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爱恨成痴意缠，有情无情消受难（一）
月明星稀，我回到帐篷中已是三更半夜，冷三爷正瞅着手里的绸缎，翻来覆去的看，见我回来，便拿给我看，“四弟，你来看，这缎子染的真不错。(读看看小说网)”
我接过来，借着昏暗的油灯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啧啧，这泥金印花可真漂亮，而且比捻金线绣上去的要轻，很好。”我摸了一下，这缎子很是细滑，但比起凤无双送我的那套衣服，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四弟懂得真多。”冷三爷收回了缎子，“我今天和卖缎子老板商量了一下，他听说我们要开染坊，愿意出一部分钱，工人，只是年底分红的时候他想多分一点。”
“三爷，最重要的是技术。”我坐下来，瞥了瞥缙云的帐子，“对了，三爷，大哥回来的时候，可有说什么？”
冷三爷瞄了我一眼，似笑非笑的收起缎子，“他什么都没说，就是闷着头回到了自己帐子，只是稍早些时候，那个郡主来过，见老大没回来，也没说什么。只是她的贴身丫鬟……”
“她的贴身丫鬟说了什么？”我一下来了精神。
“夫人，是吃醋了吧？”冷三爷暧昧的笑道，“那个丫头就说三天后邀请我们去参加他们什么宴会来着。”
我“哦”了一声，伸了一个懒腰，回到帐子里。此刻，缙云睡的正香，墨黑冰凉的长发蜿蜒一如春夜的溪流，浅麦色的肌肤露在薄毯外面，映着漏进来的月光，像是一樽华美的雕像……
我叹了口气，走上前去，坐到他身边，伸手将毯子替他拉了上去。仿佛是无意识的，他稍一侧身，就把我的手压在了他的手臂下，我吃惊之下，想要挪开他，却又怕不小心惊醒他。哎，还真像个孩子呢！我笑着摇头，修长的手指抚上他白皙的前额，将随意散落在他脸上的细发拨开。
“呼……”腹疼的感觉又来了，不知道最近是不是骑马骑多了，我的下腹隐隐作疼。正想着，忽然只觉的腹痛如绞，忙弯腰捂住了肚子。
“你怎么了？”缙云睁开眼，一脸紧张的看着我。
我觉得有些尴尬，忙摇头，“没什么……”话音刚落，忽然感觉一股灼热的液体从下身涌了出来，我顿住，这感觉，难道是……那个？
这几年我就一直担忧傻妞初潮的事，没想到这么突然就来了！还好，我有经验，要是傻妞遇到了，还不吓死？！
我急忙抬头望了望缙云，还好他没有察觉出来，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师父，我去和冷三爷他们睡吧，你好生休息。”他咳了一声，将毯子披在我肩上，起身掀起帘子就走了出去。一见他离开，我紧绷的神经才慢慢松弛下来，急忙从包袱里拿出一件我最不喜欢的衣服，撕成一条一条，暂时做了个应急的布包垫在下身。
好了。我舒了口气，腹疼一阵一阵传来，我蹙着眉，抱着肚子，第一次是这样的，忍忍就过了！
“师父。”帐外的人影动了动。
“啊？”我条件反射的应了一声。
“听三爷说，你晚上还没吃什么东西，我给你端了热羊奶。”他顿了一下，“我可以进来吗？”
“等，等一下！”我忙收拾被撕扯坏的衣服，然后端坐在榻上，“进来吧。”
缙云应了一声便进来了，他把手里暖暖的羊奶送到我手里。我的胸口一热，眼中忽然泛起一丝感动的酸涩，一言不发的捧着罐子喝了好几口，一股暖流顺着喉咙，蔓延到四肢百骸。
“塞外的夜晚不比中原。”说着，他脱下衣服，又一层披在我肩上，“你小心受寒。”
我扯了扯衣服，一股淡淡的檀香味传入鼻端，从帐篷的缝隙里漏进来几丝明月光，在地上形成淡淡的光斑。从我的位置望过去虽然望不见月亮，不知为何能感觉到今夜的月光格外温柔。
是的，很温柔。
第二天一早，我一边穿外袍，一边打哈欠，睡意犹存的揉了揉眼睛，掀起门帘。门帘后，是一张俊秀无比的脸，此时此刻，四目相投，目光交接。
我吸了口气，尴尬的转移了视线，正好瞥见三爷撩起对面的门帘，我连忙走上前去，“三爷。”
冷三爷好笑的看了我们一眼，轻咳了两声，“咳咳。”
“怎么呢，三爷？”
“昨晚着凉了。”冷三爷看了看我们，无奈的一笑，“所谓夫妻吵架，床头吵架床位和，就是苦了我们这些弟兄了。”
我一怔，脸上蓦地一红，“我等会儿再去打听玉胤消息，你们一起去和昨天的老板谈生意吧。”说着，我回到自己的帐内拿了玉胤的画像，便一个人跑到了街上。
一整天，问了好些人都了无音讯。我一筹莫展的拿着画像，抬眼就瞅到了一身挂着铃铛的红衫群，只见左襟为枣红短袖，衣领，袖口，裙摆全绣着精美的金线，下身是绯红裤裙，外罩着粉红色纱裙，腰间系着小串的金色铃铛，当真光彩明艳。请记住我们的网址读看看小说网)
“好漂亮的裙子。”我忍不住走上前去，细细摩挲着衣裙上的刺绣，这绣法，这针法，真是细致。
“公子？”小贩诧异地看向我。我注意到自己的身份，轻咳两声，“老板，包起来，送到郡主那里。”说着，我又写了一张字条，放进衣服里，掏出铜钱，“老板，这是辛苦费。”
“多谢多谢！”
我得意的咧了咧嘴，好徒儿，师父我可又帮了你一次！
晚上回到帐内，桌上放着一杯热羊奶，还有一件一模一样红色铃铛裙……
一丝淡淡的温暖在心里悄悄的蔓延着，从身体，一直，到心里。
我怔了怔，犹豫再三之后，禁不住漂亮衣服的诱惑，拉起衣服在身上比来比去。诅咒了几遍突厥服饰后，我终于系上了最后一根腰带，臭美的铜镜前转了一圈。铜镜里映照出一个异国女子，身穿左衽窄袖长袍，下裳有裙和裤，前长拂地，后长曳地尺余，双垂红黄带，充满了异域风情。
嗯，还不错。
正臭美着，门帘忽然被掀了起来，缙云他们就这么走了进来。听到脚步声，我下意识的回头，他们三人就站在那里，看着我，一直看着我，呆呆的看着，我被看得浑身不自在，低头打量一遍自己，自觉没什么不妥。
“你们……”
“哎，我还以为是那个刁蛮的郡主呢？原来是夫人！”冷三爷一笑，上下打量我一番，“夫人啊，你这一身，可比那郡主漂亮多了！”
我尴尬的咳了两声，忽然瞥见冷三爷给缙云打了个眼色，缙云回过神来，那薄薄的嘴唇浅浅勾起，语声如若琉璃寒冰，空灵漂浮，“娘子，你很漂亮。”
娘子……听到这个词的瞬间，我微微怔忡一下，心里涌起了一种说不清的感觉，就像映照在水面上细碎月光，有些碎，有些乱，有些——捉摸不定。
“无知，今夜我们出去喝酒，免得扫了某些人的雅兴。”说着，冷三爷便拽着易无知出了帐篷，在出帐篷的那一刹那，我清楚的看见易无知推了缙云一把，而后，我们就撞在了一起。
易无知居然会下这种黑手！
正当我恨得牙痒痒的时候，缙云忽然放开了我，退后一步，“师父。”
我愣了一下，搔搔头，“这条裙子很漂亮，谢谢。”
“裙子？”他的眼中流转着一抹诧异，只这个表情，再联想起三爷那八卦的神情，所有的线索一连串……三爷，这么大把年纪了，居然还做这种事？！
“喔，对了，我今天收到口信，郡主说，明晚约你到湖边一叙。”我睁着眼睛说瞎话，然后不安的抬眸望他，“好徒儿，你会答应的吧？”
他低头凝视着我，那蓝水晶一样异彩流动的瞳仁仿佛蒙上了一层透明的灰，像沾了尘的水晶，让人无从看清。良久，他笑：“好，我知道了。”说着，他撩起门帘，转身离去。
望着他身影迅速消失在帐前，莫名的，一种暗淡的无奈，夹杂着郁闷在我心中缓缓腾升起来。
他居然一口答应了？
我一直认为，要费一番口舌，因为他的心里，还没有放下。
我已经习惯了他的眼里只有我，正因为这只是个习惯，所以，改变了，就会不习惯。
*
夜深之时，在草原上抬头望月，有一种朦胧的美感。
也许是草原的寂寥，也许是眼前的湖面太过平静，也许是夜空太近，天空太广，湖面如明镜般反射了月亮的光辉，像是碎银一般闪耀着温润的光辉。正值夏末，萤火虫四处飞舞，点点闪烁盘旋在浓浓的夜色中，浮光丽影，美轮美奂。
这还真是一个约会的好去处！
我躺在草地上，忽听身后有一阵悠扬的马蹄声，连忙翻身匍匐在地，不一会儿，便看见完颜真策马而来。她穿了那一件红色衣衫，那双眼睛明亮而有神韵，宛如春日清晨的第一道光，无法掩饰住她的兴奋与羞怯。
她翻身下马，马儿毫不客气低头喝起水来，她也蹲着身子，用手掬了一些水抚了抚面颊。几分钟后，一阵马蹄声再次传来，我望过去，果然是缙云那小子。只见他一袭白衣，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难以逼近的气息，他那水月清濯的眸中，隐隐蔓延开的那一抹飘渺若无的森寒刺骨……
这样的缙云，是我所不熟悉的。
他策马而来，远远看着湖边的女子，眼神有那么一刹那的恍惚，忽的飞身下马，从身后猛地抱住少女。
我的心剧烈的一震，一种说不清的怅惘像针尖般慢慢升起，渐渐扩散……
湖面水汽氤氲，女子曼妙的身影透过水雾，如同笼上了一层轻纱，透着一番朦胧的韵味。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可以看见少女的侧脸，她的笑容像晨曦微露中临风轻颤的花朵，如此美丽而诱人。
完颜真完全没有中原女子的扭捏，忽的一转身就投入缙云的怀抱。湖面的剪影清清楚楚映着两人相拥的甜美……
“哎。”我也不知道是叹气还是舒气，刚想离开，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方才还紧紧相拥的一对男女猛地分开。缙云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女子，瞳孔猛的一缩，“怎么是你？！”
“是我？”完颜真眯了眯眼，愤怒的看向缙云，“那你以为是谁？！”
缙云一愣，转身便走，没有丝毫的犹疑。完颜真一见如此，大吼一声，“你什么意思？本郡主身份高贵，是你想碰就碰，想推开就推开的吗？！你给我站住！你把话说清楚，你站住！”
缙云没有停下脚步，径直走向马儿，正在这时，完颜真猛的一甩手，一记鞭子向缙云猛地抽过去，而他，却是一动不动。
完颜真见他不躲不闪，倒是急了，忙收手，但鞭尾还是扫过了他的脸颊，她顿时愣住，“你，你为什么不躲，为什么不躲开我的鞭子……”
“这是我自找的。”缙云冷冷的说了一句。
完颜真怔怔的看着他，“你们中原的男子都是这样的么？如此多情，却又如此无情！为什么……为什么……”她喃喃自语，神情说不出的幽怨。
缙云笑了起来，他明明在笑，可是那狭长的眼角流出的波光却让我感觉到一丝冷冷的寒意，他伸手，摩挲着完颜真那娇艳如樱桃般的红唇，忽的上前一步，吻住了她。
哇咧咧——太快了吧！
我忙翻身靠着草坡，不敢再看下去，眼睛随着那轮明月而去。不多时，一声大喊，猛然一声女声传来，“诸葛缙云——”
我吃了一惊，探出脖子一看，正好瞥见缙云已然翻身上马，笑的一脸清冷，“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你说什么？”完颜真一脸悲愤，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她死死的拽住缙云的缰绳，如桃花般娇嫩的面容倔强地仰着。缙云低下头，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也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只见完颜真怔怔的放开缰绳，脸色苍白。
“驾……”马儿长嘶一声，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连绵的山丘中。
完颜真愣愣的看着他跑远，片刻之后，也上马离去。
*
他们离去后，我睡着了，睡醒之后，时辰也不早了。
草原上，四周草静风止，连日间聒噪的鸣虫也安静的悄无声息。我悠哉悠哉的走到湖边，朝方才隐藏的位置张望了一会儿，自觉不会被发现，便安心的坐到湖边，脱掉鞋袜，将双腿泡在凉凉的湖水里。
我望着满天繁星，看着它们的水里的影子，不禁自问，我是不是错了？完颜真的出现是不是一个错误呢？本来是一个人痛苦，为何还要多一个人来痛苦呢？！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我正准备起身离开之时，忽然听到背后竟然传来一阵脚步声，霎时间仿佛空气都冷到冰点。我忙缩回脚，站起身来，回头一看，竟是阿九！
他今夜没有用面纱，五官精致而完美，黑发如段。那深邃的黑色眼眸一晃一晃的映着水波，整个人虚幻的如阳光下的薄雪。
“想不到你有这么好的兴致。”虽然四年前有过一面之缘，但那时的我是一个十足的小胖妹，他一定认不出来的！
“我正好来这边赏风景，没想到——这么巧。”他清透的嗓音低而不沉，如琉璃般纯净而无丝毫感情，那优雅的语速隐隐撒发着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
“那不打扰你的雅兴了，我走了。”我十分不雅的拿起鞋袜，吹了一声口哨，等了半晌，马儿还没有来！不会吧……难道马儿睡着了？
“呵呵……”我干笑两声，“我先回去了，不打扰了！”
刚走了没几步，忽然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仔细一看，全是些蒙面人。我心中一悸，回头看他，此时的我无法确切的形容他的目光，好像冬日冷感的阳光，慵懒而淡漠，又仿佛秋夜里淡淡的星光，疏离而遥远，现在他，与我所认识的少年，以及草原上的那个人，完全是不同的人……
阿九，或许不是普通人。
正想着，那群黑衣人已将我和他围在中间，我愣了一下，连忙把眼睛一闭，道：“各位大哥，我不认识他，你们该干嘛就干嘛，我什么都看不见！”
我装作瞎子一般，闭着眼睛往前摸索，正当我以为可以蒙混过关之际，只听一人道：“一个不留！”
妈呀！我一下睁开眼，白绸轻舞，击倒最近的那个人，回过头去看，宇文燕居然狼狈的四处躲闪，当真一点武功都不会！我在心里骂了一声废物，连忙飞身过去，伸长白绸，一下打中那个人的胸口。
“你还愣在那里做什么？快跑！”我冲他吼了一声，用白绸缠住最近的一个人的脚，一下将他绊倒在地。他一笑，却是站在原地没有动，估计是被这种仗势吓傻了……
我迅速从地上捡起几颗石子，飞快的扔向那几个人，只是眨眼的功夫，那几个人便被点了穴，呆呆的站在原地。
“呼~”我舒了口气，转头去看他，他正冷冷的看着这群刺客，眼里流露出一丝寒意。我心下一沉，随即拉着他的手往山坡那头跑，“还愣着做什么？点穴点不了多久？！”我根本就没有用内力，所以，点穴只有五分钟而已。
拉着他跑了很久很久，直到实在跑不动了，我才停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喘了几口气，脱口而出，“怎么每次遇到你都没有好事情？！”
“你是不是后悔救了我呢？”他的脸上浮现出云翳背后青阳般和煦的笑容，似是说给自己听一般又重复一遍，“后悔了吗？”
后悔？我翻了个白眼，要后悔四年前就后悔了，哪等得到今天？！
“我看你也安全了，我走了，后会无期！”我拍拍屁股，走了几步，觉得脚下的感觉没对，低头一看，我的鞋袜全没了！
啊！倒霉啊！我有一种仰天长啸的冲动！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轻盈的马蹄声，我还来不及反应，身子猛地一轻，就被捞上了马。我回头一看，他的眼眸如涓涓清水浸湿的冰轮，清辉冷冽，但在我抬起眼眸的那一刹那，发现那里面似乎渐渐透出一丝温柔。
“我有马，送你回去。”
什么？还没等我回过神来，马儿便飞驰而去。
此时已是清晨，旭日冉冉升起，从山丘的这边一路看过去，蔓延着一片又一片的野花。从未见过如此撼人心魄的花景，顶着露珠的鲜花从脚下一直开到不远处那升起的旭日的小山坡，红橙黄蓝粉紫白多得数不清，一朵，一串，一支，一簇，含苞盛放的形态多得数不清。
我深呼吸一口气，花的芳香沁人心脾，让我一阵神清气爽。
不一会儿，马儿便到了我们住的地方。我刚想从马背上滑下去，却被他顺势捏住了我的腰，逼迫我不得不抬眼看他。此时，他深深地凝视我，目光仿佛有什么流转，绵绵不断，如春丝般将我的心一匝匝缠了起来。
“梧桐居士。”
梧桐居士？这一声直接将我失神中拉了出来，我的心猛烈的抽搐一下，只听他忽然轻轻的一笑，在这一瞬间，我只觉所有的人，所有的物，一切的一切，无声与有声，无色与有色，全都融合在这样的笑容里。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浮生，一笑倾天下。
“小女孩，后悔了吗？”
我微微怔了一下，轻笑一声，“没有，至少现在，我没有后悔救过你。”
他稍稍失神一刹那，片刻之后，他捏住我的下巴，迫使我不得不与他对视，在他的眼里，我清楚的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我可是——坏人哦。”
“噗嗤”一声，我忍不住笑出声来，世界上有哪个人天天把“坏人”挂在嘴边？！我想了一下，道：“至少此刻，我不认为你是坏人。不过，你要是再抱着我，我可能会对你改观的。”
“是这样？”他不但没有放，反而将手收得更紧，唇边浮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然后他做出了让我这一辈子都无法忘怀的事。他的眸子渐渐迷离，微微俯身，毫无预兆，轻柔有力，温柔的吻了下来……
草原上忽然起了风，吹动了我们的发丝，这样静的早晨，这样近的距离，我仿佛听到他有些急促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
等我回过神来，已经下意识的推开了他，咬牙切齿的瞪着他：“你这无赖，还不快放手？”
他静静的看着我，轻声道：“你是我的。”
我瞪大了眼睛，左手挥出，拇指与食指扣起，余下三指略张，手指如一枝兰花般伸出，姿势美妙已极，忽的一下点中他的穴道。他愣了愣，那双黑曜石般美丽的眼睛眸光流转，沉香一般使人沉静，点点眸光闪动，仿佛与身周流动的浅金色阳光相融了，水华一色。
“你应该庆幸，我不想杀你。”我从马背上滑下来，“但我不确定，那些杀手会不会。”说着，我扬了扬马鞭，重重的拍向马屁股。
马儿长嘶一声，跑远了。我轻轻摇了摇头，转身。就在转身的刹那，却正好对上一双看不出任何情绪的水蓝色眼眸。就在不远处，缙云正面无表情的看着我，一言不发。
“徒儿……”
他没有应我，转身回到了帐子里。
*
我接过来，借着昏暗的油灯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啧啧，这泥金印花可真漂亮，而且比捻金线绣上去的要轻，很好。”我摸了一下，这缎子很是细滑，但比起凤无双送我的那套衣服，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四弟懂得真多。”冷三爷收回了缎子，“我今天和卖缎子老板商量了一下，他听说我们要开染坊，愿意出一部分钱，工人，只是年底分红的时候他想多分一点。”
“三爷，最重要的是技术。”我坐下来，瞥了瞥缙云的帐子，“对了，三爷，大哥回来的时候，可有说什么？”
冷三爷瞄了我一眼，似笑非笑的收起缎子，“他什么都没说，就是闷着头回到了自己帐子，只是稍早些时候，那个郡主来过，见老大没回来，也没说什么。只是她的贴身丫鬟……”
“她的贴身丫鬟说了什么？”我一下来了精神。
“夫人，是吃醋了吧？”冷三爷暧昧的笑道，“那个丫头就说三天后邀请我们去参加他们什么宴会来着。”
我“哦”了一声，伸了一个懒腰，回到帐子里。此刻，缙云睡的正香，墨黑冰凉的长发蜿蜒一如春夜的溪流，浅麦色的肌肤露在薄毯外面，映着漏进来的月光，像是一樽华美的雕像……
我叹了口气，走上前去，坐到他身边，伸手将毯子替他拉了上去。仿佛是无意识的，他稍一侧身，就把我的手压在了他的手臂下，我吃惊之下，想要挪开他，却又怕不小心惊醒他。哎，还真像个孩子呢！我笑着摇头，修长的手指抚上他白皙的前额，将随意散落在他脸上的细发拨开。
“呼……”腹疼的感觉又来了，不知道最近是不是骑马骑多了，我的下腹隐隐作疼。正想着，忽然只觉的腹痛如绞，忙弯腰捂住了肚子。
“你怎么了？”缙云睁开眼，一脸紧张的看着我。
我觉得有些尴尬，忙摇头，“没什么……”话音刚落，忽然感觉一股灼热的液体从下身涌了出来，我顿住，这感觉，难道是……那个？
这几年我就一直担忧傻妞初潮的事，没想到这么突然就来了！还好，我有经验，要是傻妞遇到了，还不吓死？！
我急忙抬头望了望缙云，还好他没有察觉出来，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师父，我去和冷三爷他们睡吧，你好生休息。”他咳了一声，将毯子披在我肩上，起身掀起帘子就走了出去。一见他离开，我紧绷的神经才慢慢松弛下来，急忙从包袱里拿出一件我最不喜欢的衣服，撕成一条一条，暂时做了个应急的布包垫在下身。
好了。我舒了口气，腹疼一阵一阵传来，我蹙着眉，抱着肚子，第一次是这样的，忍忍就过了！
“师父。”帐外的人影动了动。
“啊？”我条件反射的应了一声。
“听三爷说，你晚上还没吃什么东西，我给你端了热羊奶。”他顿了一下，“我可以进来吗？”
“等，等一下！”我忙收拾被撕扯坏的衣服，然后端坐在榻上，“进来吧。”
缙云应了一声便进来了，他把手里暖暖的羊奶送到我手里。我的胸口一热，眼中忽然泛起一丝感动的酸涩，一言不发的捧着罐子喝了好几口，一股暖流顺着喉咙，蔓延到四肢百骸。
“塞外的夜晚不比中原。”说着，他脱下衣服，又一层披在我肩上，“你小心受寒。”
我扯了扯衣服，一股淡淡的檀香味传入鼻端，从帐篷的缝隙里漏进来几丝明月光，在地上形成淡淡的光斑。从我的位置望过去虽然望不见月亮，不知为何能感觉到今夜的月光格外温柔。
是的，很温柔。
第二天一早，我一边穿外袍，一边打哈欠，睡意犹存的揉了揉眼睛，掀起门帘。门帘后，是一张俊秀无比的脸，此时此刻，四目相投，目光交接。
我吸了口气，尴尬的转移了视线，正好瞥见三爷撩起对面的门帘，我连忙走上前去，“三爷。”
冷三爷好笑的看了我们一眼，轻咳了两声，“咳咳。”
“怎么呢，三爷？”
“昨晚着凉了。”冷三爷看了看我们，无奈的一笑，“所谓夫妻吵架，床头吵架床位和，就是苦了我们这些弟兄了。”
我一怔，脸上蓦地一红，“我等会儿再去打听玉胤消息，你们一起去和昨天的老板谈生意吧。”说着，我回到自己的帐内拿了玉胤的画像，便一个人跑到了街上。
一整天，问了好些人都了无音讯。我一筹莫展的拿着画像，抬眼就瞅到了一身挂着铃铛的红衫群，只见左襟为枣红短袖，衣领，袖口，裙摆全绣着精美的金线，下身是绯红裤裙，外罩着粉红色纱裙，腰间系着小串的金色铃铛，当真光彩明艳。请记住我们的网址读看看小说网)
“好漂亮的裙子。”我忍不住走上前去，细细摩挲着衣裙上的刺绣，这绣法，这针法，真是细致。
“公子？”小贩诧异地看向我。我注意到自己的身份，轻咳两声，“老板，包起来，送到郡主那里。”说着，我又写了一张字条，放进衣服里，掏出铜钱，“老板，这是辛苦费。”
“多谢多谢！”
我得意的咧了咧嘴，好徒儿，师父我可又帮了你一次！
晚上回到帐内，桌上放着一杯热羊奶，还有一件一模一样红色铃铛裙……
一丝淡淡的温暖在心里悄悄的蔓延着，从身体，一直，到心里。
我怔了怔，犹豫再三之后，禁不住漂亮衣服的诱惑，拉起衣服在身上比来比去。诅咒了几遍突厥服饰后，我终于系上了最后一根腰带，臭美的铜镜前转了一圈。铜镜里映照出一个异国女子，身穿左衽窄袖长袍，下裳有裙和裤，前长拂地，后长曳地尺余，双垂红黄带，充满了异域风情。
嗯，还不错。
正臭美着，门帘忽然被掀了起来，缙云他们就这么走了进来。听到脚步声，我下意识的回头，他们三人就站在那里，看着我，一直看着我，呆呆的看着，我被看得浑身不自在，低头打量一遍自己，自觉没什么不妥。
“你们……”
“哎，我还以为是那个刁蛮的郡主呢？原来是夫人！”冷三爷一笑，上下打量我一番，“夫人啊，你这一身，可比那郡主漂亮多了！”
我尴尬的咳了两声，忽然瞥见冷三爷给缙云打了个眼色，缙云回过神来，那薄薄的嘴唇浅浅勾起，语声如若琉璃寒冰，空灵漂浮，“娘子，你很漂亮。”
娘子……听到这个词的瞬间，我微微怔忡一下，心里涌起了一种说不清的感觉，就像映照在水面上细碎月光，有些碎，有些乱，有些——捉摸不定。
“无知，今夜我们出去喝酒，免得扫了某些人的雅兴。”说着，冷三爷便拽着易无知出了帐篷，在出帐篷的那一刹那，我清楚的看见易无知推了缙云一把，而后，我们就撞在了一起。
易无知居然会下这种黑手！
正当我恨得牙痒痒的时候，缙云忽然放开了我，退后一步，“师父。”
我愣了一下，搔搔头，“这条裙子很漂亮，谢谢。”
“裙子？”他的眼中流转着一抹诧异，只这个表情，再联想起三爷那八卦的神情，所有的线索一连串……三爷，这么大把年纪了，居然还做这种事？！
“喔，对了，我今天收到口信，郡主说，明晚约你到湖边一叙。”我睁着眼睛说瞎话，然后不安的抬眸望他，“好徒儿，你会答应的吧？”
他低头凝视着我，那蓝水晶一样异彩流动的瞳仁仿佛蒙上了一层透明的灰，像沾了尘的水晶，让人无从看清。良久，他笑：“好，我知道了。”说着，他撩起门帘，转身离去。
望着他身影迅速消失在帐前，莫名的，一种暗淡的无奈，夹杂着郁闷在我心中缓缓腾升起来。
他居然一口答应了？
我一直认为，要费一番口舌，因为他的心里，还没有放下。
我已经习惯了他的眼里只有我，正因为这只是个习惯，所以，改变了，就会不习惯。
*
夜深之时，在草原上抬头望月，有一种朦胧的美感。
也许是草原的寂寥，也许是眼前的湖面太过平静，也许是夜空太近，天空太广，湖面如明镜般反射了月亮的光辉，像是碎银一般闪耀着温润的光辉。正值夏末，萤火虫四处飞舞，点点闪烁盘旋在浓浓的夜色中，浮光丽影，美轮美奂。
这还真是一个约会的好去处！
我躺在草地上，忽听身后有一阵悠扬的马蹄声，连忙翻身匍匐在地，不一会儿，便看见完颜真策马而来。她穿了那一件红色衣衫，那双眼睛明亮而有神韵，宛如春日清晨的第一道光，无法掩饰住她的兴奋与羞怯。
她翻身下马，马儿毫不客气低头喝起水来，她也蹲着身子，用手掬了一些水抚了抚面颊。几分钟后，一阵马蹄声再次传来，我望过去，果然是缙云那小子。只见他一袭白衣，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难以逼近的气息，他那水月清濯的眸中，隐隐蔓延开的那一抹飘渺若无的森寒刺骨……
这样的缙云，是我所不熟悉的。
他策马而来，远远看着湖边的女子，眼神有那么一刹那的恍惚，忽的飞身下马，从身后猛地抱住少女。
我的心剧烈的一震，一种说不清的怅惘像针尖般慢慢升起，渐渐扩散……
湖面水汽氤氲，女子曼妙的身影透过水雾，如同笼上了一层轻纱，透着一番朦胧的韵味。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可以看见少女的侧脸，她的笑容像晨曦微露中临风轻颤的花朵，如此美丽而诱人。
完颜真完全没有中原女子的扭捏，忽的一转身就投入缙云的怀抱。湖面的剪影清清楚楚映着两人相拥的甜美……
“哎。”我也不知道是叹气还是舒气，刚想离开，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方才还紧紧相拥的一对男女猛地分开。缙云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女子，瞳孔猛的一缩，“怎么是你？！”
“是我？”完颜真眯了眯眼，愤怒的看向缙云，“那你以为是谁？！”
缙云一愣，转身便走，没有丝毫的犹疑。完颜真一见如此，大吼一声，“你什么意思？本郡主身份高贵，是你想碰就碰，想推开就推开的吗？！你给我站住！你把话说清楚，你站住！”
缙云没有停下脚步，径直走向马儿，正在这时，完颜真猛的一甩手，一记鞭子向缙云猛地抽过去，而他，却是一动不动。
完颜真见他不躲不闪，倒是急了，忙收手，但鞭尾还是扫过了他的脸颊，她顿时愣住，“你，你为什么不躲，为什么不躲开我的鞭子……”
“这是我自找的。”缙云冷冷的说了一句。
完颜真怔怔的看着他，“你们中原的男子都是这样的么？如此多情，却又如此无情！为什么……为什么……”她喃喃自语，神情说不出的幽怨。
缙云笑了起来，他明明在笑，可是那狭长的眼角流出的波光却让我感觉到一丝冷冷的寒意，他伸手，摩挲着完颜真那娇艳如樱桃般的红唇，忽的上前一步，吻住了她。
哇咧咧——太快了吧！
我忙翻身靠着草坡，不敢再看下去，眼睛随着那轮明月而去。不多时，一声大喊，猛然一声女声传来，“诸葛缙云——”
我吃了一惊，探出脖子一看，正好瞥见缙云已然翻身上马，笑的一脸清冷，“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你说什么？”完颜真一脸悲愤，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她死死的拽住缙云的缰绳，如桃花般娇嫩的面容倔强地仰着。缙云低下头，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也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只见完颜真怔怔的放开缰绳，脸色苍白。
“驾……”马儿长嘶一声，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连绵的山丘中。
完颜真愣愣的看着他跑远，片刻之后，也上马离去。
*
他们离去后，我睡着了，睡醒之后，时辰也不早了。
草原上，四周草静风止，连日间聒噪的鸣虫也安静的悄无声息。我悠哉悠哉的走到湖边，朝方才隐藏的位置张望了一会儿，自觉不会被发现，便安心的坐到湖边，脱掉鞋袜，将双腿泡在凉凉的湖水里。
我望着满天繁星，看着它们的水里的影子，不禁自问，我是不是错了？完颜真的出现是不是一个错误呢？本来是一个人痛苦，为何还要多一个人来痛苦呢？！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我正准备起身离开之时，忽然听到背后竟然传来一阵脚步声，霎时间仿佛空气都冷到冰点。我忙缩回脚，站起身来，回头一看，竟是阿九！
他今夜没有用面纱，五官精致而完美，黑发如段。那深邃的黑色眼眸一晃一晃的映着水波，整个人虚幻的如阳光下的薄雪。
“想不到你有这么好的兴致。”虽然四年前有过一面之缘，但那时的我是一个十足的小胖妹，他一定认不出来的！
“我正好来这边赏风景，没想到——这么巧。”他清透的嗓音低而不沉，如琉璃般纯净而无丝毫感情，那优雅的语速隐隐撒发着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
“那不打扰你的雅兴了，我走了。”我十分不雅的拿起鞋袜，吹了一声口哨，等了半晌，马儿还没有来！不会吧……难道马儿睡着了？
“呵呵……”我干笑两声，“我先回去了，不打扰了！”
刚走了没几步，忽然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仔细一看，全是些蒙面人。我心中一悸，回头看他，此时的我无法确切的形容他的目光，好像冬日冷感的阳光，慵懒而淡漠，又仿佛秋夜里淡淡的星光，疏离而遥远，现在他，与我所认识的少年，以及草原上的那个人，完全是不同的人……
阿九，或许不是普通人。
正想着，那群黑衣人已将我和他围在中间，我愣了一下，连忙把眼睛一闭，道：“各位大哥，我不认识他，你们该干嘛就干嘛，我什么都看不见！”
我装作瞎子一般，闭着眼睛往前摸索，正当我以为可以蒙混过关之际，只听一人道：“一个不留！”
妈呀！我一下睁开眼，白绸轻舞，击倒最近的那个人，回过头去看，宇文燕居然狼狈的四处躲闪，当真一点武功都不会！我在心里骂了一声废物，连忙飞身过去，伸长白绸，一下打中那个人的胸口。
“你还愣在那里做什么？快跑！”我冲他吼了一声，用白绸缠住最近的一个人的脚，一下将他绊倒在地。他一笑，却是站在原地没有动，估计是被这种仗势吓傻了……
我迅速从地上捡起几颗石子，飞快的扔向那几个人，只是眨眼的功夫，那几个人便被点了穴，呆呆的站在原地。
“呼~”我舒了口气，转头去看他，他正冷冷的看着这群刺客，眼里流露出一丝寒意。我心下一沉，随即拉着他的手往山坡那头跑，“还愣着做什么？点穴点不了多久？！”我根本就没有用内力，所以，点穴只有五分钟而已。
拉着他跑了很久很久，直到实在跑不动了，我才停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喘了几口气，脱口而出，“怎么每次遇到你都没有好事情？！”
“你是不是后悔救了我呢？”他的脸上浮现出云翳背后青阳般和煦的笑容，似是说给自己听一般又重复一遍，“后悔了吗？”
后悔？我翻了个白眼，要后悔四年前就后悔了，哪等得到今天？！
“我看你也安全了，我走了，后会无期！”我拍拍屁股，走了几步，觉得脚下的感觉没对，低头一看，我的鞋袜全没了！
啊！倒霉啊！我有一种仰天长啸的冲动！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轻盈的马蹄声，我还来不及反应，身子猛地一轻，就被捞上了马。我回头一看，他的眼眸如涓涓清水浸湿的冰轮，清辉冷冽，但在我抬起眼眸的那一刹那，发现那里面似乎渐渐透出一丝温柔。
“我有马，送你回去。”
什么？还没等我回过神来，马儿便飞驰而去。
此时已是清晨，旭日冉冉升起，从山丘的这边一路看过去，蔓延着一片又一片的野花。从未见过如此撼人心魄的花景，顶着露珠的鲜花从脚下一直开到不远处那升起的旭日的小山坡，红橙黄蓝粉紫白多得数不清，一朵，一串，一支，一簇，含苞盛放的形态多得数不清。
我深呼吸一口气，花的芳香沁人心脾，让我一阵神清气爽。
不一会儿，马儿便到了我们住的地方。我刚想从马背上滑下去，却被他顺势捏住了我的腰，逼迫我不得不抬眼看他。此时，他深深地凝视我，目光仿佛有什么流转，绵绵不断，如春丝般将我的心一匝匝缠了起来。
“梧桐居士。”
梧桐居士？这一声直接将我失神中拉了出来，我的心猛烈的抽搐一下，只听他忽然轻轻的一笑，在这一瞬间，我只觉所有的人，所有的物，一切的一切，无声与有声，无色与有色，全都融合在这样的笑容里。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浮生，一笑倾天下。
“小女孩，后悔了吗？”
我微微怔了一下，轻笑一声，“没有，至少现在，我没有后悔救过你。”
他稍稍失神一刹那，片刻之后，他捏住我的下巴，迫使我不得不与他对视，在他的眼里，我清楚的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我可是——坏人哦。”
“噗嗤”一声，我忍不住笑出声来，世界上有哪个人天天把“坏人”挂在嘴边？！我想了一下，道：“至少此刻，我不认为你是坏人。不过，你要是再抱着我，我可能会对你改观的。”
“是这样？”他不但没有放，反而将手收得更紧，唇边浮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然后他做出了让我这一辈子都无法忘怀的事。他的眸子渐渐迷离，微微俯身，毫无预兆，轻柔有力，温柔的吻了下来……
草原上忽然起了风，吹动了我们的发丝，这样静的早晨，这样近的距离，我仿佛听到他有些急促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
等我回过神来，已经下意识的推开了他，咬牙切齿的瞪着他：“你这无赖，还不快放手？”
他静静的看着我，轻声道：“你是我的。”
我瞪大了眼睛，左手挥出，拇指与食指扣起，余下三指略张，手指如一枝兰花般伸出，姿势美妙已极，忽的一下点中他的穴道。他愣了愣，那双黑曜石般美丽的眼睛眸光流转，沉香一般使人沉静，点点眸光闪动，仿佛与身周流动的浅金色阳光相融了，水华一色。
“你应该庆幸，我不想杀你。”我从马背上滑下来，“但我不确定，那些杀手会不会。”说着，我扬了扬马鞭，重重的拍向马屁股。
马儿长嘶一声，跑远了。我轻轻摇了摇头，转身。就在转身的刹那，却正好对上一双看不出任何情绪的水蓝色眼眸。就在不远处，缙云正面无表情的看着我，一言不发。
“徒儿……”
他没有应我，转身回到了帐子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