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引 资
mon nov 03 15:49:07 cst 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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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世纪公司副总巴西宁在很早以前就和何志成是好朋友了。
后来，何志成创办世纪公司的时候，巴西宁就来到世纪公司工作，还比王京都早一些，却比李香晚了一点。
再后来，巴西宁就在北京认识了一个东南亚的华裔富婆，那富婆叫方心如。这个方心如不仅是娘家富有，且婆家也在东南亚一带富可敌国。当然，美满之中也有缺憾，一是方心如离异了，前夫分给了她一大笔财产；二是方心如得了绝症。。。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巴西宁与方心如相识了，相恋了，并且还达成了一个默契——巴西宁负责守护着方心如，伴随着她走过人世间最后的旅程；方心如死后将其所有的遗产馈赠给巴西宁，由巴西宁来继承。为此，方心如写了遗书，立了遗嘱。据说，方心如这笔遗产数量大得惊人。巴西宁一直打算着这笔遗产到了他手上后，他要将其中的几千万、几个亿的资金投到世纪公司来。目前，在中国做文化产业，应该说是一个朝阳产业。不是有这么一种说法吗？说是要将中国的文化产业打造成国民经济的支柱产业，如同房地产业和能源交通业那样红火强盛。像一根巨大的擎天柱一般，高高耸立在那儿。。。只要有了资金作后盾，世纪公司就可以迅猛腾飞，快速崛起。为了办理这一大笔资金，近来好长一段时间，巴西宁总是一会儿飞往深圳香港去办遗产的相关手续，一会儿又回到北京找国家外汇管理局的头儿。要知道，这国外资金想进入中国，那是需要有调汇手续和额度，而所有这些事情，都是由相关的政策管控着，批下来很是不容易，有的甚至要去找分管金融工作的副总理批。。。
好事多磨。没办法。尽管关山重重，险路迢迢。经过艰苦卓绝的努力，最近总算是露出了一线靓丽的曙光：那第一笔款子很快就要到了。后面的钱，会更多，会陆陆续续到位。就在那天单位开会的时候，巴西宁慷慨激昂地当众宣布了：这第一笔钱，准备先给世纪公司买个四合院。这四合院嘛，最好就选定在三环内外比较合适。 这几天，为了这个事，巴西宁在三环内外看了不少四合院。北京的四合院真是不少。这种古老传统的建筑，实际上呢，它就是中华文化的一种象征和一种符号。这种符号不是简单的符号，在巴西宁看来，这种符号甚至有某种护身符的意义和价值。所以，巴西宁坚持要将世纪公司安置在一个像样的四合院里办公。这样，世纪公司就有了身份，有了品位，有了形象。这实际上也就算是有了一个很厉害的护身符。能够拥有一套大气磅礴的四合院作为办公地点，这样的单位在北京那一定是非常有头有脸的，非富即贵。这是一块多么了不起的金字招牌啊！北京的四合院呐，里面的故事和门道多着咧。它东西南北四面，合在了一起，形成一个口字形，这种四合院的基本特征，充分显示出了四合院建筑之雅致，结构之巧妙。巴西宁自己开车跑了几天，也似乎看中了两三处，想进行反复的比较和选择，所以，这天他约何志成也过去看看。
这天上午，巴西宁在电话里告诉何志成，说是他先去那儿等着何志成，汇合到一起了，再去看那套不错的四合院。何志成在单位耽搁了一会儿时间。他本来想让张莺跟他一起去看看的，也好在一块合计合计，商量商量。可是，张莺要去北京老国展中心参加一个论坛会的盛大开幕。何志成积极支持她去。这一段时间，张莺跑了许多地方，像人民大会堂、钓鱼台国宾馆、全国人大会议中心、全国政协礼堂、全国会议中心、国展馆、农展馆、世纪坛、国贸、北京饭店、京西宾馆、京丰宾馆、京辉宾馆。。。等等，张莺去这些地方，都是去参加各种各样的活动、会议和论坛。北京有许多论坛组委会的头儿和何志成是好朋友，他们一旦有了活动，往往会邀请何志成去出席或者是去讲演。就像成功学论坛的主席韩玲那样。像何志成这样——自己既是一个大的文化公司的老板，同时又是满腹经纶能说会道，可以登台扬扬洒洒演讲的人，在北京会议和论坛经济这个圈儿里并不多见。如今，何志成很少在这样的场合露面了。忙，是一个方面的原因，更重要的是，他要集中精力全力以赴地打造世纪公司这样一个团队，让世纪公司再上一个台阶，再创一片辉煌。所以，再有什么邀请的话，何志成就总是让张莺代表他去参加。一来是熟悉熟悉业务，二来是增长增长见识。。。在偌大一个北京，文化产业又是那么发达，会议和论坛经济又是那么繁荣。所以，类似的论坛多如牛毛。你方唱罢我登场。有的时候，这边还没有唱完呢，那边早已拉开了场子。。。张莺从武汉来到北京以后，这才知道北京的舞台有多大，而那上面的演员更是n多，海啦。面对应接不暇的各种各样的会议和论坛，张莺一开始显得尤其兴奋和新鲜，现在，她也知道有所选择了，重要的去，大路货的，不去。这天在北京老国展中心举行的这个论坛还比较重要，所以，她要去看看。何志成也支持，笑着说：
“张助理，你去吧。那我就和巴总去看那四合院了呀。”
张莺说：“何总，你可以邀请李总和你们一起去看四合院嘛。”
何志成在脸上抹了一下说：“李总要镇守单位。我们都走了，单位总不能唱空城计吧？”何志成脸上并没有什么脏东西，所以，也不明白何志成为什么要这么无端地在他那红润润的脸膛上抹一抹。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下意识的动作呢？这里面又包含着什么样的含义呢？
何志成自己不会开车。所以，他一出门，就得叫上徐祥。两人如影随形，离也离不开。
奥迪车一上路，何志成就问徐祥：
“徐祥，你最近和李总接触得多吗？”
“还行吧。”徐祥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活话。
何志成很想在徐祥和李香之间牵出一条月下老人的红线。何志成依稀记得，徐祥似乎是曾向他嘀咕过这么一句话：李香是个寡妇。何志成一直想找个时间与徐祥聊聊这方面的事。这一会儿，有机会了，何志成就来了个遥远的比喻，先言它物以引起所咏之词，《诗经》笔法。何志成坐在现代化的车上，跑在北京城的高速路上，却说起了秦始皇。何志成对徐祥说，两千多年前的秦始皇时代，也曾经有一个寡妇，叫清，是中国最早的女企业家。这个寡妇清，了不得，厉害得狠，她可是当年威震四海的秦始皇眼中的“一姐”，也就是大姐大。这个寡妇清，曾经出巨资修建长城，还为秦始皇陵提供过大量的水银。到了寡妇清的晚年，她还被秦始皇接进宫，封为“贞妇”。。。
徐祥此时一边开着车，一边听着那遥远的故事，其实他心里是小葱伴豆腐，非常明白何志成说这么一番话的目的。事实上，徐祥也认识李香多好年了，多年的观察和接触，让徐祥觉得李香真是个了不起的好女人。不错，李香是个寡妇，前些年也有人私下里偷偷说李香是祸水，哪个男人沾了她，哪个男人就会倒霉。狗屁。这是徐祥自己得出的结论。最近这两、三年没人说这种狗屁话了。徐祥敢跟人打赌：李香绝不是什么祸水，恰恰相反，李香倒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女人。前一段日子，为了跑李香儿子小明的事，徐祥与李香有了更进一步的接触和了解，这使多年来一直单身的徐祥对李香在多了许多好感的同时，又多了许多幻想。。。只是，徐祥始终在担心着一个问题，他说：
“何总，我明白你的好意。可是，人家李总不会看上我的。我配不上人家李总。。。”
徐祥在李香面前的自卑感，何志成能够体察出来。此外，何志成知道，徐祥的心里还有另外一个小小的障碍，那就是，徐祥比李香小三岁。何志成心说，这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吧。于是，何志成故意逗乐地说：
“徐祥，我知道你对李总印象不错。别看李总那人平时有些孤傲，不爱搭理人，可是她实际上是个热心肠，非常好打交道。。。再说的话，不错，李香是比你要大个三岁，但是，不是有这么一句老话嘛，女大三，抱金砖。。。徐祥，你以后要是当真和李总好上了，那可能会有享不完的福哩。哈哈哈。。。”
何志成这么一鼓动，徐祥心里那几经破灭、又几经复活的幻想，居然又再次生动活泼起来。无限的安慰，在他心头蔓延开来。于是，徐祥又反过来关心起何志成来：
“何总，莉莉还好吗？”
何志成有点犯愁地说：
“就那样。还行吧。”
徐祥见何志成说起莉莉这个话题有点儿提不起劲儿来，便以更加关心的口吻问起了何志成弟弟何志坚的病情。
这打开了何志成的话匣子。何志成当即说了不少的事，最后却归结为长长的一声叹息：“唉——就看是能不能找到一个合适的肾了。徐祥，你也帮着打听打听。多找一些渠道。我倒是听人说过，有一些犯人判了死刑，人虽然有问题，可是身体却非常好，没有一点儿毛病。肾也很健康。要是遇到这样的，倒是很理想，只是不好碰。徐祥，你也给我留点心好吗？！”
徐祥果决地说：“何总，没问题。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会用心的。再说，我和你弟弟何志坚，那也是好朋友呀！”
车在高速路上跑得很快。到了事先约定的地点，与巴西宁汇合了，开着两台车，钻进七弯八绕的胡同里，车速明显放慢下来。这中间还遭遇了一个突如其来的大坑，随着坑的起伏，车弹跳起来，先是蹦了老高，然后又落了下去。真是险哪。又往前开，车在那么一条并不是太长的胡同里绕了好几圈，最后才停在了一个四合院跟前。那四合院的朱红门上，掉了几块漆，显得有点儿斑驳。门关着，徐祥拿手扣了扣，没动静。于是，又按了门框上的铃。这一下，门吱扭一声开了，里面探出个头来，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巴西当即做了介绍说，这是李先生，政协的。又指着何志成说，李先生，这是我们世纪公司的一把手何总。
进了大门，左手是一进跨院。
何志成细细地瞅着，并不说话。
转过第二进院的影壁，正面是五间大房，东西两侧的厢房，还行，不是太旧。看房的过程中，何志成始终不开口说话。何志成边看，边寻思：这北京的四合院真是神秘莫测。几百年来，这些大大小小星罗棋布的四合院里，谁知道曾居住过什么样的高官显贵？里面又曾发生过什么样的惊心动魄的故事？这幢处于幽静深巷之中的四合院，不知为什么，何志成不太喜欢。何志成认为，居住环境固然重要，而办公环境同样重要。还有交通问题，也不能忽略了。关系可大啦。巴西宁几次问何志成感觉如何？何志成都没表态。出了四合院的大门，巴西宁又问：
“何总，是不是没看上？”
何志成说：
“再去别处看看吧。”
巴西宁说好的。
那天，除了四合院，何志成他们还去看了一幢独楼。
那座独楼，矗立在绿树环绕的一个幽静的院子里，却又距离繁华街面不是太远。让人感觉出那里的幽雅中又透出了几分生机和亲切。何志成在巴西宁和徐祥以及楼主的陪同下，看得正起劲儿时，何志成手机响了，他还以为是李香或者是张莺找他有什么急事呢，连忙拿起手机接听了，连看都没看一下到底是谁打来的电话。没想到，打来电话的是康继美。康继美在电话里问：“志成，你在哪里？我有事跟你说。”何志成生怕周围的人听见了这个电话，不好，于是他连忙对着手机悄声说：
“我正在开个小会。你有事，给我发信息好吗？”没提对方的名字，也不管对方是否乐意，当即将手机挂断了。然后，笑着对巴西宁他们说：“我觉得这栋楼不错，地理位置还行。还有就是，周围的环境也行，交通也相对来说，比较方便。”何志成终于打破了沉默，开了口。不过看上去多多少少有点儿掩饰的意味。何志成心里确实有点乱。按照习惯或者说是传统也行，他与康继美之间极少直接通电话。有了事，有了感觉，通常是发发信息或者是在qq里聊聊天，留个言什么的，就可以了。他与康继美之间的这种约定俗成的默契，是从那次菊花岛之行以后形成的。今天康继美突然给他打来了电话，说明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情况。但是，有那么多人在一起看楼，人多嘴杂。何志成与康继美的来往一直是在暗中进行的，他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事，所以，他当即挂断了这么一个来得不是时候的电话。挂了，又后悔，牵挂着康继美究竟会对自己说什么重要的事情呢？何志成让康继美发信息过来。也不知康继美会不会发，正在牵肠挂肚之际，何志成收到康继美信息了，只有短短一句话，几个字：“志成，你要提防杭红梅。”下面的话，没了。无头无尾，横空出世。何志成想，还是等办公楼全都看完了，再跟康继美联系一下，将事情问得更清楚一些。
这栋闹中取静、设施完好的独楼，还有那个绿树环绕的大大院子，让何志成情不自禁地想起了作家协会的那幢楼及其院落。何志成早听人说过了——作家协会的楼，装修所花费的钱，居然是超过了盖一幢类似的新楼的费用。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呢？这是因为，手上有钱，却没地皮建新楼，于是只好将钱都投到旧楼改造上去了。这好比说是一个旧的坛坛罐罐，外表看上去不是那么起眼，可是，里面的东西，那可是价值不菲。关键是内容。何志成这么联想着的时候，他就衷心希望，他们看中的这座楼也能像作协大楼一样，是金玉其内物超所值。天地良心，都能说得过去。
何志成和巴西宁一连看了好多处什么四合院呀，独栋办公楼呀等等，看是看了，却只能是务虚，不能实打实给人家交定金什么的。这是因为，巴西宁所说的那些钱，目前还没有打到世纪公司的账上。何志成他们只能是饱饱眼福。这也是何志成为什么不大吭声，不大表态的深层次的原因。当短暂地接了康继美的电话之后，何志成虽然称赞了那座独楼，其实这里面最重要的原因是：掩饰。他当时需要对自己内心的慌乱和紧张进行及时的掩饰。而在那么一个众目睽睽的场合与时刻，脸上带笑地与大家说说话，则是最好的掩饰方式了。当然，也不排除另外一个因素是：那栋独楼的确是不错。
不错。
看完了，没下结论。同时也还没到下午的下班时间，差不多等于是看了整整一天，中午他们在外面的餐馆里吃了点东西，没喝酒。开车回到办公室，何志成心里总是不那么踏实。进办公室的时候，李香问何志成看得怎么样，何志成说，还行。具体情况，你问巴总吧。这实际上是把球踢给了巴西宁。然而，李香并没有去问巴西宁。
刚进办公室大门的那个时候，何志成还迎面碰到了杭红梅。当时杭红梅欢欢实实地走过来与何志成笑着打招呼：“何总，看了四合院呀？不错吧。我们什么时间搬过去办公呢？”杭红梅嘴上有笑，眉上有笑，额上有笑，这种笑容是往上发展的。至于她心上是否有笑，不得而知。
那一刻，因为想着康继美信息里的内容，何志成就没太回应杭红梅那从嘴角往额头上蔓延的笑。何志成只是谈谈地说；
“有些事，还没定下来。”
擦肩而过。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只有自己一个人了，何志成就开始与康继美联系，又是发信息，又是上qq说话，都没联系上。康继美无动于衷，一点回应都没有。好像是拳头打在了软软的海绵上。无奈，何志成只好给康继美打电话。刚开始的时候，电话通了，却没人接。打了几次以后，康继美那手机突然就关了。再打，反反复复传来的机械而僵死的声音就是——你所拔打的电话已关机。
从康继美那儿得不到更细致更具体更明确的解释和说明，何志成心里有点发堵：要提防杭红梅？为什么提防？提防什么？如何提防？所有这些问题，都需要从康继美那儿找寻答案呀。可是，却联系不上她。又不能去找康继美。王京都一直都不知道他们的暗中来往。不知道，就不知道吧。最好是，永远都不知道。只有天知，地知，何志成知，康继美知。这就是最好了。
如此遐想着，何志成又有感觉了，于是，他又在qq里给康继美留了言。何志成想，康继美看了这样的留言，一定会有所反应。以往每次都是这样。不要说是男人了，就是作为女人的康继美也似乎是上瘾了。若是隔上一段时间不跟康继美在qq里说说这些诸如此类的骚话腥话，康继美就会受不了，她自己都会追着挑逗着何志成说哩。譬如，康继美有一次自己给何志成留言说：男女**时发出来的声音，就像小猫喝水似的。何志成看了留言，当时就硬了。现在，何志成给康继美留言：你下面肿了吗？那是我努力工作的结果吗？何志成想，看了这样的留言，康继美应该会很快和他取得联系。何志成等着康继美热烈的回应。
这天，何志成办公室窗台边的蝴蝶兰，又开了洁白的一朵。这一朵的绽开似乎更快。不知为什么，这一朵蝴蝶兰，加快了她盛开的节奏。
17
这天下班之后，何志成回家不是太晚，应该说还是比较早的。
最近这些天晚上都有应酬，所以，何志成这天想早点儿回去，想与莉莉在一起踏踏实实地吃上一顿晚餐，免得莉莉又生闷气。何志成能看出来，莉莉最近对他有点不满，脸上的笑容减少了许多。
回到家，却看见莉莉十分反常地躺床上，一动也不动。背冲着何志成，也不搭理他。
何志成觉得很纳闷，便反复好几次将莉莉的身子扳了过来，还在莉莉身上挠痒痒，又是挠莉莉的胳肢窝，又是挠莉莉的脚底板，又是挠。。。试图想将莉莉逗乐了。可是，莉莉这次偏偏不吃何志成这一套，始终只是将一个光光的、毫无表情的脊背对准了何志成。
“莉莉，你是不是病了？”何志成关切地问询，随后又伸出手去在莉莉的额头上摸了摸，然后又在自己的额头上探了探，发现莉莉并没有发烧。
额头上没有问题，却在地上发现了问题。这个时候，粗心的何志成一回头，一转身，细致地看了看地上，这才发现了问题：只见地上有一些硬硬的碎屑，那是莉莉将她自己亲手制作的一架纸飞机给撕毁了。要知道，这可并不是一般的纸飞机呀。当初，何志成见莉莉一个人在家里呆着寂寞，便在一个周末带着莉莉去一个朋友家。那个朋友是个铁杆的飞机迷，一生爱飞机如痴如醉。他这一辈子用纸折叠了无数架飞机。其实不应该说是折叠，而应该说是制造。他用纸制造了各个国家的飞机、各个时代的飞机，各个型号的飞机。。。美国的、法国的、俄罗斯的、中国的。。。如同现实的飞机一样，真是五彩缤纷千奇百怪，堪称一绝。他曾参加过许多大赛，也曾获得过许多大奖。前些年，他也曾参加过何志成他们组织的一次大赛，也获得了不俗的成绩。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与何志成相识了，并成了好朋友。何志成那个周末带莉莉来拜访时，他正在家里哄着童车里的小孙子，小孙子脸如苹果一样红润可爱。何志成说明了来意——让莉莉跟着他学做纸飞机，那朋友高兴地收了莉莉做徒弟，教她学习用纸制造飞机。这事看起来容易，做起来太难了。纸飞机模型，得跟真正的飞机一模一样，只是按一定的比例缩小了。这需要过硬的本领和功夫呀。正是为了解除莉莉的孤单和寂寞，何志成才让莉莉跟那个朋友学习做纸飞机的。莉莉好不容易做得有模有样了，可万万没想到的是，莉莉自己现在又亲手将那凝聚了不少心血的纸飞机又撕毁掉了。
看到这情形，何志成明白了，莉莉的确是生气了。
何志成见一时之间无法劝莉莉回心转意，况且，更要命的是，他到目前为止，甚至还不知道莉莉生气的原因。所以，一头雾水的他不再哄逗莉莉了，他想，还是让莉莉自己一个人静静地呆上一会儿吧。何志成肚子此时有点饿了，他便去厨房和饭厅找吃的东西，一看，什么都没有。这与以往形成了鲜明的对照：以往的这个时候，那可是热饭热菜热汤。。。一应俱全，早都摆好了等在那儿。等着何志成去品尝和享用。可是，莉莉今天这是怎么啦？罢工吗？
何志成只好重新回到卧室，平静地问莉莉：
“莉莉，怎么没做饭呢？”嘴上虽说是平静，其实肚子里还是窝了很大的火，只是压迫着，没发泄出来罢了。
“停电了。今天家里停了好长时间的电。是小区那边的一个施工队挖断了电缆，造成了停电。这电才刚来不一会儿。呜——呜——呜——”说到后来，莉莉哭了起来，哭得好伤心，好悲惨。
莉莉这一哭，何志成一颗心也软了。他马上跑了过去，将莉莉紧紧地抱在怀里，同时开始温柔地揉捏着莉莉那藕瓜似的白嫩胳膊，，还亲吻了莉莉那荔枝般晶莹的鼻子。嘴里一边安慰着莉莉：
“莉莉，别哭了，别哭了。不就是停电吗？这也用不着哭哇。还哭得这么伤心，也太不值得了。停了电，没做饭，没关系。我们可以叫外卖给我们上门送吃的嘛。这事好办，现在就打电话叫外卖，好吗？”
莉莉脸上似乎还有眼泪，却生动地笑了起来，那样子可爱极了。何志成就油然称赞说：
“莉莉，你真可爱。”
“志成，我可爱吗？”莉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得何志成的魂儿都发颤了。于是，何志成又赞美了莉莉一次：
“莉莉，你真是非常可爱！”这次不由加重了语气。
叫外卖的时候，莉莉说她想吃福建沙县小吃，何志成依了她，说：
“莉莉，听你的。你说怎么着，就怎么着。”
莉莉打电话叫了外卖。
很快送来了。吃完后，何志成说看看电视吧，莉莉却说，志成今晚不看电视吧，我们在一起好好谈一谈好吗？何志成说，好吧。谈什么呢？何志成等待着莉莉开口先说。这个时候，莉莉仿佛是突然又想起了停电的事，泪水又哗地淌了下来：
“志成，停电的时候，我看见冰箱里有一条鱼，都有点味儿了，好像有点发臭了，我就把鱼给扔了。”
“扔了就扔了算了，不过就是一条鱼嘛。”何志成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有点诧异：一条鱼，屁大点事。莉莉咋又哭了呢？何志成了解莉莉的性格，莉莉并不是那种多愁善感的女人呀，然而，今天却流了这么多的眼泪，是为了什么呢？难道说仅仅只是为了一条鱼吗？
莉莉好像是何志成肚子里的蛔虫，她随即针对何志成的疑惑说道：
“志成，我觉得我就像那冰箱里的鱼。”
蛔虫成了鱼？
何志成心说，不会吧？莉莉当真是为一条鱼而哭吗？为一条像她一样的鱼而哭吗？何志成有些糊涂了：
“你是冰箱里的鱼？”
莉莉脸上的泪水流得更湍急了：
“是呀，志成，你说，我难道不像是那冰箱里的鱼吗？活动空间是那么小，每天都呆在家里，全身的关节都僵硬了。”
莉莉这么一说，何志成倒是挺佩服莉莉的想象能力和比喻能力。何志成扪心自问：自己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莉莉这方面的才华呢。
这时，莉莉说起了她的一些经历：还在她很小的时候，他们当地有个杨半仙曾预言：说莉莉是个富贵相，将来旺夫，还能生下一个了不起的儿子。至于这儿子如何了不起，杨半仙死活不说了，脸上却是高深莫测的表情。莉莉虽说是个山区的女孩，在他们那个特别重男轻女的大山里，家里人原来说是要把她扔掉或者是送人，然而，却从那个时候开始将她当作了宝贝。她是家里的老大，又过了许多年，母亲才又生了一个儿子。莉莉有了一个弟弟。。。
莉莉的回忆刚来到这儿，还在一个遥远的大山区里盘旋呢，这个时候，何志成手机响了。一看，是张莺打来的电话。刚才恍惚之间，还以为是一直期盼着的康继美来了电话哩。这一会儿已经是很晚了，张莺还来电话干吗呢。说不定是什么重要的事。何志成就接了电话。张莺说，她现在还在北京老国展中心的论坛会上。她今天一天都在会上泡着，收获很大。开幕式的时候，来了许多重要的领导和名人。她找人家要了许多名片。。。何志成本来想听个三言两语就扣电话的。然而，转念一想，都这么晚了，北京城里的许多人家都已经上床睡觉了，可是，张莺还在一个论坛会上辛勤扎实地工作，这种敬业精神非常了不起。所以，何志成不好意思挂电话了，他抖擞着精神听张莺在电话里继续介绍说。。。下午的活动很精彩。。。晚上是路演推介活动，许多参会者携带着自己的项目，向大家演示讲解，并进行商洽合作。。。张莺在电话里说得很细。何志成能感觉得出来，张莺是用心了，并且也有了很大的进步。后来，张莺说，她在会上遇到了两个怪人。一个是男的，一个是女的。那女的形象好，气质更好，还坐在主席台上。。。张莺说了一些相关的细节，譬如说那一男一女的外部特征，是如何在论坛会上与张莺相遇的，又对张莺说了一些什么样的话。。。云云。其实，何志成早已明白了，张莺在论坛会上遇到的女人是杜鹃红，而那个男人，则是王京都。何志成在电话里没对张莺点穿，他到最后只是说：
“张莺，时间很晚了。你也早点儿回家吧。辛苦了一天，打个车，赶快回去。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好吗？”
张莺在电话那头笑着说好的，谢谢何总关心。
张莺哏哏的笑声通过何志成的手机非常清晰地传导了过来，
张莺的笑声所透露出来的那种纯净、活泼、快乐等等，具有十分强烈的穿透力，当即给何志成来了个对穿——也就是说，从前胸穿了进来，再从后背穿了出去，把个何志成的身体及灵魂打透了，射穿了。何志成心头的那份喜悦和欣慰，简直是无法形容。
放了电话，何志成发现莉莉的回忆已从在那遥远的山区盘旋的状态中回来了，并且还很不高兴，噘着肉肉的小嘴，小嘴里还叽咕着说什么吃了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
何志成清楚莉莉话里的意思，但没有去接莉莉的话茬。
何志成让莉莉接着刚才的话说。
莉莉稍稍犹豫了一下，扫了何志成一眼，然后又接着往下说，她其实并没有读过什么大学。当初那都是王训然瞎说的。她当初为什么会来北京呢？那是因为，他们家后来出了点事。她爸爸长得尖嘴猴腮，很丑陋，皮肤很黑，人还特别矮，比个侏儒强不了多少。。。而莉莉呢，则是长得高高大大，又白净，出落得像天仙一般。村里的人纷纷议论说莉莉不是她父亲亲生的女儿。一开始，父亲对她相当不错，后来，乱七八糟的话听多了，父亲也起了疑心：是啊，他们父女俩的相貌、体态、气质和神气。。。所有这么一些东西，怎么一点都不像呢？父亲开始冷淡莉莉，这还不要紧。要命的是，父亲开始殴打母亲，常常将母亲打得皮开肉绽，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后来，母亲让莉莉离开山区老家去北京。一定要去北京。母亲多次强调说。当莉莉问去北京的理由时，母亲始终不说。莉莉也不好再追问了。告别山乡，告别亲人时，莉莉流了许多眼泪，那些眼泪默默地流着，哗哗地淌着。。。来到北京后，由于她并没有读多少书，文化水平不是那么高，所以，只能干一些简单的活，做一些容易的事。什么看个衣摊呀、站个柜台呀、在饭店打个杂呀什么的。。。她都干过。她就是在一家饭店打工的时候认识了王训然。当时正好是过春节，那天王训然去了，当着许多女服务员的面，笑着对大家说，这过春节了，我给你们每个人都准备了一个红包。不过，我有一个条件，你们每人都要让我摸一下，就在胸前轻轻地摸一下，那么，这个红包呢，就是你们的了。。。莉莉她们那些年轻的女服务员都知道王训然虽然是个年近七十岁的老头了，却喜欢跟小姑娘们瞎胡闹，也没有多少坏心眼儿。就同意了。反正是当众开个玩笑嘛。于是，当着大家的面，王训然在每个小姑娘的面前都那么蜻蜓点水般的比划了一下，就给了每人两百元的红包。莉莉当时也得到了一个红包。莉莉一直觉得王训然这人还不错，像个老顽童似的，整天乐哈哈的，无忧无愁，比他们这些年轻人都过得潇洒。。。其实，像莉莉这样长得如此漂亮的女孩，在北京也碰到过坏人，也碰到过居心叵测的人。有要泡她的，有要打她炮的，有要包养她的，有要白白占她便宜的，有哄她的，有骗她的，有欺负她的。。。什么样的人都有。后来，王训然告诉她，说要给她介绍一个朋友。莉莉就与何志成见面了。见了何志成，相处了，觉得何志成相当不错。又知道何志成是个单身，莉莉开始有了想法：想把自己嫁给何志成。一男一女，两个人都是单身，又实际地生活在一起，完全可以成为夫妻。其实，当初莉莉愿意和何志成来往，就是冲着这一点来的。何志成要不是单身男人的话，莉莉根本就不会和他生活在一起。莉莉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女人，尤其是像她这样来自大山区、自己又没有读过多少书的女人，在北京这么一个大都市里能够嫁给何志成这么样的一个男人，应该是不错的选择和归宿。女人嘛，找个好男人是最要紧的。莉莉对自己也有一些信心——她年轻漂亮，也还聪明，讨人喜欢。莉莉想，何志成是喜欢她的。她能感觉得出来。何志成亲她、恋她、粘她，和她做起爱来不要命。。。所有这些，莉莉都能体会得出来。这些话，实际上在莉莉心里已经憋了很长时间了，今天，借着停电这个机会，借着鱼臭了这个机会，她终于来了个竹筒倒豆子，噼哩叭啦全都说了出来，说得是那么痛快，那么舒畅。
莉莉说完了，却又不好意思了。她一下子扑到了何志成的怀里，撒娇地说：“志成，刚才对你说的那些话，我可是这一辈子第一次对一个男人说啊！不许你笑话我好不好？你要答应我。”
何志成说好的，我答应你，不笑话你。
莉莉还是不依，又撒着娇说：
“志成，我要你跟我拉钩。”
何志成伸出了左手的小拇指与莉莉拉了钩；莉莉却又增加了一个小动作，在两个人拉钩的同时，又将两个相应的大拇指对碰在了一起，说这就意味着又盖了一个章。这钩也拉了，章也盖了，千万不能反悔啊！
何志成说，不反悔。
那天晚上，直到这个时候，何志成方才明白了——莉莉的那么多眼泪是为了什么而流。夜深了，莉莉睡着了，像一条美人鱼。何志成却失眠了。他是一点儿思想准备也没有。当初，王训然说得非常清楚，莉莉过来，就是充当类似于妾那样的角色。现在，莉莉这个妾，却想要当妻子了。这可怎么办呢？莉莉说的不是没一点道理。可是，那都是莉莉的道理。何志成想，他自己的道理是什么呢？何志成决定从现在开始，他自己也要认真地想一想了。
18
张莺刚从武汉来到北京世纪公司的时候，品尝过女副总李香杀威棒的滋味。李香挑了她浑身上下不少的毛病：从言谈举止到一些待人接物的细节，李香说了张莺许多的不足之处。比如，跟客户说话的时候，声音不要那么大，像是在跟人吵架似的。张莺当即点头承认说，李总，这一点，你说得太对了，也纠正得太及时了。武汉的女孩讲话声音就是大，特别是在马路上和公共汽车上，外地人要是遇到了两个武汉的女孩在一起说话，哪怕是她们两人说的是很正常的事，别人也会误以为她们是在吵嘴。。。因为嘛，是她们一张口说话，就是粗喉咙大嗓门的，弄得别人都对她们侧目而视。。。
如何培育和打造中国企业核心竞争力论坛已经拉开了帷幕。大家平常说的时候，进行了必要的简化，直截了当地简称为：核心竞争力论坛。世纪公司还专门为核心竞争力论坛编写了一份言简意赅的推广话术：分为五个步骤，第一个步骤是由电话营销人员进行自我介绍；第二个步骤是阐述核心竞争力论坛的意义；第三个步骤是向接电话的相关企业家或社会精英发出参会邀请；第四个步骤是宣传往年世纪论坛的成就；第五个步骤是进一步介绍更加祥细的情况，请对方登录世纪公司的官方网站，一旦进了网站，那是应有尽有，什么资料都有了。。。论坛的营销手段——就是动员全国各地的企业家和社会精英来北京开会——这种聚人的手段有许多种，其中电话营销是十分重要的方法。为了练好核心竞争力论坛的推广话术，为了搞好电话营销，世纪公司这一段时间，大家都是铆足了劲儿，早上练，中午练，晚上还练。。。李香让张莺也跟着练一练：练声练音，练语练调，练心练意。。。如此练了练，张莺觉得自己有了进步，同时也找到了自己的差距：武汉与北京的差距。
如何解释核心竞争力呢？一向心直口快的李正才为此甚至还编了个段子：
说的是，曾经有三个男人看中了一个财主的女儿，都去提亲，求婚。老丈人犯难了，这该选谁好呢？犹豫不决间，就让三个男人介绍各自的优势和长处。第一个人说，他有钱，有很多钱；第二个说，他是个官，有不小的权；第三个不慌不忙地说，他既没钱，也没权，却有一样东西。老丈人问是什么东西？那人笑笑说，我有一个小孩，放在你女儿的肚子里。。。于是，第三个人胜出。结论是：这第三个男人拥有核心竞争力。什么是核心竞争力？就是在最恰当的地方，安插了自己的人，这样就取得了核心竞争力。所以，他能脱颖而出。
李正才的这个段子说得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
这个时候，王之北提醒李正才说：
“李正才，我提醒你呀，千万不要在大庭广众说这样一些哗众取宠的话，像上一次你说什么菊花岛之行的浪漫故事那样。。。要是让单位领导听见了，又会给你小鞋穿。”王之北这样说，明显带有调拨离间的意味。
李正才马上针锋相对地反驳说：“王之北，你可千万不要阴一套阳一套的，玩什么花花肠子。我不吃你这一套。再说了，单位领导也没有给我穿什么小鞋，跟我过不去。单位领导对我还不错。”
王之北本想把火挑起来，然后隔岸观火，没想到出师未捷，他自己倒是先碰了一鼻子灰。
王之北的冤家对头陈岚这时也挺身而出，挥刀一砍：
“我劝大家都不要像某些人那样啊，总是到处煸阴风点鬼火，看戏不怕台高，唯恐天下不乱。。。”说的一套一套的。还要往下说哩，王之北也有话要说，两人正要掐起来，李香跑过来说，上班时间到了，上班时间到了。大家各就各位，都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开始工作了。
闲聊的时间结束了，大家又开始认真工作了。
李香随后悄悄走到张莺跟前，再次小声提醒说：
“张助理，你可是我们何总的大助理呀，我再次提醒你一次，你坐在办公室的时候，千万不要抖腿，像是浑身发高烧打摆子筛糠。你给我记住了哟，男抖穷，女抖贱。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副总李香话说得有些不那么中听，可是，张莺脸上却始终挂着笑，点头如捣蒜，连声说，李总，你说得对，你说得对。李香见张莺态度还行，于是又自我表白道，张莺呐，我给你说这些，我这都是为了你好哩。
几乎是有些语重心长的意味了。
张莺说，是。
很简洁，没有下文了。
世纪公司的陈岚、杭红梅、刘海英这么三个人，总是凑在一起，扎在一堆，有点儿抱团的意思。她们三人见张莺是新来的，又是何志成的助理，而她们三个人又对副总李香有点儿小意见小看法，便拚命地想拉拢张莺，在工作之余又是请张莺吃饭，又是陪张莺逛街，又是帮张莺挑选衣物。。。还不失时机地怂恿说，张莺，你的职务是何总的助理，论官位，你并不在李香之下，你干吗要向李香低头呢？她要是再找你的茬，你就和她对着干。我们大家都会站到你这一边，何总也会支持你。如果我们大家团结起来了，一定能孤立李香，把李香搞臭。到了那个时候，李香就不是李香了，而是李臭。。。她们三个人这样说着的时候，张莺则常常会插话说，我妈妈说，不要在背后说别人坏话。。。我妈妈说，不要制造是非。。。我妈妈说，与人为善广结善缘。。。我妈妈说。。。张莺开口闭口将妈妈挂在嘴上。大家就好奇地问：你怎么老说你妈妈如何如何，你妈妈如何如何，你怎么不说你爸爸呢？张莺不吭了。大家也并不追问。在这个世界上，又有谁能知道张莺的妈妈在她心目中的份量呢？刚来北京的一段时间，张莺天天想她妈妈，天天与她妈妈通电话，一说就是好长时间。
周末休息时，登上天安门城楼了，张莺给妈妈打电话说，她在城楼上看见武汉了，看见远在武汉的妈妈了；逛秀水街时，她为妈妈买了一件相当不错的衣服；游什刹海时，她看见一个人非常像她妈妈，她当时差点儿脱口叫了人家：“妈妈”。。。与此同时，张莺心里也有另外一种深深的遗憾：她没爸爸，没父爱。每当这个时候，张莺就会想起何志成。想得很细。有时甚至会想何志成嘴角短短的胡须，鬓边略显花白的头发，还有他身上那种淡淡的混合着烟草和成熟男人味儿的气息，那气息对张莺构成了浓烈的吸引力。。。张莺明显能感觉出来，李香也非常喜欢何志成。可张莺没任何担忧。她觉得事情的结局没丝毫悬念。她对自己有充分的信心。她倒是挺拥护李香，更赞赏葛坤、魏燕、刘颖、关小刚、李正才、马达。。。等人对李香的评价：刀子嘴，豆腐心。大大的好人一个。小毛病也有，最重要的是缺乏适当的灵活性，古板死性，说话不会拐弯。李香的坚持原则得罪了单位的一些人，所以，总是有人在背后说她的坏话。张莺看出来了，围绕着“倒李”与“拥李”，单位的人分成了两大阵营。她现在可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筹码哩。她倒向哪边，天平似乎就会向哪边倾斜。关键的时刻，她站到哪一边，将是个很重要的问题。。。张莺寻思，她目前在单位的重要性，有点儿类似于冷战时期的世界格局。当时以美国为首的世界力量和以苏联为首的另一种国际势力严重对峙，世界大战随时有爆发的可能。而当时的中国，就是一个举足轻重的筹码，决定着世界形势的平衡与否。
张莺由此体会到了她的重要性。
不过，渐渐地，张莺与陈岚、杭红梅、刘海英这三个人来往少了，与此同时，她却与魏燕成了好朋友。张莺毕竟是个很率性的女孩子，没有那么多心机。她觉得魏燕更投她的脾气，两人更合得来。毕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嘛。张莺和魏燕的关系越来越融洽了。这种情况，张莺也打电话告诉她妈妈张娟娟了。张娟娟在武汉的电话那头说，女儿，只要你在北京好，妈妈就放心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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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北京世纪公司副总巴西宁在很早以前就和何志成是好朋友了。
后来，何志成创办世纪公司的时候，巴西宁就来到世纪公司工作，还比王京都早一些，却比李香晚了一点。
再后来，巴西宁就在北京认识了一个东南亚的华裔富婆，那富婆叫方心如。这个方心如不仅是娘家富有，且婆家也在东南亚一带富可敌国。当然，美满之中也有缺憾，一是方心如离异了，前夫分给了她一大笔财产；二是方心如得了绝症。。。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巴西宁与方心如相识了，相恋了，并且还达成了一个默契——巴西宁负责守护着方心如，伴随着她走过人世间最后的旅程；方心如死后将其所有的遗产馈赠给巴西宁，由巴西宁来继承。为此，方心如写了遗书，立了遗嘱。据说，方心如这笔遗产数量大得惊人。巴西宁一直打算着这笔遗产到了他手上后，他要将其中的几千万、几个亿的资金投到世纪公司来。目前，在中国做文化产业，应该说是一个朝阳产业。不是有这么一种说法吗？说是要将中国的文化产业打造成国民经济的支柱产业，如同房地产业和能源交通业那样红火强盛。像一根巨大的擎天柱一般，高高耸立在那儿。。。只要有了资金作后盾，世纪公司就可以迅猛腾飞，快速崛起。为了办理这一大笔资金，近来好长一段时间，巴西宁总是一会儿飞往深圳香港去办遗产的相关手续，一会儿又回到北京找国家外汇管理局的头儿。要知道，这国外资金想进入中国，那是需要有调汇手续和额度，而所有这些事情，都是由相关的政策管控着，批下来很是不容易，有的甚至要去找分管金融工作的副总理批。。。
好事多磨。没办法。尽管关山重重，险路迢迢。经过艰苦卓绝的努力，最近总算是露出了一线靓丽的曙光：那第一笔款子很快就要到了。后面的钱，会更多，会陆陆续续到位。就在那天单位开会的时候，巴西宁慷慨激昂地当众宣布了：这第一笔钱，准备先给世纪公司买个四合院。这四合院嘛，最好就选定在三环内外比较合适。 这几天，为了这个事，巴西宁在三环内外看了不少四合院。北京的四合院真是不少。这种古老传统的建筑，实际上呢，它就是中华文化的一种象征和一种符号。这种符号不是简单的符号，在巴西宁看来，这种符号甚至有某种护身符的意义和价值。所以，巴西宁坚持要将世纪公司安置在一个像样的四合院里办公。这样，世纪公司就有了身份，有了品位，有了形象。这实际上也就算是有了一个很厉害的护身符。能够拥有一套大气磅礴的四合院作为办公地点，这样的单位在北京那一定是非常有头有脸的，非富即贵。这是一块多么了不起的金字招牌啊！北京的四合院呐，里面的故事和门道多着咧。它东西南北四面，合在了一起，形成一个口字形，这种四合院的基本特征，充分显示出了四合院建筑之雅致，结构之巧妙。巴西宁自己开车跑了几天，也似乎看中了两三处，想进行反复的比较和选择，所以，这天他约何志成也过去看看。
这天上午，巴西宁在电话里告诉何志成，说是他先去那儿等着何志成，汇合到一起了，再去看那套不错的四合院。何志成在单位耽搁了一会儿时间。他本来想让张莺跟他一起去看看的，也好在一块合计合计，商量商量。可是，张莺要去北京老国展中心参加一个论坛会的盛大开幕。何志成积极支持她去。这一段时间，张莺跑了许多地方，像人民大会堂、钓鱼台国宾馆、全国人大会议中心、全国政协礼堂、全国会议中心、国展馆、农展馆、世纪坛、国贸、北京饭店、京西宾馆、京丰宾馆、京辉宾馆。。。等等，张莺去这些地方，都是去参加各种各样的活动、会议和论坛。北京有许多论坛组委会的头儿和何志成是好朋友，他们一旦有了活动，往往会邀请何志成去出席或者是去讲演。就像成功学论坛的主席韩玲那样。像何志成这样——自己既是一个大的文化公司的老板，同时又是满腹经纶能说会道，可以登台扬扬洒洒演讲的人，在北京会议和论坛经济这个圈儿里并不多见。如今，何志成很少在这样的场合露面了。忙，是一个方面的原因，更重要的是，他要集中精力全力以赴地打造世纪公司这样一个团队，让世纪公司再上一个台阶，再创一片辉煌。所以，再有什么邀请的话，何志成就总是让张莺代表他去参加。一来是熟悉熟悉业务，二来是增长增长见识。。。在偌大一个北京，文化产业又是那么发达，会议和论坛经济又是那么繁荣。所以，类似的论坛多如牛毛。你方唱罢我登场。有的时候，这边还没有唱完呢，那边早已拉开了场子。。。张莺从武汉来到北京以后，这才知道北京的舞台有多大，而那上面的演员更是n多，海啦。面对应接不暇的各种各样的会议和论坛，张莺一开始显得尤其兴奋和新鲜，现在，她也知道有所选择了，重要的去，大路货的，不去。这天在北京老国展中心举行的这个论坛还比较重要，所以，她要去看看。何志成也支持，笑着说：
“张助理，你去吧。那我就和巴总去看那四合院了呀。”
张莺说：“何总，你可以邀请李总和你们一起去看四合院嘛。”
何志成在脸上抹了一下说：“李总要镇守单位。我们都走了，单位总不能唱空城计吧？”何志成脸上并没有什么脏东西，所以，也不明白何志成为什么要这么无端地在他那红润润的脸膛上抹一抹。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下意识的动作呢？这里面又包含着什么样的含义呢？
何志成自己不会开车。所以，他一出门，就得叫上徐祥。两人如影随形，离也离不开。
奥迪车一上路，何志成就问徐祥：
“徐祥，你最近和李总接触得多吗？”
“还行吧。”徐祥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活话。
何志成很想在徐祥和李香之间牵出一条月下老人的红线。何志成依稀记得，徐祥似乎是曾向他嘀咕过这么一句话：李香是个寡妇。何志成一直想找个时间与徐祥聊聊这方面的事。这一会儿，有机会了，何志成就来了个遥远的比喻，先言它物以引起所咏之词，《诗经》笔法。何志成坐在现代化的车上，跑在北京城的高速路上，却说起了秦始皇。何志成对徐祥说，两千多年前的秦始皇时代，也曾经有一个寡妇，叫清，是中国最早的女企业家。这个寡妇清，了不得，厉害得狠，她可是当年威震四海的秦始皇眼中的“一姐”，也就是大姐大。这个寡妇清，曾经出巨资修建长城，还为秦始皇陵提供过大量的水银。到了寡妇清的晚年，她还被秦始皇接进宫，封为“贞妇”。。。
徐祥此时一边开着车，一边听着那遥远的故事，其实他心里是小葱伴豆腐，非常明白何志成说这么一番话的目的。事实上，徐祥也认识李香多好年了，多年的观察和接触，让徐祥觉得李香真是个了不起的好女人。不错，李香是个寡妇，前些年也有人私下里偷偷说李香是祸水，哪个男人沾了她，哪个男人就会倒霉。狗屁。这是徐祥自己得出的结论。最近这两、三年没人说这种狗屁话了。徐祥敢跟人打赌：李香绝不是什么祸水，恰恰相反，李香倒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女人。前一段日子，为了跑李香儿子小明的事，徐祥与李香有了更进一步的接触和了解，这使多年来一直单身的徐祥对李香在多了许多好感的同时，又多了许多幻想。。。只是，徐祥始终在担心着一个问题，他说：
“何总，我明白你的好意。可是，人家李总不会看上我的。我配不上人家李总。。。”
徐祥在李香面前的自卑感，何志成能够体察出来。此外，何志成知道，徐祥的心里还有另外一个小小的障碍，那就是，徐祥比李香小三岁。何志成心说，这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吧。于是，何志成故意逗乐地说：
“徐祥，我知道你对李总印象不错。别看李总那人平时有些孤傲，不爱搭理人，可是她实际上是个热心肠，非常好打交道。。。再说的话，不错，李香是比你要大个三岁，但是，不是有这么一句老话嘛，女大三，抱金砖。。。徐祥，你以后要是当真和李总好上了，那可能会有享不完的福哩。哈哈哈。。。”
何志成这么一鼓动，徐祥心里那几经破灭、又几经复活的幻想，居然又再次生动活泼起来。无限的安慰，在他心头蔓延开来。于是，徐祥又反过来关心起何志成来：
“何总，莉莉还好吗？”
何志成有点犯愁地说：
“就那样。还行吧。”
徐祥见何志成说起莉莉这个话题有点儿提不起劲儿来，便以更加关心的口吻问起了何志成弟弟何志坚的病情。
这打开了何志成的话匣子。何志成当即说了不少的事，最后却归结为长长的一声叹息：“唉——就看是能不能找到一个合适的肾了。徐祥，你也帮着打听打听。多找一些渠道。我倒是听人说过，有一些犯人判了死刑，人虽然有问题，可是身体却非常好，没有一点儿毛病。肾也很健康。要是遇到这样的，倒是很理想，只是不好碰。徐祥，你也给我留点心好吗？！”
徐祥果决地说：“何总，没问题。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会用心的。再说，我和你弟弟何志坚，那也是好朋友呀！”
车在高速路上跑得很快。到了事先约定的地点，与巴西宁汇合了，开着两台车，钻进七弯八绕的胡同里，车速明显放慢下来。这中间还遭遇了一个突如其来的大坑，随着坑的起伏，车弹跳起来，先是蹦了老高，然后又落了下去。真是险哪。又往前开，车在那么一条并不是太长的胡同里绕了好几圈，最后才停在了一个四合院跟前。那四合院的朱红门上，掉了几块漆，显得有点儿斑驳。门关着，徐祥拿手扣了扣，没动静。于是，又按了门框上的铃。这一下，门吱扭一声开了，里面探出个头来，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巴西当即做了介绍说，这是李先生，政协的。又指着何志成说，李先生，这是我们世纪公司的一把手何总。
进了大门，左手是一进跨院。
何志成细细地瞅着，并不说话。
转过第二进院的影壁，正面是五间大房，东西两侧的厢房，还行，不是太旧。看房的过程中，何志成始终不开口说话。何志成边看，边寻思：这北京的四合院真是神秘莫测。几百年来，这些大大小小星罗棋布的四合院里，谁知道曾居住过什么样的高官显贵？里面又曾发生过什么样的惊心动魄的故事？这幢处于幽静深巷之中的四合院，不知为什么，何志成不太喜欢。何志成认为，居住环境固然重要，而办公环境同样重要。还有交通问题，也不能忽略了。关系可大啦。巴西宁几次问何志成感觉如何？何志成都没表态。出了四合院的大门，巴西宁又问：
“何总，是不是没看上？”
何志成说：
“再去别处看看吧。”
巴西宁说好的。
那天，除了四合院，何志成他们还去看了一幢独楼。
那座独楼，矗立在绿树环绕的一个幽静的院子里，却又距离繁华街面不是太远。让人感觉出那里的幽雅中又透出了几分生机和亲切。何志成在巴西宁和徐祥以及楼主的陪同下，看得正起劲儿时，何志成手机响了，他还以为是李香或者是张莺找他有什么急事呢，连忙拿起手机接听了，连看都没看一下到底是谁打来的电话。没想到，打来电话的是康继美。康继美在电话里问：“志成，你在哪里？我有事跟你说。”何志成生怕周围的人听见了这个电话，不好，于是他连忙对着手机悄声说：
“我正在开个小会。你有事，给我发信息好吗？”没提对方的名字，也不管对方是否乐意，当即将手机挂断了。然后，笑着对巴西宁他们说：“我觉得这栋楼不错，地理位置还行。还有就是，周围的环境也行，交通也相对来说，比较方便。”何志成终于打破了沉默，开了口。不过看上去多多少少有点儿掩饰的意味。何志成心里确实有点乱。按照习惯或者说是传统也行，他与康继美之间极少直接通电话。有了事，有了感觉，通常是发发信息或者是在qq里聊聊天，留个言什么的，就可以了。他与康继美之间的这种约定俗成的默契，是从那次菊花岛之行以后形成的。今天康继美突然给他打来了电话，说明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情况。但是，有那么多人在一起看楼，人多嘴杂。何志成与康继美的来往一直是在暗中进行的，他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事，所以，他当即挂断了这么一个来得不是时候的电话。挂了，又后悔，牵挂着康继美究竟会对自己说什么重要的事情呢？何志成让康继美发信息过来。也不知康继美会不会发，正在牵肠挂肚之际，何志成收到康继美信息了，只有短短一句话，几个字：“志成，你要提防杭红梅。”下面的话，没了。无头无尾，横空出世。何志成想，还是等办公楼全都看完了，再跟康继美联系一下，将事情问得更清楚一些。
这栋闹中取静、设施完好的独楼，还有那个绿树环绕的大大院子，让何志成情不自禁地想起了作家协会的那幢楼及其院落。何志成早听人说过了——作家协会的楼，装修所花费的钱，居然是超过了盖一幢类似的新楼的费用。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呢？这是因为，手上有钱，却没地皮建新楼，于是只好将钱都投到旧楼改造上去了。这好比说是一个旧的坛坛罐罐，外表看上去不是那么起眼，可是，里面的东西，那可是价值不菲。关键是内容。何志成这么联想着的时候，他就衷心希望，他们看中的这座楼也能像作协大楼一样，是金玉其内物超所值。天地良心，都能说得过去。
何志成和巴西宁一连看了好多处什么四合院呀，独栋办公楼呀等等，看是看了，却只能是务虚，不能实打实给人家交定金什么的。这是因为，巴西宁所说的那些钱，目前还没有打到世纪公司的账上。何志成他们只能是饱饱眼福。这也是何志成为什么不大吭声，不大表态的深层次的原因。当短暂地接了康继美的电话之后，何志成虽然称赞了那座独楼，其实这里面最重要的原因是：掩饰。他当时需要对自己内心的慌乱和紧张进行及时的掩饰。而在那么一个众目睽睽的场合与时刻，脸上带笑地与大家说说话，则是最好的掩饰方式了。当然，也不排除另外一个因素是：那栋独楼的确是不错。
不错。
看完了，没下结论。同时也还没到下午的下班时间，差不多等于是看了整整一天，中午他们在外面的餐馆里吃了点东西，没喝酒。开车回到办公室，何志成心里总是不那么踏实。进办公室的时候，李香问何志成看得怎么样，何志成说，还行。具体情况，你问巴总吧。这实际上是把球踢给了巴西宁。然而，李香并没有去问巴西宁。
刚进办公室大门的那个时候，何志成还迎面碰到了杭红梅。当时杭红梅欢欢实实地走过来与何志成笑着打招呼：“何总，看了四合院呀？不错吧。我们什么时间搬过去办公呢？”杭红梅嘴上有笑，眉上有笑，额上有笑，这种笑容是往上发展的。至于她心上是否有笑，不得而知。
那一刻，因为想着康继美信息里的内容，何志成就没太回应杭红梅那从嘴角往额头上蔓延的笑。何志成只是谈谈地说；
“有些事，还没定下来。”
擦肩而过。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只有自己一个人了，何志成就开始与康继美联系，又是发信息，又是上qq说话，都没联系上。康继美无动于衷，一点回应都没有。好像是拳头打在了软软的海绵上。无奈，何志成只好给康继美打电话。刚开始的时候，电话通了，却没人接。打了几次以后，康继美那手机突然就关了。再打，反反复复传来的机械而僵死的声音就是——你所拔打的电话已关机。
从康继美那儿得不到更细致更具体更明确的解释和说明，何志成心里有点发堵：要提防杭红梅？为什么提防？提防什么？如何提防？所有这些问题，都需要从康继美那儿找寻答案呀。可是，却联系不上她。又不能去找康继美。王京都一直都不知道他们的暗中来往。不知道，就不知道吧。最好是，永远都不知道。只有天知，地知，何志成知，康继美知。这就是最好了。
如此遐想着，何志成又有感觉了，于是，他又在qq里给康继美留了言。何志成想，康继美看了这样的留言，一定会有所反应。以往每次都是这样。不要说是男人了，就是作为女人的康继美也似乎是上瘾了。若是隔上一段时间不跟康继美在qq里说说这些诸如此类的骚话腥话，康继美就会受不了，她自己都会追着挑逗着何志成说哩。譬如，康继美有一次自己给何志成留言说：男女**时发出来的声音，就像小猫喝水似的。何志成看了留言，当时就硬了。现在，何志成给康继美留言：你下面肿了吗？那是我努力工作的结果吗？何志成想，看了这样的留言，康继美应该会很快和他取得联系。何志成等着康继美热烈的回应。
这天，何志成办公室窗台边的蝴蝶兰，又开了洁白的一朵。这一朵的绽开似乎更快。不知为什么，这一朵蝴蝶兰，加快了她盛开的节奏。
17
这天下班之后，何志成回家不是太晚，应该说还是比较早的。
最近这些天晚上都有应酬，所以，何志成这天想早点儿回去，想与莉莉在一起踏踏实实地吃上一顿晚餐，免得莉莉又生闷气。何志成能看出来，莉莉最近对他有点不满，脸上的笑容减少了许多。
回到家，却看见莉莉十分反常地躺床上，一动也不动。背冲着何志成，也不搭理他。
何志成觉得很纳闷，便反复好几次将莉莉的身子扳了过来，还在莉莉身上挠痒痒，又是挠莉莉的胳肢窝，又是挠莉莉的脚底板，又是挠。。。试图想将莉莉逗乐了。可是，莉莉这次偏偏不吃何志成这一套，始终只是将一个光光的、毫无表情的脊背对准了何志成。
“莉莉，你是不是病了？”何志成关切地问询，随后又伸出手去在莉莉的额头上摸了摸，然后又在自己的额头上探了探，发现莉莉并没有发烧。
额头上没有问题，却在地上发现了问题。这个时候，粗心的何志成一回头，一转身，细致地看了看地上，这才发现了问题：只见地上有一些硬硬的碎屑，那是莉莉将她自己亲手制作的一架纸飞机给撕毁了。要知道，这可并不是一般的纸飞机呀。当初，何志成见莉莉一个人在家里呆着寂寞，便在一个周末带着莉莉去一个朋友家。那个朋友是个铁杆的飞机迷，一生爱飞机如痴如醉。他这一辈子用纸折叠了无数架飞机。其实不应该说是折叠，而应该说是制造。他用纸制造了各个国家的飞机、各个时代的飞机，各个型号的飞机。。。美国的、法国的、俄罗斯的、中国的。。。如同现实的飞机一样，真是五彩缤纷千奇百怪，堪称一绝。他曾参加过许多大赛，也曾获得过许多大奖。前些年，他也曾参加过何志成他们组织的一次大赛，也获得了不俗的成绩。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与何志成相识了，并成了好朋友。何志成那个周末带莉莉来拜访时，他正在家里哄着童车里的小孙子，小孙子脸如苹果一样红润可爱。何志成说明了来意——让莉莉跟着他学做纸飞机，那朋友高兴地收了莉莉做徒弟，教她学习用纸制造飞机。这事看起来容易，做起来太难了。纸飞机模型，得跟真正的飞机一模一样，只是按一定的比例缩小了。这需要过硬的本领和功夫呀。正是为了解除莉莉的孤单和寂寞，何志成才让莉莉跟那个朋友学习做纸飞机的。莉莉好不容易做得有模有样了，可万万没想到的是，莉莉自己现在又亲手将那凝聚了不少心血的纸飞机又撕毁掉了。
看到这情形，何志成明白了，莉莉的确是生气了。
何志成见一时之间无法劝莉莉回心转意，况且，更要命的是，他到目前为止，甚至还不知道莉莉生气的原因。所以，一头雾水的他不再哄逗莉莉了，他想，还是让莉莉自己一个人静静地呆上一会儿吧。何志成肚子此时有点饿了，他便去厨房和饭厅找吃的东西，一看，什么都没有。这与以往形成了鲜明的对照：以往的这个时候，那可是热饭热菜热汤。。。一应俱全，早都摆好了等在那儿。等着何志成去品尝和享用。可是，莉莉今天这是怎么啦？罢工吗？
何志成只好重新回到卧室，平静地问莉莉：
“莉莉，怎么没做饭呢？”嘴上虽说是平静，其实肚子里还是窝了很大的火，只是压迫着，没发泄出来罢了。
“停电了。今天家里停了好长时间的电。是小区那边的一个施工队挖断了电缆，造成了停电。这电才刚来不一会儿。呜——呜——呜——”说到后来，莉莉哭了起来，哭得好伤心，好悲惨。
莉莉这一哭，何志成一颗心也软了。他马上跑了过去，将莉莉紧紧地抱在怀里，同时开始温柔地揉捏着莉莉那藕瓜似的白嫩胳膊，，还亲吻了莉莉那荔枝般晶莹的鼻子。嘴里一边安慰着莉莉：
“莉莉，别哭了，别哭了。不就是停电吗？这也用不着哭哇。还哭得这么伤心，也太不值得了。停了电，没做饭，没关系。我们可以叫外卖给我们上门送吃的嘛。这事好办，现在就打电话叫外卖，好吗？”
莉莉脸上似乎还有眼泪，却生动地笑了起来，那样子可爱极了。何志成就油然称赞说：
“莉莉，你真可爱。”
“志成，我可爱吗？”莉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得何志成的魂儿都发颤了。于是，何志成又赞美了莉莉一次：
“莉莉，你真是非常可爱！”这次不由加重了语气。
叫外卖的时候，莉莉说她想吃福建沙县小吃，何志成依了她，说：
“莉莉，听你的。你说怎么着，就怎么着。”
莉莉打电话叫了外卖。
很快送来了。吃完后，何志成说看看电视吧，莉莉却说，志成今晚不看电视吧，我们在一起好好谈一谈好吗？何志成说，好吧。谈什么呢？何志成等待着莉莉开口先说。这个时候，莉莉仿佛是突然又想起了停电的事，泪水又哗地淌了下来：
“志成，停电的时候，我看见冰箱里有一条鱼，都有点味儿了，好像有点发臭了，我就把鱼给扔了。”
“扔了就扔了算了，不过就是一条鱼嘛。”何志成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有点诧异：一条鱼，屁大点事。莉莉咋又哭了呢？何志成了解莉莉的性格，莉莉并不是那种多愁善感的女人呀，然而，今天却流了这么多的眼泪，是为了什么呢？难道说仅仅只是为了一条鱼吗？
莉莉好像是何志成肚子里的蛔虫，她随即针对何志成的疑惑说道：
“志成，我觉得我就像那冰箱里的鱼。”
蛔虫成了鱼？
何志成心说，不会吧？莉莉当真是为一条鱼而哭吗？为一条像她一样的鱼而哭吗？何志成有些糊涂了：
“你是冰箱里的鱼？”
莉莉脸上的泪水流得更湍急了：
“是呀，志成，你说，我难道不像是那冰箱里的鱼吗？活动空间是那么小，每天都呆在家里，全身的关节都僵硬了。”
莉莉这么一说，何志成倒是挺佩服莉莉的想象能力和比喻能力。何志成扪心自问：自己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莉莉这方面的才华呢。
这时，莉莉说起了她的一些经历：还在她很小的时候，他们当地有个杨半仙曾预言：说莉莉是个富贵相，将来旺夫，还能生下一个了不起的儿子。至于这儿子如何了不起，杨半仙死活不说了，脸上却是高深莫测的表情。莉莉虽说是个山区的女孩，在他们那个特别重男轻女的大山里，家里人原来说是要把她扔掉或者是送人，然而，却从那个时候开始将她当作了宝贝。她是家里的老大，又过了许多年，母亲才又生了一个儿子。莉莉有了一个弟弟。。。
莉莉的回忆刚来到这儿，还在一个遥远的大山区里盘旋呢，这个时候，何志成手机响了。一看，是张莺打来的电话。刚才恍惚之间，还以为是一直期盼着的康继美来了电话哩。这一会儿已经是很晚了，张莺还来电话干吗呢。说不定是什么重要的事。何志成就接了电话。张莺说，她现在还在北京老国展中心的论坛会上。她今天一天都在会上泡着，收获很大。开幕式的时候，来了许多重要的领导和名人。她找人家要了许多名片。。。何志成本来想听个三言两语就扣电话的。然而，转念一想，都这么晚了，北京城里的许多人家都已经上床睡觉了，可是，张莺还在一个论坛会上辛勤扎实地工作，这种敬业精神非常了不起。所以，何志成不好意思挂电话了，他抖擞着精神听张莺在电话里继续介绍说。。。下午的活动很精彩。。。晚上是路演推介活动，许多参会者携带着自己的项目，向大家演示讲解，并进行商洽合作。。。张莺在电话里说得很细。何志成能感觉得出来，张莺是用心了，并且也有了很大的进步。后来，张莺说，她在会上遇到了两个怪人。一个是男的，一个是女的。那女的形象好，气质更好，还坐在主席台上。。。张莺说了一些相关的细节，譬如说那一男一女的外部特征，是如何在论坛会上与张莺相遇的，又对张莺说了一些什么样的话。。。云云。其实，何志成早已明白了，张莺在论坛会上遇到的女人是杜鹃红，而那个男人，则是王京都。何志成在电话里没对张莺点穿，他到最后只是说：
“张莺，时间很晚了。你也早点儿回家吧。辛苦了一天，打个车，赶快回去。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好吗？”
张莺在电话那头笑着说好的，谢谢何总关心。
张莺哏哏的笑声通过何志成的手机非常清晰地传导了过来，
张莺的笑声所透露出来的那种纯净、活泼、快乐等等，具有十分强烈的穿透力，当即给何志成来了个对穿——也就是说，从前胸穿了进来，再从后背穿了出去，把个何志成的身体及灵魂打透了，射穿了。何志成心头的那份喜悦和欣慰，简直是无法形容。
放了电话，何志成发现莉莉的回忆已从在那遥远的山区盘旋的状态中回来了，并且还很不高兴，噘着肉肉的小嘴，小嘴里还叽咕着说什么吃了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
何志成清楚莉莉话里的意思，但没有去接莉莉的话茬。
何志成让莉莉接着刚才的话说。
莉莉稍稍犹豫了一下，扫了何志成一眼，然后又接着往下说，她其实并没有读过什么大学。当初那都是王训然瞎说的。她当初为什么会来北京呢？那是因为，他们家后来出了点事。她爸爸长得尖嘴猴腮，很丑陋，皮肤很黑，人还特别矮，比个侏儒强不了多少。。。而莉莉呢，则是长得高高大大，又白净，出落得像天仙一般。村里的人纷纷议论说莉莉不是她父亲亲生的女儿。一开始，父亲对她相当不错，后来，乱七八糟的话听多了，父亲也起了疑心：是啊，他们父女俩的相貌、体态、气质和神气。。。所有这么一些东西，怎么一点都不像呢？父亲开始冷淡莉莉，这还不要紧。要命的是，父亲开始殴打母亲，常常将母亲打得皮开肉绽，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后来，母亲让莉莉离开山区老家去北京。一定要去北京。母亲多次强调说。当莉莉问去北京的理由时，母亲始终不说。莉莉也不好再追问了。告别山乡，告别亲人时，莉莉流了许多眼泪，那些眼泪默默地流着，哗哗地淌着。。。来到北京后，由于她并没有读多少书，文化水平不是那么高，所以，只能干一些简单的活，做一些容易的事。什么看个衣摊呀、站个柜台呀、在饭店打个杂呀什么的。。。她都干过。她就是在一家饭店打工的时候认识了王训然。当时正好是过春节，那天王训然去了，当着许多女服务员的面，笑着对大家说，这过春节了，我给你们每个人都准备了一个红包。不过，我有一个条件，你们每人都要让我摸一下，就在胸前轻轻地摸一下，那么，这个红包呢，就是你们的了。。。莉莉她们那些年轻的女服务员都知道王训然虽然是个年近七十岁的老头了，却喜欢跟小姑娘们瞎胡闹，也没有多少坏心眼儿。就同意了。反正是当众开个玩笑嘛。于是，当着大家的面，王训然在每个小姑娘的面前都那么蜻蜓点水般的比划了一下，就给了每人两百元的红包。莉莉当时也得到了一个红包。莉莉一直觉得王训然这人还不错，像个老顽童似的，整天乐哈哈的，无忧无愁，比他们这些年轻人都过得潇洒。。。其实，像莉莉这样长得如此漂亮的女孩，在北京也碰到过坏人，也碰到过居心叵测的人。有要泡她的，有要打她炮的，有要包养她的，有要白白占她便宜的，有哄她的，有骗她的，有欺负她的。。。什么样的人都有。后来，王训然告诉她，说要给她介绍一个朋友。莉莉就与何志成见面了。见了何志成，相处了，觉得何志成相当不错。又知道何志成是个单身，莉莉开始有了想法：想把自己嫁给何志成。一男一女，两个人都是单身，又实际地生活在一起，完全可以成为夫妻。其实，当初莉莉愿意和何志成来往，就是冲着这一点来的。何志成要不是单身男人的话，莉莉根本就不会和他生活在一起。莉莉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女人，尤其是像她这样来自大山区、自己又没有读过多少书的女人，在北京这么一个大都市里能够嫁给何志成这么样的一个男人，应该是不错的选择和归宿。女人嘛，找个好男人是最要紧的。莉莉对自己也有一些信心——她年轻漂亮，也还聪明，讨人喜欢。莉莉想，何志成是喜欢她的。她能感觉得出来。何志成亲她、恋她、粘她，和她做起爱来不要命。。。所有这些，莉莉都能体会得出来。这些话，实际上在莉莉心里已经憋了很长时间了，今天，借着停电这个机会，借着鱼臭了这个机会，她终于来了个竹筒倒豆子，噼哩叭啦全都说了出来，说得是那么痛快，那么舒畅。
莉莉说完了，却又不好意思了。她一下子扑到了何志成的怀里，撒娇地说：“志成，刚才对你说的那些话，我可是这一辈子第一次对一个男人说啊！不许你笑话我好不好？你要答应我。”
何志成说好的，我答应你，不笑话你。
莉莉还是不依，又撒着娇说：
“志成，我要你跟我拉钩。”
何志成伸出了左手的小拇指与莉莉拉了钩；莉莉却又增加了一个小动作，在两个人拉钩的同时，又将两个相应的大拇指对碰在了一起，说这就意味着又盖了一个章。这钩也拉了，章也盖了，千万不能反悔啊！
何志成说，不反悔。
那天晚上，直到这个时候，何志成方才明白了——莉莉的那么多眼泪是为了什么而流。夜深了，莉莉睡着了，像一条美人鱼。何志成却失眠了。他是一点儿思想准备也没有。当初，王训然说得非常清楚，莉莉过来，就是充当类似于妾那样的角色。现在，莉莉这个妾，却想要当妻子了。这可怎么办呢？莉莉说的不是没一点道理。可是，那都是莉莉的道理。何志成想，他自己的道理是什么呢？何志成决定从现在开始，他自己也要认真地想一想了。
18
张莺刚从武汉来到北京世纪公司的时候，品尝过女副总李香杀威棒的滋味。李香挑了她浑身上下不少的毛病：从言谈举止到一些待人接物的细节，李香说了张莺许多的不足之处。比如，跟客户说话的时候，声音不要那么大，像是在跟人吵架似的。张莺当即点头承认说，李总，这一点，你说得太对了，也纠正得太及时了。武汉的女孩讲话声音就是大，特别是在马路上和公共汽车上，外地人要是遇到了两个武汉的女孩在一起说话，哪怕是她们两人说的是很正常的事，别人也会误以为她们是在吵嘴。。。因为嘛，是她们一张口说话，就是粗喉咙大嗓门的，弄得别人都对她们侧目而视。。。
如何培育和打造中国企业核心竞争力论坛已经拉开了帷幕。大家平常说的时候，进行了必要的简化，直截了当地简称为：核心竞争力论坛。世纪公司还专门为核心竞争力论坛编写了一份言简意赅的推广话术：分为五个步骤，第一个步骤是由电话营销人员进行自我介绍；第二个步骤是阐述核心竞争力论坛的意义；第三个步骤是向接电话的相关企业家或社会精英发出参会邀请；第四个步骤是宣传往年世纪论坛的成就；第五个步骤是进一步介绍更加祥细的情况，请对方登录世纪公司的官方网站，一旦进了网站，那是应有尽有，什么资料都有了。。。论坛的营销手段——就是动员全国各地的企业家和社会精英来北京开会——这种聚人的手段有许多种，其中电话营销是十分重要的方法。为了练好核心竞争力论坛的推广话术，为了搞好电话营销，世纪公司这一段时间，大家都是铆足了劲儿，早上练，中午练，晚上还练。。。李香让张莺也跟着练一练：练声练音，练语练调，练心练意。。。如此练了练，张莺觉得自己有了进步，同时也找到了自己的差距：武汉与北京的差距。
如何解释核心竞争力呢？一向心直口快的李正才为此甚至还编了个段子：
说的是，曾经有三个男人看中了一个财主的女儿，都去提亲，求婚。老丈人犯难了，这该选谁好呢？犹豫不决间，就让三个男人介绍各自的优势和长处。第一个人说，他有钱，有很多钱；第二个说，他是个官，有不小的权；第三个不慌不忙地说，他既没钱，也没权，却有一样东西。老丈人问是什么东西？那人笑笑说，我有一个小孩，放在你女儿的肚子里。。。于是，第三个人胜出。结论是：这第三个男人拥有核心竞争力。什么是核心竞争力？就是在最恰当的地方，安插了自己的人，这样就取得了核心竞争力。所以，他能脱颖而出。
李正才的这个段子说得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
这个时候，王之北提醒李正才说：
“李正才，我提醒你呀，千万不要在大庭广众说这样一些哗众取宠的话，像上一次你说什么菊花岛之行的浪漫故事那样。。。要是让单位领导听见了，又会给你小鞋穿。”王之北这样说，明显带有调拨离间的意味。
李正才马上针锋相对地反驳说：“王之北，你可千万不要阴一套阳一套的，玩什么花花肠子。我不吃你这一套。再说了，单位领导也没有给我穿什么小鞋，跟我过不去。单位领导对我还不错。”
王之北本想把火挑起来，然后隔岸观火，没想到出师未捷，他自己倒是先碰了一鼻子灰。
王之北的冤家对头陈岚这时也挺身而出，挥刀一砍：
“我劝大家都不要像某些人那样啊，总是到处煸阴风点鬼火，看戏不怕台高，唯恐天下不乱。。。”说的一套一套的。还要往下说哩，王之北也有话要说，两人正要掐起来，李香跑过来说，上班时间到了，上班时间到了。大家各就各位，都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开始工作了。
闲聊的时间结束了，大家又开始认真工作了。
李香随后悄悄走到张莺跟前，再次小声提醒说：
“张助理，你可是我们何总的大助理呀，我再次提醒你一次，你坐在办公室的时候，千万不要抖腿，像是浑身发高烧打摆子筛糠。你给我记住了哟，男抖穷，女抖贱。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副总李香话说得有些不那么中听，可是，张莺脸上却始终挂着笑，点头如捣蒜，连声说，李总，你说得对，你说得对。李香见张莺态度还行，于是又自我表白道，张莺呐，我给你说这些，我这都是为了你好哩。
几乎是有些语重心长的意味了。
张莺说，是。
很简洁，没有下文了。
世纪公司的陈岚、杭红梅、刘海英这么三个人，总是凑在一起，扎在一堆，有点儿抱团的意思。她们三人见张莺是新来的，又是何志成的助理，而她们三个人又对副总李香有点儿小意见小看法，便拚命地想拉拢张莺，在工作之余又是请张莺吃饭，又是陪张莺逛街，又是帮张莺挑选衣物。。。还不失时机地怂恿说，张莺，你的职务是何总的助理，论官位，你并不在李香之下，你干吗要向李香低头呢？她要是再找你的茬，你就和她对着干。我们大家都会站到你这一边，何总也会支持你。如果我们大家团结起来了，一定能孤立李香，把李香搞臭。到了那个时候，李香就不是李香了，而是李臭。。。她们三个人这样说着的时候，张莺则常常会插话说，我妈妈说，不要在背后说别人坏话。。。我妈妈说，不要制造是非。。。我妈妈说，与人为善广结善缘。。。我妈妈说。。。张莺开口闭口将妈妈挂在嘴上。大家就好奇地问：你怎么老说你妈妈如何如何，你妈妈如何如何，你怎么不说你爸爸呢？张莺不吭了。大家也并不追问。在这个世界上，又有谁能知道张莺的妈妈在她心目中的份量呢？刚来北京的一段时间，张莺天天想她妈妈，天天与她妈妈通电话，一说就是好长时间。
周末休息时，登上天安门城楼了，张莺给妈妈打电话说，她在城楼上看见武汉了，看见远在武汉的妈妈了；逛秀水街时，她为妈妈买了一件相当不错的衣服；游什刹海时，她看见一个人非常像她妈妈，她当时差点儿脱口叫了人家：“妈妈”。。。与此同时，张莺心里也有另外一种深深的遗憾：她没爸爸，没父爱。每当这个时候，张莺就会想起何志成。想得很细。有时甚至会想何志成嘴角短短的胡须，鬓边略显花白的头发，还有他身上那种淡淡的混合着烟草和成熟男人味儿的气息，那气息对张莺构成了浓烈的吸引力。。。张莺明显能感觉出来，李香也非常喜欢何志成。可张莺没任何担忧。她觉得事情的结局没丝毫悬念。她对自己有充分的信心。她倒是挺拥护李香，更赞赏葛坤、魏燕、刘颖、关小刚、李正才、马达。。。等人对李香的评价：刀子嘴，豆腐心。大大的好人一个。小毛病也有，最重要的是缺乏适当的灵活性，古板死性，说话不会拐弯。李香的坚持原则得罪了单位的一些人，所以，总是有人在背后说她的坏话。张莺看出来了，围绕着“倒李”与“拥李”，单位的人分成了两大阵营。她现在可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筹码哩。她倒向哪边，天平似乎就会向哪边倾斜。关键的时刻，她站到哪一边，将是个很重要的问题。。。张莺寻思，她目前在单位的重要性，有点儿类似于冷战时期的世界格局。当时以美国为首的世界力量和以苏联为首的另一种国际势力严重对峙，世界大战随时有爆发的可能。而当时的中国，就是一个举足轻重的筹码，决定着世界形势的平衡与否。
张莺由此体会到了她的重要性。
不过，渐渐地，张莺与陈岚、杭红梅、刘海英这三个人来往少了，与此同时，她却与魏燕成了好朋友。张莺毕竟是个很率性的女孩子，没有那么多心机。她觉得魏燕更投她的脾气，两人更合得来。毕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嘛。张莺和魏燕的关系越来越融洽了。这种情况，张莺也打电话告诉她妈妈张娟娟了。张娟娟在武汉的电话那头说，女儿，只要你在北京好，妈妈就放心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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