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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救谁命

    时间:龙华210年。农历四月二十号。春。

    地点:龙形山脉小路上 / 迟春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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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迟春市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客栈这种利民便民的东西还是较为常见的。几个人没有走多久,就到了一家客栈。

    “掌柜的,给我们来两间客房,外加请您帮我们找一个郎中!”

    诉卿一笑,刚才的头晕已经好多了,摆摆手说:“找什么郎中?这点伤哪用什么郎中,掌柜的,给我打一盆清水,然后来点纱布和药就可以了。”说完,他瞪了一眼骆雨:“你这大半个月都把我当娇小姐养着了?不让露宿不让吹风,现在受这么点皮肉伤就张罗找郎中了?”

    骆雨一撇嘴,嘀咕道:“好心没好报。”

    “你说什么?”诉卿拍了骆雨一下,笑骂道:“皮子又痒了?”

    “我这么着急还不是担心最近气候容易让你犯了旧症么!再说,惊马是小事么?那马的力气多大啊,你受一身伤,我担心找个郎中看一眼不行么?好心当做驴肝肺,我这一路这么小心翼翼的是为了谁啊?既然你现在舒服了,那莫让我扶你,我还要拿行李!”骆雨从店小二手里把行李都接过来,气势汹汹的上了楼。

    其实也怨不得他生气,这一路他一直担心诉卿生病,因为自己跟诉卿时间不长,一年而已。诉兮走的时候,再三交代诉卿生病需要好好照顾,若是发热则很难养好,尤其春秋两个季节,所以他这一路才想避免让诉卿生病。刚才那一惊马,他虽然吓了一跳,但也觉得凭诉卿的轻功定会无事,谁知道跑过去发现诉卿竟然浑身是伤的躺在地上,顿时慌了些。现在又被诉卿一说,更觉委屈。

    诉卿只是一句玩笑,见骆雨生气,不由得哭笑不得,对着骆雨的背影低声说:“反了他了!”

    “慕容哥哥……”尹明儿眼眶红红的,凑近诉卿拉起诉卿的胳膊说:“明儿扶着你上客房吧。”

    诉卿见她哭的脸都脏了,也不忍心在质问她刚才到底想做什么,点点头,由着她扶自己上去。

    到客房时,骆雨已经收拾好了东西,见尹明儿扶着诉卿以为诉卿还是不舒服,不由得有点心虚,几步上前默默扶过诉卿。

    诉卿其实已经觉得没事了,但并没有拒绝骆雨过来扶自己,在骆雨耳边打趣的问:“不委屈了?不是刚才跟我凶的像个夜叉似的了?”

    “我哪儿敢啊,我这当个随从,跟您学点儿武功本事,伺候伺候您,哪儿敢委屈。”骆雨也知道诉卿没有跟自己置气,闹着玩儿的把自己说的更可怜了些。

    诉卿一笑,敲了敲他的头:“德性。”

    尹明儿见气氛不错,也开心起来,从自己的行李里拿出一个小瓶子说:“慕容哥哥,这是我父亲给我的九芝膏,治疗皮外伤最好了,你知道的。”

    骆雨还在生尹明儿的气,不等诉卿说话,他先阴阳怪气的说:“不敢拿尹堂主的九芝膏,用您一个玉佩受了一身伤,这用您一个名贵的九芝膏,还指不定会……”

    “骆雨。”诉卿打断骆雨的话,接过九芝膏说:“谢谢明儿。”

    尹明儿见诉卿对自己道谢便知诉卿没有生气,登时笑的灿烂无比,还没说点什么,就被骆雨泼了冷水:“哼,不长记性。”

    诉卿眉头一皱,叹了一口气。他欠离世斋的人情,自然不好在外对尹明儿冷声冷气的,既然骆雨的气难消,那就先让尹明儿回去:“明儿,骆雨要帮我包扎伤口,你个女孩儿在这儿不方便,先去你的房间休息。”

    “好……”尹明儿点点头,接着说:“那慕容哥哥还陪我去找收信人么?明儿的父亲有交代,要越早交给人家越好,但明儿第一次自己出门,不知道要如何去寻找。”

    “这话说得真蹊跷,莫非明堂主出门前就知道会碰到我们少侠助你找到收信人?既不知,那何来不知如何去寻这一说法,莫不是遇不上我们,你就不用找收信之人了?”骆雨话说得难听,就差把心里话说出来了——你刚刚弄伤少侠,还要缠着少侠帮忙?还要少侠陪你找人?你要不要脸?明明就是自己出的门,就是自己知道怎么找人!

    “骆雨!你给我闭嘴。”诉卿呵斥一句,转而笑道:“我会的,你不用担心。去洗洗脸吧,休息好了我们再去。”

    尹明儿才不会因为骆雨的话而觉得羞愧,她认为她的慕容哥哥是向着自己的,并且反训了骆雨而觉得颇为得意。冲骆雨一扬眉头,转身出了房间。

    “你又何苦和她置气?何苦抓住毛病不放?”诉卿坐在床上,无奈的问。

    骆雨拿把剪刀把诉卿的衣服都剪开,反正也已经磨的不成样子,要不得了。他边剪边说:“少侠,你也知道,她在马惊那一刻分明可以松开手,任马儿自己跑,为何她不松手?”

    “女孩儿家一时害怕,也不一定就不发生。”诉卿不好说什么,只能辩解一句。

    骆雨嘴毒眼毒,早看出尹明儿有猫腻,他又问:“那你为什么没有稳稳站在地上,反而摔成这样?这也就你功夫好,不然还不知道受多大的伤呢。”

    “事出有因,我扯了马尾巴,自然摔得惨。”诉卿没有说明全部原有,含糊带过。

    骆雨睁大眼睛叫道:“您还敢扯马尾巴?!那马的尾巴,岂是随便扯的?别说那时候马已经惊了,就是好好儿的马,你也不能扯啊!”

    诉卿急忙捂住耳朵,无奈的说:“速度太快,我没有接力点,自然要扯一下马尾巴控制它的速度,顺便带我一带。”

    “不知道说你什么好!那,那你有没有受什么别的伤?!”骆雨慌忙站起来,好好打量诉卿。

    诉卿被他吵得头都疼了,听他发问,未免又是一顿啰嗦就没有说被马踢了一脚,只说:“这不就摔地上了么!你帮不帮我弄伤口?不帮我自己弄了!”

    骆雨见他这么说,信以为真,不然以诉卿的武功若无意外就摔在地上,简直就是件不可能的事。他蹲下来说:“我帮你弄,你坐好就行。”

    “那你快点弄,弄好我要休息。”

    诉卿身上伤口很多,左臂几乎一抹到底的血,皮开肉绽,腿上,身上,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这些伤口都掺了沙子和灰土,很难处理,待全部都清理干净时,已经快中午了。

    “少侠,吃点东西再睡?”骆雨处理完全部伤口便把棉花和纱布收拾起来,只这么一会儿,回过头就发现诉卿躺在床上,破烂了的衣服都没脱,腿也没有抬上去。

    诉卿脸色不好,没应声,只是摇摇手。

    骆雨以为他刚才处理伤口的时候,手劲没控制好,外加九芝膏虽是好药,但上药时伤口又辣又麻,很不舒服。“那你躺好吧,要不要换身衣服?”骆雨抬起诉卿的腿,想让他舒服一些。

    诉卿没有告诉骆雨,他现在觉得后心骨和肋骨疼痛难忍,且腹中恶心绞痛,头晕目眩,并不敢动。摆摆手,说:“我有点累,你让我歇会儿,别碰我。”

    骆雨有点担心的问:“要不还是请个郎中?”

    “不用……我睡一觉就好。”诉卿很自信,深觉无事,睡一觉就好。

    身上的伤的确没什么,凭诉卿这种自小习武的身子,根本不算什么,也就是稍微疼点。但是马踹那一脚,并不可小觑,那一脚才是诉卿难受的原因。这种伤,就是换成司马亦白那个变——/态内功也会忍受不住,何况诉卿的内功本就不如司马亦白。

    日上三竿,风景无限美丽,尤其是那苍翠山脉之间。

    羽然睡醒时发现云鹿并没有在马车内,掀开帘子一看,见那丫头正坐在马背上梳头。

    阳光正好,这个丫头梳头的姿势略显笨拙,背景是一片苍翠碧蓝,时不时掠过一只鸟儿,发出清脆的叫声。云鹿发现鸟儿时,会停下梳头,扬起手对鸟儿挥上一挥。这样好的时光,这样好的景色,这样好的女孩……

    羽然就这么一手挑着帘子,静静的看着云鹿的背影,面色忧郁,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司马亦白被阳光晃醒,已经舒服不少,看到羽然坐在帘子旁边,本想恢复本性的打趣几句羽然,但是瞧见羽然眉眼间的愁意,不由得没有出声。

    云鹿或许是为了舒服一下,将长长的头发全部都披散下来。奈何头发过长,中间有地方纠缠在一起,梳了几下都没有梳开。羽然不禁一笑,拍拍云鹿的肩膀接过木梳说:“笨丫头,我来帮你梳。”

    “小姐?”云鹿急忙下马把木梳扯回来,连连摇头:“不可,怎能让小姐做这样的事情。”

    “有何不可?”羽然执意拿回木梳,坐在云鹿身后替她梳起来一抹到底的长发,轻声细语的说:“麓亲王府已经是过去,我再也不是千金大小姐,与你,又有什么区别?在王府里的时候,你明明像个孩子一样不管不顾,活的比现在自由不少。如今日子这样颠簸,你还肯跟着我,不弃我而去,反而成熟认真的照顾我。这一路,你受了太多委屈。”羽然叹了一口气说:“云鹿……要不你还是走吧,我们到一个繁华一点的城镇?或者,直接回你的家乡?我给你买一个宅子,买几亩地,买两家商铺,你过的自由一些吧。若遇到心仪的人,细细考量他的人品后,跟了他就是了。再不用颠簸,岂不美哉?”

    云鹿听的眼泪都快掉出来了,她使劲儿摇头,握住羽然的手说:“小姐,你不要说了。你从来没有给别人梳过头发,现在却在为我梳理,云鹿真的觉得很感激小……”

    “云鹿。”羽然打断云鹿,将云鹿的手放下,继续轻轻柔柔的梳着头发继续说:“我这次很说这些,和昨日在路上说的不一样。昨日,我是感谢你跟着我,亦心疼你。今日,我真的想让你离开我。你已经十八岁,按理早该成为哪家的媳妇了。当初王府还在的时候,我本想将你再留一年和我一起嫁出去,许配给夫家的管家。可是现在,我什么都不能为你打算了。像昨夜那样的生死时刻,以后还会有很多,我自己一人也便罢了,这是我的命,我得受着。可是你,我不想拖累。你好好想想,就当是我求你,到下一个城镇,只要你喜欢,我就给你买个宅子,买几个铺子,买几亩地,你好生自己过活吧。”

    云鹿拼命摇头,哭出声音,双臂抱住自己说:“小姐,求您了,云鹿不想走。流月死了,稻光稻影背叛于你,绪桑可能也死了,你身边,只剩下我了啊……我云鹿自打被带回王府,就是小姐的人,小姐命里该遭的苦难,云鹿都要陪着一起承担!”

    “云……”

    “小姐!”云鹿跪在羽然面前,长发包裹着她的身体,她语气坚决的说:“云鹿昨日表明过心意,只是怕小姐伤心,未曾深说,只说过云鹿很感激进了王府,觉得很幸福,一定不会丢弃小姐而去。小姐可还记得?”

    羽然叹息一声,双手握住木梳,点头道:“自是记得。”

    云鹿闻言似乎很是委屈一般,眼泪滴滴答答的掉在车上:“那小姐今日为何说出这话?既然明白云鹿心意,为何还如此?”

    羽然叹了口气:“说实话,刚家变的时候我慌张无措,直到看到你我才安心些许。我曾有些依赖你,也怕你离开……虽然那时候我也知道,你离开我,可以平安。但是我害怕,我并不想失去你的保护。可昨夜,我发现一切都不是我想的那么简单,凭你的武功,并不能保护我一路平安,既然不能,那么何必让你跟着?让你跟着冒有丧命的风险?我自己一人任性,我又何必带着你跟我一起拼命呢?”羽然眼睛也红了,音调发颤,似乎下了决心要把云鹿赶走。

    “小姐,你当真明白云鹿心意?”

    “我自是明白,也很感激。”羽然再一次说道。

    云鹿不管这个答案,保持着姿势,再问:“小姐!您当真明白云鹿心意?!”

    司马亦白听到这里,在车里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丫头,竟是个有血气的……

    “云鹿?”羽然不明白云鹿为何一直重复这句话。

    云鹿抬起头,直视羽然的眸子,没有流泪,字字认真的说:“既然明白云鹿心意,那么小姐也应该明白,云鹿在表明心意的同时,就做好了跟流月一样为主赴死的心!不管麓亲王府是否存在,你杭羽然,就是我云鹿的唯一主子!当日老爷带我进府之恩,云鹿永生不忘,我云鹿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羽然愣在那里,不知要做什么反应。静了几秒之后,才干巴巴的说:“你,你已经把我从慕艺笙手里救出来了一次,已经救我一命,恩也算报答了……”

    “老爷当日救云鹿于赌——/场门外,亦是救了云鹿一条人命!”云鹿一头磕下去朗声道:“不论谁救谁命!请小姐尊重云鹿做出的觉悟!云鹿愿为保护小姐直至失去生命!生命不休,云鹿不休!”

    这一头磕下去,羽然颇有些受之不起的感觉,跌坐到马车里,帘子差点没有扯下来。

    主仆二人就这样静默了许久,一个跪着保持着磕头的姿势,一个则坐在帘子上,一半身子都在马车里。时间静静过去,终是羽然妥协,她叹了一口气说:“我知道了。”

    云鹿一直咬牙忍着不流泪就等着羽然这句话,此时等到了,一下抱住羽然,失声痛哭:“小姐……你不要想着自己撑着,你才只有十五岁而已……你一直深养娇闺,连多少两银子到底能买多少东西都不知道,怎么能自己过活?云鹿不要离开你,这么多年,有你的地方,云鹿才觉得是云鹿该存在的地方!你给云鹿买再好的宅子,再多的店铺,云鹿也不觉得那是云鹿的家!”

    羽然默默点头,她一直没有想到,云鹿对于自己感情,会有这样深。于她而言,云鹿就是个爱惹祸的孩子,偶尔需要她帮忙摆平事情,虽然说是武功丫头,但其实一出门就摆了好大的阵仗,哪里真正需要她?在王府的时候,自己比较依赖流月等照顾自己起居的人,而流月惨死,稻光稻影干脆就是叛徒,绪桑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身边真的只剩下云鹿一人。羽然下意识的又依赖于云鹿,私心里不想让云鹿离自己而去。云鹿的细心照顾,一反孩子气,让自己又有些于心不忍。直到昨夜一场惊心,她才决定,不要让一己私心害了这个风华正茂的女子。谁知,云鹿竟做出了那样的觉悟。

    司马亦白震惊于云鹿的决心,由衷佩服。不过转念一想,低声奇道:“麓亲王府?”心里闪过一丝诧异,看向羽然,眉头皱起,似乎有什么事情想不通了一般。

    羽然如同感觉到司马亦白的注视一般,莫名的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司马亦白急忙闭好眼睛,装作从未醒来过。

    “云鹿,不要哭了,我以后再也不说这种话了。既然你做好这种决心,我便尊重你。”羽然笑道:“走吧,我们下马车散散步,司马亦白还没醒,我们先去找点吃的吧。”

    云鹿摸摸脸,对云鹿粲然一笑,率先跳下马车说:“对!我们去采点果子,不给他吃!”

    “不是这样!”羽然无奈的乐出声音:“是去采点果子,回来一起吃。”

    主仆二人一走,司马亦白翻身而起,嘴里碎碎念道:“麓亲王?是龙华国的麓亲王?他不应该是忠心耿耿战功赫赫的么?麓亲王府已经过去了?难道……被人杀害了?不再是大小姐,莫非这个人,是麓亲王的千金?”

    司马亦白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最后也干脆不想了,只是一乐:“有意思……我好像上了一个麻烦鬼的车。并且这个麻烦鬼,真是个厉害的人物。”他躺下身子,望着棚顶摇着牡丹扇:“这下可好,我这个身后有一堆杀手的麻烦鬼,碰到了这个身后也有人追杀的麻烦鬼。”想到这儿,司马亦白乐了好几声,一甩扇子。

    “这下可有意思了。”

    “什么有意思了?”羽然捧着一堆小果子上车来,正好听到司马亦白的自言自语。

    司马亦白坐起来一抱拳:“没有什么,倒是在下,要感谢小姐的再一次救命之恩。”

    羽然没想到他会道谢,眉头一扬,略有吃惊。微微笑了笑,坐下来递给他一个果子道:“谁救谁命?你将我从老头手里救出来,我也觉得是救我一命呢。”

    司马亦白盯着羽然的容貌,心跳忽然加速,呆了须臾才接过果子,呆涩涩的说:“多谢。”说后,便不再看羽然。

    茫茫蓝天,郁郁山脉,放眼望去风光无限,鸟儿掠过天际,白云漫过树梢,青草淡淡,果香飘飘,一片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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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圣节快乐~~

    不给糖就捣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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