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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关于子嗣

    145

    二月初十的踏青郊游,谢府一家人都玩得很愉快。然后第二日,大郎做主,带着妻子和华苓、七娘,还有备好的礼物到卫府拜见药叟。

    华苓知道大郎如今是极忙的,每日里事务无数,愿意抽出一日上门拜访药叟,其实首要的,都是为了请这位医术高妙的老医者给初孕的凤娘诊一诊脉。虽然在人前十分恪守礼制,但府中诸人也看得出来,大郎和凤娘之间是相谐的,一主外一主内,就像太极图的两个半圆,配合得十分完美。

    这大概已经是世家婚姻最难得的状态,两夫妻之间很有情分,对彼此需要承担的责任十分清楚,再加上能力十分互补,让家里一直保持着和睦的、向好的家庭气氛。

    大郎越成熟就越内敛,该做的事样样都会做到,只是越发看不出他本身的一些个性来了。华苓甚至觉得,她看不出大郎实际上有多喜欢凤娘。大概这也是世家郎君最常见的状态。对手上负责的家族产业很是上心地经营,对上面的父亲、下面的弟妹、族中的叔伯、兄弟,应份关照的也都关照,桩桩件件都周到。

    在显圣二十二年到道庆三年这段时间里,前二三年江南道先旱后涝,受灾严重,大郎在这段时间里展示了他足够沉稳的性情和魄力十足的作风,如今大郎在族中很受族人看好,年轻族人中,甚至有一大半都希望由大郎来接任下下任的丞公,这都是他用好几年来,兢兢业业在江南道的经营换来的。

    这样多的事情,不是有两夫妻一同承担、一同处理的话,真正是沉重得要压死人。

    大概,在人要将大多数精力用于担负责任时,他本身的‘个性’就不太重要了,这个国度的家族所希望的,子弟‘应当’成为的样子都是相似的。

    希望他成为‘完美的人’。

    华苓问大郎道:“大哥,平日里事务这样多,会不会觉得太过疲累呢。”

    说话的时候,两兄妹正骑着高头大马,行走在金陵热闹的街道上。

    大郎诧异地看了华苓一眼。小妹妹今日也穿了一身圆领袍子,发束金镶玉扣,看着就是唇红齿白的年轻郎君,还吸引了街市上好些年轻轻的小娘子的目光。大郎笑了笑,只是说:“若小九是弟弟,定能帮轻爹和哥哥不少,哥哥也不知会多高兴。”

    华苓明白他的意思,这也真是个谁也避不过的问题。因为是女孩子,总是要嫁到夫家去的,所以即使让她接手家族中的事务,到出嫁的时候她依然是要交回族中的,因为按照现在的律法规矩,出嫁女就是属于夫家的人了,绝没有将重要的家族资产交给外人打理的道理。

    当然,女孩出嫁之前都还是家里人,只是,这样年轻的女孩子,有几个能真正帮到父兄什么呢。所以,女孩还在闺中的时候,还是娇养着罢了。

    华苓自己,其实也一直避免触碰这个问题,她做得最出格的就是给父亲和兄长一些意见罢了。但她依然会觉得很不是滋味,她一直觉得自己就是谢家人呀。至于卫家?现在她根本不知道卫家是什么样的。

    大郎看她表情不乐,笑道:“小九又想到哪里去了?”

    街边有小僮儿挽着菜果篮子叫卖,拉长了声音喊的,声音清脆而悠长。

    华苓闷闷地说:“没甚事。”

    大郎想一想也就明白了,朗声笑道:“小九何必不乐。小九已经帮了大哥许多,谁家妹妹像我们家小九这样有想法?世上有男子便有女子,谁都是人,这话竟是小九你自个儿说过的罢?再者,在大哥看来,为女子是极好的,头上有天,在家中有爹爹、哥哥与你倚靠,出嫁了也有丈夫与你倚靠。”

    凤娘挑开了马车的帘子,探出半张妩媚面容来,似笑非笑看了大郎一眼,说道:“郎君说为女子是极好的,不若下辈子你为女来我为男,凤娘也能为郎君倚靠。”

    华苓噗哧一笑:“大哥,我觉得凤姐姐说得是呀。”跟随在两兄妹身后,守护在凤娘的马车旁边的侍卫们也是不停地笑,只是不敢插话罢了。

    大郎面不改色道:“若真有那一日,凤娘为男我为女,倚靠凤娘又有何不可。”

    凤娘嗔道:“脸皮竟是比城墙拐角还要厚的。”

    大郎说:“女子面皮总是薄些。”凤娘轻轻一哼,也拿他没办法,怂恿华苓道:“小九来陪嫂嫂说话罢,在外面骑马,对着你大哥那张脸可是厌烦。”

    凤娘实在俏皮,华苓听她说话都觉得有些可乐,回了个笑容才说:“凤姐姐,我在外面骑马才不是为看大哥的大脸呢,是为看风景。”

    凤娘这才放过了华苓,垂下帘子安稳坐在车里去了。

    华苓现在也觉得自己是钻牛角尖了。不论男女,人的立场都只能在一边,不是吗,即使是在家族之中,也有大家、小家的区别。反正她是女孩子,就做女孩子做的事。相比别家的女孩子,她得到的自由已经多了不知多少。

    也许她可以做点什么了,华苓如此琢磨着。前几年她的年纪太小,年景也不好,不是可以大肆花钱、动大阵仗的时候。

    华苓就思考着这个特别严肃的问题,一路到了城西和城南交界处的卫弼公府。

    卫羿就在门口候着谢家的人,给华苓牵着马缰,看她下了马,才朝大郎点了点头,说道:“师父就在府中。”

    “叨扰了。”大郎着侍婢仔细扶了凤娘,卫羿也不多话,领着人进门。从正门到药叟暂居的小院有半盏茶时间的距离,华苓这么多年还是第一回登弼公府的门,很有兴致地边走边看了一番。

    弼公府与丞公府完全是两种风格,丞公府的庭院轩廊处处透着风雅精细的美感,而弼公府占地同样大,整体上就透着种粗犷厚重的味道,黑色素面的瓦,以专门开采运来的山石垒砌的墙,基本没有假山假石装点庭院。若是种树,都是整整齐齐一排排一片片的青松绿柏多。

    总的来说,是一座装饰少,偏向实用的庭院。

    药叟的小院里是一左一右两株青松树,左边树下是一座石台,几人到的时候,瘦瘦小小的药叟还是一身看着脏兮兮的夹絮道袍子,就劈叉着两腿,毫无形象地坐在石台边,大口吃着烧鸭肉,一脸享受。

    卫二郎也并不在家,倒是卫二郎的妻子,现任弼公太太方氏领着两个侍婢,侍婢们手上都端着给药叟准备的酒菜,侍候在旁边。

    一看人来了,药叟两只小眼睛一扫,当先就看见了华苓,乐呵呵地招手道:“是我徒媳来了,快过来!”

    “谢九见过药叟,老人家的精神比我还要健旺呢。”华苓弯弯眼睛,快步走上前行了礼。又朝方氏福一福身,方氏赶紧也回了个礼,只不过这是药叟老人家的主场,不能喧宾夺主,才没多说话。

    “嘿嘿,那可不是,我老人家身子骨是极好的。”药叟上下打量了华苓一下子,笑眯眯地点头:“一别五六年,小丫头也算长大了。这下可以嫁了罢!”

    卫羿说:“师父,谢九来年及笄。”

    “还需等到来年!”药叟的表情有一瞬间变得复杂,但还不叫人看清楚,就吹胡子瞪眼了起来:“我看那市井人家,多少小娘子十三四岁也嫁了,怎地就谢熙和家幺蛾子最多。我可就等着你们给我生个徒孙耍耍了。巴巴的从十万大山赶了回来,可是不容易的。”

    华苓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生个孩子给药叟耍耍,那要耍成什么样?想想卫羿吧,这个就是被药叟教成了这样奇怪的性格。

    大郎和凤娘这才笑着上前来见礼,又着人送上礼物。

    二月的天气还是有些凉的,药叟坐在庭院里冰凉的石椅子上啃鸭肉,其实就是想要等客人来的,自然不能叫客人也随他这样子,于是说了几句话,还是进了暖融融的厅堂里坐下来。

    药叟真正关心的其实就只有自己徒弟,连带着看华苓也顺眼,坐下来笑眯眯地拉扯着华苓问了许多话,又装模作样地叹气,说一路奔波,也没有谁给他备些衣裳使用什么的,旧年年尾就从十万大山出来了,一路行走回来,花了好几个月,餐风露宿,云云。又说卫羿十分不孝,师父特地进山去给他寻药,他却不跟随左右,侍奉鞍马,而是舒舒服服地在金陵享受,云云。两只眼睛还不停地看华苓。

    华苓眨眨眼,看看药叟,又看看卫羿。她怎么感觉老人家啊,就是在撒娇呢,其实这不就是在说,哎呀我过得可不好了,我现在必须得有小辈好好儿地孝敬我呢。

    卫羿神情平静地坐在下首,两手放在椅背上,只当没听到。

    大郎和凤娘两□□了个眼神儿,心道几年前药叟是这个样子,现在也还是这个样子,想要个什么都摆在面上呢,也真是少见的性子。

    方氏陪坐了一阵子,有下人来叫,便暂时告退去处置事情了。

    华苓笑眯眯地说:“我想着呢,是好几年没有孝敬药叟你老人家了,若是老人家不嫌弃呢,过几日给你做些衣裳鞋袜可好?这两年,也学了些糕点冷热菜式,自觉吃着还行,若有闲便做了与老人家尝一尝可好?”

    “好,好,好。”药叟心怀舒畅地眯着眼笑,连连点头。又指着卫羿骂了两句,说这个徒儿这样不贴心,那样不听话的。

    华苓弯弯眼睛,想起凤娘来,这便说道:“药叟,你回来了真是太好了,我嫂嫂正逢喜,我想要请你诊一诊平安脉哩。”

    “哦,有这样的事?”药叟往凤娘一看,便就着说道:“既然趁巧,你这便来罢,叫我瞧一瞧。”

    卫羿叫侍婢取来诊脉用的东西,很快摆设开来。药叟很干脆地给凤娘诊起了脉,诊得很仔细,开平安方子也开得很仔细,细细叮嘱了两夫妻不少的事。

    凤娘心里感激,也不由赞叹,九娘实是心有十七八窍一般,做事分寸把握得好,怪不得这许多人欢喜于她。并不是所有的医者都是仁慈性子、有求必应的,药叟医术高妙,性情格外跳脱,但若真有人敢当他老人家是小孩子般看轻甚至愚弄,那是肯定要栽跟头的。若是上来就有求于人,也不知会否让老人家心中不快。所以九娘开口是最好的。来弼公府以前,其实大家伙儿也没有明确提过这回事,但九娘就知道如何做。

    药叟给妇人诊脉,卫羿就避开了,与华苓道:“府中也有鱼池,可要瞧瞧?”

    “好。”华苓便站起来,与药叟和大哥都打声招呼,跟着卫羿走出外面。

    扑面而来的空气湿冷,叫华苓精神一震。虽然已经处处见绿了,但直到清明节之前,天气会一直忽冷忽暖的。

    卫家掌大丹兵马,大概是免不了拿些治军的规矩来管家的,连庭院里洒扫的仆役,看着都特别精神、也特别警醒,一路看见了卫羿领着客人就遥遥行礼。

    卫羿伸出手来牵住了华苓的手。两人一路穿庭过院,走到府邸西北角。弼公府并没有天然的湖,也并不在府中引活水营造溪廊,只在西北留出了一片空地,挖成一个百来米长宽的青石池子,有活水进出,里面养了些鱼。不过天气还有些冷,鱼也并不是很活跃,华苓看了好几眼才发现了几尾金色的鱼背。

    池边有一处青石柱、黑瓦顶的亭子,卫羿领着华苓走过去,踏着青石池沿看鱼。

    “这处是水池,南边是府中校场。”卫羿说。

    “你家屋子气息厚重,倒是不太像金陵的房子。”华苓四处看了看。这几年,新上任的弼公夫妻都在金陵周近,不曾走远,但年景不好,大家伙儿也没有什么玩乐的心思,也不办宴会,她就没有机会来过。

    “嗯,不像。江左乃富庶之地,物件精细。边地房屋取材多变,有在山壁挖窑洞,有人以红泥筑屋,也有人居于帐篷之中。”

    就这样简短的描述也能让华苓想象到与金陵完全不同的一方世界了,她点点头。

    “身体怎么样了?”华苓问。

    “今日开始用药,师父说,用药调理半年便可拔轻余毒。”卫羿回答得很快。

    但卫都尉心里其实有些忧虑。他没有把话都说出来。肃清余□□之中,有几味菌菇,即使是在珍稀药材遍地都是的十万大山中,也极难寻得。

    十万大山中地形奇峻,气候多变,瘴气毒雾很多,野兽猛禽遍地,若不是身有高强武力、又对各种动植物药性十分了解的人,根本无法行走。也就是药叟年轻时曾在十万大山中居住过一段时间,才敢独身进山罢了。所以寻找药材的速度也极慢,足足耗了三年。

    药叟回来检查了他的身体之后,与他说过了,他的身体细细调理,大面上有可能恢复到最好的状态。但残毒盘踞数年,受影响最大的,是子息方面。好好调理上二三年,也未必能恢复到最佳状态。

    “阿九。”

    “嗯?”华苓应了声,却发现对方很少有地,没有立刻说出下面的话来。她诧异地抬头看他,发现卫羿的表情很复杂,似乎有些难过,也有些歉意。“你要说什么?……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能告诉我吧。”华苓挑挑眉。

    小娘子神情欢快,并无半分阴霾。

    卫羿手心隐隐出汗。

    照他本心,是从无不可对人言之事。

    但这一件事,若他日后不能有子嗣……这样的事,事关尊严脸面,如何能轻易开口。若他不能给谢九子嗣,又并不告知于她……除非是一世不叫她知晓。师父也说了,并不是全无可能有子息,只是近二三年里,机会极小,再往后,调理得当,应能好些。但若是不能好,他是否就此瞒她一世?

    谢九是如此聪慧,也许他极力想瞒,也并不能瞒她一世。届时又当如何?她定然盛怒,两人之间,如何还能恢复如今境况。

    若是如今便叫她知晓了……

    卫羿挪开了视线。

    华苓皱起眉。她想起了几年前,卫羿刚回到金陵的时候。她说:“到底是什么话,要教你犹豫这许久?这都不像你了。”

    她说得并不错,如此犹豫并不像他。静默了片刻,卫羿说:“阿九,若我日后,”他艰难地看了跟前的小娘子一眼:“若我日后不能予你孩子,你心中如何想?”

    “什么叫不能予我孩子?”华苓惊得面色苍白,勉强笑了笑,盯着卫羿。

    开了个头,下面终究是好开口许多。卫羿说:“师父说,我如今身体大面上并无问题。只待余毒祛清,内力便能恢复。是子息上,将来怕有些难。”

    华苓按了按胸口,狠狠地喘了一口气,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药叟与你说了这回事,为甚要告诉我?”她慢慢地问。

    “也曾想过,不说许是更好。只要二三年后身体能恢复,此事便再无踪影。”卫羿双手放在身侧,站得笔直。“但此并非我本心。若我不知便不知了,但既然知晓,我不能瞒你。”

    “为甚不能瞒我?”

    “我既视你为妻,如何能瞒你。”

    “有许多人并不是这样想的吧,你难道没有听过别人家是如何处置这样的事?你难道没有想过,你根本不必告诉我,这世上无后的夫妻虽然少,也总是有的。而且,你总需要娶妻,我就是现成的人选。”

    “他人如何做与我无关。”卫羿说:“我只看自己如何做。”

    “你就不担心我悔婚了,甚至将此事宣扬出去,叫你颜面大失?”

    小娘子面色苍白,眼神却明亮得似火团在燃烧。卫羿几乎是着迷地看着她。他以双手将她拢在怀里,轻之又轻地以鼻尖蹭了蹭她冰凉的面颊,香气萦怀。

    “阿九会吗。”

    “不会。”华苓闷闷地说。“便是我以后不想与你在一起了,我也不会将你的私隐告诉别人。你有操守,我难道就没有。”

    卫羿浑身一僵。

    华苓笑了笑。仔细想了想,她慢慢地说:“若是以后没有孩子,我一定很不开心。”

    卫羿手心渗汗,但他还是很顽强地听了下去。

    “但是仔细想想,若是下半辈子丈夫不是你,我现在就觉得很不开心。”华苓轻轻地说:“仔细想想,若是将来我生了孩儿,不是你的孩儿,我也觉得不开心。”

    卫羿怀里暖暖的,华苓调整了一下,将重心靠过去。其实大郎说的也没有错呀,当女孩子也很有好处,比如就能让自己理所当然地柔弱些,可以理所当然地寻求一个可供倚赖的人。

    她很是狡猾地说:“你人不错啊,我正好觉得我的丈夫应该是这样的人。”

    卫羿朗声笑了。他笑得实在开怀,吓飞了水池对面枯树上的几只寒雀。

    他紧紧地用两条手臂,把小娘子拢在怀里,说:“我亦正好觉得我的妻子应该是这样的人。”

    “臭不要脸,不许抄袭我的话。”华苓还处在‘原来这人也能这样笑’的惊讶之中,等卫羿安静了下来,她兴致勃勃地推开他,说:“卫五,你再像方才那样笑一回我看看。”

    “……笑不出了。”卫羿又露了个笑容。

    华苓看着他的眼睛,忽然明白,大概他是很喜欢她的。

    也许,近乎爱?

    她很自然地回了个笑容。

    ……

    之后,卫羿领着华苓将弼公府转了转,再回到药叟的小院时已经是正午时分。一群年轻孩子便陪着药叟用了午食,然后谢家一行人带着药叟给凤娘开的药方,告辞归家。

    ……

    “你已将此事告诉谢九?”药叟问。

    “是。”卫羿点头。

    药叟回想了小娘子告辞之前的表情,竟是若无其事的,应该说,还甚为愉快。老人家也不得不心中疑惑,这小娘子到底是并不知此事的严重性,是以若无其事,还是心中清楚,且能从容处之?

    若是前者,这是十分正常的,毕竟是十来岁的小娘子,懵懵懂懂,万事摸不着头脑也是应当;若是后者,小娘子是不是太通透了。药叟很快回想起数年以前的事。实际上,从那时也能看出几分,谢家这小娘子就是天生的小人精儿。

    药叟拍了拍高椅扶手,叹道:“小子,也是你运道好。”

    卫羿露出笑容。

    ……

    华苓记着答应过药叟的事,过后几日就先到厨下,在金瓶和金坠的帮忙下做了些糕点,送到弼公府去。然后又照着药叟的身材裁布制衣,将竹园里针线手艺好的侍婢都分配了一部分任务,花了半个月时间,给药叟做出几套新的道袍来,夹棉的有,春夏季的也有。

    药叟得了新衣依然很高兴,回了口信来说,叫华苓多多去玩。卫羿也开始常住城中,药叟给他配的药要每日定时定量服用。

    华苓看了笑笑也就是了,她可是别人家的女儿,怎么能有事没事跑到卫家去玩。而且她心里已经有了个新的想法,这占据了她很多精力,她想做一件这样的一件事——在金陵城里设一个图书馆,设一个能叫市井中人也能进去阅览书籍、收藏有珍品书籍的地方,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

    年末年初都是丹朝朝廷官员职位有所变动的时候,二月底,随着新一届科考的进行,一大批官员的升迁调动都下来了。

    王磐升了半级,从五品国子博士至从四品国子司业。其实按照王磐身上背后的种种实力,综合起来,即使他只有六品,在收录丹朝优秀学子的国子监依然能有极大的话语权,所以他如今一年升半级,世人也只觉得理所应当。

    诸清延、萧子衡、莫杭等一批朝气蓬勃的年轻官员也都渐渐起来了,各有升迁,这批官员气性朗健锋锐,在朝堂上大胆上书、针砭时弊是常有的事,在朝中形成了一股颇为清新的风气。随着泉、建二州刺史时茂方上书告老,曾在显圣朝焕发过光彩的、带有显圣帝风格的一批朝臣渐渐从此隐退了。

    进了三月,辅公朱家又宣布,现任辅公将于四月,将辅公之位交到族中下代子弟朱谦泺手上。

    如今已经是道庆年间,年轻的皇帝,年轻的官员,民心安稳,贸易繁荣,大丹的国土上,繁华盛景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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