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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相见

    时间:龙华210年。农历四月四号亥时末 / 四月五号。春。

    地点: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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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鹿跟着诉卿走了会儿才发觉哪里似乎不对劲,她凝视了一会儿诉卿,才发现自家小姐正不明不白地被一个男子抱正怀里。于女子来讲,这是天大的事情。她连忙拦住诉卿,急得连话都说不出。

    “怎么?”诉卿不解,被云鹿的动作吓得退了一步。

    云鹿瞪着双眼睛,半天才说:“请少侠,将我家小姐给我吧。”

    诉卿从小在江湖里长大,一向对这些男女之别看的比较淡,尤其一直有个妹妹不分男女地和他嬉闹,所以他总是忘记这些约束规矩,是以此时他不明白云鹿在闹什么别扭:“为何?她已经昏睡了,你如何带着她?”

    云鹿听他这么说,更是急得面红耳赤,只差动手去抢了。

    骆雨倒还是个明白的,他反应过来,看云鹿的眼神都换了样子。这个女子一看就知是有些功夫在身的,可是这一夜的颠簸下来,她也应该筋疲力尽,此时竟然还能想着小姐的声誉?心里的疑问,骆雨并没有表现出来,他走到诉卿身侧说了什么,诉卿才恍然大悟的吸了一口气。

    他微微低下身子,和云鹿对视:“抱歉,我一直在江湖行走,早淡了这些个男女之别。只不过此时,你确定你还有体力抱动她?”

    云鹿是没有体力了,并且以云鹿的力气,抱起羽然太难。好在云鹿比羽然高了一些,背起她反倒比抱着她要省力气。

    “还请少侠帮忙,将小姐好生放在我的背上。”云鹿背过身子,弓起背脊。

    诉卿静默两秒,叹息一声,还是将羽然放在了云鹿背上。

    “你若坚持不住,就告诉我。”诉卿话还没有说完,云鹿就直摇头。

    如此,气氛便变得颇为尴尬。

    诉卿摸摸鼻子,没话找话:“你们好不容易逃了出来,为什么还要回到那个院子里?”

    “小姐说,我们漫无目的地跑迟早都会被慕艺笙捉到,所以还不如冒险回去,好歹可以歇歇,再做打算。”

    诉卿暗自吃惊,难以想像一个深锁闺阁的王爷千金,竟然还有这样的胆量与魄力,最险亦最安,这女子不是柔弱之辈。诉卿自在沉思,没有关注云鹿,反倒是骆雨看出云鹿已经坚持不住,暗暗推了推诉卿的肩,示意他去看云鹿。

    云鹿额角都是汗水,步伐一步比一步慢,走路时每步都要颤颤身子,显然是支持不住了。

    “姑娘,要不你还是将……”诉卿话没有说完,云鹿便打断他:“少侠放心,我能背动小姐。”

    诉卿一愣,无奈的笑着摇摇头,脱下自己身上披着的的大袍说:“也罢,我不会碰她的。我和骆雨一人扯一边的袍子,让她睡在这里,还舒服些,如何?”

    云鹿顿住脚步,好似没有反应过来一样盯着诉卿。

    诉卿指指前面又说:“我知道前面有一家客栈,只可惜还有些远呢,你也该累了,这个办法岂不是好?”

    “可……这样实在太过劳烦少侠了……”云鹿心里疑惑,这个人素昧平生,为什么肯这么帮忙?

    诉卿笑着将大袍的一边放到骆雨的手里,将大袍撑开,一副只等云鹿将羽然放进去的模样,笑道:“我们两个大男人轻轻松松的看你个姑娘背着人,才是觉得不要脸的很呢。”

    如此,云鹿也不好扭捏,只得道了一声谢,将羽然放在了大袍内。

    骆雨倒是一直没有反对,可是他借着月光看了看诉卿脱下大袍后微微单薄的衣衫,犹豫道:“少侠,您这样行吗?”

    诉卿一回头,眼睛里像是藏把刀一样闪过严肃的光芒。骆雨知道,这是让自己闭嘴的意思。

    “你很忠于你家小姐么。”诉卿感叹一般的说。

    云鹿摇摇头,望向空中的月亮道:“不……我还不算呢。小姐身边曾有过一个一等大丫鬟,名为流月,陪伴小姐长大,十年如一日的伺候得小姐全部妥帖。”

    “果真?比你都尽心?那她呢?”诉卿口无遮拦,分明忘了人家刚刚经历浩劫。

    云鹿苦笑一下,回答:“想来少侠也应该知道几个时辰由慕艺笙引起的变动吧?流月一身重伤,不想让慕艺笙带走昏迷的小姐,扑倒在地握住慕艺笙的脚踝,就是不肯让他走。旁边有慕艺笙的手下,一刀扎进流月的脊椎骨,流月还不肯死,浑身僵硬地望着小姐,半晌,硬邦邦的走了。”

    诉卿闻言,吃惊到略略张开嘴巴,停下脚步。难道……师兄,已经变成这样了吗?

    “你们府里的人,倒是都很忠心。”半天,诉卿才说了这么一句话。

    云鹿点头,回头看着羽然:“少爷小姐,还有老爷,对待我们下人一直宽容,从不辱骂动手,让我们这些丫头们过的比清寒人家的小姐都好。若谁家有个灾难,需要钱银,主子们都主动帮救,从不是支了往后的份例来抵。总之……在麓亲王府里,好是说不尽的。”

    诉卿也回过头,看着熟睡的羽然,心里默默歉然道:对不起,我的师兄,毁了你的生活。

    到了客栈后,诉卿分别要了两个房间,将羽然安置于床上后才离开。

    一夜安然无事,除了羽然外,其余几个人都睡到了日上三竿才醒来。

    客栈.;奉雨阁

    “咳咳……”

    “您果然又这样了。”

    “不要废话,咳咳,帮我拿药过来……”

    骆雨无奈,只好拿了药递给诉卿,并倒了一杯茶水拿了一个梅脯。

    诉卿皱着眉吃下药丸后胡乱喝了一口水,接过梅脯含好,又躺了下去。

    骆雨摸摸诉卿的额间,见没有发热方松了一口气,埋怨道:“明知自己一直有咳疾,并且上次发病还没好全不能受凉,还敢逞英雄,昨夜装了一夜的君子,看吧,这就是结果。”

    诉卿觉得好笑,拿起身边的枕头砸向骆雨:“你,咳咳,你哪儿来这么多的话……咳咳。”

    骆雨紧忙扶着诉卿躺好:“少侠,您自己任性拖累的骆雨照顾您,还不许骆雨嘀咕几句吗?您快躺好吧,诉兮小姐可不在,快别弄严重了。”

    诉卿旧疾发作也觉不适,乖乖躺好,闭目养神。

    好景不长,云鹿便来敲门,并且声音急促,好像有什么事情一样。

    骆雨看了看刚刚睡稳的诉卿,皱起眉头不耐烦地打开门:“你有何事?”

    羽然到现在都没有醒来的意思,云鹿心里着急,又没有什么办法。还不敢请郎中,生怕被慕艺笙瞧见暴漏行迹,所以只能来求诉卿。

    “抱歉,请问少侠醒了吗?”说着,云鹿就向屋里探去。

    骆雨拦了下云鹿,低声训道:“不要吵,少侠还在睡。”

    “可是,可是……”云鹿担心,还想说什么,骆雨就打断了:“你快点走吧,先不要过来。不然……”

    “骆雨,是谁来了?”诉卿睡得迷糊,隐约听到有人来,出声问了句。

    骆雨刚想骗诉卿说是店小二,谁知云鹿高声道:“少侠,抱歉叨扰了您。我是云鹿,是昨夜您……”

    骆雨跺一下脚,打断云鹿的话:“我不是叫你不要吵吗?你这么一吵,少侠肯定是要起身的,这刚缓过来。”

    果真如骆雨所说,诉卿翻身而起,握拳在嘴边低声咳嗽两声,随意地披了袍子走到门口:“姑娘原来叫做云鹿。怎么了?好像很着急的模样。”

    昨天相遇时是夜里,云鹿并没有看清这位少侠的五官模样,此时天光大亮,诉卿的模样云鹿才算是看清了。

    身材高大匀称,略略有点偏瘦,五官棱角分明,眼里像是藏着刀一般时不时闪过严肃冷酷的光芒,唇瓣微薄,给人的感觉是个冷面侠客,只是面色发白。

    自是翩翩美少年一名,只可惜现在云鹿心急,无心欣赏诉卿的颜色:“少侠,我们小姐到现在都没有醒。”

    “又是你们小姐。”骆雨翻了翻白眼。

    诉卿一脚将他踹开,迈出奉雨阁,道:“走,我跟你去看看,你和你小姐住哪一间来着?”

    云鹿忙在前领路:“吹露阁。”

    吹露阁

    云鹿虽然自小学习武术,但是在王府做了许多年的丫鬟,所以并不同于诉卿一般不在乎男女之别。羽然头发利索,手指干净,手腕上搭着一条手绢,连脸都半盖了一块粉色的纱手绢。

    骆雨见此有些不乐意,是你们自己叫少侠过来帮忙的,干嘛还像防采花贼一样防着?

    诉卿倒是无意理会这些,他搭了羽然的脉后说道:“无事,只是她太累了,外加慕艺笙给她闻了夺神香,自然要多睡会儿。骆雨,把窗户打开一些吧,让杭小姐呼吸点好空气,这样也有助于她散了体内的夺神香。”

    夺神香云鹿也是有所耳闻的,稍微一闻就会睡个好几个时辰,何况小姐这一夜经历变动,奔波受惊,也的确要多睡会儿。

    云鹿放下心来,刚想道谢,还没说出口羽然就悠悠转醒了。

    “流月,我口渴……你把荷叶茶拿来吧。”

    云鹿闻言,急忙倒了一杯茶。

    诉卿正好坐在床边,神色一喜,不由得凑近羽然,头也不回地接过云鹿端来的茶,递到羽然身前:“杭小姐,您醒了?这儿没有荷叶茶,还请您将就一下。”

    听到陌生的声音,羽然睁开眼睛,眼中一片迷茫。

    这一双眼睛一睁开,慕容诉卿的魂就被夺了过去。窗户那儿吹进来一阵风,掀开羽然脸颊上的薄纱,粉色的绢纱从两人之间缓缓飞走,一股清柔的香气隐隐浮过。

    如此,羽然的全貌便映在诉卿的眸子里,由此一刻,诉卿那双如同藏了刀的眸子登时变成了盛了水的眼睛,温情无限。

    羽然气质清淡,宛若一阵清晨的清风,淡淡然然,只在虚无缥缈,随时可以羽化然后登仙一般。琼鼻温润,皮肤细腻如凝脂,唇齿晶莹,一双眼眸像是清早浓郁的雾似的。

    一时间,诉卿不觉得身边之物有什么变化,整个人都陷在羽然眼中的雾气里,好似时间全部停止,只剩下温风阵阵,暗香沉沉。

    “少侠,醒醒!”骆雨打了诉卿后脑一下,咬牙说:“你早就被云鹿推开了,别再在这儿傻站着。”

    如此,诉卿才从刚才的世界中走出来,惊讶的环视了一下四周,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已经站在床边,云鹿正在递给羽然茶水。

    回过神智这一秒,诉卿只觉尴尬,自己不是没有见过美丽的女子,为何就这般失态?懊恼作祟,自己又咳了起来。

    “少侠?”骆雨担心地叫了一声,忙扶诉卿坐下。

    羽然探过身子,担忧地望了一眼诉卿,问:“公子可还好?”

    诉卿咳的说不出什么话,只是点点头。此时,那个冷面的侠客浑然不见,只像一个苦读十年寒窗的文弱书生。

    文弱书生,是慕容诉卿给杭羽然的第一印象。

    他们此时并不知命运安排了什么,此时此刻,他们只是一个坐在床上,一个坐在窗前的圆桌边,一个神色无辜担忧,一个脸色苍白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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