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漆黑触手如同一道道凌厉的黑鞭般在狭窄的房间里挥舞，劲风甚至让柳毅的脸颊抽痛起来。〖微书网 www.103shu.com〗他便在黑色触手抽动轨迹的间隙中中艰难挪移，有好几次都和触手擦身而过。
这还是因为马泰现在只唤出了两道黑色触手的缘故，马泰现在满脸痛苦之色，伸出来操纵触手的两只手臂颤抖不已。
两道漆黑触手再一次越过柳毅的头顶，刮动柳毅的那一头许久没剪的头发。马泰正要操纵触手往下一劈，突然柳毅速度加快，朝前冲刺，一下子突破了触手攻击的范围。
马泰吃了一惊，碍于身体因素只能无力的后退一步，眼睁睁地看着柳毅接近。长剑挥出一道雪亮的弧线，柳毅停在了马泰的身旁，一滴血液滴落到地面之上。
柳毅目光锐利的扫了马泰一眼，忽然一凝，落到了马泰身前的一根触手上，正是那根触手挡住了刚才长剑的挥斩。柳毅下意识地回头，他的背后两根漆黑的触手停在原处，仿佛死物一般。
“三道触手，难道马泰的体力在这期间恢复了一点了吗，还是他原来便隐藏体力，现在展露出来？”柳毅低声自言自语。
这时候，桀桀怪笑再次回荡在房间里，马泰擦了擦脸上的一道细细伤痕上的鲜血，张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再也忍不住的一口紫黑血液吐在地上。这事发生在极其突然之间，甚至柳毅脑海里还没反应过来，以为马泰此时并没有大碍。
柳毅马上便回过神来，暗暗懊恼，若果他刚才果断出手，说不定在马泰吐血时便可以顺利解决掉马泰。
马泰收敛了脸上的痛苦，吐出一口寒气，冷冷地说：“原本以为，你还不能把我逼到这种程度，但是我计算错误了。你比预料中的要强，现在，同化的过程终于不可逆了，我心中最后的顾忌被你自己亲手消除，我虽然再也避免不了被那东西同化，但是，你也要死在这里了！”
同化的过程？柳毅心里有些疑惑，面上勉强冷笑，嘴里逞强的反驳还没出口，巨大的阴影就笼罩住了他的全身甚至包括他四周的地板。
柳毅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液，手中的长剑甚至差点脱手掉下，他难以置信他视野里出现的一切，那一切都让他心里战胜马泰的小小侥幸全都消失殆尽。
无数的触手在马泰背后铺天盖地而出，仿佛撑开了一座深渊般的屏风，黑紫色的气流环绕马泰的四肢处，马泰双眼的瞳孔中忽然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柳毅很清楚那个人影并不是他，那个人影全身紫色一片，四肢奇长，头颅却如同他的拳头般小。
一个怪物！
……
灯光明亮，人来人往。
朱赤儿背靠在椅子上，一个自告奋勇的男生殷勤地帮她化妆，妆容已接近完成，任谁见到此刻的朱赤儿都会忍不住心里赞叹一句眉目如画。
其他奥术队员都已经在朱赤儿身边准备待续，煌翼黑着脸盯着那个化妆师男生，每当男生的手在朱赤儿脸上捏揉，煌翼都会忍耐不住的一阵脸部抽搐。
“好了，朱赤儿女士，今天整个庆典将是您辉煌的舞台，您会是舞台上唯一而且最明亮的存在。”男生化完妆后，将手上的工具放下，后退一步深深一礼，像极了浸淫一生的管家。
末了，他背对众人悄悄对朱赤儿眨眨眼，轻声说：“朱赤儿，你真美丽。”
朱赤儿含齿一笑，仪态神情完全到位，随后款款起身，她身上是一条淡红长裙，长长的裙摆拖在地上。
煌翼顿时脸黑似碳，虽然那个男生的眨眼他没有看见，但是说的最后一句话他可听得一清二楚。他感到被他辛苦经营的坚固墙壁正一点一点地被那个男生挖起墙角。
“煌翼，我们还有多少时间？”朱赤儿问。
煌翼脸色瞬间恢复正常，只是脸部肌肉因为转变太快而有些略微抽筋，“刚才朱落雨学长上去了，他的节目是最后第三个，而我们是最后一个，所以可能还有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的时间。”
朱赤儿打了个响指，重新坐下，朝男生喜人的一笑，“能再帮我弄一下吗，平时我比较少关注化妆的问题，今天我算是大开眼界了，能教教我吗？谢谢你了。”
“女士的化妆可是重要课程啊，是每一位女士都要掌握的东西。”男生脸上居然有些发红，但是语气没有丝毫异样，“帮助你是我的荣幸，朱赤儿，你是如此的美丽，化妆只是为了让你的美丽更真实的释放出来。”
“你说的话真好听。”
……
所有漆黑的触手仿佛万千竖起头颅的巨蛇，在昏暗的房间里更显模糊异常。柳毅咽喉发干，愣愣的望着触手好一会。
马泰喉间发出一声咳嗽，这马上惊醒了柳毅。他猛地转身，拔腿就往门外跑去，一路上不知踢碎了多少脚下的陶罐。
嗖嗖冷风掠过柳毅的耳际，他突然变向，十数根甚至数十根触手刷刷的经过他刚才所在的轨迹。柳毅背后出了一身冷汗，转身背倚着墙壁，等待接下来的数十根漆黑触手在他眼中放大。
滚滚灰尘卷起，墙壁被触手洞穿而开，随后那数十根触手猛然回缩。马泰冷冷地操纵其中一根触手来到他的眼前，触手上没有丝毫血迹。
“哼。”马泰单手一挥，仿佛有千军万马如臂指挥，万千触手呼啸而出，滚滚而去。
马泰前，房间的门口连同旁边的墙壁，被触手们撕裂开来，碎石残壁粗暴地飞滚在地上。断壁残垣外，柳毅背对着马泰仓皇逃跑的背影缓缓停了下来，柳毅慢慢地转身，面带着一丝苦笑，双手摊开，“看来逃跑这一条路也不好啊。”
刚才他跑出房间时还想着大呼一声，吸引他人的注意，以便他逃脱。但是当他躲过朝他射来的触手，转身从房间门出去时，没走几步他就发现，他处在一个漆黑幽暗的走廊中，左右两边的墙壁上肮脏陈旧，角落布满了蛛网灰尘。若非马泰的房间门正好对这一扇窗，有光线正面投射，恐怕他现在什么都看不见。
此刻他背后的墙壁被触手撕裂开，他的速度更加是远远不如触手全力以赴的速度。所以在这个空荡荡的走廊里，若他依旧把后背对着触手们，毫无疑问他会被触手闪电般洞穿后背。
虽然转身面对触手能让自己没有那么快便死去，但也只是多活一会而已，柳毅心中苦笑，他没有信心能在这么一处无人之地，逃离这么多触手的追击。
马泰没有再往前一步，隔着远远眺望柳毅，漆黑的触手在柳毅身边缓慢挥动。
马泰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神色，声音从房间传荡在走廊中，“你，还想跑吗？”
柳毅耸耸肩，“没想到，在伟岸的奥术塔里面，还有这么一处肮脏阴暗的地方，很适合你啊。”
马泰脸色一沉，仿佛有什么东西刺痛了他，“你马上便要死了，这里没有那群人，没有你的同伴，谁也救不了你，你没有丝毫生还的可能。但是……你为什么还在用这么轻松的语气，跟我说话。”
“依赖别人，只有依靠别人，我的同伴才能活下去的我，只是一年前的我，马泰，你难道不知道人会变的吗？”柳毅轻声说：“那只是一年以前，我痛恨一年以前的自己，而且发过誓了。”
“发过誓？”
“我对我自己发誓，绝对……绝对不要再依赖着别人活下去，那是弱者，我不希望成为队伍里最后的人，学院里底层的人，大陆上被人踏在脚下也没有同情的弱者。为此我努力了一年，并且想要永远努力下去，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做到心中的强者。”柳毅缓缓举起手中的剑，他为刚才自己想要逃跑的念头感到羞耻。现在马泰身体有碍，而他却没有任何的伤，若是连眼前的马泰都不能战胜的话，那么……
“如果我逃走！我就不配当一名奥术师！”柳毅呐喊着，把剑从上往下劈斩，一道触手被狠狠地格开。接着，脚步一动，身上的奥术师长袍猎猎舞起，柳毅朝马泰冲去！
“来了！”马泰左手一挥，走廊左边难以计数的触手朝中间挥去，地板、墙壁被撕裂开，整条走廊甚至因此崩塌起来。马泰眯着眼扫视着狼藉的走廊残骸，没有找到柳毅的身影。
他忽然嗅到一丝危险的味道，下意识双脚往后移，一截锋利的剑尖从地板吐了出来，差一点便将他的脚底板洞穿。
“什么？”马泰连忙后退数步，把手放在他的背后，阴影中叠得仿佛小山一般陶罐堆其中的一枚陶罐上，低喝一声。陶罐应声而裂，三道触手仿佛不受控制般从陶罐中射出，狠狠地没入马泰原来站立的地板下。
但下一刻，据马泰不远的另一处地板崩裂而开，一道身影从裂口猛地飞出，落在地上朝马泰冲来。
马泰在如此近的距离下没有办法召回触手了，唯有伸出手臂抵挡。寒光一闪，长剑深深地陷入马泰的手臂中，紫黑的血液在他的手臂上横流。
柳毅和马泰面对着面，双手用力扭转着长剑，使得马泰的伤口愈撕愈开，可以看见其中极不寻常的血肉。
马泰发出不似人的痛苦悲吼，柳毅背后远处的触手速度加快的朝他激射，柳毅深深地看了背后一眼，放开长剑，猛地低头俯身。恰好触手刚刚到达柳毅的后背，来不及刹车或者变向，十数根直接刺入马泰的胸膛，一缕血痕划过柳毅的眼角。
“柳毅！”马泰嘶声惨叫，还未到达的触手仿佛疯狂了一般四下挥舞，整座走廊甚至崩塌开来，波及了上下的两条走廊和走廊两侧的房间。柳毅回头扫了一眼，有些吃惊地发现走廊两侧的房间里都阴暗无人，许久都没人清扫的模样。
刚刚与马泰的前几次交锋，柳毅便很清楚的发现马泰对触手的掌控有些凝滞，他成功躲过第一次触手射来，并且随后触手没有及时停下击穿了墙壁便是证明。再加上马泰的实战对现在的柳毅来讲，实在是不敢恭维，柳毅在短短的不够一分钟的时间便将马泰击败。
但柳毅心里清楚这并不代表他就比横尸在四周的维安队员们实力超过太多，维安队员们都下意识地轻视马泰，而且大多数都是被突然袭击而死的，而马泰那时精力全在，远比现在要难对付的多。马泰在对付维安队员时不敢轻敌，一出手便用上十二分力气，才得以瞬间击杀了这么多人。
他勉强在半空中纵横交错的无数触手中站了起来，拔出马泰手臂上的剑，怜悯地看了马泰的胸膛伤口一眼，说：“这是你自己的孽，我也本无意杀你，可惜了。”
他小心翼翼的用剑推开身边的触手，从走廊崩裂的边缘一跳，落到下一层走廊的地面上。他把剑横在肩上，摇摇摆摆的迈着步伐朝前方走去，即将步入难以看清的阴暗中。
蛇身滑过地表一般的声音莫名的响起，柳毅感到皮肤微微发颤，他霍然回头，冷冷地眺望着马泰的尸体。马泰依然站立在远处，微低着头，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或者有什么事已经发生了，但是柳毅并不知道。
柳毅心脏跳动加快，深深吸了口气。但电光火石一般的事情便发生在这一口气之后，柳毅还什么都没有反应过来，所有凝滞的触手闪电般朝他扑来，简直就像是整座漆黑的海洋铺天盖地的掀向他！
层层叠叠、难以计数的漆黑触手将柳毅包裹，像是无数的蛇包围着柳毅，一条一条缓慢流动。柳毅仅仅露出一张脸，这还是马泰故意所为，柳毅脸上满是苦笑。
“想不到啊，刚才我还以为击败了你，现在反而成为了监下囚，恐怕只能任割任宰了吧。”
柳毅忽然望向了马泰的胸口处，他的胸口的确被撕裂开来，漆黑一片仿佛空洞，而且有三四根触手从他的胸口处伸出。看到此景，他顿时无奈得闭上了双眼。
“柳毅，你确实变了。”马泰等了好一会，才幽幽地说，“想当初我第一次见到你，你那个惊慌失措，什么都做不了的模样还让我记忆犹新，但是现在，似乎你连死都不怕了。”
“怕啊。”柳毅很干脆利落的说。
“哦。”
“只是有时候面对确实无法改变的结果，我不想再多露出什么多余的表情，很多事情，恐怕从今以后都没办法改变哪怕一丝了，我只感到遗憾，我永远只能是别人口耳相传中的弱小的人了。”
马泰露出意外的神色，现在到不着急将柳毅当场绞杀了，慢悠悠的说：“从刚才我就一直听见你说什么弱者和强者，对你而言这些东西很重要吗？”
“那是……当然。这些东西，或者说实力，代表朋友、权势、金钱还有爱情等等，甚至可以毫不比避讳地说，代表了世界上所有人能想到，想得到的东西，只要你足够强大……”柳毅此刻忽然满嘴苦涩，他想起以前总是一起行动的五人身影，“所有的这些东西都能挥手而来……挥手即去。”
“是吗，那么你口中的强者，是什么标准呢？”
柳毅一愣，“当然是像大多数人说的那样，成为顶尖的奥术师吧，无论是理论奥术师还是实战奥术师。”
“只是想成为像大多数人说的那样吗？算了，跟你多说不益，而且，马德校长的心愿你是不懂的。”马泰叹了口气，微微抬起头，似是不忍直视，“接下来，是你我恩怨了解的时刻。”
他抬起他的手臂，这个过程里他的手臂一直在发抖，仿佛有莫大的痛苦。光线微微照亮他的手掌，掌心的皮肤干燥开裂，无数细微的裂口都可以见到，漆黑如渊的颜色。
突然之间，马泰大声嘶吼，柳毅耸然一惊，他清楚看见马泰的口中有一只触手在舞动。他还不及多想，马泰全身的皮肤崩裂开来，化成无数碎皮飘舞在光线中，这确实是崩裂的感觉，因为除了崩裂柳毅实在是想不到任何词语来形容马泰的此刻的场景！
马泰的双手双脚快速拔升，很快就到了不似人类的程度，身躯也开始膨胀，但是头颅却没有任何的变化。经过一番历程，马泰的四肢变得奇长，身躯臃肿头顶快要撑到了高高的天花板上，但是头部相对于身躯而言极小，任谁看他一眼都不能忘记这样的模样。马泰的体表是发亮一般的乌黑，仿佛一条滑溜的泥鳅，柳毅想起了刚才他才从马泰眼中看见的怪物，现在马泰无疑长成了和那怪物一模一样的东西。
“我已经和那个东西完全同化，你算是第一个见到我这幅模样的人。”马泰疲倦地闭上双眼，“从今以后我恐怕也不能在这里待下了，毕竟我触犯了禁忌。杀了你之后，我便要离开我在这里待了四十余年的学院了。”
他张开的五指猛然合拢，隐约看见拳头附近卷起了一股白色气浪，他的力量恐怖到了这般地步。万千触手接受命令，朝中心用力缠卷，柳毅骨头崩裂的声音悄然响起。
柳毅再也忍不住的痛苦吼叫起来，马泰欣赏着柳毅脸上的表情，嗤嗤低笑。
……
明明是中午时分，整个诺大的运动场却有猎猎劲风吹拂，插在最中央观众台的笙旗飞扬不息。新一任院长，苏阳坐在最中央，俯视着运动场中接连不息的表演。
坐在新院长身旁，新任实战分院院长阿特显得有些从容，无不惬意的端起桌上的茶，小口小口地抿。
“阿特分院长，有些累了吗？不如下去休息休息？”苏阳开玩笑说。
“不，我绝不下去，我已经在下面待得够久了，让我想想，从二十三年前我将一杯茶水不小心泼在马德院长的脸上，每年这种时候我都在下面辛辛苦苦的组织那群脑子满是浆糊的学生，他们蛮不讲理，兴奋得像是一只发情的猛兽。”阿特一口将茶水饮尽，“二十三年了！时至今日，我好不容易终于爬上来了，怎么可能还会下去？”
苏阳拿起手上没有茶水的陶瓷小杯，在手指间缓慢转动，露出笑容，“阿特，我只不过让你下去休息一会，又没叫你在这个位置上下去，怎么这么紧张呢？”
“苏阳校长，你心里想得跟我一样吧，你我朋友这么多年，被马德压了这么多年，终于……”阿特眼珠转了转，看见四周最近的人都在十米开外，便说：“翻身做主了，马德的极端集权让不知多少人苦不堪言，我们正好代表了那一群人，今后就让你我在岚海学院里大干一番。”
苏阳放下小杯，转头似笑非笑的看着阿特，瞳孔中有着阿特无论如何都想不通的光芒，“不，不一样。虽然做了朋友这么多年，但是你可一次都没有猜透过我的想法，不是么？”
阿特张了张嘴，只好点头。
苏阳收回目光，眼神奕奕地俯视着运动场中央。在那宽敞的舞台上，几个黑点一般的人影已经上台，最中央的女孩有着难以令人令人忘怀的一头红发。
全场瞩目，掌声沸腾。
……
要死了吗？
柳毅从来没有猜到自己会在比黑暗更加漆黑的情况里死去。触手在缠紧的过程里封住了他的面孔，柳毅的双眼不仅只见到一片漆黑，而且全身寒冷的触感仿佛冬天逼近般刺骨。
事到如今他唯想咧嘴苦笑，可惜在这样狭隘紧迫的环境里他连苦笑都做不出，触手们严实地封住了他的嘴。他再一次搞砸了，在准备了一年之久的今天，原本他以为自己已经焕然一新，虽然不至于让人刮目相看，可是必定会让人大吃一惊。为此他还在那最后一次外出任务里隐藏了实力，以免朱赤儿他们发现他的实力大进，而察觉到什么东西。
原来他还和一年前的一样啊，奋发了一年之久的今天想要完成第一个任务，可是还没到达目的地，就被任务计划中的一个小小的挑战弄死了。柳毅想到了元黯，那个已经许久没有出现在他的脑海里的人，此时此刻他才发觉自己似乎差点把元黯给忘了。
一开始在宿舍里与他最志气相投的就是元黯，没想到到头来他们的结局是惊人的相似。
全身各处传来电流击穿般的剧痛，柳毅脑海里纷乱闪过许许多多画面，从他开始记事开始到如今的十七岁。突然之间一个画面显现出来，柳毅发誓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场景，可偏偏那个画面栩栩如生，面对着他的那个人脸上每一道沧桑的痕迹都毫厘毕现。
画面里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视野中那个人低着头俯视他，头顶是茫茫一片光亮，还有一轮刺眼的太阳，仿佛全世界的阳光都随着男人迫近柳毅。阳光热烈得像是整个画面都只有黑白两色，男人的轮廓淡黑，光线刺白。
“真可惜，有如此多的卑劣东西束缚着你，你却不会用手中的剑去斩断。”有声音传来，柳毅却没看见男人的嘴唇开合。
斩断！
柳毅恍然醒悟，醍醐灌顶，如梦初醒！
似乎身随心动，被层层触手束缚的那只手猛地握紧剑柄，没有费许多力气，也没有消耗许多体力。他一提剑，长剑如贯日长虹，顺畅如春日沐风地划开层层触手，难以计数的断触飞扬在空气中。
像是有一只猎豹从触手断口中冲了出来，柳毅提着剑在破裂的碎石间跳跃接近马泰，剑尖划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触手们像是终于发现有什么事情发生，群魔乱舞般混乱舞动，整座走廊连同两旁的房间终于彻底被破坏，一侧墙壁碎开后是广阔无垠的蔚蓝天空。巨大的墙壁碎块跌下走廊的边沿，许久都没有听见落地的声音。
但是这一切都不能阻挡一把誓要将其斩断的利剑，而柳毅便仿佛化成了那一柄利剑！
阻挡在马泰面前的触手纷纷扬扬的断裂，像是一场漆黑色的雨，雨滴胡乱地超四面八方激射。柳毅挺直站立在马泰的背后，双手执剑在后背，剑身轻舞流光溢彩，仿佛获得了新的生命。
那叠得像小山一般的陶罐哗啦啦的碎了一地，黑水流淌在地面上，却又很快蒸发了一般消失不见。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马泰的身高恢复了他正常的水平，所有的异变都消失了，唯有皮肤是烧伤初愈般的脆弱状态。
马泰坐倒在地，双手撑在地上。
“结束了罢，你和我之间的恩怨，现在都结束了。”柳毅背对马泰，站立着挺直自己的背。
马泰幽幽地说：“你不觉得开心吗？或者说心情激荡，你终于不再是一个什么奥术都不会的奥术师，而且在短短的交手中你发现了我触手的源泉，说明你的洞察力有很高的提升，而且你的那个奥术……告诉我，你到底是谁，没有人……绝对没有人！能将我的通冥触手斩断。”
“为什么你的语气这么肯定呢？这世上只有你想不到的事，却没有不可能发生的事。”
“哼，杀了我吧，那样我们的恩怨算是一了百了了，无论是你杀了我还是我杀了你，我们两个之间肯定有一个人必须死去，现在你赢了。”
剑尖忽然逼近了马泰的喉间，带起一抹锋利的寒风让马泰喉间的皮肤微微刺痛，柳毅俯视着他，等了许久。
末了，柳毅突然现出一丝疲态，积郁已久至深至烈的疲态在他的双眼中出现。随着一声叹息，他放下了长剑，慢慢地踩着满地碎石而去，“我还有任务在身，就不再和你多说什么了，你与我的仇恨并不是真正的血海深仇，只要你不再仇恨我，我便不再和你有仇，轻轻松松就可以把这一页掀过去。”
他踏在地板上的前脚刹那停住，后脚扭转，整个身躯也随之转了过来，浓艳的厉光仿佛闪电般击出。马泰就在他的背后极近处，长剑刺入了他的腹部，鲜红的血液沿着剑身淌下。
马泰高举着一把匕首，满脸凶厉想要刺下，表情却永远地凝滞下来。
柳毅目光变得迷离，有万千种情绪从他的瞳孔中朦胧飘动，但这只维持了一瞬间，他拔出剑，转身离去。
“真可惜。”
……
她的表演已经结束，或者说整支奥术队的表演已经结束。但是朱赤儿却感到有些茫然空虚，全场的反应虽然颇为热烈，但是好像少了点什么东西。
像是大家都带着满是笑脸的面具，坐在看台上用力地鼓掌，朱赤儿看不见面具下他们是怎样的一个表情，但至少不是如同面具上一般热烈的笑容。其实她也知道他们的表演并不比先前的那些精彩，不过是个奥术的释放。更何况这是个已经被释放过的奥术，还不是新奥术首轮释放，他们没有与先前表演竞争的资格。若不是出于对他们成果的肯定和礼节上的赞赏，恐怕……
“下一次我一定带着震惊大陆的新奥术轰动全场！”朱赤儿暗暗用力对自己道。
不知是不是从侧面看到了朱赤儿脸上的表情，煌翼伸出一只手按在朱赤儿的肩上，带着浅浅的笑。
“吻一个！”不只是谁第一个喊起，这个尖锐的声音破开了全场那若有若无的尴尬，切割云霄。片刻的停顿，死一样的寂静后，这三个字瘟疫一样在观众席上传播开来。
“吻一个！”
煌翼和朱赤儿的脸顿时涨红，煌翼扫视着全场，嘿嘿怪笑，压低声音说：“要不我们真的……”
“想得到挺美。”朱赤儿白了他一眼，站在舞台上不知所措。
浪潮一般的声音从观众席上四面八方而来，紧迫的呼喊声响彻所有的人的耳际。这才是真正的压轴表演应该才有的人气，这才是庆典到了最后的疯狂。一些导师在人群里以奥术放大声音，试图稳定现场的情绪，可是仍然挡不住每一名学生的激情和热血。
也许是被此情此景触动，也许是因为心中的喜悦而放开了胆子，又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朱赤儿猛地转身，双手捧住煌翼的脸，朝他的嘴唇恶狠狠地吻了上去。
奥术队其他人自觉地后退，顺便带头鼓起了掌。片刻之后，全场的掌声仿佛大雨打窗，噼里啪啦。岚海学院从一年级到相当于参加毕业礼的三年级的几乎所有学生，在远远的地方眺望着他们二人的身影融成一体，面对相吻。
在所有人的上方，最中央也是最高处的席位上，苏阳俯视着舞台，还有观众席上骚动的人群，目光冷冷。
“不听话的学生可不是好学生，你确定不要管一管？我看你的表情都觉得你已经在发怒的边缘了。”阿特坐直身躯，说：“明明我已经下令让各位维持秩序的导师用最大努力，可还是阻止不了这些疯狂的学生。马德领导下的岚海学院就是这样一座散沙般的玩意，无论如何都让人感到很不爽。”
“不，不用去管。”
阿特吃了一惊，“苏阳校长，可是刚才不是您让我下令的吗，现在怎么又不去管了。”
苏阳冷哼一声，背靠在椅背上，眯着眼道：“无论如何……无论如何此时此刻学生们都不会听我们的，这就是所谓的马德理念，让学员自由自在地成长。现在无论你阿特，或者我苏阳，说什么都没有用的，相信我，不要试图和一个吃了兴奋药的人谈道理，要想跟那个人谈道理就要等到药效过去以后。”
“校长的意思是……”
“等这一次庆典过去以后，就是药效过去的时候，我会好好地整治学院里的气氛，不该是这样懒散，对导师领导们没有丝毫尊敬的模样。”苏阳沉下脸，“马德不过是个表里不一的小人而已，对学生宽容得好像都是他的骨肉，对导师和学院里其他掌权人严苛得像是他的仇人，我不是这样的人，我对导师们严格，对学生们更加严格！我会让这个学院彻底消去马德的影响，成为一个校风严肃的学院。”
阿特点点头，“我知道了。”
舞台上的接吻终于结束，朱赤儿满脸涨红的放开了煌翼，煌翼一离开她的嘴唇便不停嘿嘿地笑着，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我们结束吧。”煌羽在他们背后悄悄的提醒。
于是奥术队全员站成一排，对着苏阳的席位方向整齐鞠躬，随后走下舞台。煌翼在走下舞台阶梯的时候，脚步一停，目光朝人海扫了一圈，又摇摇头紧跟着他前面的人。
“怎么了？”朱赤儿问。
“我想看看柳毅在不在，不过我倒是有点笨了，这么多人，我怎么可能随便一看就能发现他在哪里。”煌翼说。
时雨在队伍最后，轻声说：“我总觉得，他有点伤心，我们这样不理他，就……”
“诶，都怪我，行了吧。”朱赤儿苦着脸，“本来一开始以为他只是随便跟我吵吵嘴，就等他像以往一样没过一会有眼巴巴的黏上来说话，结果他就真的像只刺猬一样再也没跟我说过话。”
拟械默默的开口：“他最近变了，近一年差不多都是早出晚归，身上的肌肉都变得很结实。”
朱赤儿走下最后一道台阶，进入了一条走廊里，各种身穿工作服的人员紧张地走动，他们等一下便要卸下舞台上的装饰。
她无奈的回头，“好啦好啦，煌翼，你心里就不要耿耿于怀了，等这次以后我就主动向柳毅道歉，这可是我生平第一次这样做，这样一来奥术队又成为一个整体了。”
煌翼和一个工作人员肩碰肩而过，勉强点头。观众席上的欢呼声因墙壁的隔音，在此刻仿佛离他们很远，他们似乎回到了刚刚成立奥术队时的状态，虽然有强有弱，背景各不相同，但是彼此同心。
……
在云痕交给他的任务计划里面，他需要“自行走上最高层”，但是柳毅不认识路。况且他不明白这个最高层的意思，到底是指塔尖崩塌以前的最高层，还是指现在的最高层。
如今的最高层是一片兴建中的废墟，由于高度问题，施工一直处于缓慢状态。
以前他来过奥术塔也只是去过奥术塔的底层，那些楼层内被修建得富丽堂皇，或者书卷气十足。但是当他确实抵达奥术塔的高层之后，才发现高层的走廊都是这般幽暗无人，甚至有些如同有十年以上没有人涉足一般。
他漫无目的地沿着楼梯一层一层地往上，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踩过几道阶梯。只是觉得这样的台阶会接连不断，绵绵不绝的出现在他的眼前，他心里对此却感到一丝宽慰。
这条走不完的螺旋式楼梯像是他此时唯一可以躲避什么的角落。宽敞的圆形甬道朝上幽深得望不见尽头，楼梯依附着墙壁螺旋而上，每隔老远才有一扇小小的孤窗，一笔光线延伸进来没多远就消散得无影无踪。
他心中清楚他想要躲避什么，他根本不想按照任务计划中所写的一样，“走到阶梯的尽头，带走一件东西”。像是神安排给他的命运，他完全恐惧做这样傀儡一般的角色，可是却再没有任何其他路延伸在他的面前。
要想继续在路上走下去，便只有踏上这条他人早就给你安排好的道路，这就是柳毅此时无奈的事实。
他忽然神色一动，脚步停了下来，左脚踏在上一级台阶，右脚踮起在原本的台阶上。
这还是因为马泰现在只唤出了两道黑色触手的缘故，马泰现在满脸痛苦之色，伸出来操纵触手的两只手臂颤抖不已。
两道漆黑触手再一次越过柳毅的头顶，刮动柳毅的那一头许久没剪的头发。马泰正要操纵触手往下一劈，突然柳毅速度加快，朝前冲刺，一下子突破了触手攻击的范围。
马泰吃了一惊，碍于身体因素只能无力的后退一步，眼睁睁地看着柳毅接近。长剑挥出一道雪亮的弧线，柳毅停在了马泰的身旁，一滴血液滴落到地面之上。
柳毅目光锐利的扫了马泰一眼，忽然一凝，落到了马泰身前的一根触手上，正是那根触手挡住了刚才长剑的挥斩。柳毅下意识地回头，他的背后两根漆黑的触手停在原处，仿佛死物一般。
“三道触手，难道马泰的体力在这期间恢复了一点了吗，还是他原来便隐藏体力，现在展露出来？”柳毅低声自言自语。
这时候，桀桀怪笑再次回荡在房间里，马泰擦了擦脸上的一道细细伤痕上的鲜血，张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再也忍不住的一口紫黑血液吐在地上。这事发生在极其突然之间，甚至柳毅脑海里还没反应过来，以为马泰此时并没有大碍。
柳毅马上便回过神来，暗暗懊恼，若果他刚才果断出手，说不定在马泰吐血时便可以顺利解决掉马泰。
马泰收敛了脸上的痛苦，吐出一口寒气，冷冷地说：“原本以为，你还不能把我逼到这种程度，但是我计算错误了。你比预料中的要强，现在，同化的过程终于不可逆了，我心中最后的顾忌被你自己亲手消除，我虽然再也避免不了被那东西同化，但是，你也要死在这里了！”
同化的过程？柳毅心里有些疑惑，面上勉强冷笑，嘴里逞强的反驳还没出口，巨大的阴影就笼罩住了他的全身甚至包括他四周的地板。
柳毅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液，手中的长剑甚至差点脱手掉下，他难以置信他视野里出现的一切，那一切都让他心里战胜马泰的小小侥幸全都消失殆尽。
无数的触手在马泰背后铺天盖地而出，仿佛撑开了一座深渊般的屏风，黑紫色的气流环绕马泰的四肢处，马泰双眼的瞳孔中忽然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柳毅很清楚那个人影并不是他，那个人影全身紫色一片，四肢奇长，头颅却如同他的拳头般小。
一个怪物！
……
灯光明亮，人来人往。
朱赤儿背靠在椅子上，一个自告奋勇的男生殷勤地帮她化妆，妆容已接近完成，任谁见到此刻的朱赤儿都会忍不住心里赞叹一句眉目如画。
其他奥术队员都已经在朱赤儿身边准备待续，煌翼黑着脸盯着那个化妆师男生，每当男生的手在朱赤儿脸上捏揉，煌翼都会忍耐不住的一阵脸部抽搐。
“好了，朱赤儿女士，今天整个庆典将是您辉煌的舞台，您会是舞台上唯一而且最明亮的存在。”男生化完妆后，将手上的工具放下，后退一步深深一礼，像极了浸淫一生的管家。
末了，他背对众人悄悄对朱赤儿眨眨眼，轻声说：“朱赤儿，你真美丽。”
朱赤儿含齿一笑，仪态神情完全到位，随后款款起身，她身上是一条淡红长裙，长长的裙摆拖在地上。
煌翼顿时脸黑似碳，虽然那个男生的眨眼他没有看见，但是说的最后一句话他可听得一清二楚。他感到被他辛苦经营的坚固墙壁正一点一点地被那个男生挖起墙角。
“煌翼，我们还有多少时间？”朱赤儿问。
煌翼脸色瞬间恢复正常，只是脸部肌肉因为转变太快而有些略微抽筋，“刚才朱落雨学长上去了，他的节目是最后第三个，而我们是最后一个，所以可能还有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的时间。”
朱赤儿打了个响指，重新坐下，朝男生喜人的一笑，“能再帮我弄一下吗，平时我比较少关注化妆的问题，今天我算是大开眼界了，能教教我吗？谢谢你了。”
“女士的化妆可是重要课程啊，是每一位女士都要掌握的东西。”男生脸上居然有些发红，但是语气没有丝毫异样，“帮助你是我的荣幸，朱赤儿，你是如此的美丽，化妆只是为了让你的美丽更真实的释放出来。”
“你说的话真好听。”
……
所有漆黑的触手仿佛万千竖起头颅的巨蛇，在昏暗的房间里更显模糊异常。柳毅咽喉发干，愣愣的望着触手好一会。
马泰喉间发出一声咳嗽，这马上惊醒了柳毅。他猛地转身，拔腿就往门外跑去，一路上不知踢碎了多少脚下的陶罐。
嗖嗖冷风掠过柳毅的耳际，他突然变向，十数根甚至数十根触手刷刷的经过他刚才所在的轨迹。柳毅背后出了一身冷汗，转身背倚着墙壁，等待接下来的数十根漆黑触手在他眼中放大。
滚滚灰尘卷起，墙壁被触手洞穿而开，随后那数十根触手猛然回缩。马泰冷冷地操纵其中一根触手来到他的眼前，触手上没有丝毫血迹。
“哼。”马泰单手一挥，仿佛有千军万马如臂指挥，万千触手呼啸而出，滚滚而去。
马泰前，房间的门口连同旁边的墙壁，被触手们撕裂开来，碎石残壁粗暴地飞滚在地上。断壁残垣外，柳毅背对着马泰仓皇逃跑的背影缓缓停了下来，柳毅慢慢地转身，面带着一丝苦笑，双手摊开，“看来逃跑这一条路也不好啊。”
刚才他跑出房间时还想着大呼一声，吸引他人的注意，以便他逃脱。但是当他躲过朝他射来的触手，转身从房间门出去时，没走几步他就发现，他处在一个漆黑幽暗的走廊中，左右两边的墙壁上肮脏陈旧，角落布满了蛛网灰尘。若非马泰的房间门正好对这一扇窗，有光线正面投射，恐怕他现在什么都看不见。
此刻他背后的墙壁被触手撕裂开，他的速度更加是远远不如触手全力以赴的速度。所以在这个空荡荡的走廊里，若他依旧把后背对着触手们，毫无疑问他会被触手闪电般洞穿后背。
虽然转身面对触手能让自己没有那么快便死去，但也只是多活一会而已，柳毅心中苦笑，他没有信心能在这么一处无人之地，逃离这么多触手的追击。
马泰没有再往前一步，隔着远远眺望柳毅，漆黑的触手在柳毅身边缓慢挥动。
马泰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神色，声音从房间传荡在走廊中，“你，还想跑吗？”
柳毅耸耸肩，“没想到，在伟岸的奥术塔里面，还有这么一处肮脏阴暗的地方，很适合你啊。”
马泰脸色一沉，仿佛有什么东西刺痛了他，“你马上便要死了，这里没有那群人，没有你的同伴，谁也救不了你，你没有丝毫生还的可能。但是……你为什么还在用这么轻松的语气，跟我说话。”
“依赖别人，只有依靠别人，我的同伴才能活下去的我，只是一年前的我，马泰，你难道不知道人会变的吗？”柳毅轻声说：“那只是一年以前，我痛恨一年以前的自己，而且发过誓了。”
“发过誓？”
“我对我自己发誓，绝对……绝对不要再依赖着别人活下去，那是弱者，我不希望成为队伍里最后的人，学院里底层的人，大陆上被人踏在脚下也没有同情的弱者。为此我努力了一年，并且想要永远努力下去，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做到心中的强者。”柳毅缓缓举起手中的剑，他为刚才自己想要逃跑的念头感到羞耻。现在马泰身体有碍，而他却没有任何的伤，若是连眼前的马泰都不能战胜的话，那么……
“如果我逃走！我就不配当一名奥术师！”柳毅呐喊着，把剑从上往下劈斩，一道触手被狠狠地格开。接着，脚步一动，身上的奥术师长袍猎猎舞起，柳毅朝马泰冲去！
“来了！”马泰左手一挥，走廊左边难以计数的触手朝中间挥去，地板、墙壁被撕裂开，整条走廊甚至因此崩塌起来。马泰眯着眼扫视着狼藉的走廊残骸，没有找到柳毅的身影。
他忽然嗅到一丝危险的味道，下意识双脚往后移，一截锋利的剑尖从地板吐了出来，差一点便将他的脚底板洞穿。
“什么？”马泰连忙后退数步，把手放在他的背后，阴影中叠得仿佛小山一般陶罐堆其中的一枚陶罐上，低喝一声。陶罐应声而裂，三道触手仿佛不受控制般从陶罐中射出，狠狠地没入马泰原来站立的地板下。
但下一刻，据马泰不远的另一处地板崩裂而开，一道身影从裂口猛地飞出，落在地上朝马泰冲来。
马泰在如此近的距离下没有办法召回触手了，唯有伸出手臂抵挡。寒光一闪，长剑深深地陷入马泰的手臂中，紫黑的血液在他的手臂上横流。
柳毅和马泰面对着面，双手用力扭转着长剑，使得马泰的伤口愈撕愈开，可以看见其中极不寻常的血肉。
马泰发出不似人的痛苦悲吼，柳毅背后远处的触手速度加快的朝他激射，柳毅深深地看了背后一眼，放开长剑，猛地低头俯身。恰好触手刚刚到达柳毅的后背，来不及刹车或者变向，十数根直接刺入马泰的胸膛，一缕血痕划过柳毅的眼角。
“柳毅！”马泰嘶声惨叫，还未到达的触手仿佛疯狂了一般四下挥舞，整座走廊甚至崩塌开来，波及了上下的两条走廊和走廊两侧的房间。柳毅回头扫了一眼，有些吃惊地发现走廊两侧的房间里都阴暗无人，许久都没人清扫的模样。
刚刚与马泰的前几次交锋，柳毅便很清楚的发现马泰对触手的掌控有些凝滞，他成功躲过第一次触手射来，并且随后触手没有及时停下击穿了墙壁便是证明。再加上马泰的实战对现在的柳毅来讲，实在是不敢恭维，柳毅在短短的不够一分钟的时间便将马泰击败。
但柳毅心里清楚这并不代表他就比横尸在四周的维安队员们实力超过太多，维安队员们都下意识地轻视马泰，而且大多数都是被突然袭击而死的，而马泰那时精力全在，远比现在要难对付的多。马泰在对付维安队员时不敢轻敌，一出手便用上十二分力气，才得以瞬间击杀了这么多人。
他勉强在半空中纵横交错的无数触手中站了起来，拔出马泰手臂上的剑，怜悯地看了马泰的胸膛伤口一眼，说：“这是你自己的孽，我也本无意杀你，可惜了。”
他小心翼翼的用剑推开身边的触手，从走廊崩裂的边缘一跳，落到下一层走廊的地面上。他把剑横在肩上，摇摇摆摆的迈着步伐朝前方走去，即将步入难以看清的阴暗中。
蛇身滑过地表一般的声音莫名的响起，柳毅感到皮肤微微发颤，他霍然回头，冷冷地眺望着马泰的尸体。马泰依然站立在远处，微低着头，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或者有什么事已经发生了，但是柳毅并不知道。
柳毅心脏跳动加快，深深吸了口气。但电光火石一般的事情便发生在这一口气之后，柳毅还什么都没有反应过来，所有凝滞的触手闪电般朝他扑来，简直就像是整座漆黑的海洋铺天盖地的掀向他！
层层叠叠、难以计数的漆黑触手将柳毅包裹，像是无数的蛇包围着柳毅，一条一条缓慢流动。柳毅仅仅露出一张脸，这还是马泰故意所为，柳毅脸上满是苦笑。
“想不到啊，刚才我还以为击败了你，现在反而成为了监下囚，恐怕只能任割任宰了吧。”
柳毅忽然望向了马泰的胸口处，他的胸口的确被撕裂开来，漆黑一片仿佛空洞，而且有三四根触手从他的胸口处伸出。看到此景，他顿时无奈得闭上了双眼。
“柳毅，你确实变了。”马泰等了好一会，才幽幽地说，“想当初我第一次见到你，你那个惊慌失措，什么都做不了的模样还让我记忆犹新，但是现在，似乎你连死都不怕了。”
“怕啊。”柳毅很干脆利落的说。
“哦。”
“只是有时候面对确实无法改变的结果，我不想再多露出什么多余的表情，很多事情，恐怕从今以后都没办法改变哪怕一丝了，我只感到遗憾，我永远只能是别人口耳相传中的弱小的人了。”
马泰露出意外的神色，现在到不着急将柳毅当场绞杀了，慢悠悠的说：“从刚才我就一直听见你说什么弱者和强者，对你而言这些东西很重要吗？”
“那是……当然。这些东西，或者说实力，代表朋友、权势、金钱还有爱情等等，甚至可以毫不比避讳地说，代表了世界上所有人能想到，想得到的东西，只要你足够强大……”柳毅此刻忽然满嘴苦涩，他想起以前总是一起行动的五人身影，“所有的这些东西都能挥手而来……挥手即去。”
“是吗，那么你口中的强者，是什么标准呢？”
柳毅一愣，“当然是像大多数人说的那样，成为顶尖的奥术师吧，无论是理论奥术师还是实战奥术师。”
“只是想成为像大多数人说的那样吗？算了，跟你多说不益，而且，马德校长的心愿你是不懂的。”马泰叹了口气，微微抬起头，似是不忍直视，“接下来，是你我恩怨了解的时刻。”
他抬起他的手臂，这个过程里他的手臂一直在发抖，仿佛有莫大的痛苦。光线微微照亮他的手掌，掌心的皮肤干燥开裂，无数细微的裂口都可以见到，漆黑如渊的颜色。
突然之间，马泰大声嘶吼，柳毅耸然一惊，他清楚看见马泰的口中有一只触手在舞动。他还不及多想，马泰全身的皮肤崩裂开来，化成无数碎皮飘舞在光线中，这确实是崩裂的感觉，因为除了崩裂柳毅实在是想不到任何词语来形容马泰的此刻的场景！
马泰的双手双脚快速拔升，很快就到了不似人类的程度，身躯也开始膨胀，但是头颅却没有任何的变化。经过一番历程，马泰的四肢变得奇长，身躯臃肿头顶快要撑到了高高的天花板上，但是头部相对于身躯而言极小，任谁看他一眼都不能忘记这样的模样。马泰的体表是发亮一般的乌黑，仿佛一条滑溜的泥鳅，柳毅想起了刚才他才从马泰眼中看见的怪物，现在马泰无疑长成了和那怪物一模一样的东西。
“我已经和那个东西完全同化，你算是第一个见到我这幅模样的人。”马泰疲倦地闭上双眼，“从今以后我恐怕也不能在这里待下了，毕竟我触犯了禁忌。杀了你之后，我便要离开我在这里待了四十余年的学院了。”
他张开的五指猛然合拢，隐约看见拳头附近卷起了一股白色气浪，他的力量恐怖到了这般地步。万千触手接受命令，朝中心用力缠卷，柳毅骨头崩裂的声音悄然响起。
柳毅再也忍不住的痛苦吼叫起来，马泰欣赏着柳毅脸上的表情，嗤嗤低笑。
……
明明是中午时分，整个诺大的运动场却有猎猎劲风吹拂，插在最中央观众台的笙旗飞扬不息。新一任院长，苏阳坐在最中央，俯视着运动场中接连不息的表演。
坐在新院长身旁，新任实战分院院长阿特显得有些从容，无不惬意的端起桌上的茶，小口小口地抿。
“阿特分院长，有些累了吗？不如下去休息休息？”苏阳开玩笑说。
“不，我绝不下去，我已经在下面待得够久了，让我想想，从二十三年前我将一杯茶水不小心泼在马德院长的脸上，每年这种时候我都在下面辛辛苦苦的组织那群脑子满是浆糊的学生，他们蛮不讲理，兴奋得像是一只发情的猛兽。”阿特一口将茶水饮尽，“二十三年了！时至今日，我好不容易终于爬上来了，怎么可能还会下去？”
苏阳拿起手上没有茶水的陶瓷小杯，在手指间缓慢转动，露出笑容，“阿特，我只不过让你下去休息一会，又没叫你在这个位置上下去，怎么这么紧张呢？”
“苏阳校长，你心里想得跟我一样吧，你我朋友这么多年，被马德压了这么多年，终于……”阿特眼珠转了转，看见四周最近的人都在十米开外，便说：“翻身做主了，马德的极端集权让不知多少人苦不堪言，我们正好代表了那一群人，今后就让你我在岚海学院里大干一番。”
苏阳放下小杯，转头似笑非笑的看着阿特，瞳孔中有着阿特无论如何都想不通的光芒，“不，不一样。虽然做了朋友这么多年，但是你可一次都没有猜透过我的想法，不是么？”
阿特张了张嘴，只好点头。
苏阳收回目光，眼神奕奕地俯视着运动场中央。在那宽敞的舞台上，几个黑点一般的人影已经上台，最中央的女孩有着难以令人令人忘怀的一头红发。
全场瞩目，掌声沸腾。
……
要死了吗？
柳毅从来没有猜到自己会在比黑暗更加漆黑的情况里死去。触手在缠紧的过程里封住了他的面孔，柳毅的双眼不仅只见到一片漆黑，而且全身寒冷的触感仿佛冬天逼近般刺骨。
事到如今他唯想咧嘴苦笑，可惜在这样狭隘紧迫的环境里他连苦笑都做不出，触手们严实地封住了他的嘴。他再一次搞砸了，在准备了一年之久的今天，原本他以为自己已经焕然一新，虽然不至于让人刮目相看，可是必定会让人大吃一惊。为此他还在那最后一次外出任务里隐藏了实力，以免朱赤儿他们发现他的实力大进，而察觉到什么东西。
原来他还和一年前的一样啊，奋发了一年之久的今天想要完成第一个任务，可是还没到达目的地，就被任务计划中的一个小小的挑战弄死了。柳毅想到了元黯，那个已经许久没有出现在他的脑海里的人，此时此刻他才发觉自己似乎差点把元黯给忘了。
一开始在宿舍里与他最志气相投的就是元黯，没想到到头来他们的结局是惊人的相似。
全身各处传来电流击穿般的剧痛，柳毅脑海里纷乱闪过许许多多画面，从他开始记事开始到如今的十七岁。突然之间一个画面显现出来，柳毅发誓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场景，可偏偏那个画面栩栩如生，面对着他的那个人脸上每一道沧桑的痕迹都毫厘毕现。
画面里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视野中那个人低着头俯视他，头顶是茫茫一片光亮，还有一轮刺眼的太阳，仿佛全世界的阳光都随着男人迫近柳毅。阳光热烈得像是整个画面都只有黑白两色，男人的轮廓淡黑，光线刺白。
“真可惜，有如此多的卑劣东西束缚着你，你却不会用手中的剑去斩断。”有声音传来，柳毅却没看见男人的嘴唇开合。
斩断！
柳毅恍然醒悟，醍醐灌顶，如梦初醒！
似乎身随心动，被层层触手束缚的那只手猛地握紧剑柄，没有费许多力气，也没有消耗许多体力。他一提剑，长剑如贯日长虹，顺畅如春日沐风地划开层层触手，难以计数的断触飞扬在空气中。
像是有一只猎豹从触手断口中冲了出来，柳毅提着剑在破裂的碎石间跳跃接近马泰，剑尖划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触手们像是终于发现有什么事情发生，群魔乱舞般混乱舞动，整座走廊连同两旁的房间终于彻底被破坏，一侧墙壁碎开后是广阔无垠的蔚蓝天空。巨大的墙壁碎块跌下走廊的边沿，许久都没有听见落地的声音。
但是这一切都不能阻挡一把誓要将其斩断的利剑，而柳毅便仿佛化成了那一柄利剑！
阻挡在马泰面前的触手纷纷扬扬的断裂，像是一场漆黑色的雨，雨滴胡乱地超四面八方激射。柳毅挺直站立在马泰的背后，双手执剑在后背，剑身轻舞流光溢彩，仿佛获得了新的生命。
那叠得像小山一般的陶罐哗啦啦的碎了一地，黑水流淌在地面上，却又很快蒸发了一般消失不见。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马泰的身高恢复了他正常的水平，所有的异变都消失了，唯有皮肤是烧伤初愈般的脆弱状态。
马泰坐倒在地，双手撑在地上。
“结束了罢，你和我之间的恩怨，现在都结束了。”柳毅背对马泰，站立着挺直自己的背。
马泰幽幽地说：“你不觉得开心吗？或者说心情激荡，你终于不再是一个什么奥术都不会的奥术师，而且在短短的交手中你发现了我触手的源泉，说明你的洞察力有很高的提升，而且你的那个奥术……告诉我，你到底是谁，没有人……绝对没有人！能将我的通冥触手斩断。”
“为什么你的语气这么肯定呢？这世上只有你想不到的事，却没有不可能发生的事。”
“哼，杀了我吧，那样我们的恩怨算是一了百了了，无论是你杀了我还是我杀了你，我们两个之间肯定有一个人必须死去，现在你赢了。”
剑尖忽然逼近了马泰的喉间，带起一抹锋利的寒风让马泰喉间的皮肤微微刺痛，柳毅俯视着他，等了许久。
末了，柳毅突然现出一丝疲态，积郁已久至深至烈的疲态在他的双眼中出现。随着一声叹息，他放下了长剑，慢慢地踩着满地碎石而去，“我还有任务在身，就不再和你多说什么了，你与我的仇恨并不是真正的血海深仇，只要你不再仇恨我，我便不再和你有仇，轻轻松松就可以把这一页掀过去。”
他踏在地板上的前脚刹那停住，后脚扭转，整个身躯也随之转了过来，浓艳的厉光仿佛闪电般击出。马泰就在他的背后极近处，长剑刺入了他的腹部，鲜红的血液沿着剑身淌下。
马泰高举着一把匕首，满脸凶厉想要刺下，表情却永远地凝滞下来。
柳毅目光变得迷离，有万千种情绪从他的瞳孔中朦胧飘动，但这只维持了一瞬间，他拔出剑，转身离去。
“真可惜。”
……
她的表演已经结束，或者说整支奥术队的表演已经结束。但是朱赤儿却感到有些茫然空虚，全场的反应虽然颇为热烈，但是好像少了点什么东西。
像是大家都带着满是笑脸的面具，坐在看台上用力地鼓掌，朱赤儿看不见面具下他们是怎样的一个表情，但至少不是如同面具上一般热烈的笑容。其实她也知道他们的表演并不比先前的那些精彩，不过是个奥术的释放。更何况这是个已经被释放过的奥术，还不是新奥术首轮释放，他们没有与先前表演竞争的资格。若不是出于对他们成果的肯定和礼节上的赞赏，恐怕……
“下一次我一定带着震惊大陆的新奥术轰动全场！”朱赤儿暗暗用力对自己道。
不知是不是从侧面看到了朱赤儿脸上的表情，煌翼伸出一只手按在朱赤儿的肩上，带着浅浅的笑。
“吻一个！”不只是谁第一个喊起，这个尖锐的声音破开了全场那若有若无的尴尬，切割云霄。片刻的停顿，死一样的寂静后，这三个字瘟疫一样在观众席上传播开来。
“吻一个！”
煌翼和朱赤儿的脸顿时涨红，煌翼扫视着全场，嘿嘿怪笑，压低声音说：“要不我们真的……”
“想得到挺美。”朱赤儿白了他一眼，站在舞台上不知所措。
浪潮一般的声音从观众席上四面八方而来，紧迫的呼喊声响彻所有的人的耳际。这才是真正的压轴表演应该才有的人气，这才是庆典到了最后的疯狂。一些导师在人群里以奥术放大声音，试图稳定现场的情绪，可是仍然挡不住每一名学生的激情和热血。
也许是被此情此景触动，也许是因为心中的喜悦而放开了胆子，又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朱赤儿猛地转身，双手捧住煌翼的脸，朝他的嘴唇恶狠狠地吻了上去。
奥术队其他人自觉地后退，顺便带头鼓起了掌。片刻之后，全场的掌声仿佛大雨打窗，噼里啪啦。岚海学院从一年级到相当于参加毕业礼的三年级的几乎所有学生，在远远的地方眺望着他们二人的身影融成一体，面对相吻。
在所有人的上方，最中央也是最高处的席位上，苏阳俯视着舞台，还有观众席上骚动的人群，目光冷冷。
“不听话的学生可不是好学生，你确定不要管一管？我看你的表情都觉得你已经在发怒的边缘了。”阿特坐直身躯，说：“明明我已经下令让各位维持秩序的导师用最大努力，可还是阻止不了这些疯狂的学生。马德领导下的岚海学院就是这样一座散沙般的玩意，无论如何都让人感到很不爽。”
“不，不用去管。”
阿特吃了一惊，“苏阳校长，可是刚才不是您让我下令的吗，现在怎么又不去管了。”
苏阳冷哼一声，背靠在椅背上，眯着眼道：“无论如何……无论如何此时此刻学生们都不会听我们的，这就是所谓的马德理念，让学员自由自在地成长。现在无论你阿特，或者我苏阳，说什么都没有用的，相信我，不要试图和一个吃了兴奋药的人谈道理，要想跟那个人谈道理就要等到药效过去以后。”
“校长的意思是……”
“等这一次庆典过去以后，就是药效过去的时候，我会好好地整治学院里的气氛，不该是这样懒散，对导师领导们没有丝毫尊敬的模样。”苏阳沉下脸，“马德不过是个表里不一的小人而已，对学生宽容得好像都是他的骨肉，对导师和学院里其他掌权人严苛得像是他的仇人，我不是这样的人，我对导师们严格，对学生们更加严格！我会让这个学院彻底消去马德的影响，成为一个校风严肃的学院。”
阿特点点头，“我知道了。”
舞台上的接吻终于结束，朱赤儿满脸涨红的放开了煌翼，煌翼一离开她的嘴唇便不停嘿嘿地笑着，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我们结束吧。”煌羽在他们背后悄悄的提醒。
于是奥术队全员站成一排，对着苏阳的席位方向整齐鞠躬，随后走下舞台。煌翼在走下舞台阶梯的时候，脚步一停，目光朝人海扫了一圈，又摇摇头紧跟着他前面的人。
“怎么了？”朱赤儿问。
“我想看看柳毅在不在，不过我倒是有点笨了，这么多人，我怎么可能随便一看就能发现他在哪里。”煌翼说。
时雨在队伍最后，轻声说：“我总觉得，他有点伤心，我们这样不理他，就……”
“诶，都怪我，行了吧。”朱赤儿苦着脸，“本来一开始以为他只是随便跟我吵吵嘴，就等他像以往一样没过一会有眼巴巴的黏上来说话，结果他就真的像只刺猬一样再也没跟我说过话。”
拟械默默的开口：“他最近变了，近一年差不多都是早出晚归，身上的肌肉都变得很结实。”
朱赤儿走下最后一道台阶，进入了一条走廊里，各种身穿工作服的人员紧张地走动，他们等一下便要卸下舞台上的装饰。
她无奈的回头，“好啦好啦，煌翼，你心里就不要耿耿于怀了，等这次以后我就主动向柳毅道歉，这可是我生平第一次这样做，这样一来奥术队又成为一个整体了。”
煌翼和一个工作人员肩碰肩而过，勉强点头。观众席上的欢呼声因墙壁的隔音，在此刻仿佛离他们很远，他们似乎回到了刚刚成立奥术队时的状态，虽然有强有弱，背景各不相同，但是彼此同心。
……
在云痕交给他的任务计划里面，他需要“自行走上最高层”，但是柳毅不认识路。况且他不明白这个最高层的意思，到底是指塔尖崩塌以前的最高层，还是指现在的最高层。
如今的最高层是一片兴建中的废墟，由于高度问题，施工一直处于缓慢状态。
以前他来过奥术塔也只是去过奥术塔的底层，那些楼层内被修建得富丽堂皇，或者书卷气十足。但是当他确实抵达奥术塔的高层之后，才发现高层的走廊都是这般幽暗无人，甚至有些如同有十年以上没有人涉足一般。
他漫无目的地沿着楼梯一层一层地往上，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踩过几道阶梯。只是觉得这样的台阶会接连不断，绵绵不绝的出现在他的眼前，他心里对此却感到一丝宽慰。
这条走不完的螺旋式楼梯像是他此时唯一可以躲避什么的角落。宽敞的圆形甬道朝上幽深得望不见尽头，楼梯依附着墙壁螺旋而上，每隔老远才有一扇小小的孤窗，一笔光线延伸进来没多远就消散得无影无踪。
他心中清楚他想要躲避什么，他根本不想按照任务计划中所写的一样，“走到阶梯的尽头，带走一件东西”。像是神安排给他的命运，他完全恐惧做这样傀儡一般的角色，可是却再没有任何其他路延伸在他的面前。
要想继续在路上走下去，便只有踏上这条他人早就给你安排好的道路，这就是柳毅此时无奈的事实。
他忽然神色一动，脚步停了下来，左脚踏在上一级台阶，右脚踮起在原本的台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