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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玖肆.端倪

    玖肆.端倪

    “主公找贵女是为了何事?”乐芊面对强硬的姬晞使臣,态度并不显得谦卑。(读看看小说网)

    使臣嘴上两撇小胡子扬了扬,有对她不满的意味,说:“主公找贵女,是贵女福德。夫人为何阻拦贵女好事?”

    这话叔碧听了觉得刺耳,再看鲁公姬晞派来的这个使臣,明显一脸的奸臣相,尤其两撇小胡子飞啊飞的,像苍蝇一样恶心。她瘪瘪嘴巴,略提高垂及脚踝的裳,跳下了马车。微眯双眼,她故意偏着头对使臣道:“此事非夫人阻拦好事,而是汝有失礼节。鲁公若要找我,若不禀明何事,无非公事,男女有别,汝是要我与男子私会,是不?”

    使臣一时答不上来,红了脸,恼羞时不由怒道:“鲁公乃汝之主公,鲁公所言汝履行便是,不容汝有所怨言!”

    “放肆!”

    一个男子低沉的喝声突然从使臣背后响起。众人皆一惊,见是鲁公姬晞本人兀然出现在众人视野里。

    叔碧并不像一般女子羞涩地低下头,反而昂起头,稍微蹙眉,看姬晞走来。鲁公姬晞在玄衣外面披了件朱红大袍,背绣九雀,浓墨发髻一点不沾雪,显得脸孔愈是白皙,五官愈是英挺。除去他弑兄夺位的丑事,事实上他在鲁国的政绩也是赫赫有名的。说他是仁主算不上,道他有五分是英明君主,倒也不过为。可是叔碧身在乐族,自然秉承乐离大夫的主张。她自身又是极其钦佩乐芊以及乐离大夫,肯定无法接受姬晞弑兄夺位的行为。上次主动与鲁公姬晞接触,只是为了乐芊的计谋,论及个人喜好,肯定不喜欢姬晞。

    “夫人。”姬晞来到乐芊面前,展眉一笑。他习惯肃穆的脸在笑容下,变得有丝异样,让人感觉是在阴沉的天气里突然露出了一缕阳光。

    那使臣见他对乐芊笑,立马哆哆嗦嗦地跪了下来:“主公。”

    叔碧眉头再次打个结:这人究竟收了什么样的人当臣子?简直是个见风使舵习于拍马屁的,真让人看了厌恶。

    姬晞对乐芊笑眉,眼睛当然是要看一看乐芊身边的叔碧。见叔碧那副不屑的样子,他心里立刻了然几分。然他不会直接对她说话,只继续对乐芊说:“我找贵女,是想说几句话。可是夫人对我不放心?”

    “主公有公事要嘱咐贵女。吾作为子民怎能拒绝?”乐芊对付姬晞同样不会口软。

    姬晞笑道:“夫人所言差异。吾是来求得贵女相助。求于贵女,始因贵女曾求于吾办事。而此事,吾已是帮贵女达成。贵女,可是不?”

    这点叔碧不能反驳。她求姬晞在射礼上揭穿乐业的阴谋,姬晞不仅帮她办到,还坚持站在了她们这一边。从情理上讲,或许此事对他有利,但确实是她求于他,欠了他一个大大的人情。同理,受益者的乐芊,也是不能随便拒绝的。乐芊稍微沉了沉语气,吟道:“贵女委托主公之事,实乃老妇之托。若主公欲吾等还恩,由老妇还主公之恩。”道完,她便要下跪答谢恩。

    姬晞没有伸出手去扶起她,只说:“夫人请起。吾承受不起。”

    “主公之恩,子民受惠,理当谢恩。”乐芊听说叔碧求姬晞时,不是没有想过姬晞之后会为难自己这事,也想好了必须由自己一人承担。

    姬晞两眼眯成狭缝,在她跪下来时笑笑,道:“夫人,此事乃贵女亲口向吾所言,便是贵女向吾所托,夫人介入吾与贵女之间,并不妥当。”

    “此事乃老妇命于贵女,由老妇承担起重责,有何不可?”乐芊道。

    百度搜索读看看)”姬晞忽然叹出口长气。

    叔碧耸耸眉,实际上看乐芊向这人下跪,并不顺眼。若不是乐芊使眼色不得她插手,她早就想代替祖母下跪了。无论怎么看,这人都是想使阴险的人,让她实在喜欢不得。

    姬晞说:“贵女有求于吾,无论是否为夫人所托,然而,若非夫人与贵女信任于吾之为人,可是会将此等要事托付于吾。因此,夫人与贵女如今戒备于吾,匪夷所思,不得让吾怀疑是否有小人向夫人与贵女谗言,令夫人与贵女不再信任于吾。”

    这……叔碧猛地眨眼睛,瘪瘪嘴。这人,他难道不知道吗?她们是利用他阴险的心态,才求助于他的。

    “莫非贵女所想与吾有差异?”姬晞对着乐芊说,话里却是针对叔碧说,那是由于乐芊的神情微有变化,叔碧则仍旧一脸的气恼。

    叔碧眉毛一提,左边脸颊扭了扭,只管听他怎么狡辩。

    姬晞一言一语,条理清晰地说道:“贵女进言之时,吾便思及其中是否有诈。毕竟若贵女所言有诈,吾必然是要在天子面前犯下诬告之罪。此罪对于公侯之身,也是罪不可恕之大罪。但后来吾愿意受贵女之托,乃是思及贵女信任吾之心意。贵女非阴险小人,以君子之怀告吾以真事,吾甘愿涉险,以君子之怀回复贵女心意。此事,斓贵女也在场目睹,吾所言可是有错?”

    原来,他一早就看见了她和端木等人。季愉听到姬晞这么大声地说话与表态,只好从比较远的地方开始动脚,走了上前。向姬晞行了礼节,季愉说:“吾当时在场,鲁公之为人表率,吾深感钦佩。”

    “斓贵女乃明理之人。”姬晞嘴角笑笑道,向季愉回了礼节。

    季愉微微笑,再度屈腰还礼。

    叔碧看闺蜜走过来,听闺蜜与姬晞交谈了两句,好一会儿才明白了季愉的意思。这种人,敷衍就得了,何必一表正经地讲理,只会让自己被他缠上而已。想一想,没错儿,叔碧立刻也假意笑道:“主公,有何事吩咐于吾?吾乃主公子民,必尽心尽力为主公效忠。”

    姬晞双眼微微夹成缝,看一看她们两个,对叔碧说道:“贵女,既然贵女想让吾当众表明心事,吾也不好推却了。”

    什么?心事?叔碧有大风刮来寒毛竖立的感觉,身子瑟抖了下。

    来不及阻止姬晞说话了。姬晞向她一个拱手,大声说:“吾只想对贵女言明一事。今日射礼狩猎,吾之所获,必都呈献给贵女,以表吾对贵女一片诚心。”

    伴随姬晞这句话,还真的一阵大风刮了过来,夹带大颗的雪粒撒了在场人个个头上脸上一层雪花。众人皆以为:自己莫非听错看错了。姬晞这人,向来性子高傲,目中无人,既然能杀得了自己兄长继位,又曾几何时求于他人?从未求过人的姬晞,现今主动向一女子示爱,未免太匪夷所思了,简直是前所未闻的惊天悚闻。况且,如果这女子是天下皆知倾国倾城的美人,如荟姬之类,倒也可信几分。现却是向一个小小采邑平庸之姿的贵女,一切推论下来。众人只能得出一结论:莫非,鲁公是病了?

    必是病了。叔碧口中喃喃。这个人得了脑子的病。

    乐芊虽在之前接见过使臣,隐约听说过姬晞的来意,但不过以为姬晞是一时兴起。如今听姬晞亲口当众表示,变成了两码事。莫非,姬晞是动真格的?

    季愉另有所想。舍去叔碧是否喜欢对方一事,鲁公姬晞的算盘,她多少能有点体会。只因于自己正是与公良谈婚事,知道公侯婚约有太多束缚,公侯对婚约所想有太多盘算。姬晞选择在射礼过后向叔碧求爱,明显由于乐芊在射礼上的表现以及天子对于乐芊一家的关怀,已经引起众人注意。乐芊到此地,对外宣称只带了叔碧一个孙女。叔碧自然成了乐芊最爱的子孙。有男子看了射礼之后,向叔碧求爱也不奇怪了,包括鲁公姬晞。为此可以证明,姬晞坐在鲁国君主这个位置,也是不太容易。

    “贵女。待吾事成之后,便会向天子禀明此事。”姬晞表明心态后,旋身甩袍,英姿焕发地走了。

    “哎——”叔碧大叫,气得跳脚的样子。她可是什么都没答应他,他这是想强娶她吗?

    季愉上前两步,一把拉住叔碧的袖口,将闺蜜想要追姬晞的脚给扯了回来。

    “此事,吾绝不答应!”叔碧冲姬晞离开的背影大声宣告,恼得直跺脚。

    季愉只得将她的手背狠狠拧一把,阻止她再出口错话。叔碧经她这再三提醒,总算意识到另一旁还有人在看着。

    那是,一辆马车,不知曾几何时已在他们对面的林中静悄悄地停驻。马车上的帷幔掀起一角,露出一张圆呼呼的笑融融的老妇人的脸。然而,这华贵足与太房姜后相媲美的马车,季愉是一眼便能认出来的。只因这马车在大学门口出现时惊天动地,她不想记住都不行。因此,这个露脸的老妇人,应是传闻里的由姬大人了。

    “是何人?”叔碧嘘喘着气。这个老妇人,眼睛看似温和,却不知为何让人感觉心里毛毛的。而且,见这般富贵的马车和衣饰,绝对不会是一个普通的老夫人。

    “侍候太房,为天子食母,由姬大人。”季愉答道。为此,她拉了下叔碧,与乐芊齐向由姬的方向行了拜礼。

    由姬对着她们三人,远远如温水似地笑了笑,点了点头,真是看起来像和蔼可亲的一个老妇人。她从马上帷幔中缩回脑袋,赶车的寺人扬起马鞭,马车循着雪道,缓缓离开。

    “不是太房之人,为何对吾等如此亲切?”叔碧在马车离开后直起腿时,擦擦额头冒出的汗珠子,实在费解。

    “不知。”季愉摇摇头,对于由姬,这回应是头一次正面相见。至于上一回,仲兰扔司徒勋泥巴,她有幸远远见由姬一个模糊的影子。所以,对于由姬,她其实根本不认得。

    乐芊也是不认得由姬的。在宫中,乐芊只在姜后身边做事,不见由姬有曾拜访姜后。对此姜后的说法是:由姬老人家身体不适,几乎是不入宫的,常年告病在家。除非特别原因,由太房亲自派人去请由姬到太房屋里私下会面。舒姬对此的解释是:老夫人似乎退居幕后,然实权紧握,太房天子凡事若无她参与,倒是稀奇了。所以,吕姬可以驳太房的嘴,但对于由姬仍是十分的效力。

    由姬在宫中的实权是什么?是个神秘的谜。

    舒姬说:不知为何天子与太房会敬畏她?舒姬说这话的语中带了恼怒。毕竟与由姬做对手太久,并且屡屡失策于此人,她对于由姬那张俨然和蔼可亲的脸过于深恶痛绝了。

    不过,还真的没有人亲眼见过由姬犯过什么过错。因此,由姬做什么事都好,绝不会让自己亲自去做。血,也绝不会沾上她自己的手。

    舒姬是服侍姜后的人,但是,在见过姜后和舒姬之后,季愉心里明白:论谋论勇,恐怕舒姬都不及自家主人姜后。

    姜后真的是从不在夫人们面前提及由姬的事。听夫人们谈由姬,她会默声,只听不说。

    这事其中的蹊跷,公良知道吗?季愉脑中忽然冒出这样一个念头。她蓦地顿脚回头,看向端木。

    端木摸着剑柄,对于她询问的眼神只眨眨眼,道:“贵女有何事?”

    “汝可是知道由姬大人?”季愉问。

    “由姬大人乃太房之人,此事宫中皆知。”端木耸耸两侧肩膀,比她还不解的脸色回答道,“吾进出宫中甚少,知宫中之事也甚少。对于由姬大人,曾听说为天子食母,余不知。”

    真是不知?季愉在他惘然的一张脸上瞧不出端倪,只好掉回头。

    林中鼓声密集,众人是都要往天子旗下靠拢。

    季愉几人皆都重新上了马车。葵士骑上一匹枣红骏马,端木坐在赶车位上,甩马鞭子。

    马车辘辘地往前行驶。马车里,三个女子心事不宁。叔碧是因着鲁公姬晞突然的表态,惊讶愤怒,一时占满心头,驱之不去,烦恼得紧。若姬晞真的在狩猎中获得天子应允,向天子求婚事,她难道就得嫁给他了吗?季愉知她心中所想,把她的手握握,嘘一声:稍安勿躁。此事,他愿意,天子不一定愿意。

    天子,不会以为把我嫁给他,是麻雀变凤凰,是我福气吧?叔碧仍是担忧。

    这也有可能。季愉琢磨道。

    那该如何是好?叔碧恼火。

    季愉看着她,想说的话吞进了肚子里。其实,在季愉想法里,似乎这鲁公姬晞,要比隗诚略胜一筹。姬晞的“唯利是图”是摆在表面上的,相比那个永远不知道其想法的隗诚而言,明显好的多了。

    乐芊大概也是听了姬晞“毫不廉耻”的一番表白后,同季愉有此想法,毕竟隗诚这人她听过没见过,不定因素太多。她不对她们两人的对话出声,且是尊重叔碧的心意。况且,姬晞想娶叔碧,若不能得到乐离大夫的同意,是难以实现的。所以这个事要解决并不难,只要稍微向周满透露这个意思,要周满让姬晞直接向乐离问婚事便行了。想必周满不会不愿意帮恩师这个举手之劳的。于是,她对这事的隐忧,反倒是落在了那个突然出现的由姬大人身上了。

    由姬为何会在此地突然出现?女眷,不是都不能进入狩猎场内吗?当然有例外。但是,这个老夫人亲自到这危险之地来,不怕遭遇意外吗?

    “由姬大人是独自前来?”季愉舔了舔干裂的唇角。

    乐芊抬头看了眼孙女,眉头一皱:莫非,由姬坐的马车里,还有其她人在,也看到了刚才那一幕。

    季愉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只因她观察力向来比别人敏锐三分。再有由姬的马车行驶缓慢,使得她能瞧出几分端倪。当由姬的马车轮子驶过坑坑洼洼的路面时,马车并未产生太大的晃动,也未向由姬一人方向多做倾斜。只能证明车上坐的人较多,比较载重,人均匀坐在宽敞的马车厢里。以致车上帷幔被风吹开时,露出的一些衣袂非由姬的衣饰被她瞧见,也不见得奇怪了。

    但会是何人呢?这事值得推敲。

    这一路她们前去,鼓声阵阵,雪花大片大片的飘洒。雪势,又是骤然变大了起来。

    听有传令的卫兵骑着快马一路跑,一路向四周的人宣报最新消息:“平士射中一只雪鹿。据闻东边有雪狐,众士皆往东边。”

    天子周满自己也是个好战之人,听闻后激情飞扬,命令道:“若能活捉千年雪狐,吾命此人为胜者。”

    鼓声磬声,因天子之言,齐齐响起,震耳欲聋。

    阿采是第一次听见这般激烈的场面,不由地拿双手捂住了耳朵。

    季愉等其她人也心惊肉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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