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真情假意
湘雪凝和楚留奕在亭中小坐了片刻，谈起小时候的事有笑有泪，待到月西沉夜将尽时才出了亭子。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那亭外本是假山石阶，极不好走，湘雪凝一个趔趄，身子向后歪去。
楚留奕下意识地伸手去扶，湘雪凝便正正的摔进了他的怀里，抱着他再也不肯松手，温柔地笑道：“晓东，这么多年了，我从没有忘了你。”
楚留奕的脸色变了，望着怀里的湘雪凝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可偏就那么巧，他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台阶上脸色苍白转身离去的柳星璃。
她怎么了？她的衣衫很凌乱，嘴角还有血迹，走路也不稳。而她的眼神，是那样的绝望而悲伤。“星璃——”他的心痛了。容不得思考，他便什么也顾不得了，推开湘雪凝追了出去。
留在亭子边的湘雪凝紧咬住嘴角，双手恨恨的抓住衣袖。
柳星璃一路跑着，离开人群，离开灯火，宁愿躲进一个树木丛生的孤独的地方。
说不出是怎样的伤心欲绝，她只有十八岁，杨晓东是第一个让她多看一眼，让她心动的男孩子，可也终究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楚留奕一路追过来，拉住她，却忘了自己要说什么。解释？询问？伤到她怎么办？柳星璃浑身颤抖，更叫他不知所措。
“姐姐！”郝如意笑着去拍湘雪凝的肩膀，“这么早？”
“你起来了，”湘雪凝宠溺的去摸妹妹的头，“睡得可好？”
“嗯。姐，你有没有看到大哥啊？他一向起的很早的，今天的药都没喝人就不见了。。。。。。”
湘雪凝敷衍地应了一声，教主早该到了，怎么还不来联系她呢？
雪，漫天纷纷扬扬的大雪，包围的人根本看不到周围的事物。只是，雪太诡异，这样的雪景，让人忍不住沉迷，却又忍不住想逃开。
楚留奕皱眉，将一旁的柳星璃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忽的，只来得及看到一道闪亮的剑光迫的他闭上眼睛，右手臂上已多了一条深深的伤口。
雪，血，凝结在一起，溅的满天满地都是。血在一片洁白里鲜红的刺眼，纷纷扬扬的雪花带着凌厉的剑气，如尖刀般直冲着楚留奕而来。
施剑之人白衣长发，如鬼魅般变换着自己的身形和方位。
血衣剑法。曾让江湖上人人闻之色变的天下第一邪剑。漫天飞雪，漫天飞血，中剑之人全身上下都是伤口，如穿血衣，自血衣剑法出世以来，更是无人能避过最后那致命的一剑。
但，楚留奕未死。因为，柳星璃代他受了那一剑。
那一刻，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止。
柳星璃的身体后仰，倒进了楚留奕的怀里。有那么一瞬间，她是疑惑的。那一剑来得太快，快得她根本没有时间思考，没有时间反应，在她看到剑光的下一刻，就已经变成了这样。就好像，那真的是一种本能。
时间，在一刹那间倒退，倒退到江南小店的那个晚上。只是如今，佳人眼见便要香消玉殒。
柳星璃沾血的手指颤抖着去摸他的脸，已经毫无血色的唇说不出话来。
楚留奕的大脑一下子空了，连敌人也忘了防备。原来，我有这么在意你、这么。。。。。。爱你。爱到忘乎所以，常莫名其妙的感到恐惧和忧伤，开始惧怕这十几二十年来都不曾惧怕过的孤单。。。。。。
如果没有你，我该怎么办？
那施剑之人似乎也愣了一下，竟没有再下杀手。他握着剑立在一旁，看着楚留奕发疯一样的抱起柳星璃向江南山庄跑去，却没有乘胜追击。
白衣，长发，那赫然是穆枫。
在楚留奕进门的时候，郝如意的笑瞬间凝结，惊得半晌不动。那浑身浴血的人是谁？是大哥吗？他不是很厉害、很厉害，永远不会受伤的吗，怎么会弄成这样？！
她的脸色苍白、冰凉，楚留奕守在床边，江南小店里的种种忽的浮现出来，一幕一幕的回忆定格成一张张美丽的片段，不断的重复闪现，那么清晰而又遥远。。。。。。
爱情一旦埋下了种子，再怎么样也不能阻止它生长。
大内密探这身份太特殊、太危险，皇帝用他们也防着他们，满手鲜血也好杀人如麻也罢，有功无赏有过必罚，一不小心就是命丧当场殃及家小。
死亡，永远是用来威胁那些有牵挂的人。如有了家，便会学着为了家人而珍惜自己的生命，开始不舍，不在毫无顾忌，便有了弱点。
我想留住你，可我更怕有一天，有人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来威胁我。
多少年了，他都记不清龙隐司里发生过多少这样的事，有多少人都宁愿别过脸狠下心逃走，让一段段美丽的故事与自己擦肩而过。
他至今仍然记得，那个凄冷的雨夜，他的一个兄弟静默的站在雨中，任凭雨水冰冷的流遍全身，一直待到半夜，看着那张灯结彩的院落。他知道，那院里的喜事，新娘是那个兄弟幼时的玩伴、儿时的知己、少时的情侣。今天，他看着她嫁给别人，去过幸福平淡的生活，他放手是痛彻心扉，却还要佯装薄情。
末了，那兄弟只说了一句话，“她幸福就好了，我终于可以放下心。”流满面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爱上了你，可我不会靠近你。
这一切只是因为，我爱你，可我，不能说。
然而，我还是害了你。你躺在这里，不动不说话，可知我的心有多么痛？
楚留奕忽然感到一丝嘲讽。于整个龙隐司中，他文采第一，武功第一，智谋第一，文韬武略风度翩翩，何以如今这样狼狈，这样不知所以？
三天了，楚留奕似乎已经变作了雕塑。
郝如意在一旁站着，只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已心如死灰。大哥哥，我认识你那么久，怎会不了解。只是一直不甘心，一厢情愿的以为只要陪在你身边就可以，直到今日我才明白，一直都是我在犯傻罢了。
既如此，不如成全了你们。
“血衣剑法本为魅影魔功的一部分，楚留奕内功底子不错，不会死，柳家那丫头受的一剑才真是元气大伤，你用凝香丸帮她吊气不过是续命，救她不得。”郝少山漫不经心的摆弄着书架上的古籍，看也不看郝如意一眼。
“师父。。。。。。”
郝少山会意，停了手上的动作，“不错，此等魔功，天下间唯我可解。”
郝如意忽的跪在地上，“师父，求你了，救救她。。。。。。”
郝少山一声叹息，眼神里流露出的全是不忍、心疼。你能一个眼神看出他之所想，我又何尝不是将你的一举一动放在心上？“傻丫头，你求我救她，人家出双入对，那你自己呢？”
郝如意摇头，“我不重要。我只是不愿意看他那么伤心。再说了，”泪眼朦胧中，她抬头一笑，“我有师父啊！”
郝少山矮下身去给她擦眼泪，“傻孩子，师父老了，很快就会死的，怎么能陪你一辈子呢。”
郝如意说不出话来，只是摇头。
郝少山看着他的脸重重的叹息，孩子啊，我怎么舍得你难过？“别哭了，有师父在，柳家那丫头不会死的。”
“真的？”
郝少山点头，笑了，伸手拉她起来，自己却往外走。
“师父，等你回来了，我们就回鹿鸣谷，如意一辈子陪着您。”
郝少山浑身一震，深吸一了口气，回眸浅笑，门外的阳光照过来，为他的身影打上一层金黄色的光圈。“乖，师父很快就回来了。”
他终是笑得那样宠溺，然后大步的向外走去，再也没有回头看他心爱的徒儿一眼。
如果师父不在了，你要好好的。
楚留奕再见到柳星璃的时候，他仍旧昏迷着，脸色却已不似先前那般苍白。郝少山已经走了，这人既然已经说了要救人就绝对不会含糊。
这几天之内的大起大落、失而复得，那种刻骨的痛，他会记一辈子吧。不管受多重的伤，她从未感到如此痛楚，以至于让他陷入深深的绝望里无法自拔。
纠结时猛然发现外有人来，而且他听得出那脚步声的主人，他并不想见。楚留奕飞身避入一旁的帷幔后，静息观察。
少顷，朱晟奕推门而入，见房里竟无人照看，不禁吃了一惊，继而责怪江南山庄疏忽大意。他缓缓踱至床边，坐了下来，微侧着身子看着床上仍然昏迷着的柳星璃。
帷幔后，楚留奕如临大敌，生怕这个在京城各大花街柳巷臭名昭著的花花公子会有什么越礼之举。
然而朱晟奕还没有如何，柳星璃却动了，轻咳过几声之后，她有气无力的唤道：“晓东。。。。。。”
“痛？哪里痛？”朱晟奕自然不知道晓东是谁，手却忘情的放到柳星璃的脸上。如此良辰美景，美人楚楚可怜。。。。。。朱晟奕咽了口气，手有些发颤。
楚留奕见状，以迅雷之势冲出，护于床前，挑开朱晟奕的手将他推至三尺开外。
朱晟奕定了定神，只觉得晃了一下自己就被推出去好远。等他看清推他之人，更是大为不悦——原本平日里秦王爷便总觉得他不如楚留奕，处处护着这臭小子，他这做儿子的已然相当气愤，尔后又知道了这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小子居然是他父王的私生儿子，更是火上浇油。
朱晟奕向前几步，趾高气扬的挑衅道：“你敢推本世子，你以为你是谁啊！”
楚留奕看着前面这个应该是他“哥哥”的人，心里却没有任何感觉，“保护她的安全是我的职责。”语气客客气气却透着疏远冷漠。“你若不信，自己去问王爷便是。”
“是吗？”朱晟奕冷哼，“你当然不怕闹到父王那儿去了，因为他一定护着你是不是？小杂种！”
楚留奕抬了一下头，什么话都没说，朱晟奕的头上却已经挨了一下子。他摸着后脑气愤回头时，郝如意正双手抱胸好整以暇的站在他身后。
“切，世子爷，你既然知道我们不怕闹到王爷跟前，还敢在这撒泼？”不屑，相当不屑。“哎呀，还瞪我！你再不滚我就真的告诉王爷去了——”
死丫头！朱晟奕狠狠地看了楚留奕一眼，用手指点着他们道：“你们给我记着！”冷哼一声后便转身离去。
而楚留奕却对朱晟奕甩袖摔门愤然离去毫不在意，那神情仿佛看着一个陌生人做了一件与他毫不相关的事。
背后传来轻咳声，柳星璃有些虚弱，缓缓睁开的眼睛显得十分迷茫。“晓东。。。。。”楚留奕应声回头，轻轻将她扶起。
柳星璃似乎有些意识不清，倚在楚留奕怀里的样子，好像倾刻间又回到了江南烟雨中那个古木飘香的老店，杨晓东柳星璃一切如常。
只可惜，时光不会倒流，永远不会。
或许是想清楚了什么，柳星璃忽然变得清醒起来，熟悉的触觉，熟悉的味道，让她很快意识到背后的人是谁。虽然力不从心，她还是很快欠了欠身子倚回床榻上，而心却是不情愿的，不情愿离开那个熟悉而温暖的怀抱。
柳星璃黯然，苦笑。
楚留奕没有说什么，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冷漠些。郝如意却抿抿嘴笑起来，倒了茶给柳星璃喝。
门忽然被“咣”的推开，屋里的三人都吓了一跳。
江南就站在门口，尽量平稳自己的呼吸，才慢慢的走过去，握住郝如意的手，“如意，你不要害怕，也不要激动，知道吗？”
郝如意不禁觉得他这般郑重其事有些好笑，“什么呀？”
“如意，郝前辈他······仙逝了。”
原来，所谓的救人竟是如此，以命换命。十数年前，李怀苏几进鹿鸣谷都不能求得他出山相救，却不想还是为了柳家人······
郝少山盘腿坐在榻上，一如往常的丰神俊朗，只是那双眼睛，再也不会睁开。
江北羽听着一旁枯叶禅师的佛号，叹息。此人活着的时候那样狂傲，却死的如此默然。
郝少山，郝少山，世上能得几人懂？就算要抛却性命又如何？若是对了他的脾气，他一句话都不会多说。可是他看不上柳清商，所以不愿。就算是面对柳星璃他也无愧，他从不看别人的脸色，这正是他的傲骨，他的风仪。
而如今的一切，也许可以用一首词来解释，君生我未生。
如意，遇到你，我失去了所有的闲适和潇洒，对这江湖再厌恶，也不能无所顾忌的甩手离开。我只是不忍让你难过，所以那些原则，都不重要了······
一个人因为另一个人死去，有时候并非是因为阴谋诡计，而是因为，爱。
在看到郝少山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郝如意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明明很伤心却一滴眼泪都没有。末了，她只说了一句话，我要回鹿鸣谷。
我要回鹿鸣谷。带着师父，回我们的家。
即使在路上，她的心神也一直处于游离的状态，没有一句话，甚至，没有一个表情。仿佛她并不是大家认识的柳如意，因为，她已经不会笑了。
楚留奕下意识地伸手去扶，湘雪凝便正正的摔进了他的怀里，抱着他再也不肯松手，温柔地笑道：“晓东，这么多年了，我从没有忘了你。”
楚留奕的脸色变了，望着怀里的湘雪凝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可偏就那么巧，他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台阶上脸色苍白转身离去的柳星璃。
她怎么了？她的衣衫很凌乱，嘴角还有血迹，走路也不稳。而她的眼神，是那样的绝望而悲伤。“星璃——”他的心痛了。容不得思考，他便什么也顾不得了，推开湘雪凝追了出去。
留在亭子边的湘雪凝紧咬住嘴角，双手恨恨的抓住衣袖。
柳星璃一路跑着，离开人群，离开灯火，宁愿躲进一个树木丛生的孤独的地方。
说不出是怎样的伤心欲绝，她只有十八岁，杨晓东是第一个让她多看一眼，让她心动的男孩子，可也终究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楚留奕一路追过来，拉住她，却忘了自己要说什么。解释？询问？伤到她怎么办？柳星璃浑身颤抖，更叫他不知所措。
“姐姐！”郝如意笑着去拍湘雪凝的肩膀，“这么早？”
“你起来了，”湘雪凝宠溺的去摸妹妹的头，“睡得可好？”
“嗯。姐，你有没有看到大哥啊？他一向起的很早的，今天的药都没喝人就不见了。。。。。。”
湘雪凝敷衍地应了一声，教主早该到了，怎么还不来联系她呢？
雪，漫天纷纷扬扬的大雪，包围的人根本看不到周围的事物。只是，雪太诡异，这样的雪景，让人忍不住沉迷，却又忍不住想逃开。
楚留奕皱眉，将一旁的柳星璃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忽的，只来得及看到一道闪亮的剑光迫的他闭上眼睛，右手臂上已多了一条深深的伤口。
雪，血，凝结在一起，溅的满天满地都是。血在一片洁白里鲜红的刺眼，纷纷扬扬的雪花带着凌厉的剑气，如尖刀般直冲着楚留奕而来。
施剑之人白衣长发，如鬼魅般变换着自己的身形和方位。
血衣剑法。曾让江湖上人人闻之色变的天下第一邪剑。漫天飞雪，漫天飞血，中剑之人全身上下都是伤口，如穿血衣，自血衣剑法出世以来，更是无人能避过最后那致命的一剑。
但，楚留奕未死。因为，柳星璃代他受了那一剑。
那一刻，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止。
柳星璃的身体后仰，倒进了楚留奕的怀里。有那么一瞬间，她是疑惑的。那一剑来得太快，快得她根本没有时间思考，没有时间反应，在她看到剑光的下一刻，就已经变成了这样。就好像，那真的是一种本能。
时间，在一刹那间倒退，倒退到江南小店的那个晚上。只是如今，佳人眼见便要香消玉殒。
柳星璃沾血的手指颤抖着去摸他的脸，已经毫无血色的唇说不出话来。
楚留奕的大脑一下子空了，连敌人也忘了防备。原来，我有这么在意你、这么。。。。。。爱你。爱到忘乎所以，常莫名其妙的感到恐惧和忧伤，开始惧怕这十几二十年来都不曾惧怕过的孤单。。。。。。
如果没有你，我该怎么办？
那施剑之人似乎也愣了一下，竟没有再下杀手。他握着剑立在一旁，看着楚留奕发疯一样的抱起柳星璃向江南山庄跑去，却没有乘胜追击。
白衣，长发，那赫然是穆枫。
在楚留奕进门的时候，郝如意的笑瞬间凝结，惊得半晌不动。那浑身浴血的人是谁？是大哥吗？他不是很厉害、很厉害，永远不会受伤的吗，怎么会弄成这样？！
她的脸色苍白、冰凉，楚留奕守在床边，江南小店里的种种忽的浮现出来，一幕一幕的回忆定格成一张张美丽的片段，不断的重复闪现，那么清晰而又遥远。。。。。。
爱情一旦埋下了种子，再怎么样也不能阻止它生长。
大内密探这身份太特殊、太危险，皇帝用他们也防着他们，满手鲜血也好杀人如麻也罢，有功无赏有过必罚，一不小心就是命丧当场殃及家小。
死亡，永远是用来威胁那些有牵挂的人。如有了家，便会学着为了家人而珍惜自己的生命，开始不舍，不在毫无顾忌，便有了弱点。
我想留住你，可我更怕有一天，有人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来威胁我。
多少年了，他都记不清龙隐司里发生过多少这样的事，有多少人都宁愿别过脸狠下心逃走，让一段段美丽的故事与自己擦肩而过。
他至今仍然记得，那个凄冷的雨夜，他的一个兄弟静默的站在雨中，任凭雨水冰冷的流遍全身，一直待到半夜，看着那张灯结彩的院落。他知道，那院里的喜事，新娘是那个兄弟幼时的玩伴、儿时的知己、少时的情侣。今天，他看着她嫁给别人，去过幸福平淡的生活，他放手是痛彻心扉，却还要佯装薄情。
末了，那兄弟只说了一句话，“她幸福就好了，我终于可以放下心。”流满面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爱上了你，可我不会靠近你。
这一切只是因为，我爱你，可我，不能说。
然而，我还是害了你。你躺在这里，不动不说话，可知我的心有多么痛？
楚留奕忽然感到一丝嘲讽。于整个龙隐司中，他文采第一，武功第一，智谋第一，文韬武略风度翩翩，何以如今这样狼狈，这样不知所以？
三天了，楚留奕似乎已经变作了雕塑。
郝如意在一旁站着，只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已心如死灰。大哥哥，我认识你那么久，怎会不了解。只是一直不甘心，一厢情愿的以为只要陪在你身边就可以，直到今日我才明白，一直都是我在犯傻罢了。
既如此，不如成全了你们。
“血衣剑法本为魅影魔功的一部分，楚留奕内功底子不错，不会死，柳家那丫头受的一剑才真是元气大伤，你用凝香丸帮她吊气不过是续命，救她不得。”郝少山漫不经心的摆弄着书架上的古籍，看也不看郝如意一眼。
“师父。。。。。。”
郝少山会意，停了手上的动作，“不错，此等魔功，天下间唯我可解。”
郝如意忽的跪在地上，“师父，求你了，救救她。。。。。。”
郝少山一声叹息，眼神里流露出的全是不忍、心疼。你能一个眼神看出他之所想，我又何尝不是将你的一举一动放在心上？“傻丫头，你求我救她，人家出双入对，那你自己呢？”
郝如意摇头，“我不重要。我只是不愿意看他那么伤心。再说了，”泪眼朦胧中，她抬头一笑，“我有师父啊！”
郝少山矮下身去给她擦眼泪，“傻孩子，师父老了，很快就会死的，怎么能陪你一辈子呢。”
郝如意说不出话来，只是摇头。
郝少山看着他的脸重重的叹息，孩子啊，我怎么舍得你难过？“别哭了，有师父在，柳家那丫头不会死的。”
“真的？”
郝少山点头，笑了，伸手拉她起来，自己却往外走。
“师父，等你回来了，我们就回鹿鸣谷，如意一辈子陪着您。”
郝少山浑身一震，深吸一了口气，回眸浅笑，门外的阳光照过来，为他的身影打上一层金黄色的光圈。“乖，师父很快就回来了。”
他终是笑得那样宠溺，然后大步的向外走去，再也没有回头看他心爱的徒儿一眼。
如果师父不在了，你要好好的。
楚留奕再见到柳星璃的时候，他仍旧昏迷着，脸色却已不似先前那般苍白。郝少山已经走了，这人既然已经说了要救人就绝对不会含糊。
这几天之内的大起大落、失而复得，那种刻骨的痛，他会记一辈子吧。不管受多重的伤，她从未感到如此痛楚，以至于让他陷入深深的绝望里无法自拔。
纠结时猛然发现外有人来，而且他听得出那脚步声的主人，他并不想见。楚留奕飞身避入一旁的帷幔后，静息观察。
少顷，朱晟奕推门而入，见房里竟无人照看，不禁吃了一惊，继而责怪江南山庄疏忽大意。他缓缓踱至床边，坐了下来，微侧着身子看着床上仍然昏迷着的柳星璃。
帷幔后，楚留奕如临大敌，生怕这个在京城各大花街柳巷臭名昭著的花花公子会有什么越礼之举。
然而朱晟奕还没有如何，柳星璃却动了，轻咳过几声之后，她有气无力的唤道：“晓东。。。。。。”
“痛？哪里痛？”朱晟奕自然不知道晓东是谁，手却忘情的放到柳星璃的脸上。如此良辰美景，美人楚楚可怜。。。。。。朱晟奕咽了口气，手有些发颤。
楚留奕见状，以迅雷之势冲出，护于床前，挑开朱晟奕的手将他推至三尺开外。
朱晟奕定了定神，只觉得晃了一下自己就被推出去好远。等他看清推他之人，更是大为不悦——原本平日里秦王爷便总觉得他不如楚留奕，处处护着这臭小子，他这做儿子的已然相当气愤，尔后又知道了这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小子居然是他父王的私生儿子，更是火上浇油。
朱晟奕向前几步，趾高气扬的挑衅道：“你敢推本世子，你以为你是谁啊！”
楚留奕看着前面这个应该是他“哥哥”的人，心里却没有任何感觉，“保护她的安全是我的职责。”语气客客气气却透着疏远冷漠。“你若不信，自己去问王爷便是。”
“是吗？”朱晟奕冷哼，“你当然不怕闹到父王那儿去了，因为他一定护着你是不是？小杂种！”
楚留奕抬了一下头，什么话都没说，朱晟奕的头上却已经挨了一下子。他摸着后脑气愤回头时，郝如意正双手抱胸好整以暇的站在他身后。
“切，世子爷，你既然知道我们不怕闹到王爷跟前，还敢在这撒泼？”不屑，相当不屑。“哎呀，还瞪我！你再不滚我就真的告诉王爷去了——”
死丫头！朱晟奕狠狠地看了楚留奕一眼，用手指点着他们道：“你们给我记着！”冷哼一声后便转身离去。
而楚留奕却对朱晟奕甩袖摔门愤然离去毫不在意，那神情仿佛看着一个陌生人做了一件与他毫不相关的事。
背后传来轻咳声，柳星璃有些虚弱，缓缓睁开的眼睛显得十分迷茫。“晓东。。。。。”楚留奕应声回头，轻轻将她扶起。
柳星璃似乎有些意识不清，倚在楚留奕怀里的样子，好像倾刻间又回到了江南烟雨中那个古木飘香的老店，杨晓东柳星璃一切如常。
只可惜，时光不会倒流，永远不会。
或许是想清楚了什么，柳星璃忽然变得清醒起来，熟悉的触觉，熟悉的味道，让她很快意识到背后的人是谁。虽然力不从心，她还是很快欠了欠身子倚回床榻上，而心却是不情愿的，不情愿离开那个熟悉而温暖的怀抱。
柳星璃黯然，苦笑。
楚留奕没有说什么，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冷漠些。郝如意却抿抿嘴笑起来，倒了茶给柳星璃喝。
门忽然被“咣”的推开，屋里的三人都吓了一跳。
江南就站在门口，尽量平稳自己的呼吸，才慢慢的走过去，握住郝如意的手，“如意，你不要害怕，也不要激动，知道吗？”
郝如意不禁觉得他这般郑重其事有些好笑，“什么呀？”
“如意，郝前辈他······仙逝了。”
原来，所谓的救人竟是如此，以命换命。十数年前，李怀苏几进鹿鸣谷都不能求得他出山相救，却不想还是为了柳家人······
郝少山盘腿坐在榻上，一如往常的丰神俊朗，只是那双眼睛，再也不会睁开。
江北羽听着一旁枯叶禅师的佛号，叹息。此人活着的时候那样狂傲，却死的如此默然。
郝少山，郝少山，世上能得几人懂？就算要抛却性命又如何？若是对了他的脾气，他一句话都不会多说。可是他看不上柳清商，所以不愿。就算是面对柳星璃他也无愧，他从不看别人的脸色，这正是他的傲骨，他的风仪。
而如今的一切，也许可以用一首词来解释，君生我未生。
如意，遇到你，我失去了所有的闲适和潇洒，对这江湖再厌恶，也不能无所顾忌的甩手离开。我只是不忍让你难过，所以那些原则，都不重要了······
一个人因为另一个人死去，有时候并非是因为阴谋诡计，而是因为，爱。
在看到郝少山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郝如意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明明很伤心却一滴眼泪都没有。末了，她只说了一句话，我要回鹿鸣谷。
我要回鹿鸣谷。带着师父，回我们的家。
即使在路上，她的心神也一直处于游离的状态，没有一句话，甚至，没有一个表情。仿佛她并不是大家认识的柳如意，因为，她已经不会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