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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大神的力量

    风雪澜小脸一皱唉声叹气地摇摇头,看着云赤城的样子,仿佛在看一根不可雕的朽木:“云赤城,你的脸皮怎么不拿去砌宫墙?”真他妈的厚,任什么炮都轰不开。

    云赤城,你怎么还是跟以前一样啊,任何可以利用的人,你都不择手段地想要为己所用。

    “夜莲,你别太恃才自傲,真以为本宫舍不得杀你,不敢下令放箭?”

    “敢啊,你云赤城有什么不敢的,反正你狼心狗肺,无情无义,你连青梅竹马都敢不放过,连忠义满门的神武侯府你也敢陷害,连权势熏天的摄政王也敢放任,这天底下,还有什么,是你云赤城不敢的?”反正云国是你家的,你爱怎么搞怎么搞,胡搞瞎搞,跟我没半毛钱关系。

    云赤城蓦地看向风雪澜,眸中闪过一缕阴鸷和不易觉察的伤痛:“你,到底是谁?”

    他怎么会知道?

    他怎么知道自己利用了雪儿,他怎么知道自己想要谋害神武侯府?

    “我是谁?”风雪澜讥笑地看着他,“我,是这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

    云赤城,你一个眼神,我就知道你在想什么,你眉头一动,我就知道你有什么动作,这,算不算是最了解你的人?

    深邃幽暗的眸子里忽然染上一阵难以自掩的伤痛,那么明显,那么自然地流露出来。不知道是他不屑掩饰,还是无法掩饰,或者不自知,一瞬间,望着屋顶上那个红衣飘飘的人,他竟然想到三年前的雪野上,那个同样衣着鲜艳得像是要燃烧起来的人……

    ……

    “赤城哥哥,雪儿要做这世上最了解你,最关心你的人。”

    “哦?那雪儿知道我此刻在想什么吗?”

    “知道,赤城哥哥是在想等下咱们是叫一份水晶肘子呢,还是叫水晶虾仁呢。”

    “额,小丫头,净知道吃,恐怕这是你自己在想的事吧?”

    “赤城哥哥,雪儿真的想做这世上最了解你的人,那样才好为你分担忧愁。”

    “呵呵,赤城哥哥的忧愁啊,就是我的雪儿什么时候上街能不再调戏美人儿了。”

    “哇哈哈哈,原来赤城哥哥吃醋了啊,看来我以后要再接再厉了哦……”

    ……

    最了解他的人么?

    呵呵,确实曾经有这么一个人。

    他一直以为她不了解他,谁知,到最后,她却将他看得清清楚楚。最后,她死在了他的怀中。

    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最了解他的人,也该是她,可惜,她已经死了。

    “夜莲,”一瞬间,他恢复了凛冽寒冷,仿佛刚才那一刻的伤痛只是幻觉,“最后一次机会,让他们乖乖住手投降,我会饶你一命。”

    “你觉得自己有本事让我夜莲听命?”真他妈不自量力。

    阴鸷的眸中闪过一丝狠色:“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来人,放箭!”

    话音一落,无数乌黑锃亮的铁箭寒光闪闪,如同平地起了一阵暴雨,朝着屋顶上的二人疾飞而去。

    可屋顶上的两人,却似乎对乌光闪闪的箭雨视若不见,依旧淡淡地站着,一动不动。

    云赤城抿着薄唇,深邃的双眸死死盯着上方的二人,静静等待着簇密的箭雨将他们射穿。然而,看到他们一动不动的淡定,他心中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升起,眉头也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

    果然,他失望了……

    那些风声劲急的箭矢,经过侍卫们内力催动,挟带着惊人的势头破空而去,本来是以为能将屋顶上那两个美男子射成刺猬,谁知……

    箭雨在他们身前三尺的距离时,生生停住!

    仿佛撞击到了一层看不到的壁垒,“咔嚓嚓”几声闷响,那些如雨的弓箭纷纷坠落,落在琉璃瓦上,激起一阵阵清脆的声音。

    云赤城不可思议地睁大了双眼,看着公子夜莲和医仙身前那空荡荡的地方,那里明明没有屏障,没有阻碍,可这些箭却在触及他们二尺的距离时,如同撞上了坚硬的墙壁,生生坠落。

    “继续放!”

    又一阵急密的箭雨朝着二人飞去,可结果依然同上次一样。

    所有手持弓箭的侍卫都露出见了鬼的表情,举着弓箭的手,有些发抖。

    风雪澜轻轻转动着柱在地上的玉骨伞,上头的红苏和她耳畔的流苏一起摇动起来,唇角依然是不屑的笑容:“云赤城,我这儿又不需要借箭,你浪费那么多弓箭干嘛?”

    吓死你,连杏林空明最著名的先天真气和疯花六祸的罡气阵都不知道,活该你做小爷的仆人。

    “你……会妖法?”

    云赤城说出了一句连自己都不信的话。可是,他此刻一点也不觉得好笑,因为,除了这样的解释,似乎没有能够更好的猜测来应对眼前的这诡异之人。

    风雪澜的脸上忽然有些兴味索然,不仅面容上的笑容敛了,语声也变得冷冷的,更加不再多看云赤城一眼,她朝着战阵里的杏明道:“杏明,别玩了。”累了,今晚还要睡美容觉。

    话落,正与宫廷侍卫们游斗的杏明眼神一动,突然变得狠戾起来,几招便击杀了数名围在黑衣刺客身旁的侍卫,一手将已经受了伤的刺客提起,再一纵跃,已经飞出了那些侍卫的包围圈,跳上了屋脊。

    云赤城再次惊疑交加,心中的迷惑更甚。

    方才箭雨射不过那两人身前三尺的距离,可现在毒圣却带着刺客那里直接飞了过去,并且丝毫未受阻碍,难道公子夜莲真会妖法不成?

    杏明带着刺客来到风雪澜跟前,甩了甩满手的鲜血,发现甩不干净之后,直接在黑衣人的身上使劲抹了两把。

    悲催,这次杀的人武功都不错,不仅金针上染满了鲜血,连两只手上也都沾满了血腥。主子,我也有洁癖的啊啊啊……=_=!

    “主子,人带回来了。”

    “孟鸿飞见过公子,谢公子救命之恩。”一身黑衣的孟鸿飞抱拳躬身,为那一身风华折服。

    风雪澜淡淡点头:“孟鸿飞,这可是我要的东西?”

    孟鸿飞将手中兀自滴着血的包袱往前一送:“这便是云国储君新纳的妃子,琅妃,礼部侍郎之女。”

    远山般的眉眼浅浅含笑:“很好,孟鸿飞,你我两清了。”

    转过身,俯瞰着下方的云赤城,沾满芳华的唇角轻启,讥诮的笑意绽放:“云赤城,今日之事算在我公子夜莲头上,是我让孟鸿飞做的此事,与他无关,若是以后让我知道你敢为难他,我公子夜莲上天入地,绝不放过你。”

    冷傲的语气,狂绝的姿态,肆意的讥讽,任谁都不得不臣服的高贵。

    孟鸿飞感激地看着风雪澜,只有满心的敬佩。

    夜风萧然,夜色阑珊,月光和清风一起拂起如丝瀑般的长发,红色的流苏飞扬,摇曳着蛊惑而动人的舞姿。空气中,散发着一股神秘而凌厉的杀意,那是从她的身上散发出的气势,一瞬间,仿佛要旷绝天地,那是六国任何一个皇族都无法比拟的高贵之气。

    傲然疏绝的嗓音再度响起:“云赤城,你最好牢牢记住,这,仅仅是个开始,绝不是结束。”

    动人心魄的声音,摄人魂魄之后,散入天际。在声音消失的一瞬,屋顶上蓦地像是刮起了一阵狂风,漫天的蓝色花瓣席卷而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股的似莲非莲,曼珠沙华一般的诡谲香味,翻卷在黑色的夜空里,唯美而萧杀。

    “快放箭,快放箭!”

    云赤城终于从那种奇异的花瓣和香味中回过神来,朝着暗处的弓箭手们大声喝令,然而,为时已晚,靛蓝色的花瓣,宛如羽毛纷纷落下,仿佛下了一场蓝雨。

    屋顶上,早已空无一人。

    ……

    元凰宫。

    云赤城拖着一身疲惫和愤懑回到寝宫里,将一众侍卫狠狠骂了一顿,让他们乖乖在寝宫外头守着,自己这才缓缓走进去。谁知,甫一步入宫殿内,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之气便迎面飘了过来。

    云赤城警惕地环顾四周,一双鹰眸里透出无比的犀利和镇静,他顺着血腥味的来源,渐渐走向自己的卧室,皱眉看看窗外,侍卫们笔挺地站着,似乎一切无甚不妥,四周也没有生人的气息,可是,血腥味却越来越浓了。

    不对……

    他的卧室竟然亮着明晃晃的灯火!

    “唰”地一声,腰间的长剑已经拔了出来,云赤城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靠近那扇房门。

    良久,他确定屋中并无第二人的呼吸,这才一脚踹开房门,眼前豁然一亮,待看清屋中之物,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只见屋子正中间,那张古朴华美的八仙桌上端端正正放了一枚血淋淋的人头,就模糊可辨的面目看来,便是今日被刺杀的琅妃。

    人头之下,压着一张纸。

    云赤城愤然走近,一把从人头下抽出那张纸,虽说被鲜血浸过,字迹有些模糊,但依然可以分辨出来。

    “云赤城,送你的礼物,不用客气,笑纳吧。”

    一直阴翳的面容罩上了一层狠绝之色:“……夜莲,公子夜莲……”咬牙切齿地将纸张揉成一团,“好一个来去自如,视我皇宫如同街肆的公子夜莲,你真的要和我为敌,那就休怪我心狠手辣了。”

    云国宫,夜色阑珊,宫灯燃燃。

    蓝沁殿。

    毫无遮掩的爆笑声一阵高过一阵,变回主仆装扮的三人,很没形象地捧腹大笑着,尤其是风雪澜,此刻,哪里还有半分公子夜莲风华绝世的一丁点气质,她压根就像一个被宠坏的千金大小姐,随性张扬,不被礼教束缚。

    ……

    “啊哈哈哈,你们现在是不是特崇拜你们主子我?说实话,刚才主子我刚才帅不帅,面对刀光剑影,暴雨一样的弓箭,眼都不带眨一下,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如此的舍生忘死,置性命于度外之人,天地间除了你们主子我,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了,邱少云不就是被活活烧了吗,黄继光不就是堵了个机枪吗,董存瑞不就是炸了个碉堡吗,你们主子我一样英勇无敌!别说大火机枪碉堡了,就是让我去进油锅爬刀山,你们主子我依然是刀尖上的舞者,风采绝伦啊。还有啊,我那柄白玉骨伞那叫一个帅啊,简直就是风流倜傥潇洒无双啊,上至九十岁的老奶奶下到刚断奶的小屁孩,哪个见了不得鼻血狂喷啊,我那叫一个帅,那叫一个无敌的帅,那叫一个帅到爆,是不是!有木有?”

    风雪澜张牙舞爪,一阵唾沫星子乱溅。

    杏空杏明颤颤地摸出块白绢子,擦擦脸上被飞到的唾沫,上到眉毛下到嘴角,疯狂抽抽。

    天哪,他们的主子又开始了,又开始了,又开始了……

    一天三次的臭屁臭美加臭不要脸。

    ……

    “嗯,主子很帅很英勇,我们很崇拜哦。”杏空面无表情直接背词,这是他和杏明早就设定好了的程序。

    “主子很牛很强大哦。”这是杏明的台词。=_=!

    某主子脑袋拔高了三十度,继续洋洋得意,某男扮女装的毒圣医仙继续犯困外加呵欠连连。

    “主子,都子时了哦。”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是谁说的要回来睡美容觉的啊。

    风雪澜倏地闭上嘴,撅起唇:“虾米?都子时了,呜呜明天要有黑眼圈了,呜呜,人家不要做国宝,不要……”一个字,嗲得要死……=_=~!

    杏明杏空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主子这转变也太大太快了点吧:“主子,那您洗洗睡吧,今天玩得够累了。”人家上下眼皮正打架呢。

    “谁说的,什么玩够了,”风雪澜撅着嘴朝他俩翻了个白眼,“你们还真以为云赤城是一软皮虾好欺负的啊,你们把他屁股揍肿了人家连屁都不会放?告诉你们,他这人,是一只毒蛤蟆。满肚子的毒气,平时看不出来,看起来跟益虫青蛙没有两样,等你惹了他了,他就开始憋气,你越惹他揍他,他肚子里的气就越大越鼓,等哪天趁你不备了,‘哗叱’一下喷你一口毒气,毒不死你!我跟你们说哦,”说着神秘兮兮地眨眨眼,声音也放低了,“你俩今天惹了他,就等着他明天满世界的通缉你们吧!”

    “主子,明明是你惹了他,凭什么通缉我俩啊?”杏明眨巴着大眼,很无辜。

    这小白脸真是笨到他姥姥家了:“你杀了人家那么多侍卫,人家会放过你?”

    杏空更无辜:“主子,我可没杀他侍卫,他应该可以放过我吧?”

    这个胸小无脑的小白脸,直接放小倌店接客算了:“啧啧,毒圣医仙呢,你双胞胎弟弟犯了事,能跑得了你?拜托,你出去打听打听,‘毒圣医仙’可是一条线的蚂蚱呢。”再说了,就算能放过你,也没人能分出你跟弟弟谁是谁啊。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无辜:“主子,可是,我俩仅仅是你的跟屁虫,你才是主犯,我们是从犯啊。”

    妈的,决定了,把这俩卖给婉袂,让婉袂好好调教去,必要时候,她允许婉袂使用s—m:“夜莲的跟屁虫是毒圣医仙,这还用你们来提醒我?可是,夜莲是大胤九公子之一呢,你们俩是吗?人家动不了夜莲,还动不了你们,再说了,这已经是到了考验你们的关键时刻,主子有难,你们就该当着,主子犯错,你们就该扛着,主子要逃跑,你们就该殿后,主子挨刀,你们就该挡着,你们滴,明白?”咳咳,是该灌输一下组织纪律问题了,这两人跟了自己太久,都快要把组织的规矩忘得一干二净了。

    唔,人家主子都提到纪律上了,再不好好干,他们就要被“双规”了,他们俩当小奴婢的,还能说什么?谁让自己是配角呢……(蒲:没让你俩当炮灰就不错了,还嫌,再腹诽,拖出去喂猪)

    “主子,那咱们还玩吗?”杏空不无担心地问,他最害怕的,就是主子不知道收敛,玩过头那就糟糕了。

    果然不出所料……

    “玩啊,当然要玩,不继续玩下去怎么能显出我夜莲的神通广大来。”风雪澜的眼睛倍儿亮。

    “主子您又想要干什么?”

    “主子您又想要干什么?”

    他们这些当小奴婢的不容易啊,没几句台词不说,还得劳心劳力,累得跟狗一样。最关键的是,明明很累,面对主子一次又一次的恶性点子,还得装出一副非常兴奋的模样。

    风雪澜黑溜溜的眼珠子一转:“杏空,今年的大胤九公子聚会在哪?”

    杏空擦擦一头的冷汗:“在云国昙城,就在十天之后。”

    风雪澜嬉笑的面孔忽然变得严肃起来,满身的肃杀之气:“云国?昙城?”

    大胤九公子聚会,她一次都没参加过,但她知道,九公子聚会的地点,向来都是由公子摇落在安排。

    那么,公子摇落,你这次的目的,又是什么?

    别人都说,公子摇落“笑,动天下,怒,震六州”,纵然是指他拥有绝世的容貌和才华,可最重要的,还是他的神秘,和机心叵测。据说,但凡公子摇落停留之地,必定会掀起战乱或是烽火,引来一片腥风血雨,因此,他才因为其恐怖的震撼力,登上了九公子第二的宝座。

    那么,这次,公子摇落的目标,是否便是云国?

    “杏空,立刻让婉袂他们调查公子摇落,三天之内,我要他的详细资料。让宿风、辰风将夜雪楼一百零八人带入昙城,记住,不要引起任何注意,顺便,将大胤九公子聚会的时间和地点放出去,并且放出消息,说这次的聚会公子夜莲也将要参加。”

    她不会允许任何人打云国的主意,因为,云国,是她的。

    对此,她原则分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灭他全家。

    公子摇落,不管你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只要你敢把主意打到云国的头上,就别怪我风雪澜不客气。

    她风雪澜,可不是吃素长大的。

    第二天一早,晨风清凉,天高气爽。

    然而,云国皇宫却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

    昨晚,有刺客夜闯储君东宫,杀害了宠妃的消息不胫而走,有人甚至传说,那刺客武功盖世,不仅和储君殿下交手了数百回合,最后甚至还打败了数百禁卫军,刀枪不入,连弓箭手也奈何他不得,眼睁睁看着他在月下腾云驾雾而去。

    一时之间,皇宫内人心惶惶,人人自危,昭明皇帝和云赤城纷纷调派了大批的禁军和御林军,将皇宫内外守得纹丝不漏,誓要连宫外进来的老鼠也不放过一只。

    ……

    蓝沁殿。

    清晨的阳光透过纱窗照了进来,一缕缕金黄灿烂,十分温暖宜人。枝头上的喜鹊吱吱喳喳地欢叫着,开始了一天的啼唱。

    然而……

    卧室中的人,猛的掀开被子,粗暴地揉了几下那精致华贵的丝绒,朝着窗外的喜鹊怒吼:

    “靠靠靠!谁他妈养的乌鸦啊,大清早的不睡,叫什么叫,又不是春天发情期,叫你妹啊叫!云赤城,你家就这么省钱啊,安个窗户连个隔音的玻璃也没有,吵死了!啊啊啊……”╮(╯_╰)╭

    喜鹊“嘎”地一声从树上一晃,吓飞了。那毛发倒立声音发哑的模样,果真倒有几分像乌鸦了=_=!,静静的纱窗想逃也没处逃,窗棂上华美的雕刻委委屈屈地看着床上正在抓狂的美丽女子,生生挨了个飞袭而来的枕头。

    在外面等候多时的杏空杏明,听到屋里的动静,这才端着清水和早餐走了进来。

    见怪不怪的脸上波澜不起,就跟手里捧得银盆里的清水一样,不带一点晃动的。主子打小就有这脾气,若是被人吵醒了睡眠,就会变得跟个刺猬似的,四处乱扎,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杏空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将银盆放到架子上,然后将一块织锦白巾,浸入温水中,待它濡湿后,微微拧干,这才给睡脸朦胧的主子擦脸,一边又拿出一个圆圆的小瓶,里头盛着翡翠色的琼玉雪花香膏,伸出修长的手指剜了一些,均匀敷在风雪澜脸上。

    杏明则将楠木雕花食盒放下,从中拿出一碟一碟精致美味的食物,放在桌上,又拿出一盅精美的八珍粥,盛出一小碗来。

    两兄弟做完这些,对视感叹,唉,这做女人,他们俩是做得越来越顺手了,恐怕以后真回复了男儿装扮,他俩还能各自捏一块兰花手巾擦汗掐兰花指呢。

    “主子,今儿咱干嘛去?”杏明眸光闪闪。

    打从进了这云国皇宫,除了那天让孟鸿飞生了事惹了一下云赤城之外,他家主子便将懒虫的本色发挥到了极致,每天除了吃饭就是睡觉,用主子自己的话来说,就俩字,养膘。

    可主子昨天突然说了一句话,什么膘养得太肥,容易被宰。他俩把这句话来来回回思索了半天,忽然灵光一闪,主子这是要出山了啊。

    风雪澜懒懒地回了一句:“这座死气沉沉的云国宫真他妈太安静了。”她喜欢鸡飞狗跳的感觉。

    杏空杏明脸上一阵狂喜,果然不出所料,终于要有事做了。

    下一句,“走,跟主子我逛逛御花园去。”

    两人的脸色立刻暗淡下来,失望透顶,什么时候开始,他家主子变得只剩下这点追求了?

    ……

    女人,是喜欢花的动物。

    御花园,是花的窝点。

    温暖怡人的天气,是花开草绿的催熟剂。

    女人,是非的聚焦者。

    是是非非,是鸡飞狗跳的开端……

    因此,在这么一个天清气爽的好天气下,御花园的鲜花都开了,女人都来了,是非开始在舌尖蹿动,鸡飞狗跳的各种条件也就具备好了。

    ……

    当风雪澜带着杏空杏明来到御花园的时候,花园里果然藏了不少叽叽喳喳的女人,她们穿得花枝招展,晃动着绵软的腰肢,仿佛跟花一样逗引着不知名的蝴蝶。宫扇、团扇很有修养地半遮着容颜,似乎生怕将扇子拿下,身旁的花朵便会羞惭得凋谢了。这些女人们个个盛装打扮,着意互相斗着艳,可是,当风雪澜来到的时候,再好看的女人,脸色都灰败下去,觉得自己成了陪衬。

    她淡淡一笑便百花羞谢,她眸光一转,便天地失色,她风华绝代,姿容万千,绝美的容颜,任谁看了都会欲罢不能。

    风雪澜优雅地领着杏空杏明缓缓走近那堆女人中间,裙摆宛如清风细扫过娇美的花蕊,裙风撩动,一阵若有若无的莲花清香将花园里的花香都掩盖了下去,风雪澜怡然自得地接受所有女人的注目礼,笑得天真无邪,却没心没肺。

    而那些女人,在风雪澜一进入御花园开始,便个个美目圆睁,迸发出一阵阵强烈的妒意。

    风雪澜毫不在乎她们目光里火辣辣的嫉妒,用她的话来说,小爷我一向拿嫉妒当五谷杂粮,越吃越健康。

    “大胆,见了本宫竟不请礼,你是哪一宫的?”你看,就是有不怕死的。

    风雪澜懒懒地抬头,看向面前这个挡了她晒太阳的女人,从阴影里往上看去,首先见到的,是一身粉紫长裙,这柳眉倒竖的女子,面容姣好,倒有几分出尘入画的意思,只可惜,此时她脸上的妒火和酸意,让那一张原本标致精巧的面容,难看了许多。

    “你是谁?”还是先摸摸底细吧。

    粉紫长裙的女人笑得一脸得意:“怎么,本宫是四殿下亲封的佳如侧妃,你又是谁,竟然连本宫都不认识。”

    佳如侧妃?

    那是什么玩意儿。

    风雪澜仰起那张倾国倾城的脸,看向杏空,杏空识趣儿地弯下身子,附到她耳畔小声道:“凤佳如,雾国七公主,您平息雾国、水国、云国三国之乱后,云雾两国为了交好,联姻过来的。”

    哦,凤佳如,雾国七公主……风雪澜一脸恍然。

    “凤鸣渊,还好?”雾国她就记得一个人,便是那个身上有她的莲记的凤鸣渊。

    凤佳如一怔,似乎有些惊讶:“你竟然认识我兰陵皇兄?”天下为数不多的美男子中,雾国兰陵王可是排得上号的。

    “不认识。”只不过曾经调戏了一下而已,她调戏的美男多了去了,哪能个个都认识。

    凤佳如这下可是吃了个鳖,粉嫩的脸上立刻罩上了一层怒色:“你这贱人,竟敢戏弄本宫,来人,给我掌嘴!”后宫佳丽她心中可是有数的,这女人根本没上过台面,顶多是个侍妾,竟然也敢爬到她头上撒野。

    她身后两个丫鬟立刻上前,却被杏空杏明轻松拦住。

    “在我面前装逼的人一向爽不了多久,甚至会死得很快,你确定要打我的嘴巴子?”风雪澜淡淡地看着她,平淡随意得仿佛在跟一个老朋友谈论天气。

    “在我面前装逼的人一向爽不了多久,甚至会死得很快,你确定要打我的嘴巴子?”风雪澜淡淡地看着她,平淡随意得仿佛在跟一个老朋友谈论天气。

    她说的是实话,带着一半劝诫,一半嘲讽的意思。

    风雪澜淡然自若的模样彻底激怒了凤佳如,美人漂亮的脸蛋瞬间变得狰狞凶狠起来,冲着两个丫鬟大喊道:“你们俩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打!”她就不信,在这宫里除了那个怜妃,还有她凤佳如动不了的女人。

    风雪澜看着她,愁眉低锁,摇头叹息道:“看来,这云赤城的女人都是一样的没有教养啊。”说着,柔软的身子往后面光滑如玉的大理石坛上一靠,眼皮都没抬一下,冷冷道,“杏空,杀了这女人。”

    那语气就跟在说“算了,这侧妃娘娘脾气太大,咱们惹不起,还是躲开吧”一样的轻松随意。

    “什么?你这贱人胡说什么?”粉紫美人凤佳如的脸色终于变得跟自己的衣服一样,她怒气冲天地拨开两个丫鬟,冲到风雪澜跟前,张牙舞爪就想朝她扑过去。

    杏空伸出一只手臂就将她挡在了四尺之外,然后还好像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甩了甩袖子:“抱歉,我们主子说了,得杀了你。”

    “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要狗命……呃”

    凤佳如话未说完,便发出一声急促的哽声,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只烙铁一般的手臂,掐在自己脖子上。

    她惊恐地大张着嘴,双目凸出,想要大喊,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其余的那些女人,本来还抱着看好戏的念头,此刻全吓呆了,手中的团扇掉落在地,有的甚至吓得腿一软,摔倒在地。想喊想哭,却被风雪澜三人的气势镇住,心惊胆战,发不出一点声音。

    “别这么看着我,要怪,就怪你们老公云赤城去,妾不教,夫之过,谁让他平时不把你们调教好了呢。”

    杏空待风雪澜面无表情地说完这番话,手中一个用力,“咔嚓”一声脆响,手中那根精巧美丽的脖子就耷拉了下去。凤佳如至死,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走了什么霉运,遇到了这样一个煞神,这样一场横祸。她漂亮的眼睛大睁着,里面满是恐惧,脑袋歪歪垂着,那种毫无生气的姿势,在在昭示着对这个残酷绝伦世界的不满。

    杏空嫌恶地将手中的人扔在一旁,从怀里掏出块雪白的绢巾擦了擦手。

    “啊啊……杀人了啊……杀人了……”

    也不知道是谁,反应居然这么快,总算是叫出了声音。只是,因为过度的恐慌,那声音不仅带着颤儿,而且分外嘶嘎难听,仿佛被掐着脖子打鸣的公鸡一般。

    她这一叫不要紧,就好比是同村的狗里有一条首先开了腔,其余的也会跟着狂吠一样,这一群姹紫嫣红的女人纷纷跟着尖叫嘶喊起来,顿时,整个御花园炸开了锅,被这些女人疯狂的叫声充斥着,传遍了整个皇宫。

    风雪澜一抬头,杏明两个手指伸到她耳畔轻轻捂住,真吵,比杀猪还难听。

    风雪澜轻笑一声,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样才叫鸡飞狗跳嘛。

    云赤城,都这样了,你还不出来?

    当云赤城领着一干侍卫火急火燎赶来的时候,风雪澜正坐在花丛的荫凉处喝着清茶。背后杏空杏明举着一柄洁白的宫伞,给她遮阴。十多个花容失色的美女,战战兢兢站在她的不远处,其中,一个绿裳的美女提溜着一串紫晶葡萄,一个绯衣的美女拎着热气腾腾的茶壶,一个黄衫的美女手里捏着小扇给她摇风,一个藕色长裙的美女跪在地上,给她捏着小腿。=_=!

    远远地,当这一幕映入云赤城的眼帘,有一瞬间,他忽然感觉自己是个二傻子,他有一种迎了一尊硕大的佛回宫供着的错觉。

    “薛姑娘真是好雅兴啊。”

    云赤城的脸上带着温和尔雅的笑容,眼底却藏着人所不见的怒气,一双鹰隼般的眼眸四处打量,佳如侧妃呢?不是说已经死了吗,尸体呢?

    风雪澜还没来得及回话呢,一旁的十多个美女忍不住了,一见到云赤城,她们就跟那苍蝇见到那啥似的,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

    靠山啊靠山,你终于来了。

    于是,葡萄扔了,茶壶摔了,小扇踩烂了,小腿也没人给捏捏了。

    风雪澜十分不满地嘟起了粉红的小嘴,冷冷地看着那一坨那啥和那一堆苍蝇。

    “殿下,您可来了,呜呜,吓死臣妾了,您可要给臣妾做主啊。”撒娇卖乖型。

    “殿下,呜呜,好可怕……呜呜。”小鸟依人型。

    “臣妾也是,吓死臣妾了。殿下您看,臣妾给人捶腿手酸死了,还肿了呢。”夸张生事型。

    “殿下救命啊,那个女人指使她的奴婢杀了佳如侧妃,我们全都看见了。”实事求是型。

    “殿下殿下,那女人不仅杀了佳如侧妃,接下来还打算杀了我们呢,呜呜……”无中生有型。

    “殿下,这女人是嫉妒佳如侧妃得宠,想杀了她取而代之,居心不良,应该立刻收押处死。”借刀杀人型。

    “还有啊,她那两个丫鬟武功很高啊,刚才就那么一捏,跟捏死一只蚂蚁死的,佳如侧妃就断了气。”一窝打尽型。

    “殿下人家的脚好痛哦,刚才被吓到了,后来见到您一激动,又被葡萄砸到了……呜呜好疼。”装叉傻逼型。

    ……

    “够了,都给我住口!”

    云赤城不耐烦地一声大吼,平日里温柔和蔼的模样全消失了,只剩下一身的恼怒和不耐,那群莺莺燕燕的女人们被吓了一跳,她们从来没见过这样严厉冰冷的殿下,个个捂着嘴噤了声,胆怯地看着他。

    云赤城终于从那一堆女人中脱身出来,他缓步走到风雪澜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薛姑娘能否告诉在下,这到底怎么回事?”

    问出这句话的同时,他忽然意识到,自从将这尊“风行商行”的大佛接到宫里来,自己的后宫就从未安生过。

    风雪澜打了个呵欠,虽然有些不雅,但却因为她的绝代风华,而更为她增添了几分俏皮和慵懒的魅惑之美。

    “没啥,只不过是你那个什么‘假如’侧妃要打我的嘴巴子,我提醒过她了的,我说啊,这打我嘴巴子的人都活不长,她不信邪,偏要试试。这不,死了吧。”风雪澜耸耸肩,一副她的死天经地义,我已仁至义尽,此事实在与我无关的模样。

    云赤城淡淡地看了看杏空和杏明,最后才将视线又转回风雪澜身上:“原来是我的妃子不懂规矩又唐突了姑娘。本宫惭愧。只是,这佳如侧妃是雾国联姻来的公主,姑娘这样做,让我云国如何向雾国交代?”

    温和的语气,温和的浅笑,眸中却是一片的冷厉。

    十多个美女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家殿下,她们万万没有想到,这个高傲地眼睛看不见别人的女人,居然连见了她们的储君殿下,也不下跪行礼,甚至,她的屁股都没有离开过软垫一下。然而,就算是她连福一福的欠身礼都没有,她们的殿下却不仅不怪罪,反倒还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难道,这个女人,竟然不是殿下新纳的小侍妾?

    难道……

    猛地,她们不约而同想到了怜妃,那个第一侧妃怜妃。

    听说,几天前殿下带了一个绝世美人进宫,怜妃听说了,就带了一堆人去找她的晦气,没想到,最后竟然被那个美人的丫头甩了鞭子,带着一身乌青淤紫的伤痕灰溜溜回宫去了。

    不会……不会就是这尊大神吧?

    杏空杏明不屑地看着这群胸大无脑的女人脸上那种恍然大悟的表情,高高的扬起头,脸上的表情似乎在告诉她们,没错,我家主子可不就是那尊大神么。

    十多个美人吓得脸青皮白,抖抖索索地抱成一团,彼此眸中确定的光芒,肯定了各自的猜想,漂亮的身体如同筛糠一样抖着,惊恐地看着那主仆三人。

    据说,这尊大神,就连这尊大神的丫鬟,也是敢当着殿下的面打人的……

    ……

    云赤城不管旁人的反应,一双眼睛定定盯着风雪澜,这次,他一定要讨个说法。

    杏空杏明看着云赤城那种想要讨个说法的模样,忍不住想笑:“杏明,见过被欺负的小媳妇吗?”

    杏明瘦瘦的肩膀抖得很厉害:“见过见过……很像。”

    “噗……”

    风雪澜刚含进嘴里的一口清水喷了出来,她无辜地看向云赤城,她发誓她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

    杏空杏明翻翻白眼看向天空,我们更无辜,跟我们半文钱关系也没有。

    风雪澜正了正脸色,拿模拿样地从杏空手中接过一条丝帕,擦了擦嘴角。

    “……储君殿下的意思,是要让我负责么?”

    “……咳……咳……”这次换杏空杏明一口气上不来了,被呛得在她背后咳嗽不止。

    风雪澜挑了挑眉,一脸的幸灾乐祸,活该,谁让你们害我在这群人面前丢了形象,没了淑女风范的。

    云赤城眸中的怒气几次涌上,却又强行压了下去,碍于自己的身份,他不好发作,正准备措辞说些什么,一直玩闹不恭的风雪澜却慢悠悠开了口:“唉,这佳如侧妃死了,我多少也有些责任。”有个屁的责任,我就是故意找事儿,“……嗯,为了补偿四殿下的损失,我准备将‘风行商行’手下的铜业迁到云国作为基础,四殿下意下如何?”

    云赤城一听,脸上顿时涌起一股难以遮掩的狂喜。

    铜业,可说是大胤六国经济命脉的咽喉行业之一,加上眼下六国战火不断,频有乱象,若是能让风行商行把铜业移到云国,那就能保证云国的铜产充足,而且还能吸引其他国家前来购买,此举必将带动其他产业的经济。

    云赤城心里面已经高兴得快要喊出来了,但表面上还得收敛一下,假装思虑了一番,这才向风雪澜道:“嗯,如此也好。那这件事情本宫就不追究了,也希望薛姑娘别放在心上,本宫以后必当好好管教她们,让她们不敢再冒犯姑娘尊驾。”

    那些美女们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看着云赤城,似乎在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或是看错了,这些话真的是从自己夫君的口中说出的?

    她们那个温柔得如春风般煦暖的夫君,竟然用小小的铜生意,就换了雾国公主一条命,那她们呢?她们比不上雾国公主金贵,岂不是连小小的铜也值不了?

    一时之间,十多个美女儿望着云赤城,又怯又哀怨,再也没了苍蝇见了那啥的兴奋。

    风雪澜对这些人的反应毫不在乎,悠悠地喝着自己的茶,有意无意地看着御花园的风景。

    可怜的女人们,我就是要让你们看看,你们心中那个温柔体贴的夫君,为了自己的利益,为了自己的野心,女人在他心中不过是一件一件可以做利益交换的物品而已。

    云赤城不晓风雪澜在想些什么,他另外想到一事:“薛姑娘,不知道贵婿何时能够归来?我父皇前两日还催促我为姑娘设宴洗尘,他老人家都等不及要亲自欢迎你了。”云赤城笑得又温和灿烂起来。

    他心中不太明白,不知道这个“风行商行”的主子为什么总是推辞不参加宴会,就连她的未来夫婿不在昙城,也成了她推脱的理由。

    风雪澜一脸惋惜的模样:“我夫君有些要紧事要处理,短时间不能回来了,我看,我们也不用等他了。”灵国国务繁忙,她把墨倾宸遣回去了,下月才能回呢。

    云赤城面露喜色:“那不如本宫明日便为姑娘设宴?姑娘若是觉得妥,本宫现在就去安排。”

    风雪澜眉头一蹙,嘬着茶,不置可否。

    “……对了,不知冥国前太子是否也会驾临?我好有所准备。”若是能趁机结交冥国皇帝最宠爱的皇子,也不失为一件大好事。

    风雪澜忽然一脸怪异地看着他:“冥国前太子谁啊?不认识。”

    云赤城一呆:“就是上次在楚……楚府的恨寒公子啊,大胤九公子之一的恨寒公子。”

    摇摇头,再确定一遍,“不认识。”无关紧要的人,她一向不认识。

    云赤城这下彻底呆了,那天在楚府的时候,他明明看到冥国前太子护着薛蓝儿,神情之间对她极为在乎,简直……可以用万分关心来形容。他们,又怎会不认识?

    皱眉思索了半天,他最后只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风行商行”的主子,脑子不好使。

    ……

    目送云赤城和他那一堆悲伤的莺莺燕燕走远,风雪澜眼珠一转,忽然心血来潮:“杏空杏明,走,咱们出宫去玩!”

    …

    一袭白衣,一头瀑布般的长发披在身后,如同上好的绸缎,一只简单却温润的玉簪挽住长发,一旁垂着雪白的丝绦,他眉目淡淡,面白如玉,秋眸含辉,浅笑生风。一把白色摺扇握在手中,偶尔轻一摇动,那一身的风流潇洒不羁的模样,便引得万千少女惊大了瞳孔。

    身后,一左一右两个一模一样的美丽女子,姿容超群,清秀妍丽,只是,那四只一模一样的眼里,多了几分奇怪的哀怨。

    依然的主仆三人,只是这次男的仍作女装,女的却作了男装。

    杏空杏明一脸不高兴地跟在风雪澜身后,嘟着嘴,在心里无声的诅咒主子。

    都出宫了,为毛还让他们做女人打扮啊,即便是装成侍卫也可以啊。

    “啊,这条街,真是好怀念的感觉啊。”一声幽幽的叹息传来,杏空杏明当作是风声鸟语,不理不睬。

    这条街确实让人怀念。

    十多年前,原本在这条街上摆摊的商贩们差点弃了这条街。宁愿多走几条街的路,到附近的官道上摆摊,也不愿意来这里。不知道为啥,当年神武侯府那个废物小侯爷,尤其喜欢来这条街,搞得这里那叫一个鸡飞狗跳,人仰马翻啊。当初,这条街一度成为了黑色禁区,死亡之街,据说,晚上的时候就连小偷也不敢从这儿过。

    一直到后来,小侯爷变成了小千金,不再上街找事,这条街才又慢慢恢复了之前的繁华热闹。

    ……

    此刻,风雪澜唇角含笑,轻轻摇动着摺扇,那叫一个潇洒帅气,道旁的几个姑娘驻足围观,看得眼珠子都差点掉到地上。

    “哇,哪里来的俊俏公子啊,真是太太太太帅了。”

    “快看,他在看我,他在看我耶,哇,他对我笑了……”

    “呸,你也不瞅瞅自己长得那衰样儿,那是人家公子朝着我笑呢。”

    “公子公子,快看这里,这里有美人一只哦……”

    “公子今年贵庚,可有妻妾?觉得奴家如何?”

    ……

    当然,也有嫉妒到怒火中烧口出不屑的,譬如卖肉的牛二,代人写信的张三,卖枣糕的王五,还有一个卖艺耍大刀的胡六。

    “我啐……哪好看了,那叫娘娘腔。”

    “就那小鸡子似的身板儿,能满足你们?看看爷这肌肉……”

    “切,我代人写书信多少年了,见过不少附庸风雅之辈。这又一个学公子夜莲的,这对孪生子找得还不错,可惜是女的,还有,人家公子夜莲的衣服是红的,他穿得跟丧服一样白,能像吗?人家头上摇的那是流苏可不是丝绦,还有啊,人家背后有毒圣医仙,你有吗?……切。”

    风雪澜差点被这话噎死,她回过头去看向正在郁闷的杏空杏明,那眼神问他们。

    我……这是在学公子夜莲?

    学。你就是在学。

    杏空杏明十分干脆。

    风雪澜翻了翻白眼,我就是公子夜莲,公子夜莲难道只有一身衣服吗,我换个造型不行吗?

    “一袭红衣,倾天下。二十四玉骨伞,震大胤。一道流苏,惑众生。毒圣医仙,傍左右。”

    自从大胤九公子之首的公子夜莲成名以来,风采令人折服,不少公子哥附庸风雅都纷纷效仿其装扮,只是,却少了那么一份气质。

    “哟,那不是琼仙楼吗?”

    风雪澜循着一阵熟悉的香味往前走着,不出片刻便来到了一座高大宏亮的建筑之前,一见之下不由得大喜,竟然是她小时候经常来白吃白喝的“琼仙楼”。

    “走,进去看看。”还真是怀念啊,那时候她还自称“小爷”呢。

    三年的时间了,她两年前回到云国,嫁给楚羽,却一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这琼仙楼,可是有日子没见着了,乍一瞧着,还真是有亲切感。

    主仆三人一进门,掌柜的眼尖,立刻迎了过来点头哈腰地招呼:“呦,三位贵客,里面请,里面请,这是吃饭还是住店呢?”

    瞧这衣着,肯定非富即贵。

    “吃饭。”

    “楼上雅间还是大厅?”“楼上雅间”四个字特意加重语气,引起注意。像这种过路肥羊,不狠宰一顿,对不起我自己。

    “就大厅吧。”

    “哎,好勒,那您随便挑个座。对了,您看这靠窗户的位置怎么样?”没想到还是个上道的人,如今的雅间是只有穷人装富才去的地方,我老眼果然厉害,没看错,肥羊三只。

    “不错,就坐这儿了。”

    “好勒,几位来点什么。”

    “你们这儿最贵的菜有些啥?”

    掌柜顿时眼冒孔方兄:“客官真是有品位的人啊,不过别的,就说咱们这儿最贵的一味‘海参鲨鳍’,那便是整个昙城,啊不,整个云国都找不出第二家的。不单单说它那味道能鲜掉您的舌头,就说它的那份滋补,那份营养,真是千佳百肴中的极品啊……”

    风雪澜点点头:“嗯,除了这个,还有别的没?”一个菜肯定不够啊。

    “有啊,有,”掌柜兴奋了,唾沫星子乱飞,“还有一味‘珍珠血燕’,也是极滋补美味的,还有‘红焖象拔’,‘桂花鲈王’,‘鳌掌凤舌”“参仙雪莲”……“啊,发了,发了,这哪一道菜都得是百两以上的价啊。

    风雪澜摆摆手,打住了掌柜的滔滔不绝:”好了,够了。“

    掌柜眼冒金光:”那客官上哪些?“还是,全上?

    风雪澜点点头,掌柜的脸上顿时笑得更加灿烂了,谁知……

    红唇轻启,”给我来一盘小葱拌豆腐,一小碟油炸花生米,三个素馒头,然后再沏一壶树梗子泡的茶,记住,免费的那种。“

    掌柜顿时傻眼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似的,盯着风雪澜看了半天。半晌,他终于气愤愤地一甩衣袖:”切,还以为是个金龟,闹半天就一只饿得面黄的王八。真是死抠!“说完,忿忿而去。

    杏空杏明乐得趴在桌上,捧着肚子笑。打从他们主子一走进琼仙楼开始,他们就知道她这又是闲的慌了。

    ”公子摇落怎么样了?“嬉笑一敛,一身傲世的风华顿时显露了出来。

    杏空忙恭敬地回话:”暂时还没出现在昙城,但我们的人传来消息,在昙城之外的会城,似乎见过公子摇落的人。“

    风雪澜微微蹙眉。这公子摇落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为什么连自己都查不出他的底细,而他此行来云国的目的又是什么?

    ”主子,“杏明劝慰道,”那公子摇落又不是什么三头六臂,何必劳动主子你操心,到时候大胤九公子聚会,咱们会会他不就是了。

    杏空瞪了自己弟弟一眼,满眼的鄙视:“主子是怕这公子摇落有什么阴谋。世人都说,公子摇落所过之处,必生烽火事端,主子怕他这次的目标是云国。他的目标是云国也不要紧,但最重要的是,一旦云国再生战事,第一个派出的,肯定是老将神武侯。”

    杏明恍然大悟,立刻联想起了一年前主子直接干涉了三国大战之事。

    杏明正想再说什么,风雪澜一抬手,示意他噤声,因为一旁的桌子上有人的讨论引起了她的注意。

    杏明正想再说什么,风雪澜一抬手,示意他噤声,因为一旁的桌子上有人的讨论引起了她的注意。

    “哎,我说,大家知道不,八天后啊,这闻名天下的大胤九公子就要在咱们昙城的‘风雨楼’聚会呢。”

    “切,还把历史当新闻啊,你去打听打听,现在咱们昙城谁不知道这事儿啊。”

    “依我看,是整个大胤都知道了吧。”

    “唉,甭提了,我家姑娘才十四,天天念叨着那个公子夜莲,这不,前两天刚逼着她妈给她做了身好料子的新衣裳,就等着那天去勾引公子夜莲呢。”

    “得了吧,你那闺女思春之年也该嫁了,我才倒楣呢,我家娘子这几天跟发了疯似的,天天念叨着见了公子颜倾非他不嫁。”

    “呃,我家老母特别崇拜公子摇落,天天要我老爹给她老人家写休书。”=_=!

    “甭提了,我妹夫更惨……家妹天天拿着擀面棍子殴打我那可怜的妹夫,骂他没有公子恨寒那一身结实优美的肌肉……”

    “我晕,这大胤九公子聚会真这么热闹?”

    “可不是么,听说今年的聚会公子夜莲也会来,这就让这次聚会变成一次盛会了。天底下见过公子夜莲的人少之又少,武林上朝堂上,谁不想拉拢他啊,依我看,这次啊,咱们昙城算是热闹啰。”

    “嗯,也是,我还听说啊,谁要是得了九公子,谁就能得天下呢。”

    “我呸,这种荒唐之言你也信得?十多年前人家还说得帝莲之女得天下呢,现在十多年过去了,帝莲之女在哪呢,哪呢?”

    “不过啊,这大胤九公子在咱们昙城聚会,还真是不错,我家的绸缎庄里,都没有存货了。”

    “是啊,我家的茶庄也销空了。”

    “可不是么,俺家猪肉也卖完了。”

    璞,众人狂汗,人家九公子聚会关你家猪肉啥事?

    ……

    风雪澜朝杏空眨了眨眼:“孩子,干得不错啊。”就是要让全天下人都知道夜莲要参加这次的聚会。

    杏空却脸上一红,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主主主……主子,那消息我还没来得及放出呢……”

    “什么?”风雪澜的眸子瞬间变得凌厉如刀,仿佛蛰伏着无数危险的分子,只是那份锋芒却不是对着杏空的,“你没散播,却有人知道我要去参加大胤九公子聚会?”

    杏空无辜地点了点头。

    绝美的笑容缓缓漾起,一缕幽深的邪笑在唇角滋生,杏空杏明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们纷纷在想,这样模样下的主子,脑袋里藏着的,究竟是魔鬼呢,还是魔鬼呢,还是魔鬼呢……

    “杏空不用再散播消息了。杏明,让他们继续盯着公子摇落的动向。”

    呵呵,原来,她不出来兴风作浪的时候,自会有人排戏给她看。

    ……

    “夫人,菜好了。”

    一道清脆的女声响起,在嘈杂的琼仙楼中,原本算不得多么响亮特殊,然而,风雪澜却很容易就分辨出来了,继而她眸光一动,情绪似乎有所起伏。

    微眯着眼斜斜看过去,果然便看到了那个一身鹅黄轻衫的俏丫环,她从掌柜手中接过打包好的食盒,正欲出门。

    然而,她并未出去。

    她似乎也感知到了风雪澜看过去的视线,便皱起俏眉,伫立当地,缓缓转过身去。一霎那,仿佛被点中了全身穴道,一动不动地仃在地上,视线胶着在风雪澜身上,呆呆的,不移分毫。

    “菊儿,怎么了?”

    一道催促的女声从琼仙楼门外的绣帘小轿里传出,优美的嗓音有些喑哑,有些无力,更充满了沧桑,风雪澜如中雷殛,手中的筷子“啪嗒”两声轻响,坠落在地。

    杏空杏明大惊失色,他们跟了她十多年了,从来没见过她真正流过一滴眼泪。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然而,对风雪澜而言,却意味深重。她清楚地知道这声音的来源是什么人,因为,那是她最熟悉最想念的声音。

    三年了,自从出嫁那天起,她已经三年未曾归家,三年未曾听过这熟悉的嗓音,三年,未曾见过记忆中娘亲熟悉的温柔笑脸。

    三年的时间里,神武侯府的人都以为她死了,她也一直不敢出现在他们身旁,怕暴露了自己假死的秘密,为他们招致祸端。为此,她忍耐着,一直不出现,隐藏着对父母的思念,对家的眷恋,不曾现身。甚至,即便是风之菊和风之竹,她也不曾见他们一面,而一直通过组织联系着。风之菊他们只知道主子去了灵国,之后又回了云国,却不知道,她一直生活在离他们很近很近的地方。

    此刻,风之菊一身鹅黄轻衫,鲜衣如昨,依旧昔日少女模样,也泪光盈盈地盯着风雪澜,一动不动。

    没有主子的命令,她不敢上前相认。

    这时,外面又响起了风雪澜熟悉的男子声音,清朗潇洒,是风之竹。

    “菊儿,干嘛呢?该走了,夫人乏了。”催促声中带着几分宠溺和温柔。

    风之菊恋恋不舍地看了风雪澜数眼,目光中似乎含了许多话要说,直到风雪澜朝她点点头,示意她离开,她才颔首致礼,满腹心事的出门去了。

    ……

    “菊儿,怎么这么久,还神不守舍的?”风之竹招呼家丁起轿,一只素手便从轿帘绣幔中伸出,露出一张温婉的面孔,朝着风之菊淡笑询问。

    三年的时间,依旧是芙蓉秀面,只是,眼角的鱼尾纹多了许多,两鬓的青丝渐渐斑白,一张面孔上也似乎少了许多生机和快活,柳柔清依旧美丽,只是,却不再年轻快乐了。

    “哦……没事没事,奴婢只是碰见个熟人,打了个招呼而已。”风之菊连忙回过神来,勉强朝柳柔清笑着,想要搪塞过去,一旁的风之竹却怀疑地眯起了眼。

    熟人?呵呵,菊儿还有什么他不认识的熟人,有意思。

    柳柔清点点头,抬手放下绣帘,不再多说什么。抬轿的家丁迈开沉稳的步子,抬起小轿朝街角走去,风之菊临走还不忘朝着琼仙楼靠窗那个位置又看了几眼。

    ……

    “主子,怎么办?”杏空站在琼仙楼门口,看着渐渐走远的风之菊他们,小声问风雪澜。

    风雪澜还未答话,两只脚却已经帮她作了回答,像是被本能控制着,她不由自主跟着远处那顶轿影消失的方向走去:“跟过去。”

    她离开那座生活了十五年的侯府已经三年了,是不是,也到了该回去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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