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1 祭司也得当学霸
“阿芭，这么急匆匆地要去哪儿啊？”
村里的大娘看见安图家的女人抱着大筐新做好的面包，步履匆匆的样子，急忙过来搭了把手。周围其他几个婆娘和小媳妇也都聚拢来，一同走着，一面说笑。
“这面包做得可真好，皮子松软，闻起来香喷喷的。又是照老姆妈教的法子做的吧？虽然费些功夫，但效果可是真好！早知道我昨晚也跟着一起把面包胚子揉好，今天就能烤好了……”
“我把面包放回家里，然后就往神庙去。听说今天神庙里神妾殿下在发放食物，闻着香吃着美，我家两个小淘气已经先过去了。”
到了家门口，阿芭放下筐子，抹汗捶腰，口中道谢。
“这祭司们不是只会定期让人缴纳贡品吗？还会把吃到嘴里的好处，再吐出来？”上了点年纪的女人些微动心，又更多犹豫。
阿芭努力回想着教给自己的说辞：“所以说是新来的神妾殿下，感召神恩，领悟了新的神谕，布施恩典……什么什么的。我也说不清楚啦！总之去了不就知道了！反正也耽误不了多久！”
年轻的小媳妇恍然大悟说道：“是那一位落难夫人的孩子吧！前些天儿祭司不让人家母子相见，可让夫人嗓子喊哑、眼睛哭瞎了！看来现在神妾殿下地位稳固，两个祭司也挡不住了吧！”
另一个婆娘附和道：“我家那个皮猴小崽子，还多亏夫人家的大姑娘成天费心看顾着，带着一块儿玩，隔几天还能摸几个鸟蛋带条小鱼回家。感谢神明，人家的苦难日子可算过去了！”
阿芭见话头渐渐带偏了，急忙扳回来：“听说神妾殿下免费发放的食物是现场做的，材料都是顶新鲜，只不过人手不够用，现在都是那几个神庙卫兵在帮衬……”
勤劳又贤惠的女人们顿时着了急，跺着脚道：“哎呀，他们男人知道怎么料理！可别把好东西糟蹋了！还得我们女人去！”
这便风风火火，说去就去，结伴而行。过一会就吃午饭了，这一去，正好带点食物回来加餐……也说不定呢！
刚到小神殿，女人们就看见外院大厅门外围着一小撮小孩子。可不就是自家淘气的崽子们，正眼巴巴扒在塔门外头，挤在方尖碑和门柱中间，用力吸着门里头传出来的浓香滋味，可怜兮兮地直咽唾沫。
而有那胆子大的孩子，早已经怯生生挪进了门里头去，就着公用的陶制碗盘，呼哧呼哧吃了好一会了。
再一瞧那堆在一旁奄奄一息的食材，女人们被吓了一大跳。
“这阔嘴长须黑不溜秋滑腻腻的怪鱼，不是在很早以前的神谕里就明令禁止吃了么？可是现在……”年长的阿妈对根深蒂固的旧观念笃信不疑，当下惊讶地说道。
胖乎乎的祭司阿土放下手中的活计，从里面像一颗圆球一般慢慢滚出来，憨态可掬道：“神妾殿下用了八年时间与至高神交流沟通，现在终于从神交境界觉醒，带来了新的神谕。神怜世人生活不易，于是派遣神妾殿下前来，净化了这些鱼身上的邪秽，让它们美味洁净，可堪食用。”
好人缘的阿芭已经大大咧咧进到里面，赶开一个笨手笨脚的男人，自己动手，利落地拾掇起来。
见了榜样在先，村里的女人们全都半信半疑，彼此偷眼看着，面面相觑地你推推我，我撞撞你。
经年累月形成的偏见正在动摇，谁也不忍心唤回拉走里面吃得正欢的孩子们。更何况身边瘦得下巴尖尖、眼睛大大的小崽子吸着口水，牵着自家阿妈的裙角，撒娇一般摇着晃着，无声又热切地期盼着、催促着。
想到家中所剩无几的存粮，看着自家孩子因为营养不良、小脸上瘦得没了肉，母亲们都心中泛酸，眼下发热。
“不管了，我也来帮忙！”心软的年轻小媳妇牵着自家小孩走了进去。
在她身后，村妇们三三两两，慢慢地也跟了进去。
孩子们喝过浓香的奶白色鱼汤，抓起几块表面酥香、内里软嫩的香煎鱼片，捧在手里凑到嘴边小心翼翼地啃着，一面跟在忙碌的妈妈们身边，小动物一般转来转去，好奇地看着。
——“这种活啊，你们男人就是干不来！”
——“看好了，鱼应该这么剖才干净，不然肚子里糊成一片，肉都是苦的！”
——“哎呀，还可以片得更薄一点啦，腌得透透的，吃起来味道才好！”
另一面，回家去报信通知的卫兵安图，带着其他几个卫兵的老婆团和交好的姐妹姑嫂们，兴冲冲地赶过来了。
于是耷拉着脑袋在一旁乖乖听训的卫兵们，原以为自家女人来了，自己就能从婆娘们的唠叨教导中解放，却没想到——
“你们几个快回家，把工具多多取了来！”
“真是的，难怪之前弄得这么慢，这有一搭没一搭地开小差，工具也不趁手！”
“别想偷懒哦！”
高阔辽远的穹顶上，嵌着一大块各族入侵者都撬不下来的名贵玻璃，质地上佳，经历漫长岁月洗礼，依旧清澈。偏移的日光循着错综复杂的光路，悄无声息地落到内堂一处暗格隔板下，形成了古老神秘的窥视之眼。于是外院大厅里的大致情形，在此尽收眼底。
“做的不错。”听着外面的嬉闹声，窥视之眼前的克里奥满意地肯定道。
他转向身边肃立的祭司阿卢，问道：“王后那边，都安顿好了么？”
阿卢点点头：“维蒂亚已经派去客房伺候了。”
“今天黎明的时候，我观测了天狼星的位置，发现时候已经不早了，尼罗河随时都会泛滥，等洪水退去，新一年的播种就要开始了。你们应该已经把田地丈量和区域划分的计划，发布给农户们了吧？”
胖胖的祭司阿土正巧走进内殿来稍事休息，闻言，跟两眼茫然的祭司阿卢一同摇摇头。他站在高瘦干瘪的阿卢身边，就像圆圆的面包和长长的芦苇。
——你们就是这样做祭司的么？
虽然早就预感到不妙，但克里奥还是抱着希望问出口，最终头疼地按着眉心。
千年后的神殿真是堕落了。
在他曾经的时代，神庙祭司是受教育程度最高的人群，甚至因此跻身特殊的贵族行列。无论是天文、地理、数学、修辞，祭司们统统不在话下。他们主要负责天文的观测和记录。
翠绿如飘带的尼罗河是神明给埃及的恩赐，埃及这片富饶的黑土地是尼罗河的赠礼、名贵的黑珍珠。每年尼罗河泛滥过后，洪水退去，留下的就是肥沃的淤泥。农民播上种子就能获得不错的收获；若是精心侍弄，将被回报以丰收。
每年夏天来临，通过观察天狼星在黎明前升到的位置，祭司们可以估计尼罗河泛滥的开始和持续时间，并从中推出今年洪水的总量。若是有一年洪水量太少，将大大减少收成，则是罕见的灾年，在任法老应当反省自身的罪过，向神明求得饶恕。
因为土地范围随洪水泛滥而变化，每一年播种前，擅长几何、计算不规则图形面积的祭司，必须在自己神庙掌管的辖区内，由当地管理民生的官员们协助，勘测丈量土地的面积，预先为每户农民划分耕种范围，等到泛滥期一结束，稍微作出修订，就能够立即开始新一年的农耕。
——好吧。大概是我要求太高了，这些都是高级祭司的职责范围。
克里奥无声地叹息了一声。
他把两位祭司招到身前，向他们各伸出一只手，淡淡道：“这一次的工作，大家完成得非常好，所以这是奖励。”
阿卢和阿土的眼睛慢慢睁圆，瞳仁微缩，眼球几乎凸了出来。
两人面前，各有一只白皙细腻、毫无瑕疵的手，掌心的微陷处含着一颗金豆子，暗金的色泽，沉稳淡定却不容忽视。
比分给五个卫兵的那颗还要大一点！祭司阿卢嘴皮子哆嗦地快说不出话来了，这对于能言善辩、奸诈狡猾的他来说，可是相当罕见的情形。
本来看见五个卫兵不过干了两天活，就得了那么大一块金子，阿卢又是嫉妒又是眼馋，虽然因为殿下太过凶悍，威严的气度容不得人不臣服，他不敢多说什么，但是……
——真是个大手大脚的败家孩子。
阿卢曾经这么想着。至于金子的来源？大约是从王庭出来的时候揣在身上的？反正肯定不会有很多啦！殿下还是省着点比较好。只是如今——？！
“我不需要，能为神殿服务已经很荣幸。请殿下收回去吧。”
只听见身边的阿土这么说道，语气很认真的样子，阿卢恨不得把这个矮胖子打得更扁一点：你这个样子，叫我怎么好意思伸手拿走！
克里奥反手一拍，金子就妥妥地递进了两人手中。
“遵照至高神的意志，规矩就是规矩，不能轻易破坏。这是你们两人今年的薪水，以后每年工作考核达标的话，也会在年末的时候，定期发放。一旦创造了特殊功绩，还会获得额外的奖励。”
仿佛看穿了阿卢的心思，克里奥微微一笑：“只要诚心诚意，尽职地侍奉至高神，就会有源源不断的金子，你们可要拎清楚了，不要舍本逐末。”
看着阿土懵懵懂懂、阿卢若有所思地齐齐点头，深蓝色瞳仁在眼眶中微微一轮，克里奥吩咐道：“你们商量一下，明天出个人，跟着一起到涅伽达城的集市去。手里的钱，随便你们花，也算是放个假。
只有一点，记得把私下流通的书籍私刻本，不论深浅都买回来……尤其是数学书。”
阿卢不明白了：“殿下要拿来解闷么？数学书有什么用？”
克里奥意味深长地说道：“不光给我用，明年播种之前，你们两个也得把数学学到可以当村里孩子老师的地步。”
“好了，想要奖励的金子，就给我努力学习。待会把明天去集市的消息，通知给王后她们，让准备一下……不，不用准备了，就说把人准备好，早点休息、养足精神，想想要买点什么，由我来付账。”
克里奥摆摆手，缓步走了出去，留着两位祭司为今后的苦学生涯哀嚎。
……
寂静的圣池重新蓄满了水，四角废弃的莲花池稍作清理，为贝勒尼基带回来的一对水鸭子夫妇做了窝。
因为——
“这里面已经投入了小小的灵魂，不久以后可以孵出小鸭子来哦。”老姆妈拿着鸟蛋，对着阳光看了一会。
“既然两只大鸭子这么乖，我们把它们养起来吧。”特里菲娜王后满含期待地说。
鸭子♂+鸭子♀=很多鸭子（♂♀）=更多鸭子（……）=肉。
这么默契地想着，克里奥和贝勒尼基同时点了点头，微微笑着拔掉了两只鸟赖以飞翔的一排长羽。
王后的爱猫贝洛跟克里奥的宠物蛇瓦吉特，意外地非常处得来。此刻，忠诚的花豹斑点母猫，把盘曲的银白色眼镜蛇顶在头上，傲慢地围着莲花池转悠，那样子就像古代的法老巡视领地。
只可惜琥珀色的杏仁状猫眼和血红的圆溜溜蛇眼，全都盯着水鸭子夫妇不放，大概隐约泄露出垂涎之色，让两只不离不弃的水鸟缩在一处，心惊胆战地孵着后代，完全不敢生出逃走的心思。
“等以后彻底解决了吃饭问题，壮劳力都被从土地上解放出来，我一定要发布徭役。首先就给我从上游的阿斯旺，运来上好的花岗岩，垒出个超级豪华的浴池来！——小哑巴，再帮我打一桶水。”
面向着西去的暗日，克里奥豪迈地发出宏愿。长发胡乱地挽在了头顶，露出整片光洁白皙、细腻嫩滑的脊背，在暗红昏黄的夕晖中，仿佛苍白得通透，带着些微莹润光泽。
村里的大娘看见安图家的女人抱着大筐新做好的面包，步履匆匆的样子，急忙过来搭了把手。周围其他几个婆娘和小媳妇也都聚拢来，一同走着，一面说笑。
“这面包做得可真好，皮子松软，闻起来香喷喷的。又是照老姆妈教的法子做的吧？虽然费些功夫，但效果可是真好！早知道我昨晚也跟着一起把面包胚子揉好，今天就能烤好了……”
“我把面包放回家里，然后就往神庙去。听说今天神庙里神妾殿下在发放食物，闻着香吃着美，我家两个小淘气已经先过去了。”
到了家门口，阿芭放下筐子，抹汗捶腰，口中道谢。
“这祭司们不是只会定期让人缴纳贡品吗？还会把吃到嘴里的好处，再吐出来？”上了点年纪的女人些微动心，又更多犹豫。
阿芭努力回想着教给自己的说辞：“所以说是新来的神妾殿下，感召神恩，领悟了新的神谕，布施恩典……什么什么的。我也说不清楚啦！总之去了不就知道了！反正也耽误不了多久！”
年轻的小媳妇恍然大悟说道：“是那一位落难夫人的孩子吧！前些天儿祭司不让人家母子相见，可让夫人嗓子喊哑、眼睛哭瞎了！看来现在神妾殿下地位稳固，两个祭司也挡不住了吧！”
另一个婆娘附和道：“我家那个皮猴小崽子，还多亏夫人家的大姑娘成天费心看顾着，带着一块儿玩，隔几天还能摸几个鸟蛋带条小鱼回家。感谢神明，人家的苦难日子可算过去了！”
阿芭见话头渐渐带偏了，急忙扳回来：“听说神妾殿下免费发放的食物是现场做的，材料都是顶新鲜，只不过人手不够用，现在都是那几个神庙卫兵在帮衬……”
勤劳又贤惠的女人们顿时着了急，跺着脚道：“哎呀，他们男人知道怎么料理！可别把好东西糟蹋了！还得我们女人去！”
这便风风火火，说去就去，结伴而行。过一会就吃午饭了，这一去，正好带点食物回来加餐……也说不定呢！
刚到小神殿，女人们就看见外院大厅门外围着一小撮小孩子。可不就是自家淘气的崽子们，正眼巴巴扒在塔门外头，挤在方尖碑和门柱中间，用力吸着门里头传出来的浓香滋味，可怜兮兮地直咽唾沫。
而有那胆子大的孩子，早已经怯生生挪进了门里头去，就着公用的陶制碗盘，呼哧呼哧吃了好一会了。
再一瞧那堆在一旁奄奄一息的食材，女人们被吓了一大跳。
“这阔嘴长须黑不溜秋滑腻腻的怪鱼，不是在很早以前的神谕里就明令禁止吃了么？可是现在……”年长的阿妈对根深蒂固的旧观念笃信不疑，当下惊讶地说道。
胖乎乎的祭司阿土放下手中的活计，从里面像一颗圆球一般慢慢滚出来，憨态可掬道：“神妾殿下用了八年时间与至高神交流沟通，现在终于从神交境界觉醒，带来了新的神谕。神怜世人生活不易，于是派遣神妾殿下前来，净化了这些鱼身上的邪秽，让它们美味洁净，可堪食用。”
好人缘的阿芭已经大大咧咧进到里面，赶开一个笨手笨脚的男人，自己动手，利落地拾掇起来。
见了榜样在先，村里的女人们全都半信半疑，彼此偷眼看着，面面相觑地你推推我，我撞撞你。
经年累月形成的偏见正在动摇，谁也不忍心唤回拉走里面吃得正欢的孩子们。更何况身边瘦得下巴尖尖、眼睛大大的小崽子吸着口水，牵着自家阿妈的裙角，撒娇一般摇着晃着，无声又热切地期盼着、催促着。
想到家中所剩无几的存粮，看着自家孩子因为营养不良、小脸上瘦得没了肉，母亲们都心中泛酸，眼下发热。
“不管了，我也来帮忙！”心软的年轻小媳妇牵着自家小孩走了进去。
在她身后，村妇们三三两两，慢慢地也跟了进去。
孩子们喝过浓香的奶白色鱼汤，抓起几块表面酥香、内里软嫩的香煎鱼片，捧在手里凑到嘴边小心翼翼地啃着，一面跟在忙碌的妈妈们身边，小动物一般转来转去，好奇地看着。
——“这种活啊，你们男人就是干不来！”
——“看好了，鱼应该这么剖才干净，不然肚子里糊成一片，肉都是苦的！”
——“哎呀，还可以片得更薄一点啦，腌得透透的，吃起来味道才好！”
另一面，回家去报信通知的卫兵安图，带着其他几个卫兵的老婆团和交好的姐妹姑嫂们，兴冲冲地赶过来了。
于是耷拉着脑袋在一旁乖乖听训的卫兵们，原以为自家女人来了，自己就能从婆娘们的唠叨教导中解放，却没想到——
“你们几个快回家，把工具多多取了来！”
“真是的，难怪之前弄得这么慢，这有一搭没一搭地开小差，工具也不趁手！”
“别想偷懒哦！”
高阔辽远的穹顶上，嵌着一大块各族入侵者都撬不下来的名贵玻璃，质地上佳，经历漫长岁月洗礼，依旧清澈。偏移的日光循着错综复杂的光路，悄无声息地落到内堂一处暗格隔板下，形成了古老神秘的窥视之眼。于是外院大厅里的大致情形，在此尽收眼底。
“做的不错。”听着外面的嬉闹声，窥视之眼前的克里奥满意地肯定道。
他转向身边肃立的祭司阿卢，问道：“王后那边，都安顿好了么？”
阿卢点点头：“维蒂亚已经派去客房伺候了。”
“今天黎明的时候，我观测了天狼星的位置，发现时候已经不早了，尼罗河随时都会泛滥，等洪水退去，新一年的播种就要开始了。你们应该已经把田地丈量和区域划分的计划，发布给农户们了吧？”
胖胖的祭司阿土正巧走进内殿来稍事休息，闻言，跟两眼茫然的祭司阿卢一同摇摇头。他站在高瘦干瘪的阿卢身边，就像圆圆的面包和长长的芦苇。
——你们就是这样做祭司的么？
虽然早就预感到不妙，但克里奥还是抱着希望问出口，最终头疼地按着眉心。
千年后的神殿真是堕落了。
在他曾经的时代，神庙祭司是受教育程度最高的人群，甚至因此跻身特殊的贵族行列。无论是天文、地理、数学、修辞，祭司们统统不在话下。他们主要负责天文的观测和记录。
翠绿如飘带的尼罗河是神明给埃及的恩赐，埃及这片富饶的黑土地是尼罗河的赠礼、名贵的黑珍珠。每年尼罗河泛滥过后，洪水退去，留下的就是肥沃的淤泥。农民播上种子就能获得不错的收获；若是精心侍弄，将被回报以丰收。
每年夏天来临，通过观察天狼星在黎明前升到的位置，祭司们可以估计尼罗河泛滥的开始和持续时间，并从中推出今年洪水的总量。若是有一年洪水量太少，将大大减少收成，则是罕见的灾年，在任法老应当反省自身的罪过，向神明求得饶恕。
因为土地范围随洪水泛滥而变化，每一年播种前，擅长几何、计算不规则图形面积的祭司，必须在自己神庙掌管的辖区内，由当地管理民生的官员们协助，勘测丈量土地的面积，预先为每户农民划分耕种范围，等到泛滥期一结束，稍微作出修订，就能够立即开始新一年的农耕。
——好吧。大概是我要求太高了，这些都是高级祭司的职责范围。
克里奥无声地叹息了一声。
他把两位祭司招到身前，向他们各伸出一只手，淡淡道：“这一次的工作，大家完成得非常好，所以这是奖励。”
阿卢和阿土的眼睛慢慢睁圆，瞳仁微缩，眼球几乎凸了出来。
两人面前，各有一只白皙细腻、毫无瑕疵的手，掌心的微陷处含着一颗金豆子，暗金的色泽，沉稳淡定却不容忽视。
比分给五个卫兵的那颗还要大一点！祭司阿卢嘴皮子哆嗦地快说不出话来了，这对于能言善辩、奸诈狡猾的他来说，可是相当罕见的情形。
本来看见五个卫兵不过干了两天活，就得了那么大一块金子，阿卢又是嫉妒又是眼馋，虽然因为殿下太过凶悍，威严的气度容不得人不臣服，他不敢多说什么，但是……
——真是个大手大脚的败家孩子。
阿卢曾经这么想着。至于金子的来源？大约是从王庭出来的时候揣在身上的？反正肯定不会有很多啦！殿下还是省着点比较好。只是如今——？！
“我不需要，能为神殿服务已经很荣幸。请殿下收回去吧。”
只听见身边的阿土这么说道，语气很认真的样子，阿卢恨不得把这个矮胖子打得更扁一点：你这个样子，叫我怎么好意思伸手拿走！
克里奥反手一拍，金子就妥妥地递进了两人手中。
“遵照至高神的意志，规矩就是规矩，不能轻易破坏。这是你们两人今年的薪水，以后每年工作考核达标的话，也会在年末的时候，定期发放。一旦创造了特殊功绩，还会获得额外的奖励。”
仿佛看穿了阿卢的心思，克里奥微微一笑：“只要诚心诚意，尽职地侍奉至高神，就会有源源不断的金子，你们可要拎清楚了，不要舍本逐末。”
看着阿土懵懵懂懂、阿卢若有所思地齐齐点头，深蓝色瞳仁在眼眶中微微一轮，克里奥吩咐道：“你们商量一下，明天出个人，跟着一起到涅伽达城的集市去。手里的钱，随便你们花，也算是放个假。
只有一点，记得把私下流通的书籍私刻本，不论深浅都买回来……尤其是数学书。”
阿卢不明白了：“殿下要拿来解闷么？数学书有什么用？”
克里奥意味深长地说道：“不光给我用，明年播种之前，你们两个也得把数学学到可以当村里孩子老师的地步。”
“好了，想要奖励的金子，就给我努力学习。待会把明天去集市的消息，通知给王后她们，让准备一下……不，不用准备了，就说把人准备好，早点休息、养足精神，想想要买点什么，由我来付账。”
克里奥摆摆手，缓步走了出去，留着两位祭司为今后的苦学生涯哀嚎。
……
寂静的圣池重新蓄满了水，四角废弃的莲花池稍作清理，为贝勒尼基带回来的一对水鸭子夫妇做了窝。
因为——
“这里面已经投入了小小的灵魂，不久以后可以孵出小鸭子来哦。”老姆妈拿着鸟蛋，对着阳光看了一会。
“既然两只大鸭子这么乖，我们把它们养起来吧。”特里菲娜王后满含期待地说。
鸭子♂+鸭子♀=很多鸭子（♂♀）=更多鸭子（……）=肉。
这么默契地想着，克里奥和贝勒尼基同时点了点头，微微笑着拔掉了两只鸟赖以飞翔的一排长羽。
王后的爱猫贝洛跟克里奥的宠物蛇瓦吉特，意外地非常处得来。此刻，忠诚的花豹斑点母猫，把盘曲的银白色眼镜蛇顶在头上，傲慢地围着莲花池转悠，那样子就像古代的法老巡视领地。
只可惜琥珀色的杏仁状猫眼和血红的圆溜溜蛇眼，全都盯着水鸭子夫妇不放，大概隐约泄露出垂涎之色，让两只不离不弃的水鸟缩在一处，心惊胆战地孵着后代，完全不敢生出逃走的心思。
“等以后彻底解决了吃饭问题，壮劳力都被从土地上解放出来，我一定要发布徭役。首先就给我从上游的阿斯旺，运来上好的花岗岩，垒出个超级豪华的浴池来！——小哑巴，再帮我打一桶水。”
面向着西去的暗日，克里奥豪迈地发出宏愿。长发胡乱地挽在了头顶，露出整片光洁白皙、细腻嫩滑的脊背，在暗红昏黄的夕晖中，仿佛苍白得通透，带着些微莹润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