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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伙吓了一跳往后退一步低头一看地上果然门口地上一大块被血浸湿的印记。

    张睿急忙道:“你先出来,不要触碰这尸体!”

    不一会湛清从墙上翻了出来,只见他面色发青,走到旁边解开脸上布巾吐了起来。

    贺明急忙把备好的解毒清热的汤药递给他,湛清捧着药壶咕咚咕咚喝了半天才把胃里翻腾压了下去。

    湛清:“大人……里面的人全都死了不知几日了,身上生满了蝇子和蛆,你们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张睿面色凝重道:“你进屋中去看了?”

    湛清点点头道:“一共七具尸体,两名老人,三个大人还有两个孩子,全都死了。”

    张睿:“你没触碰他们的尸体吧?”

    湛清摇摇头道:“并未触碰。”

    张睿点点头,回头看着这间鬼房道:“不能任由他们尸体这样,时间长了若是有人不长眼闯了进去着上这疫病,恐怕会害了整个镇子。”

    周隐:“把这房子烧了吧,湛清你跟段箫白去寻些火油和干柴来。”

    半个时辰两人匆匆回来,把买来的火油和柴禾拿来,翻墙进了院子,火油泼在房子上,柴禾摆在死者身边,拿火折子点燃了。

    没一会火势就燃了起来,今日没风也不怕把旁边的房子燃了,几个人站在门口看着吞天的火势目光明灭。

    大火整整烧了三个时辰才渐渐灭了下来,原本几间房子被烧的成了空架子,尸体也烧的辨别不出来。镇里人虽然都见着火却没人敢来,生怕被传染上这疫症。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天空乌云密布看不见一丝星光,张睿背手而立道:“今日不在镇子上做停留,直接去长兴县!”

    马车出动连夜奔向长兴县到第二日午时才到长兴县城门口。只见城门紧闭,城楼上寥寥几个看守的士兵。

    段箫白下马朝城楼上的人喊道:“开城门!此乃通州知府,来长兴县考核!”

    城楼上的小兵正在打盹,突然听见声音吓了一跳,急忙跑到当值的下班抵应那去禀告。这下班抵应也吃了一惊,急忙派人到县衙里去通报。

    县令王郧这几日急的焦头烂额满嘴燎泡,原以为只是普通的时疫,便朝上面隐瞒下来。没想到越来越严重,城里每日都死很多人,越来越多的人想往外跑,病情一发不可控制。

    倒是他还不算糊涂,把长兴县死死的封住,一旦把城中的人放出去,祸害的可就是整个通州啊!好在是古代交通不便,若是现代交通发达恐怕用不了几日就传遍通州。

    府衙突然来人通报,说城外有人自称是通州知府来长兴县考核。王郧一愣,前阵子听说知府去了照水,算算日子也差不多到了,急忙亲身去城门口迎接。

    城门刚刚打开就有不少收拾细软的人要往出跑,王郧幸亏派了兵才把这些人堵住,张睿他们马车进了城,小兵们马上便把城门关上。那些被拦在城内的人人气的咒骂起来,还有的绝望的跪在地上痛哭。

    周隐掀开车帘,见王郧跪在地上,衣带系错,头发凌乱,若不是在通州见过他一次差不点认不出来他。

    “叩见知府大人,下官有罪,请大人责罚!”

    张睿皱眉下车道:“王郧,这长兴县发生疫病你为何隐瞒不报!”

    王郧磕头道:“是下官失职,原以为是普通的时疫,没想到……”

    张睿怒道:“荒唐!愚蠢!你可知因为你的失职惨死多少百姓!”

    王郧泪流满面不住的磕头道:“是下官失策,请大人责罚。”

    张睿道:“你先起来,去县衙把该事情与我交代清楚!”一行人匆匆赶到县衙。

    到了县衙王郧把这几天疫病的发作记录交给张睿,张睿看了一遍递给贺明。

    这疫病刚发作时口鼻流涕,浑身无力,第二日高烧不退身上会起红色的疹子,几日后疹子长出来会破了流出脓水,最后病人死于气结,也就是现代的呼吸困难。至今为止已经有六百余人死于疫病,而且这个数字还在每日递增,普通的伤寒药方根本不能治理。

    张睿皱眉跟自己记忆里的病症对比,有些类似于水痘,但又跟水痘不同,水痘多出在幼年期,可这疫病老年居多,其次是幼年,再次是壮年,看来跟身体的抵抗力也有些关系。

    张睿:“这得了时疫的死者你都是怎么处理的?”

    王郧道:“都是各家安葬,也有绝户的衙门派人去给安葬的。”

    张睿:“即日起,凡是死于疫病的人,全部运到城外用火烧掉,挖深坑埋了。”

    王陨急忙点头称是,吩咐手下马上去办。又安排张睿他们在后院休息,现在整个长兴县十之二三染上疫病,有些控制不住了。每天都有很多人死去,有钱的买个薄棺材,没钱的只能用旧席子草草包裹埋了,还有的干脆往乱葬岗一扔就算完事,尸体腐烂病毒蔓延造成越来越多人感染。

    连续赶了一夜的路,几个人都疲惫不堪,顾不上睡觉,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匆匆的跟着小吏去了发病最多的最密集的葫芦街。

    葫芦街顾名思义,整条街像个大葫芦一般,这条街住着的都是贫穷的百姓还有下九流的妓坊,戏院。

    即便张睿做好心理准备可还是被眼前的惊得目瞪口呆!刚踏进了街仿佛进入修罗地狱一般!街上半死不活的乞丐,惨死丢在街边的婴儿,死后被野狗叼着残肢来回乱跑。

    张睿默念一声造孽,缓缓朝街里走去。哀嚎声从远处隐隐传出来,**的味道充斥口鼻,即使围着浸过药汁的布巾已然挡不住那浓烈的味道。

    林孝泽吓得抓着贺明的衣襟浑身发抖。贺明伸手环住他肩膀,面色凝重跟着往前走。突然一个小孩跑出来,抓住林孝泽的衣摆道:“哥哥,给我点吃的吧,娘亲已经好几天都没给谷儿做吃的了。”

    林孝泽吓得尖叫一声,蹦到贺明伸上,贺明抱着他退后几步。几个人停住脚步回头一看,一个刚及人腰高五六岁的孩子呆呆的站在街上。只见他身上穿着破破烂烂,头发乱糟糟的嘴里含着手指,瞪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几个人。

    张睿走过去看了看这孩子,见他身上虽然脏却并未有疹子,模样也不像得了疫病的便道:“你叫谷儿?你娘亲在何处?”

    谷儿歪着头指着张睿脸上的面巾道:“这是什么呀?”

    张睿:“这是防止生病的东西。”

    谷儿:“那你能给我一个吗?我娘亲好像病了,好多天都没给谷儿做饭吃了。”

    张睿:“你领我去看看你娘亲,我便给你一个。”

    谷儿思索了一会点点头道:“好!”说着朝街边的巷子里跑去。几个人跟着他走进巷子里。

    “娘亲,娘亲,谷儿回来啦,娘亲不要睡觉了。”

    湛清先进去,周隐跟在他身后进了院子,院子不大摆放着两个石磨,石磨旁放着半桶发霉的豆腐渣,酸臭味熏天。

    进了屋子几个人愣在当场,只见床上躺着一个妇人身上盖着一床旧被,双目紧闭,嘴大张着,已经是死去多时!

    林孝泽看了一眼面色发青,捂着嘴跑出去。

    那孩子并不知道他娘已经死了,蹲在床边道:“娘,你都睡了好多天了,谷儿快饿死啦。”

    这一幕太过震撼,张睿忍不住攥拳头狠狠的捶在墙上,周隐也觉得心中酸痛道:“谷儿过来。”

    谷儿看了看他娘亲又看了看周隐起身朝这边走过来道:“娘亲为何一直睡觉不理谷儿啊?”

    张睿不知怎么回答他好只得道:“谷儿跟哥哥走,哥哥带你去吃东西去。”

    谷儿道:“那娘亲怎么办?”

    周隐:“你娘亲……已经死了。”

    谷儿回头看看他娘亲愣了愣道:“就像隔壁的王伯伯,前院的小二丫那样?”

    张睿不知他说的人是谁只得胡乱的点点头。

    谷儿沉默了半晌走到他娘亲身边趴在被子上呆了一会起身,蹲下小小的身子钻进床下,从床底下拿出一个小包袱道:“娘说如果有人要领我走就让我把这个给你,求你把我带大。”

    打开包裹里面两张生了霉的大饼,一堆散乱的大钱,几角碎银子还有洗干净的几身孩子的衣服。可能是他娘知道自己染上疫病命不久矣临死前给孩子收拾出来的,张睿终于忍不住泪流满面无声抽泣。

    周隐伸手揽过他道:“不要难过了,都会过去的。”

    张睿道:“我没想过会这么惨,我以为……我以为……马上回县衙,我要严惩王陨!”

    带着谷儿从葫芦街出来大伙仿佛像从地狱走了一圈,即便心理素质再强大也无法适应那惨状。

    回到县衙,王陨已经召集了不少人准备去收殓死于疫病的人。张睿看着破败的县府到口边的话又咽了下去,这王陨当了好几年的县令混得连个其他县府的吏官都不如,这种人根本就不适合为官,不懂得圆滑,自恃清高,空有一腔热血却无法为百姓造福。

    王陨经受这般打击仿佛一下老了几十岁,安排妥当后便自请辞官。张睿收回官印,临时把县丞提拔上来,如今长兴县的疫情已经刻不容缓,若不再及时治理就怕波及到其他县内。

    县丞是举人出身,姓郭名禄伟,身材高壮,方脸粗眉,看着不像文生倒有些像武将。

    张睿把现代的口罩和手套的模样画出来交给他道:“务必要赶做出来,明日分发给下属的这些衙役和官兵,那疫病传染太厉害,若不做些防护恐怕会被传染上。”

    郭禄伟拿着张睿画的纸张看了看眼前一亮道:“大人好想法!下官这就去把图样分发给县里的成衣铺子,让绣娘们连夜做出来。”

    张睿点点头和贺明商量一下,发觉长兴县里的药铺常用药材基本都卖光了,那些得了疫病的人根本就不管能否治病,病急乱投医,把能吃的药都吃了。如今从药铺买回来的药根本凑不成方子,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贺明就算再有办法没有药材也无法救人。无奈只得去照水买药材,这一去一回便要四五日。张睿实在不放心便派段箫白跟着他一同回了照水。

    翌日郭县令匆匆跑到府衙,身后的随从背了两布袋子的“口罩和手套”张睿命人把这些东西分发给士兵。首先第一步,挨家挨户查看,把已经患病的人集中到一起医治与未感染的人隔离开。

    不少人以为病患要拉出去杀掉,把人都藏了起来,尽管搜了好几遍依旧还有不少被藏起不愿送出去的。

    安置病患的地方是城外西山的一处寺院,寺院里的和尚得知此事自愿加入照理这些病患工作中。

    葫芦街十之八/九的人都被清了出来,极少数没患病的被安置在其他地方,整条街如死了一般。

    张睿命人把街口封住,禁止人们再进去,选了一日无风的天气一把火把整条街都烧了。

    古代没有消毒水,没有杀毒的特效药,除了用火烧,没有其他办法。大火整整烧了三天三夜才灭了下来。曾经热闹非凡的葫芦街被烧成一片灰烬……

    长兴城内的疫情暂时被控制住,可城外寺庙中的那些病患却依旧一个接一个的死去。尽管做了防护,还是有不少衙役和士兵染上疫病,城里的人越来越恐慌,城外的安置点被传成了必死之地,生怕自己被查出有病被送到城外等死。

    几天后贺明匆匆回来,这几天没日没夜的赶路,终于在照水带回来几车的药材。这些药材都是治疗时疫的药方,不知对这疫病管不管用。

    汤药熬好,分成几大桶,马车拉着送到山寺中,给病患分食下去。

    贺明回到县衙便累的昏睡过去,林孝泽吓得不轻,后来见人只是睡着才放下心来,守着他片刻不离。

    *****

    事情总算是安置妥当,如今就看能否把这些人治愈了。

    这日下起暴雨,庭院凉亭中,张睿和周隐二人坐在石凳上看着外面的雨帘。

    张睿叹气道:“也不知这场疫病何时能结束。”

    周隐道:“疫病哪年都有地方爆发,轻者空城,重者暴尸百里,这次算是轻的,你做的已经很好了。”

    张睿摇摇头:“我一想起小谷子蹲在他娘身边的模样心就隐隐作痛,多少人因这疫病家破人亡,那些穷苦的百姓在疾病面前根本没有一点办法。”

    周隐拍拍他肩膀道:“总会过去的。”或许真的如他们所说,天家多薄情,即便周隐看那些死去的人再难过也不会如张睿这般,可如果那些人换做是张睿……周隐不敢想象,他怕自己会疯掉。

    张睿起身深吸了一口气道:“我本想入仕为官,努力做个好官造福一方百姓,如今看来我做的还不够,根本无法摆脱百姓的疾苦。”

    周隐走到他身后环住他腰道:“莫要想太多,你只需记得力所能及就好,你不是神仙,拯救不了所有人,百姓能得你这样的官已经是三生有幸,你莫要灰心丧气。”

    张睿点点头转身两人静静相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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