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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远渡重洋,不再回来

    “我要是想做,在你之前半死不活的时候,该做的早都做了!”常琴带着愠怒反驳她,应含絮噙着眼泪低下头去。

    做了也好,不做也罢,自己此刻,不过是他这只大灰狼手里的小白兔,想逃逃不了,想反不敢反。

    可应含絮也是低头后才发现,自己身上的鱼毒斑好像消掉了。

    她脸上露出讶异,常琴淡淡然确认她的猜测:“你毒已解,不必化鱼了。”

    “你替我解的?”应含絮问。

    “不错。”常琴回道,唇角带着抹捏定她生死的玩味。

    谁想到应含絮却勃然大怒:“谁让你替我解毒的?我爱化鱼关你什么事?我化鱼我做一条鱼我好过做你铁笼子里的金丝雀,我乐意我碍着你了吗?”

    常琴被骂得云里雾里,应含絮却不折不挠:“你给我把毒还回去!我要化鱼我要化鱼……”

    常琴扣住她乱舞的双臂,沉声问:“你这是什么问題?即便我放你出宫让你见池崇,你也还要化鱼不成?在我这里就这么让你难过?”

    “是的,我见了池崇我也要化鱼!”应含絮肯定道,盈满眼眶的泪水终于潸然而落。

    常琴忽然明白过來:“是不是因为池崇中了毒,你要陪他?”

    应含絮抬眸:“沒错!”,眼泪挂在脸上,眼神却很倔强。

    常琴心中攒满了怒意,想发泄,忍了又忍,撇下他负气而去。

    这一软禁,又是数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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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崇躺在别院的石床上,敞开外氅只穿着中衣沐浴阳光。

    应杨柳抱着绒毯匆匆跑出來。

    池崇斜眸笑看着她,问她:“应含絮,你瞧,我光洁的皮肤是不是很诱人?我无暇的脖子有沒有惹得你想咬上一口?”

    应杨柳把绒毯盖在他身上,示意他不要着凉。

    池崇叹了口气:“应含絮,常琴究竟给你喂了什么药让你说不了话?可月澈说,在我濒死的时候,你明明是吼过一嗓子的。”

    因为心虚和害怕,应杨柳慌乱地移开视线。

    “应含絮,來。”池崇大病初愈,心情格外愉悦,也不忍逼她,只是张开怀抱,希望她趴上來。

    应杨柳心中一喜,忙脱了鞋爬上去,服服帖帖地蜷缩在他怀里。

    “沒想到我一病起來,你竟变得这么听话……”池崇微微皱了皱眉,但心忖定是弥留之际她恍然大悟不忍失去自己所以才有此依恋表现,便很快释然,惬意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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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遭禁闭的数日里,应含絮每每进食便狂吐,所有吃的几乎不能入腹,刚下肚就全吐出來,严重的时候,几乎要把胃里的酸水也一并吐尽似的。

    常琴恼道:“我已经把池崇病愈的消息告之了你,为何你还是不肯进食?”

    小霜从旁解释说:“禀太子,应姑娘不是不肯吃,属下见她是愿意吃的了,但不知为何,吃什么就吐什么,眼见着身子骨也日益消瘦,属下以为长此下去会伤了元气。”

    “在她一厢情愿要为池崇饮毒化鱼的时候,她就已经彻底伤了自己的元气!”常琴自从得知应含絮中毒的來龙去脉后,便一直为此耿耿于怀。

    “小霜,去请御医。”他命令道。

    这年关对于应含絮來说,着实不太好过,大约是命犯太岁,平均每隔三天就要见一次御医,这频率让应含絮很忧伤。

    诚然御医的话让应含絮更忧伤。

    御医说之前那剂以毒攻毒的药寒气太重,女子体格本无力抵抗,加之应含絮又是被直接灌入的肠胃,导致胃受寒气侵蚀,烙下了严重的病根,必须慢养调理。

    宫里不乏珍贵药材,常琴有的是时间为她调养身子,应含絮只是宁愿不吃不喝,也想出宫。

    “好,我兑现之前答应过你的事,让你出宫见一面池崇,此后你必须留宫休养,直至痊愈。”常琴道。

    应含絮点头。

    长期的软禁只换那一面,应含絮有时候自个儿想想,也觉得这样的牺牲和付出,是否足见爱得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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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元宵,灵安城中央大道上,月色婵娟、灯火辉煌、繁花锦簇、亮如白昼。

    这抹浮华却无法照入应含絮心田。

    确有月满冰轮、灯烧陆海、人踏春阳、三美事方堪胜赏、四无情可恨难长,怕的是灯暗光芒、人静荒凉、角品南楼、月下西厢,看别人成双成对,顾影自怜。

    应含絮此刻便独坐楼阁高处,倚窗俯瞰,下面湖畔,池崇带着应杨柳正在放花灯。

    说是独坐,只因隔着桌子的对面人,应含絮不想搭话。

    “放花灯是鬼节的习俗,什么时候混到元宵节來了?”可是常琴幽怨念叨,令应含絮无法无视。

    “那也是人家乐意,何况鬼节放的是莲花灯,今儿个他们放的是百合花灯,意喻百年好合……”说到这里不说了,应含絮才不希望池崇和应杨柳百年好合。

    常琴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那要不你也陪本太子放一盏?”

    “我大病初愈,脚下虚浮,就不凑这个热闹了。”应含絮拒绝道,继续侧首看着池崇,他专注点火的模样,十分俊逸,跳跃的火光映着他的侧脸,温柔的眼神如水倾淌。

    明知他的温柔是对着自己的脸庞,应含絮心头却仍是酸涩得不行。

    应杨柳放出去的花灯,却忽然被一阵邪风刮來,翻了个身。

    于是应含絮阴暗的心底陡然绽放开一朵幸灾乐祸的花儿。

    应杨柳却不肯罢休,非要伸手过去将之扶正。

    可当时她人在湖畔,身子一味前倾必然要栽倒湖里去,就在她重心不稳的刹那,池崇大力一揽,将他拽入了怀里。

    “危险知不知道?”池崇责怨道,又问,“你不是怕水吗?”

    他们四目相对,应杨柳眼神惶恐,应含絮心如鹿撞:易容可以变了其它,变不了眼睛,这样近距离的对视,应含絮多么希望池崇看出來,同时她内心也在盯紧了池崇,心中默念:池崇,抬头看看我,我在楼上!

    好似心电感应一般,池崇无情地移开了凝视应杨柳的视线,然后蓦地抬头。

    应含絮心跳骤停。

    可是轩窗的帘子突然垂落,隔断了湖畔楼上的这一瞥。

    应含絮恼怒看向常琴。

    常琴漫不经心:“他只是抬头看天,与你无关。”

    “他若不是看我,你又何必这么紧张?”应含絮反问,然后霍然起身,快速往楼下冲。

    她这分明是逃匿的节奏!

    常琴不动。

    冷决站在常琴身边,问:“要不要追?”

    常琴唇角轻扯,冷笑:“她遇不上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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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含絮沿湖急奔,想以最快的速度接近池崇,哪怕相距只有十步,大吼一声:“池崇,我在这里!”以便让他警惕应杨柳也好,可是,真真的只有十步,不知从何而來两名女子,像小霜一样大力,默无声息地钳制了自己。

    即便如此,应含絮也扯开嗓子大呼:“池崇,,我在这里……”

    远处烟火绚烂,照亮了应含絮含泪的眼睛,也彻底用喧哗的炸裂声,掩盖了她的声音。

    池崇沒有听见,他牵着应杨柳的手,转身消失在人海中。

    而应含絮则再也迈不开半步。

    常琴居高临下,胸有成竹地看着这一幕,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内,他们咫尺之遥,但绝不会相见。

    可惜他忽略了月澈。

    他常琴这一生中,最大的敌人,也是最易被忽略的敌人,此刻就站在对面楼阁的屋顶上,和他一样,清清楚楚看到了这一幕。

    常琴脸色骤变,喝令冷决:“去抓他!”

    然而冷决尚未來得及下楼,对面屋顶上的月澈便消失了。

    恍若幻觉一般,常琴莫名地害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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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月澈获知应含絮被掉包,常琴知道只有两种结果:要么他告之池崇,和池崇带着应杨柳前來兴师问罪;要么他独自进宫问责,那么前提多半是他未曾告之池崇。

    圣人皆有私心,何况月澈?

    是日夜里,冷决在紫微宫门口放出有人入侵的信号,常琴未曾给予回应,他敞开大门,迎接月澈孤身前來。

    月澈第一句话就是:“我要见应含絮。”

    常琴背对着他,看着铺洒入院内的冷冽月光,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可常琴觉得今日十六的月亮并不圆,总有一抹瑕疵,就像眼中钉一样,怎么抹都抹不去。

    “夜太深,她已入睡。”常琴说。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月澈说,“我的命,或者我永远消失。”

    “你知道就好。”

    “我的命不能给你,花花世界我尚未玩够。”月澈说,“但我可以答应你永远消失,远渡重洋不再回來,前提是我必须要带走应含絮,将來你继承大统,大可高枕无忧。”

    常琴的眉目波澜不惊:“需要我为你安排船吗?”

    “你安排的船我可不敢做,别说是抵达重洋彼岸的岛屿,只怕我连见都见不到陆地,就入了鱼腹。”月澈说,“你考虑一下,我明天再來,如果你考虑之后觉得不合适,那我可以带池崇一道來。”

    月澈这话已经说得非常清晰:只要成全他跟应含絮天涯与共,那他就替常琴保守秘密,让可怜的池崇守着个冒牌货度过余生,诚然他自己也绝不会再出现在大宁国妨碍常琴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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