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蒙古各部
在朝鲜使臣离开后不久，熊廷弼很快在城中府邸接见了一批蒙古人。
看着眼前的蒙古鞑子，以及一个女真女人的人头，熊廷弼漫不经心地问道：“朝鲜女子，可有全部送还？”
通事很快把熊廷弼的问话传达。
堂下的蒙古人，伏在地上，恭顺地用蒙古语道：“回经略大人的话，水滨蛮子送给我部的朝鲜女子与汉女，都已送还。”
一旁的通事，很快就将这个鞑子说的话翻译了一遍。
熊廷弼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你等还算识时务。只是，本官听闻，你部多与建奴有联姻。”
通事把熊廷弼的质问再次重申后，这个鞑子立刻是汗如雨下，磕头如捣蒜，“回经略大人，那都是被水滨蛮子之主逼的。我部实在无意对抗大明。”
“本官也不多说，是否有诚意，总要看你等怎么做。”
熊廷弼说着，就挥挥手将这个鞑子打发走了。
“来人，将这几个朝鲜女子，送至皮岛。”
将话吩咐下去后，熊廷弼看了地图一会，叹道：“东虏未平，北虏又成了麻烦。”
“台吉，明国这官，好生无礼！”
“如今水滨蛮子不行了，大汗那边对奥巴济农逼迫得厉害，我们不得不向明国低头。”
“明国人孱弱不堪，有什么好怕的。”
这鞑子贵人却是摇了摇，看向沈阳的方向说道：“明国大得超出你们的想象，这儿是没有多少勇士，不过明国人很多，勇士却是不少，打得水滨的老主人丢盔弃甲，死在逃跑路上的猛将沈有容，就在不远处。”
此话一出，几人都不说话了，他们本来也只是抬杠，他们很早前就和建奴交战过，都很清楚，建奴比他们厉害得多。
来的鞑子是科尔沁左翼兀鲁特部的首领明安的次子多尔济，前次听闻大明收复辽东，科尔沁部便很快派出人来，当时他们只献上了一些礼物，什么实际表示都没有。
当熊廷弼历数他们的罪行，宣布断绝与科尔沁的贸易，最近林丹汗也阴测测地随后派人去向奥巴台吉问罪之后，科尔沁人就彻底坐不住了。
那位大汗摆明了就是要收各部之权，这可是科尔沁部无法容忍的，便是土蛮汗时代，科尔沁都是自行其是，他林丹汗威望远不如自己的爷爷，凭什么号令科尔沁部。科尔沁部此时已经指望不上建奴，只能乞求大明帮助他们对抗林丹汗。
多尔济一行都是轻装骑行，明安本人此时驻牧的地方也离开原不远，很快父子两人就碰头了。
“明国的熊蛮子怎么说？”
多尔济不由露出了为难的表情，低声说道：“熊蛮子并不满意，他要我们拿出实际行动来。”
明安的长子昂洪不由怒道：“明国要我们背弃盟誓，这可不行。何况，若是我们背盟，几位妹妹怎么办？”
明安神色痛苦地沉吟了一会后，才咬牙说道：“多尔济，你带队去水滨蛮子地方，杀几个人再回来。千万小心，不要叫水滨蛮子抓住了。”
此时，他只觉得庆幸，庆幸自己在广宁之战后，观望了一阵，没有上建奴的贼船。不然，这会怕是手下都要叫明军的枪炮打成筛子。这段时间，也有以前科尔沁部的人从建奴那逃回，他如今可是十分清楚大明火器的厉害，还有东江镇步兵的强大。
明安当然不想屈服于大明，但不向大明低头，他们就只有远走漠北。林丹汗的咄咄逼人，可是让科尔沁部的首领济农奥巴都感到压力巨大。
很快，多尔济的人就去建奴的地盘游走了一番，杀了几个建奴，割了人头，送到了辽阳。
黄台吉确认了袭击他们的人是谁，再听闻了兀鲁特部把人头送去辽阳邀赏这个消息之后，自然是暴怒。
“怎么敢！明安他怎么敢？！”
老奴死后，一贯对建奴十分冷淡的科尔沁首领奥巴只派了个小喇嘛过来就算了，与他们交好，联姻逐渐紧密的盟友兀鲁特部也只派了个小喇嘛过来，这事就已经让黄台吉倍感世态炎凉。现在旗丁大批逃亡，连兀鲁特部都背叛了，更是让他深感失败，连续的失败，让后金现在面临的局势比萨尔浒之前更被动。
代善闻言之后，也是十分愤怒，他气冲冲地问道：“老八，要不要把他们嫁过来的女子都杀了？”
黄台吉此时却是已经冷静下来，沉思了一会后，他才开口道：“不必了。”
换作晚年的老奴，说不准就要杀人了，不过黄台吉这人心思一向深沉，他在另一时空，大凌河之役后被祖大寿耍了一把，也一样没杀俘虏扣押的那些祖家人。现在，更是不会彻底把事情做绝，断绝了和科尔沁部搞好关系的可能。
最近连续的失败，让代善和阿敏都堂而皇之的叫他老八，他也忍了下来，不过表面上不在意，心中却总是有股邪火在烧。
大明虽说厉害，不过却是抽不出什么兵力去打蒙古人，造成当下科尔沁人彻底向大明服软的，自然还是之前的大明之友林丹汗。
这位蒙古大汗的理想十分远大，可不仅仅只是加强他直属的察哈尔部的势力，更是要恢复成吉思汗的霸业。这从他的尊号“神中之神全智成吉思隆盛汗”和“林丹呼图克图圣武成吉思大明薛禅战无不胜无比伟大恰克剌瓦尔迪太宗上天之天宇宙之玉皇转金轮法王”便可看出。
好吧，这货给自己封的后面那个尊号，让朱皇帝看了之后，只觉得这个货战斗力不行，果然是因为他太中二。这么羞耻的尊号，朱皇帝都不敢想象这货是怎么让别人叫出口的。
这位一度借着劫掠广宁获得巨大的声望，使得右翼蒙古也恢复朝见的蒙古大汗，一度自认为自己很牛，甚至都敢在喇嘛教中的黄教势力如日中天的时候改尊红教，可他很快发现，别人朝见是朝见，但其实还是不怎么不鸟他，改宗之后更是让他在蒙古各部中威望一落千丈。
他的货物被喀喇沁部控制的朵颜三十六家多次劫夺，喀喇沁还侵占了喜峰口插赏贸易的份额，就使人去讲说，但直接碰了一鼻子的灰。从此，这位蒙古大汗就悟出了“攘外必先安内”的道理，他当时就说：“南朝止一大明皇帝，北边止我一人，何得处处称王？我当先处里，后处外。”
这位自我感觉很好的蒙古大汗，现在无疑是借着大明申斥科尔沁部，想要搞事。
这让熊廷弼感觉很不好，建奴大败之后，大明和林丹汗的盟友关系，现在差不多已经是走到了尽头，这位蒙古大汗想统一蒙古各部的野心，当然是大明不能容忍的。
而且，大明朝堂上的诸公也不是完全不要脸的，对抚赏这种没有岁币之名的岁币，当然也是极为不满，叫嚷着停了抚赏的人可不是一个两个。
对于抚赏这个事，熊廷弼心内当然也是不喜欢的，不过现在建奴还没有平定，就要停了抚赏，在看他来只能说是蠢到家的行为。
大明给林丹汗的抚赏，不过是四万两银子，四万两就能买到林丹汗不劫掠辽西，实际上大明只是丢了面子，在辽西的屯田有了安全的环境，这收益就不止四万两了。岁币这玩意，从隆庆年间俺答封贡就一直没停过，停了给林丹汗的，也挽回不了多少面子。
这一次林丹汗配合大明的军事行动，派了五千人来辽河套放牧，大大地保证了大军的后方，大明也只出了五千两银子。
不过，熊廷弼可不敢站出来反对停抚赏，那些御史一顶畏敌的大帽子扣下来，他也受不了。
而朱皇帝，当然是痛恨岁币的，但是实力不足，他也不会为了面子就停了给林丹汗的抚赏。所以，提这个事的奏折，基本上都被他留中，态度其实十分明显。
林丹汗要站出来搞事，让熊廷弼感觉很愁，朱皇帝也是有点头疼。这林丹汗是个战五渣，但是科尔沁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当然也不可能容忍在自己解决内部问题前，这个林丹汗就先把蒙古统一了。
林丹汗统一蒙古也不会有多高的战斗力，但能以更小的代价解决问题，正常人都不会选难度更高的选项。
所以，朱皇帝很快授意，让熊廷弼直接去威胁林丹汗。
“南朝的皇帝说，已经赦免科尔沁的罪过，要本汗不要领兵去打科尔沁？”
在汗城白城，林丹汗很快得到了熊廷弼的警告。
此时，左右两翼蒙古都有人住在城市里，不过许多蒙古贵族都对此不以为然，他们都认为，这样有悖于蒙古的习俗，十分反对这么干，好像彻底地把游牧贯彻到底，他们就能寻回蒙古帝国的荣光一样。
对于熊廷弼的警告，林丹汗当然是不满的。
“本汗若是不听呢？”
“南朝皇帝说，那便要停了抚赏，还要兴兵来与大汗讲一讲道理。”
林丹汗闻言，久久没有说话，半天后只是斥退了手下。
最近手头阔一点后，林丹汗已经离不开银子。再则，他也清楚，若是大明把那只打败了建奴的军队派来，他未必打得过，所以很快他就认怂。
看着眼前的蒙古鞑子，以及一个女真女人的人头，熊廷弼漫不经心地问道：“朝鲜女子，可有全部送还？”
通事很快把熊廷弼的问话传达。
堂下的蒙古人，伏在地上，恭顺地用蒙古语道：“回经略大人的话，水滨蛮子送给我部的朝鲜女子与汉女，都已送还。”
一旁的通事，很快就将这个鞑子说的话翻译了一遍。
熊廷弼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你等还算识时务。只是，本官听闻，你部多与建奴有联姻。”
通事把熊廷弼的质问再次重申后，这个鞑子立刻是汗如雨下，磕头如捣蒜，“回经略大人，那都是被水滨蛮子之主逼的。我部实在无意对抗大明。”
“本官也不多说，是否有诚意，总要看你等怎么做。”
熊廷弼说着，就挥挥手将这个鞑子打发走了。
“来人，将这几个朝鲜女子，送至皮岛。”
将话吩咐下去后，熊廷弼看了地图一会，叹道：“东虏未平，北虏又成了麻烦。”
“台吉，明国这官，好生无礼！”
“如今水滨蛮子不行了，大汗那边对奥巴济农逼迫得厉害，我们不得不向明国低头。”
“明国人孱弱不堪，有什么好怕的。”
这鞑子贵人却是摇了摇，看向沈阳的方向说道：“明国大得超出你们的想象，这儿是没有多少勇士，不过明国人很多，勇士却是不少，打得水滨的老主人丢盔弃甲，死在逃跑路上的猛将沈有容，就在不远处。”
此话一出，几人都不说话了，他们本来也只是抬杠，他们很早前就和建奴交战过，都很清楚，建奴比他们厉害得多。
来的鞑子是科尔沁左翼兀鲁特部的首领明安的次子多尔济，前次听闻大明收复辽东，科尔沁部便很快派出人来，当时他们只献上了一些礼物，什么实际表示都没有。
当熊廷弼历数他们的罪行，宣布断绝与科尔沁的贸易，最近林丹汗也阴测测地随后派人去向奥巴台吉问罪之后，科尔沁人就彻底坐不住了。
那位大汗摆明了就是要收各部之权，这可是科尔沁部无法容忍的，便是土蛮汗时代，科尔沁都是自行其是，他林丹汗威望远不如自己的爷爷，凭什么号令科尔沁部。科尔沁部此时已经指望不上建奴，只能乞求大明帮助他们对抗林丹汗。
多尔济一行都是轻装骑行，明安本人此时驻牧的地方也离开原不远，很快父子两人就碰头了。
“明国的熊蛮子怎么说？”
多尔济不由露出了为难的表情，低声说道：“熊蛮子并不满意，他要我们拿出实际行动来。”
明安的长子昂洪不由怒道：“明国要我们背弃盟誓，这可不行。何况，若是我们背盟，几位妹妹怎么办？”
明安神色痛苦地沉吟了一会后，才咬牙说道：“多尔济，你带队去水滨蛮子地方，杀几个人再回来。千万小心，不要叫水滨蛮子抓住了。”
此时，他只觉得庆幸，庆幸自己在广宁之战后，观望了一阵，没有上建奴的贼船。不然，这会怕是手下都要叫明军的枪炮打成筛子。这段时间，也有以前科尔沁部的人从建奴那逃回，他如今可是十分清楚大明火器的厉害，还有东江镇步兵的强大。
明安当然不想屈服于大明，但不向大明低头，他们就只有远走漠北。林丹汗的咄咄逼人，可是让科尔沁部的首领济农奥巴都感到压力巨大。
很快，多尔济的人就去建奴的地盘游走了一番，杀了几个建奴，割了人头，送到了辽阳。
黄台吉确认了袭击他们的人是谁，再听闻了兀鲁特部把人头送去辽阳邀赏这个消息之后，自然是暴怒。
“怎么敢！明安他怎么敢？！”
老奴死后，一贯对建奴十分冷淡的科尔沁首领奥巴只派了个小喇嘛过来就算了，与他们交好，联姻逐渐紧密的盟友兀鲁特部也只派了个小喇嘛过来，这事就已经让黄台吉倍感世态炎凉。现在旗丁大批逃亡，连兀鲁特部都背叛了，更是让他深感失败，连续的失败，让后金现在面临的局势比萨尔浒之前更被动。
代善闻言之后，也是十分愤怒，他气冲冲地问道：“老八，要不要把他们嫁过来的女子都杀了？”
黄台吉此时却是已经冷静下来，沉思了一会后，他才开口道：“不必了。”
换作晚年的老奴，说不准就要杀人了，不过黄台吉这人心思一向深沉，他在另一时空，大凌河之役后被祖大寿耍了一把，也一样没杀俘虏扣押的那些祖家人。现在，更是不会彻底把事情做绝，断绝了和科尔沁部搞好关系的可能。
最近连续的失败，让代善和阿敏都堂而皇之的叫他老八，他也忍了下来，不过表面上不在意，心中却总是有股邪火在烧。
大明虽说厉害，不过却是抽不出什么兵力去打蒙古人，造成当下科尔沁人彻底向大明服软的，自然还是之前的大明之友林丹汗。
这位蒙古大汗的理想十分远大，可不仅仅只是加强他直属的察哈尔部的势力，更是要恢复成吉思汗的霸业。这从他的尊号“神中之神全智成吉思隆盛汗”和“林丹呼图克图圣武成吉思大明薛禅战无不胜无比伟大恰克剌瓦尔迪太宗上天之天宇宙之玉皇转金轮法王”便可看出。
好吧，这货给自己封的后面那个尊号，让朱皇帝看了之后，只觉得这个货战斗力不行，果然是因为他太中二。这么羞耻的尊号，朱皇帝都不敢想象这货是怎么让别人叫出口的。
这位一度借着劫掠广宁获得巨大的声望，使得右翼蒙古也恢复朝见的蒙古大汗，一度自认为自己很牛，甚至都敢在喇嘛教中的黄教势力如日中天的时候改尊红教，可他很快发现，别人朝见是朝见，但其实还是不怎么不鸟他，改宗之后更是让他在蒙古各部中威望一落千丈。
他的货物被喀喇沁部控制的朵颜三十六家多次劫夺，喀喇沁还侵占了喜峰口插赏贸易的份额，就使人去讲说，但直接碰了一鼻子的灰。从此，这位蒙古大汗就悟出了“攘外必先安内”的道理，他当时就说：“南朝止一大明皇帝，北边止我一人，何得处处称王？我当先处里，后处外。”
这位自我感觉很好的蒙古大汗，现在无疑是借着大明申斥科尔沁部，想要搞事。
这让熊廷弼感觉很不好，建奴大败之后，大明和林丹汗的盟友关系，现在差不多已经是走到了尽头，这位蒙古大汗想统一蒙古各部的野心，当然是大明不能容忍的。
而且，大明朝堂上的诸公也不是完全不要脸的，对抚赏这种没有岁币之名的岁币，当然也是极为不满，叫嚷着停了抚赏的人可不是一个两个。
对于抚赏这个事，熊廷弼心内当然也是不喜欢的，不过现在建奴还没有平定，就要停了抚赏，在看他来只能说是蠢到家的行为。
大明给林丹汗的抚赏，不过是四万两银子，四万两就能买到林丹汗不劫掠辽西，实际上大明只是丢了面子，在辽西的屯田有了安全的环境，这收益就不止四万两了。岁币这玩意，从隆庆年间俺答封贡就一直没停过，停了给林丹汗的，也挽回不了多少面子。
这一次林丹汗配合大明的军事行动，派了五千人来辽河套放牧，大大地保证了大军的后方，大明也只出了五千两银子。
不过，熊廷弼可不敢站出来反对停抚赏，那些御史一顶畏敌的大帽子扣下来，他也受不了。
而朱皇帝，当然是痛恨岁币的，但是实力不足，他也不会为了面子就停了给林丹汗的抚赏。所以，提这个事的奏折，基本上都被他留中，态度其实十分明显。
林丹汗要站出来搞事，让熊廷弼感觉很愁，朱皇帝也是有点头疼。这林丹汗是个战五渣，但是科尔沁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当然也不可能容忍在自己解决内部问题前，这个林丹汗就先把蒙古统一了。
林丹汗统一蒙古也不会有多高的战斗力，但能以更小的代价解决问题，正常人都不会选难度更高的选项。
所以，朱皇帝很快授意，让熊廷弼直接去威胁林丹汗。
“南朝的皇帝说，已经赦免科尔沁的罪过，要本汗不要领兵去打科尔沁？”
在汗城白城，林丹汗很快得到了熊廷弼的警告。
此时，左右两翼蒙古都有人住在城市里，不过许多蒙古贵族都对此不以为然，他们都认为，这样有悖于蒙古的习俗，十分反对这么干，好像彻底地把游牧贯彻到底，他们就能寻回蒙古帝国的荣光一样。
对于熊廷弼的警告，林丹汗当然是不满的。
“本汗若是不听呢？”
“南朝皇帝说，那便要停了抚赏，还要兴兵来与大汗讲一讲道理。”
林丹汗闻言，久久没有说话，半天后只是斥退了手下。
最近手头阔一点后，林丹汗已经离不开银子。再则，他也清楚，若是大明把那只打败了建奴的军队派来，他未必打得过，所以很快他就认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