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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听闻太子的话,柳延秀抑不住好奇心,偷偷由元牧身後微微探出头来,见太子的容貌与元牧有几分像,脸庞英俊,只是多了些岁月留下的皱纹,但无损他的英挺,可这样的人,眼神却是阴毒狭隘,完全无容人之量,连自己的亲儿都防之。

    她想起之前元牧在泉州的宫道上割臂明志,这回太子明显是再度来找碴,她很担心他又会再次受到伤害,紧张得双手都捏出汗来。

    元牧的表情依旧沉稳,泰然自若。「您误会孩儿了,我怎敢仗任何势?若真有势,也是仗着爹的势,您是我父亲,先有您,而後才有我,孩儿时刻不敢忘记这分寸。」言下之意是绝不敢超越自己的父亲。

    太子听了,脸色才稍缓,又说:「嗯,太子妃下个月过寿,上回因为她小产之事,一家人闹得有点不愉快,还让你去了趟泉州沉潜,这回就趁这机会,你与太子妃重修旧好吧,一家人不要有心结才好。」

    元牧暗自冷笑,重修旧好?他与他爹的妃子何曾关系好过了?

    「孩儿明白,早备好大礼等着去祝寿。」他仍恭敬道。

    「嗯。」太子瞥了他一眼,状似无意的提起,「你不会怪本宫之前没为你说话,任你到泉州沉潜吧?你要知道,本宫也是百般为难,本宫只有你一子,膝下空虚单薄,多渴望能再为你添个兄弟,而太子妃再度失去孩子,本宫失望之余难免对人疾言厉色,怀疑多了些,

    你该能体谅吧?」

    「孩儿谁也不怪,只怪自己做得不好,没能让您全心信任。」他说。

    撇了撇嘴,知道表面功夫做到了,太子说:「你是本宫亲儿,本宫怎会不信任你,是你多想了。」

    「是,是孩儿说错话了。」他垂下首来。

    柳延秀听了对父子的对话,忍不住肠胃泛酸,皇家父子都是这般相处的?难怪元牧总教人感到苍凉孤寂。

    想这尊贵人家还比不上平民百姓问的温馨亲清,她感叹不己。

    「你皇爷爷要本宫带的话,本宫已带到,对了--」他不是没注意到,先不说面前有两张躺椅,方才明明有人与元牧一起待在这,刚才那名女子探身时,他也注意到了,他实在好奇,向来孤僻惯的儿子,会找怎麽样的人作伴?「方才与你坐在这的女子是谁?」

    元牧脸色一僵。站在他身後的柳延秀更是吃惊,太子怎会问起她?

    短暂的闪神後,他快速地恢复自若神情,缓缓的退开身子,露出柳延秀纤细的身影。

    「上前向爹问安吧。」他丢给她一个要她安心的眼神。太子并未见过她,只要镇定应对就会没事。

    柳延秀屏住气息,很快的屈膝落地,低声道:「民女叩见太子。」她的声音刻意添上一丝丝轻颤。

    太子审视打量她,暗忖,此女生得珠辉玉丽、星眼柳眉,确实是个美人胚子,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这儿子之前才为了一个泉州姓柳的女子而闹得天翻地覆,这会父皇对他的禁令未解,竟又私藏女人在宫里…啧啧!这对他来说可是个好消息。

    「你伺候皇太孙多久了?」太子劈头就问。

    太子将她当成是元牧的女人了,柳延秀轻吸了几口气,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不久,孩儿是近日才让她入宫相伴的。」元牧代她回答了。

    「喔?这是哪家的女儿?」太子防备的问。他可不愿元牧与某大臣攀上,借此壮大他自己的势力。

    「她来自民间,并无家人在朝为官,孩儿不过图个喜欢,将她留在身边了。」元牧淡定的解释。

    原来是无名之辈…这下太子更安心了,这才又露出矫情的笑容。「既然如此,你就好好伺候皇太孙吧,若能为他生下一儿半女,本宫亦有重赏!」

    若不是重臣之女,他乐见儿子找女人,若能生下子嗣更好,他直接就能摒去威胁自己的儿子,改而扶植对自己无害的幼孙。

    闻言,柳延秀脸都烫了,只能轻轻点首,却什麽话也答不上。

    太子当她是欢喜得说不出话了,冷嗤的笑了一声,心想毕竟是粗野的民间女子,见了他怎能不失态。

    「你过去虽然身份低下,不过既然跟了皇太孙,下个月太子妃寿诞你就与牧儿一道来吧,多些见识,也能少为他丢人。」他这摆明了讥她上不了台面。

    柳延秀双眼瞪大了,有些惶恐。羞辱她无妨,但让她去参加太子妃的寿宴,这怎麽成?这不是增加她身份曝光的危险?但太子都发话了,她如何能拒绝?

    果然,元牧也只能点头,「好的,孩儿当日会带她出席。」

    「嗯,那就这样吧。」太子不再多瞧柳延秀一眼,转身离去,大批随他来的宫入也跟着走了。

    人都走尽後,柳延秀还呆跪在地,牧心疼的上前轻抚她的头顶。「受惊了吗?」

    她仰首望他,一脸的忧色。「怎麽办?我怎能随你去向太子妃贺寿?」她如何能出现在那麽多人面前?

    他温柔的将她扶起来,弯身亲自为她拍去粘在膝上的尘土。「放心吧,只要咱们小心应对,不会有人发现你是柳延秀的。」他抚去她眉心因忧虑而皱起的细纹,他不喜见她烦恼。「就算身份真的暴光,我也会保你周全。」

    听他这麽说,杏眼微瞪向他。「我难道怕死吗?我只是不想连累你,这可不是我出现在京城的本意。」自己是来帮他的,不是来害他的。

    他低笑一声。「我明白你是真心为我。」他双眸带笑,空荡多时的心,因她的到来,彻底填满。

    这女人,他是再不能放手了,此时就算傅挽声再来强抢,他也绝不相让!

    柳延秀正全神贯注的临摹誊写李峰的手稿,而一旁的元牧则负责在受损严重到不知所云的稿子上,事先帮她猜字填补上,好让她能顺利动笔写出新稿。

    幸亏这些手稿之前也无人见过,若要用来应付太子,只要内容通顺应该就能蒙混过关,最重要的是字体,一定要临摹的十成像,才不会教人瞧出端倪,所以她不敢大意,每一笔每一划都精心落下,务求逼真。

    两人正忙碌着,蓦地,平时最为持重的张劳竟神色紧张的冲进书房来。「殿下、柳姑娘,糟了!」

    元牧冷眸紧咪,马上猜出答案,「莫不是李峰留有密诏复本之事教爹得知了?」

    张劳忙点头。「没错,太子得到消息了,正找了藉口要亲自去李峰住处搜查!」他们派人紧盯东宫,得知太子一刻钟前已经出宫了。

    「这些誊过的手稿还未送回原处,甚至有一部分末完成,那现下该如何是好?」柳延秀也急了。

    她日夜赶着誊写就是担心太子随时会得知消息,元牧会来不及将这些手稿送回,果然,这天来得真快。

    「别慌,就算有些短缺,我爹并不晓得李峰的手稿到底有多少,你写的这些应该足够应付,现在只要赶在我爹抵达李峰住处前,将这些东西送达即可!」元牧冷静的说。

    「那是不是让老奴派人先去拦太子,才能争取到时间让人将东西送回原处?」张劳急问。

    「拦人的事我亲自去,除了我谁能拦住他的行动?劳叔,你立即带着已完成的手稿抄近路赶去,务必在我爹赶到前将东西归回原位。」元牧迅速的吩咐。

    「遵命!」张劳虽然不放心主子亲自冒险,但确实是无人胆敢拦阻太子的去向,时间紧急,他没有异议,抱着一迭手稿急急出门。

    元牧随後也准备要赶去绊住太子,让张劳有时间将东西放回去。他让人牵来坐骑,打算骑马赶去才能节省时间,但在上了马背後,他瞧见柳延秀竟也骑上了一匹马?

    「我一道去。」她要求。

    他讶然。「不行,你还是在锦华宫等消息。」他不想她跟着去冒险。

    「不,让我去,我也许帮得上忙。」她很坚持。

    原还想拒绝,但她已骑着马往前走了。

    他心惊,只得策马跟上。时间急追,再也没法将她劝回。

    他们出了宫後,直往大街上去,跑了几条街在接近李峰住处前,终於看见太子一行人的行踪,太子坐的是马车,速度颇快的赶路。

    发现太子坐驾後,元牧跟在後头,评估要用何种方法才能将人拦下?若这理由太牵强,必遭怀疑,反而弄巧成拙。他斟酌着方法,但眼看马车再行几个街口就能抵达李峰住处了,他额上渗出冷汗。

    无法再犹疑,他打算直接冲撞再说,惊怒他爹总比教他发现李峰手稿消失的好,权量轻重,他正准备要冲出去时,身边的柳廷秀忽然策马先冲了出去,而且是直捣太子坐驾!

    他见状,皆目欲裂。「延秀!」

    柳延秀闭着眼楮让马儿撞向马车,终於「砰」的一声,太子坐驾被她撞停,但她也同时跌落马背,身子摔至地上,一动也不动

    元牧惊悚的赶至她身旁。「延秀!」他急唤,惊吓得几乎魂不附体。

    所幸,紧闭的眼眸很快的张开了,还有力气朝他微笑。「放心,我没事。」

    被她吓得心惊肉跳,他忍不住的说:「你实在……」

    「大胆,是谁罪该万死敢冲撞太子座驾--啊,皇太孙,这是您的人?」事出突然,太子身旁的护卫这才反应过来,怒斥後随即发现面前的人竟然是皇太孙,吓得呆住。

    「什麽,是元牧的人?」闻声,太子立即由被撞偏的马车内探出头来,一脸的怒气冲冲。

    原想斥责柳延秀莽撞,也只好先作罢,元牧抱起她朝太子认罪,」请您恕罪,她不是故意冲撞您的……」

    「住口,你这混帐,竟敢纵人冒犯本宫的座驾!你有什麽目的?」发现居然是元牧的人所为,太子火冒三丈,再想起自己此次出宫的目的,本就是疑心重的人,立刻有所联想。

    柳延秀立即挣脱元牧的怀抱,双腿跪地的道:「都怪民女不好,因为没有骑过大宛马,吵着殿下带着我出宫骑马玩玩,但骑术不好又对这匹烈马不熟悉,这才酿祸撞上您的坐驾,都是民女的错,民女该死、民女该死……」她一副自知闯了大祸,害怕至极、全身发抖的说。

    太子沉瞳眯眼的打量起她来,见她伏在地上的身子恐惧得全身颤抖,再见她骑的那头马确实是品种暴烈的大宛马。

    不禁思忖这应该是巧合了,况且此女他见过,就是一个胆小怕事的女人,料想也不敢骑马冲撞他,弄得不好,她自己也会断颈丧命,当一下疑心尽释,但怒气未消。

    「哼,你这蠢女人,骑术不好也敢骑大宛马,本宫若是有个闪失,你担当得起吗!」他怒责。

    元牧面如搞木的上前一步,跪地道:「请您饶了她一命,她绝非故意的。」

    太子见他竟然跪地为此女求饶,不禁讶然。从前不管自己如何欺压,也不见这小子跪下过,这回却为了一个女人…

    「牧儿,你对女人变得多情了。」他收敛慑人的眼神之後,露笑了。自己曾一度以为儿子不懂怜香惜玉,对女人可有可无,怎知这段时间元牧却因为女人之事一再与自己冲突,然而这也并非坏事,他若沉迷於女色,势必惹恼父皇,对他大失所望,这不是好事一件吗?

    冷笑盯着在地上颤抖的女子一会,太子的脸上已不见半丝怒容。「都起来吧,这事本宫就不追究了。不过,牧儿,这女人你得好好管管,别什麽都依她,迟早闯出大祸来。」他故意又数落了元牧两句。

    元牧假装惶恐的垂首称是,太子才重新吩咐人起驾离开,直奔李峰住处。

    太子一离去,柳延秀立即松懈下来,直喘着气。幸亏当日在泉州,元牧即挑选了一匹大宛马送她,大宛马以烈性闻名,但这匹马却是个中最温驯听话的,不过大宛马珍贵难养,当时她拒绝收下,之後元牧就将马儿带回京,这一次幸亏有这匹马在,帮了她大忙。

    「咱们拖延了这一会的时间,希望足够让张公公将手稿放回原处去。」她瞧着眼前消失的太子坐驾说。

    但元牧却是双眉紧锁,面容紧绷。「延秀,你怎能…」

    他正要再度训诫她方才不该贸然而为,但见她眼眸倏然睁大,连脸色也变了,还焦急的推开他,迁自往前方闹街上的人群里跑去。

    「延秀,你上哪去?」怕她有危险,他追了上去。

    延秀奔走入群後,心急如焚的四处张望寻找,却不见她要找的人。

    怎麽不见了?她明明看见了,应该是他没错!

    她拨开闹街上的人群,万分心急的找寻,忽然她看见前方有个黑衣人影,她乎良快的上前,拍了那人的肩。「挽声--啊,抱歉,我认错了。」转过来的男子是一张方脸,不是傅挽声,她马上道歉。

    那人瞪她一眼後没说什麽转头走了,她愣了一下,随即又开始急切的梭巡。

    在冬日里她竟找得满脸是汗,元牧静静地瞧了她一阵子,见她儿乎忘记于也的存在,心一阵阵地抽痛,终於受不了的走上前扳过她的肩。

    「挽--」她以为是傅挽声,惊喜的回望,见是元牧,难掩失望的神色。

    将她的神情与举动瞧在眼底,他的胸口再度涌上闷痛。「你做什麽?手脚都伤了,先回去上药吧!」

    等延秀回到锦华宫後,一经检查才发现自己原来伤得不轻,四肢和脸上都有严重擦伤,所幸落马时没跌断筋骨,这已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太医被元牧召来为她上药,疗完伤,等她躺上床,才後知的感到全身酸痛。

    幸亏这一切都算值得,张公公已经回报事情进行顺利,太子不疑有他的取走她所写的东西,此次总算是有惊无险的度过。

    然而,此刻元牧坐在她床边,面色是空前的凝重,让她大气不敢喘一下。

    「…对不起,因为时间紧迫……而我只想着一定得阻挡太子坐驾不可,所以……

    「你实在太莽撞了!」他板着脸责备。忆起之前发生的事,尤其见她落马跌地的刹那,他的心跳差点停摆,那场面至今仍令他余悸犹存,受惊的情绪难以平息。

    「达成目的拖延了时间又如何?万一你真撞出问题来,我不会原谅我自己!」他不断想起那瞬间,全身由外到内都感到寒凛恐惧。

    闻言,她头垂得更低,一句也不敢吭,晓得自己的行为一定吓坏他了。

    她绞着双手,明知他重视她胜过任何事,若自己当真出意外,可以想像他会如何自责,自己冲动的行为确实过於草率,完全没有为也着想过,这时才知害怕,更深觉对不起他。

    「牧,我错了,下次…」她讨好的说。住进锦华宫、两人日见熟稔後,她渐渐习惯喊他单名,尤其是撒娇的时候。

    「还有下次?」他毛发竖起。

    她咬唇道:「不会了,不会有下次,以後在做任何危险的事之前,我都会先想到你,这次是我太冲动了,是我不该!」她亡羊补牢的说。

    他森冷沉怒的脸庞这才有了人色。「你记住,你的性命重过一切,任何事也不能拿你去换,若失去你--若失去你--」思及此,他竟激动得说不下去,这是他不能想像也无法承受的。

    见状,她哽咽自责,再次感受到他对自己的爱有多强烈深刻。

    「牧,你不会失去我的,我不好端端的在你面前?」她轻声安抚。

    他赤红着眼眶看她,久久才重重叹下一口气,无奈的说:「你这女人难道就只会折磨我吗?」

    她不禁苦笑出声。「是啊,从认识我至今,瞧你都让我折腾成什麽样了?我有瘾症,所以由泉州追来京城继续折磨你,你可要咬牙撑下去,别让我折磨死了。」

    元牧伸臂抱住了她。「就算如此,你也别放弃折磨我,我甘之如怡。」

    说到「别放弃」,她像是想起什麽,在他劝环里落下了泪珠。「牧……我见到挽声了。」她没打算隐瞒。

    提起傅挽声,他的身子立即就僵了。「你确定见到的是他?」他其实知道她在街上找的一定是傅挽声。

    「一定是,挽声……我不可能认不出来。」

    「大街上你不就拍错人肩膀?」

    原来他都看见了,她脸庞微红。「他们的衣服背影有点像,但我真的看见挽声的脸了,他来到京城了。」她肯定的说。

    他蹙眉。「傅挽声出现在京城?」他来做什麽?

    「他应该也见到我了,却避开我,你说他是不是故意躲着我?」

    「若真是他……大概没脸见你吧。」元牧淡声说。傅柳两家的恩怨,因为她的关系,他早派人查明,那傅挽声之父对延秀的娘做了那样的事,又怎麽有颜面再见她?

    只是眼见大街上她如此急切的寻傅挽声,甚至忘了他就在她身边,这让他心情低落,莫非她心中还放不下那人?

    「我希望你别误会,我没放不下挽声,急着找他是为了将话说清楚。」仿佛知道他所想,她抬首轻声道。

    他的眼眸带着一抹苦涩笑意。「真的只是为了说清楚?」

    「你不信?」

    「我……」

    「我说过与挽声已经不可能了,你若不信,是否也要我割臂明志?」她推开他,正色问。

    他脸色煞白。「延秀?」

    她二话不说敲破放在床头上自己喝过的药碗,动手就要往自己的手臂划下。

    元牧心惊的夺走那锋利的破碗块。「别!」

    「我既然来找你,就不能让你误解我是摇摆不定的女人!」她严肃的瞪视他。

    他感到喉头乾涩,之前见她找人找得心急,心情无可抑制的郁闷,但如今那份抑郁随着她的一句话,已一扫而空,他对她再无半点的不确定。

    「信,我信你!」他蓦然绽笑了。

    元牧自从被皇上召去後,三天末回锦华宫了,为此,柳延秀忍不住忧心忡仲。

    「张公公打听得如何了?」张劳他由外廷归来,她立即追问。

    张劳攒眉苦脸。「殿下还跪在勤政殿外头,皇上怒气末消。」

    「啊!」她揪了一下心。

    为了拖延太子去李峰住处的时间,他们竟都忘了皇上对元牧的禁足令尚未解除,他公然违旨还携女出宫骑马押乐,甚至荒唐的冲撞太子坐驾,这事自然「有人」巧妙的享报皇上得知。

    皇上当下大怒,一道旨来将他叫去,这一去就让他在殿前跪了三天不喊起,加上天寒,在外头如此受寒,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吧?

    也难怪柳延秀会急如热锅上的蚂蚁了。

    「都说皇上疼宠他,怎能要人在寒风中跪上三天,这人没冻死,腿也要跪断了,皇上何忍?皇上该不会气到要他跪死吧?」她恐惧不安,心神不宁的问。

    「……应该不会,皇上就殿下这个孙儿,爱护的很,让他跪也是一时之气,相信不久就会气消放人的。」张劳口里虽这麽说,但实则也六神无主了。

    他是头一次见到皇上对主子发这麽久的脾气,生怕皇上这回是真动怒了,但他不敢将这想法让柳姑娘得知,怕她太过担心。

    尽管张劳说得轻浅,但她仍是不能宽心,不断锁眉踱步,不安至极。

    「回来了,殿下回来了!」原本也是愁着脸的张劳,忽然喜上眉梢的大喊。

    她猛地朝门口望去。「牧!」他真的回来了!

    柳延秀惊喜的迎上前去,什麽话也没说,先抓着他的身子开始四处检视,就怕跪了三天,他身子有损。

    她翻开他的衣袖,低身检查他的膝盖,见他身上没伤,可她的忧色还是没有减少半分,手来来回回的往他额上和脸颊贴去,摸了又摸,触了又触,就是不放心。

    见她如此,元牧不禁失笑的拉过她忙碌的手,笑说:「我没事,没发烧,没受冻,身上也没伤,腿也没断,你不用担心了。」

    她微愣。「跪了三天,你真一点事也没有?」她发现他只是模样疲累,气色还不至於糟到哪里去,完全不如她所想像。

    他轻叹。「殿外受罚的人不是我,是另有其人,我则在内殿闷坐了三天。」

    「这…这怎麽回事?」她糊涂了,怎说跪的人不是他呢?

    这时张劳才恍然大悟的拍了自己额头道:「老奴晓得了,皇上也是做做样子让有心人瞧罢了,哪舍得真罚您,那殿外跪的人,被嘱咐谁也不得接近,连送水都不成,自是没人知道那跪的不是殿下本尊!」原来连他都教皇上骗了。

    「我道皇上怎麽这麽狠心,原来是这麽回事。」柳延秀长长吐出一口气,真的放心了。瞧来传言不一假,皇上对孙子当真宠爱有加。

    这回换她的脸庞教人捧起,那人对着她左看右望後,脸色越来越难看。「劳叔,这怎麽回事?」

    张劳一惊,忙低头上前。「柳姑娘太过担心,三日来未曾好好…」他解释。

    「没睡难道也没吃饱吗?」抚着她明显小了一号的脸蛋,元牧口气急怒。

    「这…」张劳不禁汗涔涔。就晓得主子一回来发现柳姑娘消瘦了,定会大动肝火。

    「牧,是我自己吃不下睡不好,与张公公何千?你怪他,太没道理了!」她连忙替张劳说话。

    「怎会没道理,我将你重托於他,他若照顾不好就该罚!」他仍怒气勃发。

    张劳火速跪地了。「老奴该死,请殿下治罪!」

    「张公公,你没错,何罪之有?快起来。」柳延秀上前强拉起张劳。「咱们别理这不讲理之人,这几内外廷来回奔波打采消息也累了,这里的事你别管,先回去休息吧!」

    她将张劳推出外头,张劳尴尬的站在门外,没敢听她的话真走。

    「元牧!」某女人回头娇斥一声,跺脚了。

    那男人的黑脸这才一撇,松口道:「下去吧。」

    张劳感激的瞧了柳延秀一眼,多谢她的相救,这才敢离去。

    她踱回元牧身边,双手擦腰,活似母老虎的瞪人。「你待人都这麽霸道的吗?」。

    他晚她。「我是皇太孙。」

    「皇太孙就可以不讲理胡作非为吗?」

    「可以。」他竟大言不惭的点头。

    她大眼回瞪他。「你未来想做昏君吗?」

    「你不仅敢指责皇太孙霸道,还敢说皇太孙会是昏君,瞧瞧你现在的模样,横眉竖眼、颐指气使,瞧来你才是真正大胆的丫头。」

    闻言、她赶紧瞧瞧自己的姿态,确实有几分泼辣,她忙窘困的缩回放在腰上的手,贝齿咬了咬细嫩的下唇,自己一时忘记身份,怎能对他如此造次?当下後悔得不得了。

    「我不该……不该……你饶恕我吧。」她尴尬的说。

    他原本颇严肃的面容瞬间笑开了,手指轻点了她的鼻尖。「傻瓜,恕什麽罪,你又没说错什麽,我怎敢罚你,还是,你想罚我不讲理、胡作非为?

    她一怔,这才知教他给耍了。

    这家伙!

    「你!」她顿时恼起来,可见他依旧笑容满面,自己的那股子气恼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真的改变不少,这让她想起第一眼见到他时那孤冷的印象,到如今他能自在与她调笑,那份长年的冷寒,正一点一滴的消散中,现下她才能真正感自己的存在能让他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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