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放过她
这夜回去的时候朱夜惴惴不安，可真见到墨衣了，他也没说什么。
似乎什么也没发现。
所谓没有一刻不看着她云云，也不过是说说罢了。她愤愤地想。
之后更加肆无忌惮的与虚行之一起行动，虚行之说从此由他来善后倒也不是随便说说，每每在她引魄完毕后他便会动用衙门的力量收拾残局，或是伪装成意外，或是收埋骨殖。
虽然死者亲属的伤心不会因此减少，但虚行之是衙门的人，由他来堵住官府方面的的力量，至少要比“凶案频发”好得多了。在他们的配合下，灵州的‘活死人’越来越少，虚行之也成功的避开了衙门的压力，知府谢琏接到的‘枯骨案’越来越少，衙门里的兄弟照常巡街，而朱夜也照常引魄。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灵州城内的谣言渐渐平息下来。
但是朱夜却越来越不安――自从那天遇上那个发狂的员外后，好几次她遇到的都是陷入狂态的魂魄，这样下去如果有一天她没有赶得及在这些发狂的“活死人”造成伤害前为他们引魄，后果将不堪设想。
而墨衣追查事情的起因，也始终没有结果。
诸多不快，幸好有虚行之在身边。这个人越相处便越觉得他的好来，和墨衣说一不二独断专行不一样，他不会要求她做什么事，不会告诉她这好或者不好，只是尽力想出各种法子来配合她行事。
这样，让她有种被惯着的感觉……
这天夜里，又是一同行事的时刻。
今夜的目标是个刚做了新娘的女子，如花样貌青春年华，她进到那家徒四壁的小屋时女子正在灯下裁衣，看见她，女子不像旁人那样惊慌恐惧，只是一脸了然地恳求她相候片刻。
好让她做完手中给新婚夫君的衣裳。
她鬼使神差地同意了，就在一旁看着那女子缝完最后一针，然后，轻轻拨动了“引魄”的琴弦。
那一刻竟有些微的不忍。
魂魄离体，红颜花貌，尽化白骨。
离开的路上，她始终都觉得心里有什么不快，却又不清楚那是什么。
就在她打算回过头和一路陪伴却又始终不打扰的虚行之说些什么的时候，虚行之满脸的凝重和肃然，目光也落在了她身后某处。
迎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灵州月下，春夜轻薄的雾气弥漫，空荡荡的街道竟显得有一丝诡异。
墨衣就站在转角那里，正冷冷地向这边看过来。
“回去了。”墨衣走过来，毫无表情的脸看不出心绪如何，只是伸过手来拉她，理所当然地这么说道。
“不要。”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立刻就往虚行之身后躲去。
可慢了一步，还是被墨衣抓了个正着。
“我自己走！”她挣扎起来。
“你做什么？”虚行之厉喝，暴怒地想要扑上来。
可墨衣比他动作更快，一手揽在她腰间，下一刻便腾空而起――
“不关你的事儿。”他向着下方的虚行之沉声道。
随后她便看见雾气忽浓，阻隔了她的视线。
回到凤栖阁，朱夜一句话都没和墨衣说，两个人就这么僵着。
墨衣总以为就算朱夜不能爱他也没有关系，至少她也不会爱上其他人，而放眼红尘，能够永伴她左右的也只得他一人。
可是……世事如棋，总言莫测。
早知如此，在那天觉察她擅自阻断镜术的时候就该喝止她，可那时他以为她只想要些许自由，便随她去了……
皱了皱眉，他的右手忽然紧握成拳，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
起身向门口走去――朱夜就在隔壁，先去向她道歉，好言安慰着，说服她不再与那个虚行之来往。
在他看来，虚行之不过是个普通人，牵扯进来迟早会丧命，到那时朱夜免不了内疚。
他可以不在乎虚行之的性命，却不想她伤心。
他一直……
开门，惊讶地看到朱夜就在门外，脸上怒气未消，眼角泪痕犹在。
墨衣的心揪着疼。
正想出声安慰，却听她说：“我要走了。”
怒气，难以克制地升腾上来。
“走去哪里？去找那个虚行之吗？”他冷笑了起来，“找他做什么？他只是个凡人，可你不一样，你还有要做的事，你还有你的天命……”
你还有我......却始终未将最后一句话说出来。
“你！”她怒目而视。
他咬着牙恨恨道，“当年我师傅……”
“住口！”忽然朱夜像被针扎到一般尖叫了起来，“不许再提你师傅！我又不是她！”
她的反应，激烈得远远出乎他的意料。
于是愣住了，又是一片沉寂。
“别走，你走了……谁为这城中的人引魄？”许久之后，他仿佛已经平静下来，这么说着，凑近了些，就像要挽留她那样。
而就在少女又要发作的时候，一阵轻烟悄无声息地笼在了她的脸上。
将软倒的身躯抱到椅子上靠好，他看着她犹带怒意的面容，露出了苦涩的笑。
引魄者其实就是一些体质特殊的人，死而复生，所以能穿行阴阳两界。
而在他们复生的同时，曾经的记忆会一笔勾销，甚至不再具有普通人的情感。
引魄者，只是一些用来引导迷途魂魄归位的工具。
但这其中也有例外，比如他的师傅，又比如朱夜……
朱夜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而凤栖阁里里外外都找不到墨衣的身影，她想他一定是生气跑了出去。本想走的，却又有些担心，于是留了下来。
可是直到夜幕再临，墨衣都没有回来。
一转眼，凤栖阁已经歇业了一个月了。
也就是说，墨衣已经失踪了一个月了。
墙上挂着的琴都积了灰尘，本来她是不想管这些事的，但今天实在看不过眼，于是拿着掸子一扫，灰尘飞扬，顿时打了好几个喷嚏，连眼泪都出来了。
又想起了墨衣。
他究竟什么时候回来？他不要她了吗？
这么想着，眼泪便流个不止，她不禁想被灰尘迷了眼可真是不得了……
就在这时，墙上所挂的铜镜中映出了一个人影。
虽然墨衣不在，镜术却仍然在发挥作用，这一个月以来她与虚行之也没有闲着，夜夜追踪那些“活死人”，只是每日镜中映出的人越来越少，或许灵州内的“活死人”即将消失殆尽了。
真到那时她该怎么办？独自离开这里吗？
想不到答案，也不想去想。她赶紧取出“引魄”，准备出门去找虚行之。
她看着空荡荡的厅堂，慢慢地阖上了门。
“你无恙吧？”一见面，虚行之就这么说。
她不禁疑惑莫非自己脸上写了“我很思念墨衣”这几个大字？不然心事怎么如此容易看破？摇了摇头示意无事，随后拉上虚行之就向前方的茅屋走去。
今夜的目标就在那里。
进入茅屋的时候她着实愣了一下――
孤灯、针线，灯下裁衣的女子。
怎么那么像那天见到的情景？当然人已经不同了，但是太过相似的场面还是勾起了她不好的回忆。
那时曾有过的不忍，在这些日子里与日俱增，变成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愧疚。
她从一个人那里，夺走了他那样爱着的人。
“你――”那女子抬起头来看着她，“你是引魄者？”
又来了。
这一刻，她简直想落荒而逃。
可是那女子站起身向她走来：“妾身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事到如今也只有一个请求……就让妾身做好这件衣裳，这是做给妾身夫婿的……”
为什么……是一模一样的说辞？
在她意识到不对时已经太迟了，那女子忽然化出了尖利漆黑的指甲，猛地扑了过来。
这么近，她避无可避。
喉头一痛，她被那女子单手扼着脖子高高举起，随即肩上一轻，“引魄”落到了对方手里。
“凭你，也配用它？”女子冷笑着，“这是我的琴，今日该还我了！”
她的琴？她勉力睁开眼，看着眼前面色森然的脸，恐怖的表情，但五官却是艳丽的，杏脸桃腮，眉目如画。
“你、你是――”她想到了一个人。
女子哼了一声，慢慢五指慢慢收紧。
她感到呼吸困难起来。
引魄者，会怎样死？
“放开她！”这时虚行之冲了进来，见此情景急得大叫，立刻挺剑而上。
女子只是轻笑。
下一刻虚行之的身躯猛地飘在半空中，随即重重地撞在墙上。他咯出一口鲜血，摔落在地便一动也不动了，一切都无能为力。
“谁也救不了你。”女子又看向了她，点漆般的眸子映上了嗜血的红光。
忽然间，一阵浓雾弥漫在她们两人之间。
她只觉加诸在颈上的压力消失了，整个人顿时下坠――
落进熟悉的温暖怀抱里。
“墨衣？！”看到来人她不禁惊呼，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他便放下她，冲入了浓雾之中。
“墨衣！”她大叫，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是法术！
就在她急得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的时候，浓雾忽然散了。
她看到了那两个人，互相凝视着。
墨看上去很伤心。
“是――你――”那女子瞪视着他，一字一字难以置信地吐出。
而墨衣的胸口，已经被尖利漆黑的指甲戳穿，鲜血像不要钱一样的涌出来，胸口顿时一片殷红，就像一朵大红牡丹。
“师傅，放过她。”这是墨衣唯一留下的话，却不是对她说的。
瞬息之间，墨衣化成了黑色的烟，随风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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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什么也没发现。
所谓没有一刻不看着她云云，也不过是说说罢了。她愤愤地想。
之后更加肆无忌惮的与虚行之一起行动，虚行之说从此由他来善后倒也不是随便说说，每每在她引魄完毕后他便会动用衙门的力量收拾残局，或是伪装成意外，或是收埋骨殖。
虽然死者亲属的伤心不会因此减少，但虚行之是衙门的人，由他来堵住官府方面的的力量，至少要比“凶案频发”好得多了。在他们的配合下，灵州的‘活死人’越来越少，虚行之也成功的避开了衙门的压力，知府谢琏接到的‘枯骨案’越来越少，衙门里的兄弟照常巡街，而朱夜也照常引魄。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灵州城内的谣言渐渐平息下来。
但是朱夜却越来越不安――自从那天遇上那个发狂的员外后，好几次她遇到的都是陷入狂态的魂魄，这样下去如果有一天她没有赶得及在这些发狂的“活死人”造成伤害前为他们引魄，后果将不堪设想。
而墨衣追查事情的起因，也始终没有结果。
诸多不快，幸好有虚行之在身边。这个人越相处便越觉得他的好来，和墨衣说一不二独断专行不一样，他不会要求她做什么事，不会告诉她这好或者不好，只是尽力想出各种法子来配合她行事。
这样，让她有种被惯着的感觉……
这天夜里，又是一同行事的时刻。
今夜的目标是个刚做了新娘的女子，如花样貌青春年华，她进到那家徒四壁的小屋时女子正在灯下裁衣，看见她，女子不像旁人那样惊慌恐惧，只是一脸了然地恳求她相候片刻。
好让她做完手中给新婚夫君的衣裳。
她鬼使神差地同意了，就在一旁看着那女子缝完最后一针，然后，轻轻拨动了“引魄”的琴弦。
那一刻竟有些微的不忍。
魂魄离体，红颜花貌，尽化白骨。
离开的路上，她始终都觉得心里有什么不快，却又不清楚那是什么。
就在她打算回过头和一路陪伴却又始终不打扰的虚行之说些什么的时候，虚行之满脸的凝重和肃然，目光也落在了她身后某处。
迎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灵州月下，春夜轻薄的雾气弥漫，空荡荡的街道竟显得有一丝诡异。
墨衣就站在转角那里，正冷冷地向这边看过来。
“回去了。”墨衣走过来，毫无表情的脸看不出心绪如何，只是伸过手来拉她，理所当然地这么说道。
“不要。”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立刻就往虚行之身后躲去。
可慢了一步，还是被墨衣抓了个正着。
“我自己走！”她挣扎起来。
“你做什么？”虚行之厉喝，暴怒地想要扑上来。
可墨衣比他动作更快，一手揽在她腰间，下一刻便腾空而起――
“不关你的事儿。”他向着下方的虚行之沉声道。
随后她便看见雾气忽浓，阻隔了她的视线。
回到凤栖阁，朱夜一句话都没和墨衣说，两个人就这么僵着。
墨衣总以为就算朱夜不能爱他也没有关系，至少她也不会爱上其他人，而放眼红尘，能够永伴她左右的也只得他一人。
可是……世事如棋，总言莫测。
早知如此，在那天觉察她擅自阻断镜术的时候就该喝止她，可那时他以为她只想要些许自由，便随她去了……
皱了皱眉，他的右手忽然紧握成拳，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
起身向门口走去――朱夜就在隔壁，先去向她道歉，好言安慰着，说服她不再与那个虚行之来往。
在他看来，虚行之不过是个普通人，牵扯进来迟早会丧命，到那时朱夜免不了内疚。
他可以不在乎虚行之的性命，却不想她伤心。
他一直……
开门，惊讶地看到朱夜就在门外，脸上怒气未消，眼角泪痕犹在。
墨衣的心揪着疼。
正想出声安慰，却听她说：“我要走了。”
怒气，难以克制地升腾上来。
“走去哪里？去找那个虚行之吗？”他冷笑了起来，“找他做什么？他只是个凡人，可你不一样，你还有要做的事，你还有你的天命……”
你还有我......却始终未将最后一句话说出来。
“你！”她怒目而视。
他咬着牙恨恨道，“当年我师傅……”
“住口！”忽然朱夜像被针扎到一般尖叫了起来，“不许再提你师傅！我又不是她！”
她的反应，激烈得远远出乎他的意料。
于是愣住了，又是一片沉寂。
“别走，你走了……谁为这城中的人引魄？”许久之后，他仿佛已经平静下来，这么说着，凑近了些，就像要挽留她那样。
而就在少女又要发作的时候，一阵轻烟悄无声息地笼在了她的脸上。
将软倒的身躯抱到椅子上靠好，他看着她犹带怒意的面容，露出了苦涩的笑。
引魄者其实就是一些体质特殊的人，死而复生，所以能穿行阴阳两界。
而在他们复生的同时，曾经的记忆会一笔勾销，甚至不再具有普通人的情感。
引魄者，只是一些用来引导迷途魂魄归位的工具。
但这其中也有例外，比如他的师傅，又比如朱夜……
朱夜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而凤栖阁里里外外都找不到墨衣的身影，她想他一定是生气跑了出去。本想走的，却又有些担心，于是留了下来。
可是直到夜幕再临，墨衣都没有回来。
一转眼，凤栖阁已经歇业了一个月了。
也就是说，墨衣已经失踪了一个月了。
墙上挂着的琴都积了灰尘，本来她是不想管这些事的，但今天实在看不过眼，于是拿着掸子一扫，灰尘飞扬，顿时打了好几个喷嚏，连眼泪都出来了。
又想起了墨衣。
他究竟什么时候回来？他不要她了吗？
这么想着，眼泪便流个不止，她不禁想被灰尘迷了眼可真是不得了……
就在这时，墙上所挂的铜镜中映出了一个人影。
虽然墨衣不在，镜术却仍然在发挥作用，这一个月以来她与虚行之也没有闲着，夜夜追踪那些“活死人”，只是每日镜中映出的人越来越少，或许灵州内的“活死人”即将消失殆尽了。
真到那时她该怎么办？独自离开这里吗？
想不到答案，也不想去想。她赶紧取出“引魄”，准备出门去找虚行之。
她看着空荡荡的厅堂，慢慢地阖上了门。
“你无恙吧？”一见面，虚行之就这么说。
她不禁疑惑莫非自己脸上写了“我很思念墨衣”这几个大字？不然心事怎么如此容易看破？摇了摇头示意无事，随后拉上虚行之就向前方的茅屋走去。
今夜的目标就在那里。
进入茅屋的时候她着实愣了一下――
孤灯、针线，灯下裁衣的女子。
怎么那么像那天见到的情景？当然人已经不同了，但是太过相似的场面还是勾起了她不好的回忆。
那时曾有过的不忍，在这些日子里与日俱增，变成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愧疚。
她从一个人那里，夺走了他那样爱着的人。
“你――”那女子抬起头来看着她，“你是引魄者？”
又来了。
这一刻，她简直想落荒而逃。
可是那女子站起身向她走来：“妾身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事到如今也只有一个请求……就让妾身做好这件衣裳，这是做给妾身夫婿的……”
为什么……是一模一样的说辞？
在她意识到不对时已经太迟了，那女子忽然化出了尖利漆黑的指甲，猛地扑了过来。
这么近，她避无可避。
喉头一痛，她被那女子单手扼着脖子高高举起，随即肩上一轻，“引魄”落到了对方手里。
“凭你，也配用它？”女子冷笑着，“这是我的琴，今日该还我了！”
她的琴？她勉力睁开眼，看着眼前面色森然的脸，恐怖的表情，但五官却是艳丽的，杏脸桃腮，眉目如画。
“你、你是――”她想到了一个人。
女子哼了一声，慢慢五指慢慢收紧。
她感到呼吸困难起来。
引魄者，会怎样死？
“放开她！”这时虚行之冲了进来，见此情景急得大叫，立刻挺剑而上。
女子只是轻笑。
下一刻虚行之的身躯猛地飘在半空中，随即重重地撞在墙上。他咯出一口鲜血，摔落在地便一动也不动了，一切都无能为力。
“谁也救不了你。”女子又看向了她，点漆般的眸子映上了嗜血的红光。
忽然间，一阵浓雾弥漫在她们两人之间。
她只觉加诸在颈上的压力消失了，整个人顿时下坠――
落进熟悉的温暖怀抱里。
“墨衣？！”看到来人她不禁惊呼，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他便放下她，冲入了浓雾之中。
“墨衣！”她大叫，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是法术！
就在她急得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的时候，浓雾忽然散了。
她看到了那两个人，互相凝视着。
墨看上去很伤心。
“是――你――”那女子瞪视着他，一字一字难以置信地吐出。
而墨衣的胸口，已经被尖利漆黑的指甲戳穿，鲜血像不要钱一样的涌出来，胸口顿时一片殷红，就像一朵大红牡丹。
“师傅，放过她。”这是墨衣唯一留下的话，却不是对她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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