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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茶楼疑影 (2)

    秦矗从棚屋出来,碰上曾皋。

    曾皋向前一步说:“老爷,韩爷的太太刚头儿惊着了,您要不要上去瞧瞧?”

    秦矗迟疑一步,上楼来见韩武来。

    韩武来大骂邱持贵“不识好歹”、“过河拆桥”、“狗眼看人低”……

    秦矗明知他是指着秃子骂和尚,心里不悦,但不好和他撕破脸皮,装出满脸恭敬说道:“您消消气,我让邱持贵来给您赔罪。”

    借机走下楼来,一眼瞅见易宛月和王嫂在向远处张望。

    易婉月听王嫂说那孩子耳根下果然有一颗红痣,便想亲口问问他姓甚名谁、他爹是谁?但眼巴巴望着他被同伙拽走了,心中甚为失落。

    秦矗感到奇怪,但没去惊动,只是扯开嗓门咳嗽了一声。

    王嫂拽了拽易婉月,二人转身回房。

    邱持贵在背眼处等着秦矗。秦矗观他脸色,想必事非寻常,便把他带入自己房中根问缘由。

    “那小子跑这儿来了,恁么远的路程,”邱持贵语无伦次,“当家的,这事儿您琢磨着该怎么办?”

    秦矗皱眉锁眼望着他:“你这没头没尾的在说什么?”

    “我是说那小子,当家的,那小子可有来头。”邱持贵揉了揉鼻子,把在虹城看到从风佩戴爪角兕,自己如何引诱,遭毛茸茸的怪物惊吓,抢夺未遂一应情形从头说了一遍。

    秦矗惊得目瞪口呆,追问他:“一个毛头小子,爪角兕怎么会落到他手上?你可看真切了?”

    “错不了,一百一的就是那玩意儿。”

    “真他娘的活见鬼!”

    秦矗自打迁来天津,袍哥就埋声晦迹了,陈年旧事似乎已与他不再相干。然时隔将近二十年,爪角兕竟又重现江湖,而且佩戴它的人就到了眼皮底下,顿觉心烦意乱。这爪角兕传说出自白莲教主刘福通之手,金、银、铜、铁九九八十一天合铸而成,其形如兕,坚可断石克钢。后来成了哥老会的镇会之宝,谁掌握它,谁就是龙头老大;凡是袍哥兄弟,见之都得膜拜归服。如今这玩意儿突然出现,意味着袍哥可能重聚。一旦袍哥东山再起,自己必难置身事外。一时愁绪穿心,不知该如何应对。

    “老邱,本该是咱们享清福的时候,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这日子又不安分了。”

    邱持贵明白秦矗的心思,反又安慰说:“当家的,咱们也犯不着闹心,我瞅那小子的年纪不是袍哥辈分的人,爪角兕在他手上无非聋子的耳朵,是个配相。”

    “你可说错了,袍哥的规矩是认物不认人,没有辈分之分,爪角兕一举,就是天王老子。”

    “一个毛头小子,能认识谁?咱们不尿他就是。”

    “老邱,你说,当年袍哥应该没留下多少人了吧?”

    “这个说不准,徐擎天掌握着一本秘密册籍,号称登记了几万人,不知道当年究竟死了多少人。”

    “徐擎天死了,恐怕也没人知道秘密册籍的去向了。”

    “至少还有一个人知道。”

    “谁?你是说夏福常?”

    “夏福常。徐擎天是向夏福常交代完后事之后才就义的。”

    “如果真如你说,恐怕还有不少人人活着,如今有了为头的,只要爪角兕一出眼,立马就会蜂合蚁聚,其中必有人认识咱们。”

    正说着,突然有人敲门,二人都吃一惊。

    秦矗厉声喝问:“谁?”

    邱持贵打开门,曾皋立在门口。

    曾皋已听了半天壁脚,却装作是刚过来的,哈了哈腰,说:“老爷,韩爷催您过去呢。这个人真不好侍候,动不动就给小的甩脸子。”

    “哼,”秦矗的一张脸像拧紧的麻绳,恼怒说:“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了。”

    曾皋逢迎说:“老爷,吃完饭赶紧打发他走吧,走了就消停了。”

    “嗯。你先应付着,我就来。”秦矗摆手斥退曾皋,又问邱持贵:“你在虹城的时候,见到那小子身边还有别的什么人吗?”

    “他是和一个马帮同路到虹城的。”

    “马帮?你说他和马帮同路?”秦矗很是惊讶,“不不不,不是同路,十有**是马帮护送他。你瞅马帮的人有不有眼熟的?”

    “我没跟那些人打照面。”

    “唉,你不长心。还见过别的什么可疑之人?”

    “我刚说了,那个耍猴的,感觉他瞅见爪角兕的眼神愣惊愣惊的。”

    “面熟吗?”

    “没见过。”

    “看来虹城那地方是阎王爷开客栈,去的鬼多。这么说来袍哥的人没闲着,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放着安分日子不过,何苦呢?我琢磨着那个耍猴的和马帮都是会中之人。那小子跑天津来,不知道还有不有其他人跟着。”

    “我就说嘛,那小子有来头。”

    “不该来的偏要来。不说别的,老邱,你说我起早贪黑这么多年,挣下这个茶楼容易吗?”

    “那是那是,您现今家大业大,自然巴望着过安分日子。”

    秦矗沉吟半天,忽又问:“夏福常的儿子如果活下来,该有多大了?”

    邱持贵暗吃一惊,迟迟疑疑屈着指头算,“上二十了吧。”

    “你估摸着那小子有多大?”

    “当家的的意思,他是夏福常的儿子?我想不会。”

    “不会?如果不是夏福常的儿子,他哪来的爪角兕?你不会是想替他打马虎眼吧?老邱,可别刀切豆腐两面光。”

    “不不不,当家的您别吃心,这么多年我对您可是实心实意。”

    秦矗想起刚才易婉月在门外张望的情景,又说:“老邱,估摸着娘们儿已经认出那孽种了,可不能让他们母子会面,免得冷水里冒热气。这边我叫人看紧易宛月,那小子那边,咱们得把爪角兕弄到手。”

    “把爪角兕弄到手恐怕不容易。”

    “这事不能含糊,无论如何要把爪角兕夺过来!那小子要是不识相,就把他灭了。”

    邱持贵打了个冷颤,说:“当家的,把他灭了……这事,从太太这边来说,他是您的……就是说,您是他的继父哩。”

    “胡说,谁认那孽种!你啥意思?老邱,我再三说了,你可别存二心!”

    邱持贵虽然心里纠结,但毕竟不敢和秦矗唱反调,唯唯诺诺答应着。

    韩武来在一边凉了半天,心里窝火,丘八品性没什么口德,提步走到秦矗房前信口开河骂骂咧咧:“秦矗,你今儿是啥意思?把我惹急了没你好果子吃,实话告诉你,总督大人怀疑你是哥老会的人,让我回来侦查余党,你敢在我面前做模样,我一句话的事儿,说你白你就是白,说你黑你就是黑。”

    秦矗吃了一大惊,晓得跟这兵油子纠缠不清,忙忍气吞声装个笑脸出来,搀着韩武来重上茶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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