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一举三得的刺杀
最初的开始是郑家的一个端着汤的丫鬟不小心手一抖，将汤洒向了红云的方向，以红云的身手她是可以躲过的。但在家中就被耳提面令过的红云心中一动，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
原惜柔也是聪慧之人，上前一步，汤汁直接撒在原惜柔的裙子上，她那件湘色的百褶裙便沾染上了点点的污渍。
那闯祸的丫鬟立刻跪下，一副不小心做错事的样子，还不断地磕头，听那磕头的声音就知道力道不清，口里直嚷着：“对不起对不起。”
这里的动静不小，一时之间都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郑老夫人皱了皱眉，似乎对于发生这样的意外很是不满，直接让人将这还在求饶的丫鬟拖了下去杖责二十板，口里向顾敏敏道歉：“我们家的丫鬟笨手笨脚的，惊扰了顾姑娘真是不该。”
顾敏敏视线落在地上的斑斑血迹，人家丫鬟都将额头磕出血了，她咄咄逼人的话不就显得冷酷无情无理取闹吗？
因此她只是说道：“今天是老夫人的好日子，沾染了鲜血也不好，还是饶了那丫头这一回吧，我看她也不是故意的。大约是这里贵人太多，所以心慌了。”
一句贵人太多，不着痕迹地捧了场上这些夫人，大家都露出了矜持的笑容，跟着顾敏敏给那丫鬟求情。
郑老夫人嘴角的笑容僵了僵，说道：“你们这样说不就显得我是个恶人吗？罢了罢了，看在你们的份上，我就减了那丫头的杖刑，但惩戒肯定是要有的。不如罚她两个月的月钱。”
顾敏敏只是用手绢擦了擦嘴角，遮掩住脸上的讽刺。她当然得为那丫鬟求情，不然今天过后，她冷酷的名声不就坐定了吗？
她眯了眯眼，笑道：“老夫人恐怕早就想放了她，我们只是顺坡子提出罢了。不过我这丫鬟裙子被撒了汤，还是找个地方给她换这套衣服吧。”
郑家弄出这一出戏，恐怕就是想找到和原惜柔接头的机会吧，那丫鬟在洒汤之前，可是冲着原惜柔点了两下的头呢。若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原惜柔哪有那么快的反射速度去帮红云挡了。
顾敏敏和红云在事先对郑家有了提防的情况下，也将一切收进眼底，顺水推舟地成全了他们。
她这样一说，郑老夫人便让一个穿粉色衣裙，看上去很是温柔可亲的婢女带着原惜柔下去。
郑家小姐则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原惜柔，“妹妹，你这丫鬟看上去有几分眼熟呢。”
顾敏敏漫不经心说道：“是吗？她是原家的义女，说不准你在哪里就见过吧。”
“啊？原家的义女不是送给了你爹吗？”郑家小姐脱口而出后才发现自己的话有些不妥，“抱歉，我只是之前听到有人这样说，我这人素来心直口快惯了，因为这张嘴得罪了不少人，妹妹可别生气。”
谁知道是真的心直口快还是假的？
顾敏敏也不在意，只是甜甜一笑：“我爹身边不缺服侍的人，见我正好缺一个梳妆的，便将她送给我使用。惜柔的手艺很好的，我今天的发髻便是她弄的。”
其他的夫人闻言，都交换了一个眼神。看来这位乡君在家中很是受宠啊，原惜柔那样的品貌男人见了哪有不动心的，她们可是听说了，顾夫人以前也不过是普通的农妇。即使如此，顾大人见女儿需要还是将这样的尤物直接送给女儿使用。
顾敏敏继续说道：“我素来就喜欢身边被漂亮的丫鬟包围着，看了心情都好，本以为我娘怀孕后，我能多几个漂亮丫鬟使呢，可惜到现在也只多了一个惜柔。几份月钱我还是出得起的。”
话语掷地有声，似乎还带着一丝若隐若现的锋芒。
她就直接把话搁在这里了，也算给场上的这些人敲个边鼓，以后谁敢送女的给她爹，她就敢把那些女人全部要到她身边，反正她不缺那点月钱。
虽然说她的做法不算妥当，但场上的夫人将心比心，肯定也是不愿自己的老公被哪里来的小妖精勾引的，心中不由想着：有顾敏敏这样一个护短的女儿，那顾夫人还真是幸福啊。
王夫人见她年纪还小，不由想起了自己的女儿，取笑道：“你这丫头，难不倒日后还要将那些丫鬟一起带走吗？”
她说的日后自然是指顾敏敏出嫁以后。
顾敏敏道：“有何不可。”
王夫人笑道：“不过你身边的丫鬟确实长得好。”
顾敏敏今日带出来的是原惜柔和红云，姑且不说原惜柔，红云也是个美人胚子，眉眼之间还带着一丝的英气。
于是话题就这样顺理成章地扯开了，众夫人开始讨论起了一些挑选丫鬟的心得。
顾敏敏知道这位王夫人是好意，将她的做法从“插入父母后宅之事”扯到“喜欢漂亮丫鬟，见到漂亮丫鬟就想收到身边”，后者无疑名声比前者好听多了。对她有善意的人她也不吝啬一份善意，直接发出邀请：“我最近打算开一家店呢，只招待女客的，夫人若是喜欢，到时候可以过来看看。”
顾敏敏她想要的是让王夫人过去她那甜点店？当然不是，只是借这个由头递出橄榄枝罢了。
王夫人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微微一笑，“那好，若不好吃，我到时候可要找你麻烦的。”略一沉吟，她看着顾敏敏笑道：“倘若我不满意，你那时可要将你这套衣服赔给我。”
顾敏敏直接笑了：“为了保住我这件衣服，说什么我也得拿出几手绝活啊。”
她刚说完这话，原本去换衣服的原惜柔也回来了，换上了一件葱黄色的衣衫，她伸手状似不在意地理了理自己垂落下来的发髻。
顾敏敏心中不由一动，那个手势她记得，在马车上打麻将的时候，她们便已经设置了一些传递信息的手势。而刚刚那手势代表着危险。
危险……究竟会是什么样的危险？而且还是在郑家老夫人的寿宴上？
心中问题不少，但在众目睽睽之下，她不可能仔细问原惜柔事情，只能压下心底的疑惑，暗自却提高了警惕。红云虽然面上仍然和刚刚一样，却无论是站姿还是动作都已经发生了悄然的微不可见的变化——那是随时都可以动手的姿态。
戏台上的优伶们仍然咿咿呀呀地唱着戏，唱腔婉转动人。在第三场戏还未结束时，突兀地传来了簌簌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划破了空气一般。
“郑秋蓉，受死吧！”
五个黑衣人从天而降，每个人脸上都蒙着一块黑布遮掩住他们的容貌，每个人的手里都提着一把剑，在夜空中闪烁着让人心惊的寒光。
顾敏敏直接张大了嘴，这郑家也太大手笔了吧！居然直接搞了一个刺杀！不过这也只能说他们家确实聪明。论谁都不会想到搅和他们家老夫人的居然就是他们自己人，而是会将黑衣人往郑家的敌人身上扯。既可以达到目的，还可以趁机陷害人一把，真是一举两得。至于惊扰了其他女眷？恐怕那些女眷眼中郑家也同样是受害者吧，她们只会跟着郑家一起同仇敌忾，努力揪出背后的黑手。果真是老谋深算啊。郑秋蓉……想必是郑老夫人的闺名。
顾敏敏的震惊在众多女眷之中并不突兀，不少女眷直接从座位上站起，惊慌的有，不知所措的有，发出尖叫的也有好几个。
“老身竟不知道诸位与郑家有何仇恨！”郑老夫人镇定的风范让不少夫人都心中折服，不愧是经历了许多风雨的郑老夫人，看看人这镇定从容的姿态！
“只怪你们郑家挡了别人的路！”
顾敏敏一边被红云直接护在身后，一边在心里点评着面前正上演着的这一出戏。看看，连刺杀的理由都点出来了。
郑家的侍卫来的不慢，很快就和那五个黑衣人站成一团。
还有好几个侍卫没有加入战团，而是站在最前面，像保护墙一样，防止哪位刺客成功突围。
五个刺客的身手虽好，但架不住郑家的人更多，很快就控制了场面。
原本慌乱的许多夫人一见安全了，也都平静了下来，一个个整理头发的整理头发，喘气的喘气。
那五个黑衣人见得不到便宜，扔下一句狠话就走了。
“这、这都是什么事啊！”一个夫人气急败坏说道，虽然没有造成任何人员的伤亡，但好好的来参加寿辰却遇到这种事，这些养尊处优的夫人心中都窝着一团火气，只是不像这位夫人一样直接说出来罢了。
郑老夫人也铁青着脸，勉强保持着风度：“这件事，郑家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一个与郑家交好的夫人说道：“那些人真是丧心病狂，今日可是老夫人的寿宴。”
她这话一出，原本生气的夫人也都不好意思说什么了，相比较来说，郑家反而是最大的受害者。
重新坐回座位上，场面凝滞了下来，一时之间都没有什么人说话，也没有人有那个心情来活跃一下气氛。
这时候，几个郑家的丫鬟托着盛好的安神汤款款走来，然后将一份份的汤放到每个人的面前。
顾敏敏端起她的那份汤，却突然见到原惜柔的嘴唇动了动。
下一秒，站在她身边的那丫鬟手里手持匕首，向她扑了过来。
原惜柔的动作却比那人动作更快，直接挡在顾敏敏身前。
顾敏敏的耳边响起刀子插入肉中的钝响，感受到一股热热的血液喷洒在她脸上。那把刀直接插入在原惜柔的肩头，原惜柔脸色因阵痛而发白，额头上渗出了冷汗。
顾敏敏身边的郑家小姐直接发出了尖叫，那尖锐的嗓音震得她耳边生疼。
见一击没有得手，那丫鬟正要离开，却还是快不过红云的动作。
她身形移动的速度太快，导致大家只看到了残影，尘埃落定后，那丫鬟已经被红云一只脚制住。
见没有逃脱的希望，那丫鬟也是硬气，直接一抹脖子，死了，鲜血喷了一地。
这样血腥的场面可和刚刚不同，刚刚那一场刺杀好歹没有人伤亡，这一次可是货真价实的死人了，虽然死的是刺客。
顿时一片哗然。这郑家究竟是多招人恨啊，连续来两场刺杀！其中后一场还差点成功了。倘若一位乡君死在郑家老夫人的寿宴上，那郑家恐怕就要一蹶不振了。
肩膀中了一刀，失血过多的原惜柔脚一软，差点倒下。顾敏敏手忙脚乱地扶住她，冲旁边一个郑家丫鬟说道：“还愣着干什么！找大夫来啊！”
方嬷嬷看了看原惜柔的伤口，眉头紧锁：“烧一壶热水，再来几样药材，我先帮她处理一下伤口。”她口里念着几样的药材名字。
那丫鬟怔了怔，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呐呐地点头。
郑老夫人似乎受不住这样的打击，加上她年纪也大，直接眼一翻，倒了下来。
场面更加混乱了。在半个时辰内，原本贺寿的夫人都三三两两告辞。顾敏敏因为原惜柔还要处理伤口的关系，不得不先留下来。她从头到尾都黑着脸，一副不想与郑家人多说话的样子，即使是郑家小姐好声好气，也没半句好话，很符合她一个9岁的姑娘遇到这种事的正常反应。
因为郑老夫人晕了过去，寿宴也进行不下去了，出来招待她的是郑家小姐的母亲，郑夫人。
郑夫人一脸的病容，勉强是强撑着身子出来的。这也难怪整个寿宴郑夫人这个正派儿媳妇都不曾出现，原本是生病了的关系。只是因为如今郑老夫人晕了过去，顾敏敏又不买郑小姐的帐，最后只能让她面前支起身子来招待顾敏敏。
“今日让乡君受到这样的惊吓，郑家难辞其咎。”郑夫人咳嗽了一声，看上去很是可怜的样子。
顾敏敏硬邦邦说道：“我倒是还好，只可怜我身边这丫鬟，为了救我直接中了一刀。”
“乡君若不嫌弃，不如今晚留下来，？等明日再走，也让这位忠心耿耿的丫鬟好好处理一下伤口。”
“这倒不必。”方嬷嬷说道。
她们事先便已经安排好了，在顾敏敏不便直接反驳的情况下，可以由方嬷嬷出面来唱黑脸。她虽然身份比不上那些诰命夫人，但人家原本可是宫里的大嬷嬷，而且颇受宠信，在雁王和皇后面前，都说得上几句话。念在这点，大家都不好驳了她的脸面。
“我担心我家姑娘继续呆着的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跳出一个刺客。”方嬷嬷的话称得上一点情面都不给他们留。
郑夫人苍白的脸色浮现出一丝的羞愧，“郑家御下不严，不知道什么时候让刺客给混了进来。”
虽然顾敏敏遭到刺杀，但除了顾敏敏以外，其他没有人会认为这是郑家指示的，只认为是刺客狡诈，混进了郑家里面。特别是那死去的刺客揭下易容皮后，是一个不在郑家丫鬟名册上的陌生人，大家就更相信郑家是背了黑锅了。
“我这个人怕死得很，还是觉得到自己熟悉的地方会好点。”顾敏敏说道。
郑夫人再三挽留，最终也只能让顾敏敏她们一行人离开。马车上，顾敏敏仍然黑着一张脸。
原惜柔见她这样反而笑了：“姑娘别生气，这伤口看的深，其实没有什么大碍的。那人下手是有分寸的。”
顾敏敏抬眼道：“那时候你离开后，他们是和你商量这事吗？”
原惜柔点点头：“有什么会比救命之恩更容易取信于姑娘呢。”
郑家一开始打的注意就是制造一场刺杀，当然他们并不是真的要杀了顾敏敏，倘若顾敏敏死在郑家这里，那牵扯的可就大了，说不得他们几家的谋划都会暴露出来。他们仅仅只是要给原惜柔一个救命之恩的机会。至于最初那五个黑衣人，更多的是为了吸引大家注意力，顺便让郑家成功洗脱嫌疑，无论是谁，都只会以为幕后黑手是和郑家有仇怨的人家。
顾敏敏蹙了蹙眉头，语气仍然很是不虞：“那也不必用这种手段吧，这刀子插进肉里该多疼啊。”也不知道原惜柔当初是抱着多大的决心才会义无反顾地挡在她身前。
郑家……果然非除不可。
原惜柔见她表情，眼神不自觉柔和起来：“姑娘心善，所以为我心疼，但对我们来说，这不算什么的。”她的表情显露她说的这些都是实话。顾敏敏不知道她究竟是遭遇过哪些，才会对这样的事情习以为常。
她只知道这世界上有很多人活的甚至要比刚穿越过来的她还要苦，她已经很好了。
心里一片酸涩，她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惜柔，你放心，我一定会救出你妹妹的。”
原惜柔怔了怔，抿嘴微笑。
顾敏敏难以形容那个微笑，只感觉那是个十分复杂的微笑，似乎包含着欣慰、感激、悲伤。
药效很快就上来了，她的额头开始发热，然后闭眼开始休息。
顾敏敏一开始碰到她滚烫的皮肤还很担心，但方嬷嬷告诉她这是药效上来后的正常反应，她才松了口气。
金家那院子距离郑家大约是一刻钟的路程。
很快的，马车便在那三进的宅子前停了下来，红云直接抱着原惜柔下马车。她功夫好，步伐稳，手臂半点晃动都没有，怀里的原惜柔仍然阖眼陷入睡眠之中，没有醒来。
有个胖乎乎个子又不高的管事迎了下来，在见到顾敏敏被血迹沾染的衣服时唬了一跳，但却没有多问，只是带着他们走进宅子内。
顾敏敏没有心思注意宅子的装潢摆设，快步走着。
金家给她准备的房间一看就是用心安排过的，摆设什么都是符合她身份的那种，家具也是小巧雅致类型的，打开屋子里没有甚至没有一般房间的熏香。顾敏敏本来就不爱燃香，她的屋子里最多就是摆放一些水果。看来金荣春和他们特地交代过这些。
她刚坐下，便有一位丫鬟抬着热水进来，那丫鬟放下热水后，问顾敏敏是否现在要梳洗。顾敏敏挥一挥手，让她下去。那丫鬟也识趣地不多问。
那金家管事原本想将原惜柔安排到顾敏敏隔壁的房间，然后再派一个丫头去照看她，顾敏敏却选择将原惜柔安置在她那张床上。
方嬷嬷摇了摇头：“姑娘，你今晚需要好好休息。”
顾敏敏只是说道：“嬷嬷，就算是在安排之内，她毕竟是为了我受伤。”她可没有心狠到别人因为她受了这样的伤后还可以心安理得地休息。
方嬷嬷叹了口气，也不再劝她。这段时间的相处，让她对于顾敏敏的性格也有了大致的了解。这位姑娘看似好说话，但其实极有主见，她打定的主意别想轻易让她改变。在她眼中，顾敏敏什么都好，学什么都很快上手，又能听得进别人好心的进言。不好的地方就是对于上下的尊卑不够注重，同时太过心软。在皇宫里经历了不少事的方嬷嬷对于原惜柔的受伤，老实说心理波动不大，皇宫里那才是杀人不见血的地方。顾敏敏连身边的人受伤都要亲自盯着，这实在不是一个上位者该有的举动。但转念一想，方嬷嬷也就释然了，至少跟着这样的主子还是很让人安心的，不必担心她将你当做一个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
即使夜深，顾敏敏仍然没有要睡觉的感觉，她不睡，红云自然也要陪她，反正红云练过武，连续两三天不睡压根就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但方嬷嬷就不同了，她年纪已经大了，又没有红云的武功打底，熬夜下来身子绝对撑不住。顾敏敏好说歹说才劝她休息，并且也向她保证过，自己一旦困了就会去休息。反正这房间里的床有好几个呢，棉被枕头一应俱全，十分方便。
顾敏敏只觉得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在成为乡君后，她遭受到的算计比过去二十年的生涯还多。每次都是在被算计后反击回去，她已经开始对这样的生活感到了厌倦。
远离这一切，走得远远的？
不，她压根没办法做到，现在的她可不是最初穿越那样只有简单的一家三口。在其位谋其职，如今的她所背负的可是许多人的生活。想要站得更高点的念头充斥着整个大脑，像是有人在耳边无限循环念叨着一样。
即使被册封为乡君，她在许多人眼中仍然是可以算计的存在，如果不想过这样的日子，除非她站的比那些人都要高！都要远！顾敏敏脑海中突然恢复了一片清明。
她拿起湖笔，沾上一点墨汁后，在摊开的宣纸上，洋洋洒洒写上“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然后感到原本淤积在胸口的那股子郁气随着这句话就这样慢慢地消散。
红云站在她旁边，赞叹道：“姑娘的字越来越好了，这句话说得也好。”
她一抬头，却看见顾敏敏嘴角噙着一抹的笑意，不再像一路上那样浑身弥漫着焦躁的气息。红云跟在沈墨身边，什么没见过，原惜柔这事在她眼里真的不算什么。但姑娘心善，因此不安，她也愿意哄着她，原本她还头疼怎么哄呢，如今见顾敏敏自己缓和了过来，红云只有开心的份。
她笑道：“姑娘总算露出点笑脸啦，女孩子还是多笑笑好看。”
顾敏敏见红云都打趣起了她，只是看了她一眼，“只是想通了一些事情罢了。”
那种紧迫感又重新回到了她身上，顾敏敏感到自己又有了一些动力了。
知己知己方能百战不殆，既然打定主意要对付张家、郑家和原家，那么她便需要调查清楚他们三家的家底。要对付他们还有一种很简单的方式，那就是直接向沈墨、东平王或者老师求助，可是顾敏敏并不想要什么都依靠着他们。
在半夜的时候，原惜柔醒来过一次，她那时候的精神看起来好了不少，还要了杯开水喝。
见她这样，顾敏敏这才松了口气。
她原本打算先在金家的宅子里歇上几天，好歹等原惜柔伤口好得差不多了，但是却被原惜柔拒绝了。
“姑娘，夫人还在府里等着你呢。”简简单单一句话就堵了顾敏敏所有的话。
原惜柔静静地看着她，“夫人如今正是怀胎危险的时候，倘若姑娘迟迟不回，又有人在夫人耳边说什么话。”
顾敏敏身体一寒，这后果不言而喻。
她看了看原惜柔还是不太放心，“不然你先留在这里养身子，等好了后我们再接你回来。”
原惜柔笑道：“奴婢又不是什么名牌上的人物，而且我伤口也只是看着吓人罢了，那人下手的时候是很有分寸的，其实没有什么大碍。”
她都这样说了，顾敏敏只好应了，一行人按照原计划在第二天早上便赶了回去。回到家里，顾敏敏第一件事就是给张翠玉请安，在辞去左右伺候的人，便让红云在外候着，顾敏敏这才不紧不慢地把事情告诉张翠玉，早点告诉她总比让她在突然的情况下得知这件事好，她就只怕有人拿这件事做文章。
她说的平平淡淡，还刻意改动了一些细节，将整件事情描述为顾敏敏他们早知道会有这一场刺杀，所以做好了准备，即使原惜柔当时没挡住，红云也不可能让刺客伤了顾敏敏——这话倒是真的，按照红云的身手，在第一时间制伏住那人是可以做到的，况且红云本来就做好了戒备的工作，一切只是为了将计就计罢了。只是顾敏敏原本以为只是做做样子，没想到郑家人为了取信于她，真的伤了原惜柔，才会有那样的反应。
尽管如此，在听到这事时，张翠玉还是忍不住气得手不住颤抖，唬得顾敏敏连忙拍着她的背说：“娘，放心，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她没想到她都做了这么多铺垫了，张翠玉还这样生气。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连根头发都没伤的顾敏敏，手抚上大大的肚子，张翠玉深呼吸一口气，才慢慢缓和了过来。
“那原惜柔倒是个好的。”张翠玉一开始并不喜欢原惜柔，毕竟这人是被送来伺候她丈夫的，后面虽然得知她投诚，对她态度好了一些，但比起其他人还是有些疙瘩，现在的她倒是真心实意地感谢起了她。不是每个人在面对刀子的时候，还会有勇气真的用自己的身子去挡刀。
顾敏敏见她情绪平复了，又跟着她撒娇。现在的她做起撒娇这工作越来越得心应手了，一点都没有半点的不好意思，前世的种种仿佛都只是一场梦，距离她渐渐远去，只有眼前的亲人才是真实的。
她的眼前浮现出外婆临走前平静的面容，眼睛模糊了一下，然后又重新变得清明。
她知道自己是真的放下了，放下了前一世。从张翠玉的房间里出来，她关上门，就看见除了红云外，秋菊也来了。
秋菊向她福了福身子，顾敏敏点点头，三人一同回到房间。
秋菊从前一段时间便开始在收集这三家的消息，如今总算有了眉目。
即使是进了房间，顾敏敏也没有关上门。关上门的话不就等于大摇大摆告诉人家有私密的话要说吗？还不如这样大大方方的，人家反而不会关注。
秋菊递上一本书，笑道：“姑娘，这是您前日里念叨了好久的书籍。秋菊可是跑了好多条街才在一家书店找到呢。”
顾敏敏接过这书，打趣：“看来你这是到我面前讨赏来了。别忘了你的月钱都是你春桃姐姐发的，找我可没用。”
秋菊道：“我也不要什么其他赏赐，姑娘你上回做的那个糖蒸酥洛再赏我一碗吧，我也就好这一口了。”
顾敏敏手指着她笑骂道：“看你这个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平日里多亏待这丫头了。红云，晚上记得提醒我让厨房给她做上两份。”
秋菊欢喜地行礼：“多谢姑娘赏赐。”
顾敏敏则是漫不经心地放开了那本书，封面上题写着几个大字“梦溪石路”，但里面却细细记载着秋菊这几日打探到的消息。最开始的一面便是郑家。
郑家老太太郑秋蓉育有郑阳这一儿子，膝下还养着那位嫁到张家的庶女郑琦岚，郑阳在18岁时迎娶了谷家小姐谷清乔，与谷清乔育有二子一女，大儿子郑书旗中规中矩，不惹祸，但也没什么才学。小儿子郑书义顽劣好色，但因为长得像郑老太太早逝的丈夫，加上又嘴甜，不像显得笨拙的大孙子，因此极得郑老太太的宠。另外一女就是她今日所见到的郑家小姐郑铃兰。
第二页则是写着郑书义做过的一些坏事，例如强娶民女，强占良田。郑书义好色，即使是已婚的也不放过，房里的五房小妾中甚至有一房是小妾，一房是一位农民的妻子，因长得有几分姿色，被他瞧上后，便抢了过来。唯一好的地方就是没有真正伤害过人命吧，不然即使是作为知府的郑阳也护不住这个儿子。相比较来说，那位大公子郑书旗虽没有才学，但也没做过什么坏事，不过因为在家中不如弟弟得宠，加上郑老太太时不时贴补自己的小孙子，两兄弟之间感情并不融洽。
第三页记载的是张家的事情。张家的事情更复杂，张燧是他父亲的嫡长子，他这一支无疑是嫡枝，不过张家还有两房，一房是小他两岁的同父同母的亲弟弟，另一房则是张燧的庶弟。正常来说，张燧应该和他嫡亲的弟弟张宏更加亲近的，但其实不是这样，两兄弟感情很是淡薄。执掌商业的张燧和张宏待遇自然不同，张宏一直不忿自己亲哥哥仅仅只是比自己早出生了两年便占了张家七成的财产，反而时不时与他作对。张燧自己则是育有三子一女，皆是正室所出。也许是忙于事业的关系，张燧疏忽了三个儿子的教养，三个儿子吃喝嫖赌无一不沾。
最后记载的原家事情反而是最简单的，原家的老夫人只有一子二女，大女儿嫁给了张燧，二女儿则是嫁给了另一个商家。大儿子原成华娶了一位秀才的女儿丁氏，并与丁氏育有二子一女，原惜柔便是被远成华收为义女送进顾家的。看上原惜柔妹妹的正是原成华的小儿子，今年15岁。
不过单凭原家和张家可没办法顺顺利利将那几个钉子送进来，其中可是有郑家在背后推手。原家和张家看上了顾敏敏家的如怡坊，郑家看上的则是顾家的势，顾敏敏背后站着东平王，郑阳可不甘心只是做一个外放的知府。倘若顾家和原家成了姻亲，那么郑家也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和顾家扯上关系好撘上东平王这东风。再说了，原家和张家谋划成功后，肯定不会缺他那份子的钱。
顾敏敏的手指轻轻拂过郑阳的名字，表情平静，那么就从郑家先开始吧。
“姑娘最近有想要排演的新戏吗？”红云语气期待。她以为顾敏敏是想用上次的那种手段。
顾敏敏嘴角抽了抽：“很多事情都可一不可二。”一再使用这种手段不就摆明了是告诉别人是自己在动手的吗？她可是打算将自己包装成完全无害的样子。
她微笑着看着红云，“红云知道什么是仙人跳吗？即使是神仙，也跳不出这个圈套。”
这可是坑良家子弟的不二法门，不过这时代可没有仙人跳这个词。
郑家那小儿子虽然好色又强抢民女，害的人家破人亡，但一直没有真的出过人命，大多都被他用金钱打发了。既然如此，她何不炮制一场仙人跳？
要弄出仙人跳，首先她就得先找一个漂亮的女人。郑书义也算是阅女无数，能够让他上钩的美色，那至少也应该要比原惜柔漂亮。
因为要从郑书义这边入手，顾敏敏还让秋菊帮忙调查一下郑书义那几房小妾的信息，最好知道她们是什么类型的，郑书义又最宠爱哪一个？
秋菊听到她的要求，满脸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带着满脸世界观破裂的梦幻表情去执行她给的任务了。当晚，她便在自己书房里看到了沈墨。
沈墨十分自然地站在一幅画前欣赏，正好是她上次买回来得那幅清源子的仿作。
顾敏敏一点都不惊讶会在这里见到他，毕竟无论是秋菊还是红云都是沈墨送来她身边的人，甚至秋菊手下不少打探消息的人恐怕与沈墨也有关联，因此顾敏敏做什么事情还真忙不过沈墨。
沈墨进来肯定不可能是走大门，即使他身手再好，也很容易被发现，她的视线落在那扇打开的窗子，冷哼了一声：“师兄什么时候也学了那些宵小勾当？”
如果是在她那府邸，沈墨自然敢大大方方进来，毕竟那府邸的人都在顾敏敏的掌控之中，即使有人见到沈墨，也不会有人多嘴一句。但这里可就不一定了。至少顾三福要是知道沈墨偷溜到女儿的书房，就算沈墨是顾敏敏的师兄，这位父亲还是很有可能和沈墨杠上。
沈墨被她讽刺为宵小也不生气，“比不上师妹。”
顾敏敏直接反击：“看来我下次得好好将窗子钉上了。”
沈墨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这次真的不需要我帮忙？”
顾敏敏愣了愣，知道他说的是郑家的事情。她一个人布置的话一不小心就会漏了马脚，但沈墨出手可就不同了。
她看着沈墨，脸上勾染上三分的笑意，语气却很坚定：“师兄，郑家是我的猎物。”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师兄，我不可能依靠你和老师一辈子。”她也不想用这些事情来消磨掉大家的情谊，毕竟对于一个心思深沉的女子，无论是谁都会下意识地远离吧，更何况顾敏敏一直很清醒地知道她可以借一时的势，但不可能借一辈子的势，须知别人可依而不可靠。
在她说出这话后，沈墨的眼神变得古怪起来，像是怅然，又像是无奈，还夹杂着其他顾敏敏分不清的情绪。
他没有对顾敏敏的做法多说什么，只是问道：“你既然决定了，那就放手去做吧。”反正他肯定会帮她收尾的。
顾敏敏想起王程越的性子，连忙说道：“师兄，你这事可得帮我瞒着老师。”
王程越会同意她报复回去，但绝对不是采用这种方式。
沈墨点点头，算是应了这事。
顾敏敏松了口气。
两人这场谈话像是谈成了什么，但又像是什么都没谈。
她忍了忍，终究没忍住问道：“师兄，你真的不忙吗？”雁王不是说这师兄给他做事，忙的连过年都没法回江平吗？怎么这个人有那么多时间三天两头来她这里。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的正职就是怕她书房的窗子呢。
沈墨身子僵了僵，然后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不劳师妹费心，在送云谦寻回去后，我这工作也就告一段落了。”
顾敏敏心中一动，开口道：“师兄，你若是有空，是否愿意陪我走一趟州古城？”
州古城算是距离普南城最近的靠海城市了。
“怎么？你想亲自去州古城挑选美人计的人选？”沈墨含笑说道，但语气怎么听都不赞同这做法。
顾敏敏失笑，这师兄究竟是想到哪里去了？她像是为这种事情而去州古城的人吗？挑选美人直接交给秋菊他们就可以了啊。不过州古城那边的美女她也是听说的。毕竟是那样繁荣富庶的城市，所以那边的青楼也是出了名的，顾敏敏记得去年还曾经评了一个什么州古城四大美人，这里参评的美人自然不可能是大家闺秀，而是那些风尘女子。
她看着沈墨，语气带着调笑：“师妹哪里敢啊，我若是去那种地方，回来说不定就要被嬷嬷重新教导规矩。但师兄您可就不同了。说不准去一趟后，师兄就给我带回了一个小嫂子。”
有不少的世家公子都将与这些风尘女子的风流韵事当做一桩雅事呢，还有不少文人为她们写了诗词。
不过顾敏敏她去那边当然不可能是为了看美人，她的目标是食盐。古代的盐商相比其他商人为啥更加嚣张跋扈，还不时因为盐业本身暴利，食盐又是民之必需品。这时代的人现在所采用的技术仍然是煮盐法，耗时费力不说，产盐效率还低，这也导致了食盐的价格昂贵。一斤食盐甚至卖到了50文钱，哪里像现代一样一包食盐一元钱。而那些盐引又有不少被那些世代的盐商把持着。那些盐商与官员官商相护，将官盐私卖，从而一个个赚的钵满盆满。相比较朝廷收的盐税，这其中的大半利润都进了那些人的肚子中。
既然想要对付张家，她不如釜底抽薪，从根底上入手，直接推行晒盐法。在中国清代时，已经基本全面使用晒盐法，结束了煎盐的历史。手中握有晒盐法的技术，她才能更好地和雁王讨论如何削盐商的事情不是吗？想必雁王肯定看那些家财百万又与官员勾结欺压百姓的盐商不顺眼很久了。
－－－－－－题外话－－－－－－
沈墨表示师妹长大了，不再喜欢依靠人有点小惆怅
抱歉，今天家里断网了，舍友又不在，我不知道宽带账号她收在哪里，也没法缴费，只能明天一起去营业厅那边。现在才跑来网吧更新。明天更新的话不一定能够准时十点，大概得看什么时候网络恢复，但肯定是在下午六点之前好的，亲们可以到时候再来看
汗，因为突然断网的关系，也没法发信息给大家说，真的很抱歉，有不少人估计等了好久
谢谢130990995688亲的月票~
〖 懒人小说网：www.lrxsw.com 〗为您提供精彩的小说在线阅读，百度搜索 "懒人小说网"访问
原惜柔也是聪慧之人，上前一步，汤汁直接撒在原惜柔的裙子上，她那件湘色的百褶裙便沾染上了点点的污渍。
那闯祸的丫鬟立刻跪下，一副不小心做错事的样子，还不断地磕头，听那磕头的声音就知道力道不清，口里直嚷着：“对不起对不起。”
这里的动静不小，一时之间都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郑老夫人皱了皱眉，似乎对于发生这样的意外很是不满，直接让人将这还在求饶的丫鬟拖了下去杖责二十板，口里向顾敏敏道歉：“我们家的丫鬟笨手笨脚的，惊扰了顾姑娘真是不该。”
顾敏敏视线落在地上的斑斑血迹，人家丫鬟都将额头磕出血了，她咄咄逼人的话不就显得冷酷无情无理取闹吗？
因此她只是说道：“今天是老夫人的好日子，沾染了鲜血也不好，还是饶了那丫头这一回吧，我看她也不是故意的。大约是这里贵人太多，所以心慌了。”
一句贵人太多，不着痕迹地捧了场上这些夫人，大家都露出了矜持的笑容，跟着顾敏敏给那丫鬟求情。
郑老夫人嘴角的笑容僵了僵，说道：“你们这样说不就显得我是个恶人吗？罢了罢了，看在你们的份上，我就减了那丫头的杖刑，但惩戒肯定是要有的。不如罚她两个月的月钱。”
顾敏敏只是用手绢擦了擦嘴角，遮掩住脸上的讽刺。她当然得为那丫鬟求情，不然今天过后，她冷酷的名声不就坐定了吗？
她眯了眯眼，笑道：“老夫人恐怕早就想放了她，我们只是顺坡子提出罢了。不过我这丫鬟裙子被撒了汤，还是找个地方给她换这套衣服吧。”
郑家弄出这一出戏，恐怕就是想找到和原惜柔接头的机会吧，那丫鬟在洒汤之前，可是冲着原惜柔点了两下的头呢。若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原惜柔哪有那么快的反射速度去帮红云挡了。
顾敏敏和红云在事先对郑家有了提防的情况下，也将一切收进眼底，顺水推舟地成全了他们。
她这样一说，郑老夫人便让一个穿粉色衣裙，看上去很是温柔可亲的婢女带着原惜柔下去。
郑家小姐则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原惜柔，“妹妹，你这丫鬟看上去有几分眼熟呢。”
顾敏敏漫不经心说道：“是吗？她是原家的义女，说不准你在哪里就见过吧。”
“啊？原家的义女不是送给了你爹吗？”郑家小姐脱口而出后才发现自己的话有些不妥，“抱歉，我只是之前听到有人这样说，我这人素来心直口快惯了，因为这张嘴得罪了不少人，妹妹可别生气。”
谁知道是真的心直口快还是假的？
顾敏敏也不在意，只是甜甜一笑：“我爹身边不缺服侍的人，见我正好缺一个梳妆的，便将她送给我使用。惜柔的手艺很好的，我今天的发髻便是她弄的。”
其他的夫人闻言，都交换了一个眼神。看来这位乡君在家中很是受宠啊，原惜柔那样的品貌男人见了哪有不动心的，她们可是听说了，顾夫人以前也不过是普通的农妇。即使如此，顾大人见女儿需要还是将这样的尤物直接送给女儿使用。
顾敏敏继续说道：“我素来就喜欢身边被漂亮的丫鬟包围着，看了心情都好，本以为我娘怀孕后，我能多几个漂亮丫鬟使呢，可惜到现在也只多了一个惜柔。几份月钱我还是出得起的。”
话语掷地有声，似乎还带着一丝若隐若现的锋芒。
她就直接把话搁在这里了，也算给场上的这些人敲个边鼓，以后谁敢送女的给她爹，她就敢把那些女人全部要到她身边，反正她不缺那点月钱。
虽然说她的做法不算妥当，但场上的夫人将心比心，肯定也是不愿自己的老公被哪里来的小妖精勾引的，心中不由想着：有顾敏敏这样一个护短的女儿，那顾夫人还真是幸福啊。
王夫人见她年纪还小，不由想起了自己的女儿，取笑道：“你这丫头，难不倒日后还要将那些丫鬟一起带走吗？”
她说的日后自然是指顾敏敏出嫁以后。
顾敏敏道：“有何不可。”
王夫人笑道：“不过你身边的丫鬟确实长得好。”
顾敏敏今日带出来的是原惜柔和红云，姑且不说原惜柔，红云也是个美人胚子，眉眼之间还带着一丝的英气。
于是话题就这样顺理成章地扯开了，众夫人开始讨论起了一些挑选丫鬟的心得。
顾敏敏知道这位王夫人是好意，将她的做法从“插入父母后宅之事”扯到“喜欢漂亮丫鬟，见到漂亮丫鬟就想收到身边”，后者无疑名声比前者好听多了。对她有善意的人她也不吝啬一份善意，直接发出邀请：“我最近打算开一家店呢，只招待女客的，夫人若是喜欢，到时候可以过来看看。”
顾敏敏她想要的是让王夫人过去她那甜点店？当然不是，只是借这个由头递出橄榄枝罢了。
王夫人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微微一笑，“那好，若不好吃，我到时候可要找你麻烦的。”略一沉吟，她看着顾敏敏笑道：“倘若我不满意，你那时可要将你这套衣服赔给我。”
顾敏敏直接笑了：“为了保住我这件衣服，说什么我也得拿出几手绝活啊。”
她刚说完这话，原本去换衣服的原惜柔也回来了，换上了一件葱黄色的衣衫，她伸手状似不在意地理了理自己垂落下来的发髻。
顾敏敏心中不由一动，那个手势她记得，在马车上打麻将的时候，她们便已经设置了一些传递信息的手势。而刚刚那手势代表着危险。
危险……究竟会是什么样的危险？而且还是在郑家老夫人的寿宴上？
心中问题不少，但在众目睽睽之下，她不可能仔细问原惜柔事情，只能压下心底的疑惑，暗自却提高了警惕。红云虽然面上仍然和刚刚一样，却无论是站姿还是动作都已经发生了悄然的微不可见的变化——那是随时都可以动手的姿态。
戏台上的优伶们仍然咿咿呀呀地唱着戏，唱腔婉转动人。在第三场戏还未结束时，突兀地传来了簌簌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划破了空气一般。
“郑秋蓉，受死吧！”
五个黑衣人从天而降，每个人脸上都蒙着一块黑布遮掩住他们的容貌，每个人的手里都提着一把剑，在夜空中闪烁着让人心惊的寒光。
顾敏敏直接张大了嘴，这郑家也太大手笔了吧！居然直接搞了一个刺杀！不过这也只能说他们家确实聪明。论谁都不会想到搅和他们家老夫人的居然就是他们自己人，而是会将黑衣人往郑家的敌人身上扯。既可以达到目的，还可以趁机陷害人一把，真是一举两得。至于惊扰了其他女眷？恐怕那些女眷眼中郑家也同样是受害者吧，她们只会跟着郑家一起同仇敌忾，努力揪出背后的黑手。果真是老谋深算啊。郑秋蓉……想必是郑老夫人的闺名。
顾敏敏的震惊在众多女眷之中并不突兀，不少女眷直接从座位上站起，惊慌的有，不知所措的有，发出尖叫的也有好几个。
“老身竟不知道诸位与郑家有何仇恨！”郑老夫人镇定的风范让不少夫人都心中折服，不愧是经历了许多风雨的郑老夫人，看看人这镇定从容的姿态！
“只怪你们郑家挡了别人的路！”
顾敏敏一边被红云直接护在身后，一边在心里点评着面前正上演着的这一出戏。看看，连刺杀的理由都点出来了。
郑家的侍卫来的不慢，很快就和那五个黑衣人站成一团。
还有好几个侍卫没有加入战团，而是站在最前面，像保护墙一样，防止哪位刺客成功突围。
五个刺客的身手虽好，但架不住郑家的人更多，很快就控制了场面。
原本慌乱的许多夫人一见安全了，也都平静了下来，一个个整理头发的整理头发，喘气的喘气。
那五个黑衣人见得不到便宜，扔下一句狠话就走了。
“这、这都是什么事啊！”一个夫人气急败坏说道，虽然没有造成任何人员的伤亡，但好好的来参加寿辰却遇到这种事，这些养尊处优的夫人心中都窝着一团火气，只是不像这位夫人一样直接说出来罢了。
郑老夫人也铁青着脸，勉强保持着风度：“这件事，郑家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一个与郑家交好的夫人说道：“那些人真是丧心病狂，今日可是老夫人的寿宴。”
她这话一出，原本生气的夫人也都不好意思说什么了，相比较来说，郑家反而是最大的受害者。
重新坐回座位上，场面凝滞了下来，一时之间都没有什么人说话，也没有人有那个心情来活跃一下气氛。
这时候，几个郑家的丫鬟托着盛好的安神汤款款走来，然后将一份份的汤放到每个人的面前。
顾敏敏端起她的那份汤，却突然见到原惜柔的嘴唇动了动。
下一秒，站在她身边的那丫鬟手里手持匕首，向她扑了过来。
原惜柔的动作却比那人动作更快，直接挡在顾敏敏身前。
顾敏敏的耳边响起刀子插入肉中的钝响，感受到一股热热的血液喷洒在她脸上。那把刀直接插入在原惜柔的肩头，原惜柔脸色因阵痛而发白，额头上渗出了冷汗。
顾敏敏身边的郑家小姐直接发出了尖叫，那尖锐的嗓音震得她耳边生疼。
见一击没有得手，那丫鬟正要离开，却还是快不过红云的动作。
她身形移动的速度太快，导致大家只看到了残影，尘埃落定后，那丫鬟已经被红云一只脚制住。
见没有逃脱的希望，那丫鬟也是硬气，直接一抹脖子，死了，鲜血喷了一地。
这样血腥的场面可和刚刚不同，刚刚那一场刺杀好歹没有人伤亡，这一次可是货真价实的死人了，虽然死的是刺客。
顿时一片哗然。这郑家究竟是多招人恨啊，连续来两场刺杀！其中后一场还差点成功了。倘若一位乡君死在郑家老夫人的寿宴上，那郑家恐怕就要一蹶不振了。
肩膀中了一刀，失血过多的原惜柔脚一软，差点倒下。顾敏敏手忙脚乱地扶住她，冲旁边一个郑家丫鬟说道：“还愣着干什么！找大夫来啊！”
方嬷嬷看了看原惜柔的伤口，眉头紧锁：“烧一壶热水，再来几样药材，我先帮她处理一下伤口。”她口里念着几样的药材名字。
那丫鬟怔了怔，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呐呐地点头。
郑老夫人似乎受不住这样的打击，加上她年纪也大，直接眼一翻，倒了下来。
场面更加混乱了。在半个时辰内，原本贺寿的夫人都三三两两告辞。顾敏敏因为原惜柔还要处理伤口的关系，不得不先留下来。她从头到尾都黑着脸，一副不想与郑家人多说话的样子，即使是郑家小姐好声好气，也没半句好话，很符合她一个9岁的姑娘遇到这种事的正常反应。
因为郑老夫人晕了过去，寿宴也进行不下去了，出来招待她的是郑家小姐的母亲，郑夫人。
郑夫人一脸的病容，勉强是强撑着身子出来的。这也难怪整个寿宴郑夫人这个正派儿媳妇都不曾出现，原本是生病了的关系。只是因为如今郑老夫人晕了过去，顾敏敏又不买郑小姐的帐，最后只能让她面前支起身子来招待顾敏敏。
“今日让乡君受到这样的惊吓，郑家难辞其咎。”郑夫人咳嗽了一声，看上去很是可怜的样子。
顾敏敏硬邦邦说道：“我倒是还好，只可怜我身边这丫鬟，为了救我直接中了一刀。”
“乡君若不嫌弃，不如今晚留下来，？等明日再走，也让这位忠心耿耿的丫鬟好好处理一下伤口。”
“这倒不必。”方嬷嬷说道。
她们事先便已经安排好了，在顾敏敏不便直接反驳的情况下，可以由方嬷嬷出面来唱黑脸。她虽然身份比不上那些诰命夫人，但人家原本可是宫里的大嬷嬷，而且颇受宠信，在雁王和皇后面前，都说得上几句话。念在这点，大家都不好驳了她的脸面。
“我担心我家姑娘继续呆着的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跳出一个刺客。”方嬷嬷的话称得上一点情面都不给他们留。
郑夫人苍白的脸色浮现出一丝的羞愧，“郑家御下不严，不知道什么时候让刺客给混了进来。”
虽然顾敏敏遭到刺杀，但除了顾敏敏以外，其他没有人会认为这是郑家指示的，只认为是刺客狡诈，混进了郑家里面。特别是那死去的刺客揭下易容皮后，是一个不在郑家丫鬟名册上的陌生人，大家就更相信郑家是背了黑锅了。
“我这个人怕死得很，还是觉得到自己熟悉的地方会好点。”顾敏敏说道。
郑夫人再三挽留，最终也只能让顾敏敏她们一行人离开。马车上，顾敏敏仍然黑着一张脸。
原惜柔见她这样反而笑了：“姑娘别生气，这伤口看的深，其实没有什么大碍的。那人下手是有分寸的。”
顾敏敏抬眼道：“那时候你离开后，他们是和你商量这事吗？”
原惜柔点点头：“有什么会比救命之恩更容易取信于姑娘呢。”
郑家一开始打的注意就是制造一场刺杀，当然他们并不是真的要杀了顾敏敏，倘若顾敏敏死在郑家这里，那牵扯的可就大了，说不得他们几家的谋划都会暴露出来。他们仅仅只是要给原惜柔一个救命之恩的机会。至于最初那五个黑衣人，更多的是为了吸引大家注意力，顺便让郑家成功洗脱嫌疑，无论是谁，都只会以为幕后黑手是和郑家有仇怨的人家。
顾敏敏蹙了蹙眉头，语气仍然很是不虞：“那也不必用这种手段吧，这刀子插进肉里该多疼啊。”也不知道原惜柔当初是抱着多大的决心才会义无反顾地挡在她身前。
郑家……果然非除不可。
原惜柔见她表情，眼神不自觉柔和起来：“姑娘心善，所以为我心疼，但对我们来说，这不算什么的。”她的表情显露她说的这些都是实话。顾敏敏不知道她究竟是遭遇过哪些，才会对这样的事情习以为常。
她只知道这世界上有很多人活的甚至要比刚穿越过来的她还要苦，她已经很好了。
心里一片酸涩，她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惜柔，你放心，我一定会救出你妹妹的。”
原惜柔怔了怔，抿嘴微笑。
顾敏敏难以形容那个微笑，只感觉那是个十分复杂的微笑，似乎包含着欣慰、感激、悲伤。
药效很快就上来了，她的额头开始发热，然后闭眼开始休息。
顾敏敏一开始碰到她滚烫的皮肤还很担心，但方嬷嬷告诉她这是药效上来后的正常反应，她才松了口气。
金家那院子距离郑家大约是一刻钟的路程。
很快的，马车便在那三进的宅子前停了下来，红云直接抱着原惜柔下马车。她功夫好，步伐稳，手臂半点晃动都没有，怀里的原惜柔仍然阖眼陷入睡眠之中，没有醒来。
有个胖乎乎个子又不高的管事迎了下来，在见到顾敏敏被血迹沾染的衣服时唬了一跳，但却没有多问，只是带着他们走进宅子内。
顾敏敏没有心思注意宅子的装潢摆设，快步走着。
金家给她准备的房间一看就是用心安排过的，摆设什么都是符合她身份的那种，家具也是小巧雅致类型的，打开屋子里没有甚至没有一般房间的熏香。顾敏敏本来就不爱燃香，她的屋子里最多就是摆放一些水果。看来金荣春和他们特地交代过这些。
她刚坐下，便有一位丫鬟抬着热水进来，那丫鬟放下热水后，问顾敏敏是否现在要梳洗。顾敏敏挥一挥手，让她下去。那丫鬟也识趣地不多问。
那金家管事原本想将原惜柔安排到顾敏敏隔壁的房间，然后再派一个丫头去照看她，顾敏敏却选择将原惜柔安置在她那张床上。
方嬷嬷摇了摇头：“姑娘，你今晚需要好好休息。”
顾敏敏只是说道：“嬷嬷，就算是在安排之内，她毕竟是为了我受伤。”她可没有心狠到别人因为她受了这样的伤后还可以心安理得地休息。
方嬷嬷叹了口气，也不再劝她。这段时间的相处，让她对于顾敏敏的性格也有了大致的了解。这位姑娘看似好说话，但其实极有主见，她打定的主意别想轻易让她改变。在她眼中，顾敏敏什么都好，学什么都很快上手，又能听得进别人好心的进言。不好的地方就是对于上下的尊卑不够注重，同时太过心软。在皇宫里经历了不少事的方嬷嬷对于原惜柔的受伤，老实说心理波动不大，皇宫里那才是杀人不见血的地方。顾敏敏连身边的人受伤都要亲自盯着，这实在不是一个上位者该有的举动。但转念一想，方嬷嬷也就释然了，至少跟着这样的主子还是很让人安心的，不必担心她将你当做一个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
即使夜深，顾敏敏仍然没有要睡觉的感觉，她不睡，红云自然也要陪她，反正红云练过武，连续两三天不睡压根就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但方嬷嬷就不同了，她年纪已经大了，又没有红云的武功打底，熬夜下来身子绝对撑不住。顾敏敏好说歹说才劝她休息，并且也向她保证过，自己一旦困了就会去休息。反正这房间里的床有好几个呢，棉被枕头一应俱全，十分方便。
顾敏敏只觉得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在成为乡君后，她遭受到的算计比过去二十年的生涯还多。每次都是在被算计后反击回去，她已经开始对这样的生活感到了厌倦。
远离这一切，走得远远的？
不，她压根没办法做到，现在的她可不是最初穿越那样只有简单的一家三口。在其位谋其职，如今的她所背负的可是许多人的生活。想要站得更高点的念头充斥着整个大脑，像是有人在耳边无限循环念叨着一样。
即使被册封为乡君，她在许多人眼中仍然是可以算计的存在，如果不想过这样的日子，除非她站的比那些人都要高！都要远！顾敏敏脑海中突然恢复了一片清明。
她拿起湖笔，沾上一点墨汁后，在摊开的宣纸上，洋洋洒洒写上“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然后感到原本淤积在胸口的那股子郁气随着这句话就这样慢慢地消散。
红云站在她旁边，赞叹道：“姑娘的字越来越好了，这句话说得也好。”
她一抬头，却看见顾敏敏嘴角噙着一抹的笑意，不再像一路上那样浑身弥漫着焦躁的气息。红云跟在沈墨身边，什么没见过，原惜柔这事在她眼里真的不算什么。但姑娘心善，因此不安，她也愿意哄着她，原本她还头疼怎么哄呢，如今见顾敏敏自己缓和了过来，红云只有开心的份。
她笑道：“姑娘总算露出点笑脸啦，女孩子还是多笑笑好看。”
顾敏敏见红云都打趣起了她，只是看了她一眼，“只是想通了一些事情罢了。”
那种紧迫感又重新回到了她身上，顾敏敏感到自己又有了一些动力了。
知己知己方能百战不殆，既然打定主意要对付张家、郑家和原家，那么她便需要调查清楚他们三家的家底。要对付他们还有一种很简单的方式，那就是直接向沈墨、东平王或者老师求助，可是顾敏敏并不想要什么都依靠着他们。
在半夜的时候，原惜柔醒来过一次，她那时候的精神看起来好了不少，还要了杯开水喝。
见她这样，顾敏敏这才松了口气。
她原本打算先在金家的宅子里歇上几天，好歹等原惜柔伤口好得差不多了，但是却被原惜柔拒绝了。
“姑娘，夫人还在府里等着你呢。”简简单单一句话就堵了顾敏敏所有的话。
原惜柔静静地看着她，“夫人如今正是怀胎危险的时候，倘若姑娘迟迟不回，又有人在夫人耳边说什么话。”
顾敏敏身体一寒，这后果不言而喻。
她看了看原惜柔还是不太放心，“不然你先留在这里养身子，等好了后我们再接你回来。”
原惜柔笑道：“奴婢又不是什么名牌上的人物，而且我伤口也只是看着吓人罢了，那人下手的时候是很有分寸的，其实没有什么大碍。”
她都这样说了，顾敏敏只好应了，一行人按照原计划在第二天早上便赶了回去。回到家里，顾敏敏第一件事就是给张翠玉请安，在辞去左右伺候的人，便让红云在外候着，顾敏敏这才不紧不慢地把事情告诉张翠玉，早点告诉她总比让她在突然的情况下得知这件事好，她就只怕有人拿这件事做文章。
她说的平平淡淡，还刻意改动了一些细节，将整件事情描述为顾敏敏他们早知道会有这一场刺杀，所以做好了准备，即使原惜柔当时没挡住，红云也不可能让刺客伤了顾敏敏——这话倒是真的，按照红云的身手，在第一时间制伏住那人是可以做到的，况且红云本来就做好了戒备的工作，一切只是为了将计就计罢了。只是顾敏敏原本以为只是做做样子，没想到郑家人为了取信于她，真的伤了原惜柔，才会有那样的反应。
尽管如此，在听到这事时，张翠玉还是忍不住气得手不住颤抖，唬得顾敏敏连忙拍着她的背说：“娘，放心，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她没想到她都做了这么多铺垫了，张翠玉还这样生气。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连根头发都没伤的顾敏敏，手抚上大大的肚子，张翠玉深呼吸一口气，才慢慢缓和了过来。
“那原惜柔倒是个好的。”张翠玉一开始并不喜欢原惜柔，毕竟这人是被送来伺候她丈夫的，后面虽然得知她投诚，对她态度好了一些，但比起其他人还是有些疙瘩，现在的她倒是真心实意地感谢起了她。不是每个人在面对刀子的时候，还会有勇气真的用自己的身子去挡刀。
顾敏敏见她情绪平复了，又跟着她撒娇。现在的她做起撒娇这工作越来越得心应手了，一点都没有半点的不好意思，前世的种种仿佛都只是一场梦，距离她渐渐远去，只有眼前的亲人才是真实的。
她的眼前浮现出外婆临走前平静的面容，眼睛模糊了一下，然后又重新变得清明。
她知道自己是真的放下了，放下了前一世。从张翠玉的房间里出来，她关上门，就看见除了红云外，秋菊也来了。
秋菊向她福了福身子，顾敏敏点点头，三人一同回到房间。
秋菊从前一段时间便开始在收集这三家的消息，如今总算有了眉目。
即使是进了房间，顾敏敏也没有关上门。关上门的话不就等于大摇大摆告诉人家有私密的话要说吗？还不如这样大大方方的，人家反而不会关注。
秋菊递上一本书，笑道：“姑娘，这是您前日里念叨了好久的书籍。秋菊可是跑了好多条街才在一家书店找到呢。”
顾敏敏接过这书，打趣：“看来你这是到我面前讨赏来了。别忘了你的月钱都是你春桃姐姐发的，找我可没用。”
秋菊道：“我也不要什么其他赏赐，姑娘你上回做的那个糖蒸酥洛再赏我一碗吧，我也就好这一口了。”
顾敏敏手指着她笑骂道：“看你这个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平日里多亏待这丫头了。红云，晚上记得提醒我让厨房给她做上两份。”
秋菊欢喜地行礼：“多谢姑娘赏赐。”
顾敏敏则是漫不经心地放开了那本书，封面上题写着几个大字“梦溪石路”，但里面却细细记载着秋菊这几日打探到的消息。最开始的一面便是郑家。
郑家老太太郑秋蓉育有郑阳这一儿子，膝下还养着那位嫁到张家的庶女郑琦岚，郑阳在18岁时迎娶了谷家小姐谷清乔，与谷清乔育有二子一女，大儿子郑书旗中规中矩，不惹祸，但也没什么才学。小儿子郑书义顽劣好色，但因为长得像郑老太太早逝的丈夫，加上又嘴甜，不像显得笨拙的大孙子，因此极得郑老太太的宠。另外一女就是她今日所见到的郑家小姐郑铃兰。
第二页则是写着郑书义做过的一些坏事，例如强娶民女，强占良田。郑书义好色，即使是已婚的也不放过，房里的五房小妾中甚至有一房是小妾，一房是一位农民的妻子，因长得有几分姿色，被他瞧上后，便抢了过来。唯一好的地方就是没有真正伤害过人命吧，不然即使是作为知府的郑阳也护不住这个儿子。相比较来说，那位大公子郑书旗虽没有才学，但也没做过什么坏事，不过因为在家中不如弟弟得宠，加上郑老太太时不时贴补自己的小孙子，两兄弟之间感情并不融洽。
第三页记载的是张家的事情。张家的事情更复杂，张燧是他父亲的嫡长子，他这一支无疑是嫡枝，不过张家还有两房，一房是小他两岁的同父同母的亲弟弟，另一房则是张燧的庶弟。正常来说，张燧应该和他嫡亲的弟弟张宏更加亲近的，但其实不是这样，两兄弟感情很是淡薄。执掌商业的张燧和张宏待遇自然不同，张宏一直不忿自己亲哥哥仅仅只是比自己早出生了两年便占了张家七成的财产，反而时不时与他作对。张燧自己则是育有三子一女，皆是正室所出。也许是忙于事业的关系，张燧疏忽了三个儿子的教养，三个儿子吃喝嫖赌无一不沾。
最后记载的原家事情反而是最简单的，原家的老夫人只有一子二女，大女儿嫁给了张燧，二女儿则是嫁给了另一个商家。大儿子原成华娶了一位秀才的女儿丁氏，并与丁氏育有二子一女，原惜柔便是被远成华收为义女送进顾家的。看上原惜柔妹妹的正是原成华的小儿子，今年15岁。
不过单凭原家和张家可没办法顺顺利利将那几个钉子送进来，其中可是有郑家在背后推手。原家和张家看上了顾敏敏家的如怡坊，郑家看上的则是顾家的势，顾敏敏背后站着东平王，郑阳可不甘心只是做一个外放的知府。倘若顾家和原家成了姻亲，那么郑家也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和顾家扯上关系好撘上东平王这东风。再说了，原家和张家谋划成功后，肯定不会缺他那份子的钱。
顾敏敏的手指轻轻拂过郑阳的名字，表情平静，那么就从郑家先开始吧。
“姑娘最近有想要排演的新戏吗？”红云语气期待。她以为顾敏敏是想用上次的那种手段。
顾敏敏嘴角抽了抽：“很多事情都可一不可二。”一再使用这种手段不就摆明了是告诉别人是自己在动手的吗？她可是打算将自己包装成完全无害的样子。
她微笑着看着红云，“红云知道什么是仙人跳吗？即使是神仙，也跳不出这个圈套。”
这可是坑良家子弟的不二法门，不过这时代可没有仙人跳这个词。
郑家那小儿子虽然好色又强抢民女，害的人家破人亡，但一直没有真的出过人命，大多都被他用金钱打发了。既然如此，她何不炮制一场仙人跳？
要弄出仙人跳，首先她就得先找一个漂亮的女人。郑书义也算是阅女无数，能够让他上钩的美色，那至少也应该要比原惜柔漂亮。
因为要从郑书义这边入手，顾敏敏还让秋菊帮忙调查一下郑书义那几房小妾的信息，最好知道她们是什么类型的，郑书义又最宠爱哪一个？
秋菊听到她的要求，满脸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带着满脸世界观破裂的梦幻表情去执行她给的任务了。当晚，她便在自己书房里看到了沈墨。
沈墨十分自然地站在一幅画前欣赏，正好是她上次买回来得那幅清源子的仿作。
顾敏敏一点都不惊讶会在这里见到他，毕竟无论是秋菊还是红云都是沈墨送来她身边的人，甚至秋菊手下不少打探消息的人恐怕与沈墨也有关联，因此顾敏敏做什么事情还真忙不过沈墨。
沈墨进来肯定不可能是走大门，即使他身手再好，也很容易被发现，她的视线落在那扇打开的窗子，冷哼了一声：“师兄什么时候也学了那些宵小勾当？”
如果是在她那府邸，沈墨自然敢大大方方进来，毕竟那府邸的人都在顾敏敏的掌控之中，即使有人见到沈墨，也不会有人多嘴一句。但这里可就不一定了。至少顾三福要是知道沈墨偷溜到女儿的书房，就算沈墨是顾敏敏的师兄，这位父亲还是很有可能和沈墨杠上。
沈墨被她讽刺为宵小也不生气，“比不上师妹。”
顾敏敏直接反击：“看来我下次得好好将窗子钉上了。”
沈墨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这次真的不需要我帮忙？”
顾敏敏愣了愣，知道他说的是郑家的事情。她一个人布置的话一不小心就会漏了马脚，但沈墨出手可就不同了。
她看着沈墨，脸上勾染上三分的笑意，语气却很坚定：“师兄，郑家是我的猎物。”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师兄，我不可能依靠你和老师一辈子。”她也不想用这些事情来消磨掉大家的情谊，毕竟对于一个心思深沉的女子，无论是谁都会下意识地远离吧，更何况顾敏敏一直很清醒地知道她可以借一时的势，但不可能借一辈子的势，须知别人可依而不可靠。
在她说出这话后，沈墨的眼神变得古怪起来，像是怅然，又像是无奈，还夹杂着其他顾敏敏分不清的情绪。
他没有对顾敏敏的做法多说什么，只是问道：“你既然决定了，那就放手去做吧。”反正他肯定会帮她收尾的。
顾敏敏想起王程越的性子，连忙说道：“师兄，你这事可得帮我瞒着老师。”
王程越会同意她报复回去，但绝对不是采用这种方式。
沈墨点点头，算是应了这事。
顾敏敏松了口气。
两人这场谈话像是谈成了什么，但又像是什么都没谈。
她忍了忍，终究没忍住问道：“师兄，你真的不忙吗？”雁王不是说这师兄给他做事，忙的连过年都没法回江平吗？怎么这个人有那么多时间三天两头来她这里。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的正职就是怕她书房的窗子呢。
沈墨身子僵了僵，然后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不劳师妹费心，在送云谦寻回去后，我这工作也就告一段落了。”
顾敏敏心中一动，开口道：“师兄，你若是有空，是否愿意陪我走一趟州古城？”
州古城算是距离普南城最近的靠海城市了。
“怎么？你想亲自去州古城挑选美人计的人选？”沈墨含笑说道，但语气怎么听都不赞同这做法。
顾敏敏失笑，这师兄究竟是想到哪里去了？她像是为这种事情而去州古城的人吗？挑选美人直接交给秋菊他们就可以了啊。不过州古城那边的美女她也是听说的。毕竟是那样繁荣富庶的城市，所以那边的青楼也是出了名的，顾敏敏记得去年还曾经评了一个什么州古城四大美人，这里参评的美人自然不可能是大家闺秀，而是那些风尘女子。
她看着沈墨，语气带着调笑：“师妹哪里敢啊，我若是去那种地方，回来说不定就要被嬷嬷重新教导规矩。但师兄您可就不同了。说不准去一趟后，师兄就给我带回了一个小嫂子。”
有不少的世家公子都将与这些风尘女子的风流韵事当做一桩雅事呢，还有不少文人为她们写了诗词。
不过顾敏敏她去那边当然不可能是为了看美人，她的目标是食盐。古代的盐商相比其他商人为啥更加嚣张跋扈，还不时因为盐业本身暴利，食盐又是民之必需品。这时代的人现在所采用的技术仍然是煮盐法，耗时费力不说，产盐效率还低，这也导致了食盐的价格昂贵。一斤食盐甚至卖到了50文钱，哪里像现代一样一包食盐一元钱。而那些盐引又有不少被那些世代的盐商把持着。那些盐商与官员官商相护，将官盐私卖，从而一个个赚的钵满盆满。相比较朝廷收的盐税，这其中的大半利润都进了那些人的肚子中。
既然想要对付张家，她不如釜底抽薪，从根底上入手，直接推行晒盐法。在中国清代时，已经基本全面使用晒盐法，结束了煎盐的历史。手中握有晒盐法的技术，她才能更好地和雁王讨论如何削盐商的事情不是吗？想必雁王肯定看那些家财百万又与官员勾结欺压百姓的盐商不顺眼很久了。
－－－－－－题外话－－－－－－
沈墨表示师妹长大了，不再喜欢依靠人有点小惆怅
抱歉，今天家里断网了，舍友又不在，我不知道宽带账号她收在哪里，也没法缴费，只能明天一起去营业厅那边。现在才跑来网吧更新。明天更新的话不一定能够准时十点，大概得看什么时候网络恢复，但肯定是在下午六点之前好的，亲们可以到时候再来看
汗，因为突然断网的关系，也没法发信息给大家说，真的很抱歉，有不少人估计等了好久
谢谢130990995688亲的月票~
〖 懒人小说网：www.lrxsw.com 〗为您提供精彩的小说在线阅读，百度搜索 "懒人小说网"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