……这才是心系一人必有得反应……

    这才是他每次见我必有的反应。

    “不是的……不是的……”他兀自摇头,连连后退,“不是的——”他发狂的吼叫一声后,飞身上马,策马而去。

    我呐呐的望着天空中的飞花,染着血的面纱紧紧地贴在我的脸上,很不舒服,我却连揭开的力气都没有了,除了等,就是等,等寒症过去……

    冷风寂寞的刮过,那缕头发寂寞的挂在枝桠上……悄悄地,有人将那缕发丝解下,发丝细腻柔软,熏得人情思昏昏。他不敢有丝毫的亵渎,慌忙收进衣兜里,贴身藏好。

    等再次睁开眼,我已经从梦中醒了,寒症刚刚离开,我没有一丝力气。仰面躺着,我想,我今夜无法离开连云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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