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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这床上有暗格小匣叶乾元是知道的。床是宫里的匠人做的,一般都会在做些隐蔽的小匣以便放重要的东西。

    叶乾元在欢庭院设有密室,根本不会放在这些地方,下人们则根本不可能也不敢动。

    想来只有一个可能。

    白阿小。

    叶乾元双手将小匣里那精致的镀金盒给取了出来,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在地上。他宽大的手掌轻轻地摸过盒子的表面,就像是曾经抚摸白阿小的脸一般,温柔细致,满含深情。许久以后才缓慢地将那盒盖掀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方方正正的“叶”字。

    叶乾元浑身都僵住了,没法动弹。

    这个“叶”字,是当初叶乾元握着白阿小的手教他写下来的。叶乾元早以为这张纸在下人们收拾屋子时便丢弃了。没想不仅在,还被白阿小如此细致地藏好了。

    叶乾元想着白阿小的哭泣的脸,心里下起了磅礴的雨。

    “初阳……”叶乾元的眼泪模糊的双眼。

    他一只手颤抖地将那张纸拿起来贴在心口,另一只手慢慢地将盒子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摆在地上。

    狐狸面具。

    一片竹叶。

    吃过糖人剩下的小木棍。

    许多叶乾元已经忘了,或者其实都没在意过的东西,零零碎碎全被当成宝贝一般好生地收在这里。

    他捂着心口慢慢俯身,亲吻那狐狸面具,眼泪一颗颗砸在地板上,悲伤无法断绝。

    这是白阿小离开以后,叶乾元第一次这般毫无顾忌地宣泄情感,也是他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哭。当他看到那个字的时候,所有的痛苦和思念都没办法再忍耐,唯有化成汹涌的泪水喷薄而出,心才不会被淹没。

    叶乾元从来不知,原来白阿小爱他已至此。

    他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这么确定过,坚定过,他也那么爱白阿小。从心到骨的深处,从每一次呼吸到心跳。爱着他的心已远远超过了不敢见他的忧虑。等不了来世,此刻就要见他。

    叶乾元小心地把那些东西放回盒子里,起身将那小盒子放到一旁的矮柜里,而后闭着眼平静了许久,大步迈出门。

    叶乾元唤道:“来人。”

    “奴才在,王爷有何吩咐。”几名机灵的小厮迎了上来。

    叶乾元一边疾走,一边吩咐道:“去找千苹,让她即刻收拾好我的官碟,带些银两衣物,送到马房来。告诉她我要出门些日子,府里的事便由她打理。还有,这安顺院必须日日清扫,屋里的东西一样也不许动。”

    交代完叶乾元便一刻不停地去了马房,将快速地给挑出一匹千里良驹,整蹄上鞍,刚跨上马千苹便带着包袱急匆匆地跑来了。

    “王爷,您这是要做什么?”千苹着急地大喊起来。虽说叶乾元的吩咐她必须照做,可心里却实在不放心叶乾元此时出门。

    叶乾元弯腰一把将包袱拉过来,道:“去庞山,找初阳。”言罢马鞭一挥,银豪马便奋力向前奔去。

    第三日。

    叶乾元用了比往常快的多的速度,整日狂奔,到天完全黑下来才停步,第三日上午,离庞山便近了。

    至多第四日黄昏,便可到达碧潭。

    叶乾元知道自个不可能穿破那结界进到庞山里面。可他知道白阿小在里面,透过那结界可以看到他。他进不去,白阿小可以出来。

    可他并不知道白阿小是不是会出来见他,会不会原谅他。可无论如何,他都想试一试,想把自己的心里话告诉白阿小,想亲口对他说出那些从未说出口的爱。

    叶乾元从天亮就开始赶路,日头渐渐上来,晒得他口干舌燥。最后终于支持不住,停在来在河边休整饮水。

    只一小会,又翻身上马。

    刚扬起马鞭,身后便响起急促的喊声:“王爷留步!京城急报!”

    叶乾元回头一瞧,两个侍卫模样的人骑着马正快速地向他奔来。领头的那人扬着明黄的锦帛,大声呼唤。

    叶乾元拽着马鞭的手放了下来,盯着那人越来越近。

    “王爷!玉尔觉反了!皇上急召王爷回宫”

    “什么!”叶乾元大惊:“圣旨丢过来!”

    那侍卫手一扬,叶乾元稳稳地接住展开一看,只有一句话——“边城贼子谋乱,三城已失。朕心甚忧,乾元吾弟速归。”

    叶乾元咬牙切齿地捏着那锦帛,眉头紧锁地往前方苍郁山路望去。

    只有一日,就……

    “王爷!情况紧急,快回宫吧!”那侍卫像是也赶路地急了,脸色苍白,说话气力也明显不足。

    叶乾元嘴唇不住地颤抖起来,像是被重锤了了一拳,郁结在胸隐隐作痛。

    “王爷!”

    叶乾元狠狠擂主缰绳,使力调转马头,沉声道:“回京!”

    回京用了五日。

    叶乾元连朝服都没来得及换,直接就去了南书房。远远地便听见那里头传来各色激烈的争执。叶乾元晋见从来也不需通传,门口的小太监也不敢拦他,只是朗声道:“娴王殿下驾到——”

    里边那几个争得面红耳赤的人才消停下,一律回头看叶乾元。

    叶乾元大步跨进房门。

    玄武位案前,叶承德正低眉瞧着案上的文卷,像是没有听到这喧闹一般。

    “你们下去吧,此事朕自有定夺。”那嗓音洋洋盈耳,如黄莺出谷。却又冰凉慑人,不怒自威。

    几人噤声,一一行了礼下去了。

    “皇兄,情况怎么样了?”叶乾元上前一步,焦急看着他不紧不慢地翻着文卷。

    “局势已经控制住了。”叶承德还是没有抬头:“蓼田兵民神勇,消息传来说已然困守一月任然未被破。朕已命周遭送上了补给,应该还能抵挡一整子。”

    叶乾元呆愣片刻,而后怒道:“那皇兄为何在信笺上说的这样紧迫,害我……”

    “玉尔觉的事,本就紧迫,现在不过是暂时得了喘息之机。况且,不这么说,你怎么会回来?”叶承德抬眼,平静地望着他。

    那张脸与叶乾元确有七分相似,可细看,叶承德的面目更有一分说不出的味道。与叶乾元最不一样的,便是那双眉。他的眉,似远山黛,又似星月弯。这眉若是长在旁人脸上,必定是秀美的,可叶承德气质太过阴冷,那眉配上脸,却凸显出一股残酷的美。

    他的面目原本严酷狠戾,带着渗人的寒意。可右边眼角却有条道细长的疤痕,蜿蜒向上至发鬓,如柳条微卷。那疤痕,非但没有给他破相,却反倒是像故意做上去的妆,使他右边的脸看上去格外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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