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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自从进了这个古城里的旧校,刘紫苏两眼一抹黑,就像是进了五里雾、迷宫,又像是进了餐厅,一个个谜团放佛是柜台上摆的面包土司,越吃越迷糊!还好一个个青春活泼的都市少女会形成一道道亮丽的风景线,“白的是皮肉,黑的是头发”,美到描不成画不就,偶尔也可以拿来当做“开胃菜”,闻上一闻。这可不比钱钟书《围城》里的“熟肉铺子”,或是施耐庵《水浒传》里的“人肉馒头”。不过但从她们的装饰打扮上也可谓称得上是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的上海,时尚潮流的前沿了。尽管没有理想中穿绯霞色抹胸,着海蓝色巾丝短裤的摩登女郎在什么礼堂做什么表演,但相信面包会有的,因为饥饿和爱情统治着这个世界。“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紫苏格外小心谨慎与同学打交道,时时刻刻谨记着刘父的教导,譬如“求个良心管我,留些余地处人。”(《围炉夜话.;卷一》)。

    那是一次物理下课后,有三五个同学聚在一块正谈论着什么天体运动学之类的,恰巧陆潘从外面走过来,只见他轻蔑地笑了笑,摇了摇头,因为他感觉自己又被指指点点了。说起陆潘,同班同学就会想起他那“轻蔑地笑”,一如是吃北京烤鸭的时候,总不忘要挑点甜面酱。那个女班长的死党爪牙恰好看见了他的凶神恶煞,也就开始张牙舞爪起来。“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两只刺猬就开始唇枪舌剑起来了。

    “你们这些个腐儒,就只会生搬硬套,即使你们头发牙齿掉光了,也成不了开普勒的!”

    “你连腐儒都不如吧,听你这声音怎么像是在唱空城计啊,猪鼻子插大葱装象的,什么时候学会打肿脸充胖子了!”

    陆潘不会用微颤的声音苦撑着台面,此时无声胜有声地轻蔑地笑了笑,仿佛是在说:“‘男子有德便是才,女子无才便是德’,你这女子是有才还是有德?”《庄子.;天运》说:“吾止之于有穷,流之于无止。”

    “笑什么笑,有种你就说出个开普勒第三定律的内容给大家听听—”面对着同学的发难,令人不期然而然的是,这个定律是被他写到自己笔记里调侃过的。一点不爱学习的陆潘独爱做笔记,做笔记写文章,不能林语堂从容随意的谈话风格写作,不学梁实秋贴近生活善于引琐事,最爱汪曾祺的新派笔记小说,由是做笔记。《世说新语.;文学第四》说:“北人看书,如显处视月;南人学问,如牖中窥月。”

    “男人和女人终有一个是太阳,一个是行星。开普勒第一定律告诉我们,每一个行星都沿着各自的椭圆轨道环绕太阳,而太阳则处在椭圆的一个焦点上。如果我们的扩展是假如男人是焦点,那么围绕行星转的则是女人交际圈里的卫星!而只要男人和女人之间还有根电话线连着,通过观察在相等的时间内太阳和运动行星之间连线扫过的面积是否相等,就可以发现男人有没有外遇,因为有了外遇扫过的面积就不相等了,而且通过测量这根电话线是长了还是短了,就可以判定男人是吃了窝边草,还是采了路边的野花!”《孟子.;离娄上》说:“人之患在好为人师。”《墨子.;尚贤》说:“皆以明小物,而不明大物也。”

    教室里一下子如暴风雨前般的死寂,大家大眼瞪小眼,无不呆若木鸡。虽然,陆潘明显是在扯犊子,把话说到茄棵里。这时,上课铃响了。

    “我知道你还想继续听我的开普勒定律新解对不对?看在你是我同桌的份上,而且你也不太讨厌—更何况叔本华曾说过,‘人类幸福的两大敌人是无聊和痛苦’,而我想要幸福,不想要无聊,就授课与你吧!”刘紫苏听完心里有一腔怒火,不过火有文武之分,文火微小,武火盛大,由于此处是文火,就轻而易举被一口唾沫给浇灭了。出于礼貌,最主要的,这是人家的主场,加上紫苏又比较能迁就人,此所谓,“烧的纸多,惹的鬼多”,就按照他所谓的互动模式互动起来,“开普勒第三定律,不就是各个行星绕太阳公转周期的平方,和他们的椭圆轨道半长轴的立方成正比么。”

    “很好!第三定律不仅证明了女人要和男人保持一定的距离,距离越远,周期越长,也即是婚姻维持时间越长。意思就是距离不仅能产生美,还能产生和谐。男人不仅看不见女人的黄褐斑、鱼尾纹,女人也发现不了男人衬衣上的唇印,闻不到男人身上陌生的香水味,男人更听不见女人的牢骚与罗嗦!”陆潘说得自己飘飘然,好似“自卫”得到的快感。《世说新语.;言语第二》说:“譬如芝兰玉树,欲使其生于阶庭耳。”

    刘紫苏咧着嘴笑,不禁产生几分敬仰,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有点像“维基百科”的情场不倒翁竟然没有谈过一次恋爱,不过或许是比较隐蔽的那种也说不准,俗话说,“包子有肉不在褶子上”。又忽然想起父亲的教诲,常引用《围炉夜话.;卷一》“语言多矫饰,则人品心术,尽属可疑”来引导他为人处世。《孟子.;公孙丑上》说:“诐辞知其所蔽,淫辞知其所陷,邪辞知其所离,遁辞知其所穷。”

    “怎么样啊,是不是很有高度和深度,要不要再听听我对于爱情的学说与学术?”常言道,“马不知自己脸长,牛不知自己角弯”,但紫苏没想到这世间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陆潘看见同桌不是十分愿意,只觉得是大煞风景,浪费了他一身波澜老成的功夫,就轻蔑地笑了笑,一言不发了。这就是陆潘,说话如作文一样多斧凿痕,喜欢做焦点,以自我为中心,其实他在人群中已经够突出了,脖子上的一块不大不小的胎记,一如是衣服上的一块补丁。《老子.;七十章》说:“吾言甚易知,甚易行;天下莫能知,莫能行。”

    这几日,从他的只言片语中,刘紫苏被灌输了一些新思潮,但愿这是一场启蒙运动,像什么“女人是天生的政治家,而女生是政治家的初级阶段”;“在学校里吃小灶这种特殊待遇是专给爱打小报告的,像女班长那种日本翻译官享受的”诸如此类的,常常挂在嘴边。其中最为经典的要数陆潘用中学二年级物理的“物态变化”来解说爱情:“一句什么话使两人感情急剧升温,男孩的心温暖得都要融化了,然后一个牵手,沸腾蒸发成水蒸气,然后一句什么话感情急剧降温,液化成男孩眼角的泪水,然后一个分手,凝固成女孩冰冷的心,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还有用高三化学反应平衡来阐释学生时代的恋爱:“恋爱像是实验室里的化学反应,你若想使它反应速率加快有很多种方法,温度、浓度、压强,但当你发现你用尽了所有浑身解数发现他的反应速率还是很慢,而且它的反应物不能反应完,这只能说明你们这场恋爱的真实与现实,革命不彻底就意味着失败!”“半夜明灯天晓月”,“开锣容易收场难”,这些话字字一针见血,弄得刘紫苏还真有点因噎废食,投鼠忌器。

    人生地疏,紫苏对这里的衣食住行都不太习惯,这也很正常,倒不是因为他皇后的长相丫环的命,毕竟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更何况连新买的劳斯莱斯汽车还要磨合期呢。只有公司上了正轨,老板才有坐在办公室大把大把数钞票的心情。那天清晨,“金风细细,叶叶梧桐坠”(晏殊《清平乐》),天气晴朗,阳光明媚得能让妩媚的戴安娜王妃都妩媚不起来了,估计就连“中国的戏剧第一人”曹禺见了,《雷雨》也就写不出来了。“肚皮贴着脊梁骨”,肚皮打鼓要抗议,紫苏就去餐厅“用膳”。一路上想着,以前的时候,他在学校吃饭都是掰着指头算账,数着花钱的,男人是要对自己狠点,但是他到了吃虱子留后腿的境界,总觉得卖饭的师傅宰了自己多少的血肉,常常看到自己想吃的嫌贵,看到不嫌贵的自己又不想吃,于是乎,只能“意吟”着,按着自己兜里的钱,像是丈夫为了保护怀孕的妻子而压抑着的性冲动。等到碰到了三两个宿舍里的铁哥们,不愧是一个宿舍里出来的,都是吝啬得要死的荷兰人货色,就三人合法集资,合伙要了一份大餐,然后没等盘子落到桌面上,就学韩赵魏三家分晋,开始了一圈狼吞虎咽的**,而第一个动筷子夹菜的,一如得到了女人的贞操。紫苏嫌这里的餐厅味儿有点过敏,不得不跑到门外去觅食,再说,在餐厅里排队的时候,他总是疑神疑鬼,觉得有女生盯着他的脸蛋,有男生盯着他的钱兜,刘父送他的圣贤书,深深烙在了他的脑子里,《小窗幽记.;峭卷》:“无事如有事时提防,可以弭意外之变;有事如无事时镇定,可以消居中之危。”可是仿佛又忽略了一句话,“人不自爱,则无所不为;过于自爱,则一无可为”。

    因为古城要搞什么旅游卫生城市,所以绿色把一切“权贵”都排挤走了,只剩下修剪花草的清洁工。王充《论衡.;佚文》说“赌乔木知旧都”,天末凉风,此情此景,叫他突然想起了以前老家乡门口的二个小餐馆,一个是和庖丁解牛有一拼的王屠户,听说他身上拔根汗毛比腰粗,夏天就喜欢在自家门口午睡,样子与《水浒传》里的“镇关西”形似且神似,打鼾声惊天地泣鬼神,经他这么一搅合,绝对辟邪。城管们也不用起早贪黑地治安巡逻了,随之中国的失业人口增多了,就业人口也增多了,中国社会的就业压力增加了,支持力减小了。最有趣的,记得有一次放学,他看见王屠户光着黑脊梁,腿上挂着骚裤衩,脚上踢着拖拉板,一手摸着秃顶,一手拿着大葱,一边嚼一边嗷:“乖乖类咦乖乖类,啥货,谁呀类孬种把俺家的盖底给弄脏啦!”嘴上骂着,心里头窝着一团三昧真火,一不小心绊倒了,这就证明了人在生气的时候不仅免疫能力会降低,而且运动能力也会降低。他一个鲤鱼打挺,就赶紧爬起来,左顾右看,没有上看下看,生怕被拍客用dv拍下来传到网上。正在这时,见一男一女,“咦—这是谁家的妮儿,谁家的小儿,咋长恁齐整排场”……

    “情景颇朦胧,滋味怪羞涩”,现在想起来,虽然那位老汉穿着打扮、言谈举止,粗俗鄙陋得像是个乞丐,但却给人亲切,最起码不像是在这陌生的城市一样,没有乡村田舍的鸡犬相闻、阡陌交通,没有王维《渭川田家》“斜阳照墟落,穷巷牛羊归”般“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的意境,也没有一般黄的黄麦,一般青的青草,一般紫的紫藤……最要命的是,有些饮食男女吊膀子时,会有意说一些露骨肉麻的话,无意来挑逗刺激他。穿得太刺眼太拉风的女生,他是不敢正眼看的,不然再给弄出个拆白党之类的,说是勾引他女朋友,可就够喝一壶却也吃不消了。对饮食男女颇有微词的他,自己又何尝不希望是饮食男女,这就好比,看到别人穿流行服装时,自己也有购买的**。溜达了老半天,紫苏肚子饿得饥肠辘辘,饥不择食恨不得手里有一个发霉的窝窝头,只可惜太时运不济了。这时,一张手趴在他的肩上,就这一下子像是一钉板大冒,差点不让他背过气去。蓦然回首,是陆潘一张笑容可掬的脸。紫苏觉得自己像是在发烧,要么就是对面这小子在发烧,要不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盛气凌人的同桌也会有这样一副老好人的模样。“早啊—”紫苏先打了声招呼道。“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哼,有什么事吗?”“说有事,没事也是有事;说没事,有事也是没事,有事还是没事,猜猜吗?”“要是猜对了,今儿你请我吃饭!”“呃—”“哦,不,是今儿我请你请我吃饭!”“呃--”“哦哦,又错了,是今儿我请你吃饭,明儿你请我吃饭!”想是陆潘饿昏了头,所以说话才这么颠三倒四,语无伦次。紫苏咧着嘴笑,尽管不知咧嘴是什么缘由。他本还在想陆潘不是脑子里进水了吧,而且这水还不是什么纯净水,否则不会有这样一反常态的表现,热情得有点给人笑里藏刀、绵里藏针的感觉。不过,现在看来,这感觉让他感觉不能拒绝。《世说新语.;德行第一》说:“上有万仞之高,下有不测之深。”可形容其才气和城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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