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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专属镜头

    古天是班里最小的学生,按他自己的话说,从小就是班里最小的同学,不幸的是身边就是一些比自己大的人,现在都忘记他们的模样了;幸运的是在年轻的心智经历了别人没有经历的事,很多事都看得清了。

    古天是沉默的,或者说他像是一个置身事外的人,用自己的眼光看别人的故事,尽管有时“别人”中也有他自己。在其他人还在拼命地背书、做试卷,苦苦追求着那张纸上的分数的时候,他就潇潇洒洒的看自己感兴趣的报纸了。但他不是天才,而是术业有专攻,没有傲人的成绩、却有睿智的思维。

    赵清浅的人生哲学是什么年纪做什么事,没有想过特立独行,更没有想过遗世独立。心里有着小小的叛逆,但却偷偷地把它藏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像古田这样的人,她是不太喜欢的,孤傲但不清高,沾染了太多尘世间的纷杂,眼神中没有的那屡清澈。但这种人却是值得心疼的。

    但恰恰是这样一个人,竟然些许的转移了赵清浅对左墨的心思,任性的闯进了她的生活,甚至也许,这一辈子再也忘不掉这样一个人了。

    赵清浅前面是一个有着齐齐刘海、戴着方框眼镜的女生,与赵清浅特别投缘“小浅,我的朋友里面你是最安静的哎!”

    赵清浅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想什么时候我成了你朋友了?但还是给了她一个甜甜的微笑。我们的小浅同学不是自来熟,有点慢热,但知道什么人是真的对自己好,从那个女生毫不防备的笑容和小心翼翼的眼神中,她就知道这是一个很好的人,没想到后来真的跟她成了闺蜜,快乐痛苦一起分享,即使隔着千山万水也挡不住彼此的友谊。或者一个冲动,就直接到对方的面前了。不止一次,赵清浅都觉得自己是何其幸运。

    这个女孩儿有个很可爱的名字,叫唐唐,她的同桌,眼睛大大的,很英俊的男生,有个同样可爱的名字叫杨杨。两个人相处的十分愉快,叽叽喳喳的有谈不完的话题,杨杨下课在桌上趴着休息,唐唐无聊了偷偷地踢桌子,没有效果就揪他的眼睫毛,还愤愤不平地说:“谁让你长这么长的眼睫毛。”唐唐认认真真做题,杨杨“啾”扔个粉笔头,接着淡定的若无其事的看书。晚自习无聊了,两个人偷偷地传小纸条,无非是说一些小时候的趣事、班里人的看法、甚至是游戏,却乐此不疲。

    如果不是因为这两个人,赵清浅也许与古天不会有任何交集。

    那是很平常的一天,但是不知为什么从晚上第一节晚自习开始杨杨一直没有来上课,“也许他是病了。”赵清浅想。

    赵清浅喜欢文字,她觉得汉字是神奇的,每一个汉字都是独立的个体,但组合起来就是美丽的篇章。并且这种组合讲究神韵,并非拼凑。相应的,她也喜欢写写画画,用最原始的纸和笔记录下那时的心情,尽管不是动态的,却能在脑中想出一幅画,勾勒出当时的自己。

    后来,她送给最爱的人的第一份礼物就是自己的日记本,小小的本子记录了两个人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浓浓的情谊就在文字间流淌。

    新学期开始之后,最后一节晚自习的最后十分钟,赵清浅都是沉溺在自己的文字海洋的。一天的压力都由此纾解,这天在她合上笔记本,收好自己的笔后,前面的唐唐忽然转过头来,眼眶红红的问:“小浅,咱们今天一块走吧。今天没人跟我一起回宿舍。”

    赵清浅点了点头,跟她一前一后出了教室。

    走到半路,听唐唐差不多把事情讲完了才知道,本来我们都以为杨杨请假回家了,但是后来,杨杨的宿舍长忽然问唐唐知不知道杨杨去了哪里,才知道,杨杨自己离开学校,也没有回家。现在的情况是,失踪了。

    失踪?只能在电视上看到的词,从来没有想过的词,熟悉度为0的词,竟然发生在了自己的身边。赵清浅一边感慨世事无常,一边安慰唐唐:“没事的,他爸爸妈妈一定会找到他的,杨杨一定是有心事想自己静一静,他不会让我们担心太久的。”

    说到这,唐唐本来红红的眼睛汇聚了两包泪水,“小浅,我把你当做最好的朋友,我告诉你,你不要告诉别人,闷在心里我真的受不了了。”

    “好。”赵清浅紧紧地握住了唐唐的手,并且在心里认定了这个朋友。

    “他有抑郁症,他曾经做过伤害自己的事,我害怕。”赵清浅感觉到手中的微微的颤抖。“不会的,唐唐,咱们应该相信他。”尽管连自己都说服不了让自己相信,赵清浅还是对唐唐说。她知道,这种人有时候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一定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古天跟杨杨是很好的朋友,赵清浅知道的多了之后,忍不住在上课给古天穿了张小纸条:“你知道杨杨去哪儿了吗?我们很担心他。”

    他讶异的接过,眼里充满了不可置信。赵清浅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用眼神示意他他开看看,并且拼命地张大眼睛让他小心老师,之后正襟危坐的“专心”听课。幸亏他看懂了,也马上回了“不知道,不过你相信我他没事。”

    “你怎么知道?你知道杨杨的所有事吗?”赵清浅时刻记得唐唐的告诫,委婉的问了回去。

    “你放心,我知道的只可能比你们多,并且我了解他。不然,我肯定请假出去找他。不然你跟我打个赌,如果他在一天之内被找到了,你把你的紫色画笔给我。”

    赵清浅这次是真的给了他三个白眼儿,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打赌。“好!不说了。”之后便把纸丢给他,气呼呼的上课了,“真是没有同学情谊,没有阶级意识!”心里不住的说着古天。可是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心中的担忧被这一个看似荒唐的“打赌”事件冲淡了好多好多。

    不过正如古天所说,杨杨在当天晚上被找到了,在他爸爸妈妈不常去的另一个家里睡觉。他在街道上走了一天,没有地方可以去,晚上很晚抵不过睡意,就回到了那个家里,这一出失踪剧也画上了句号。

    后来的某天晚上唐唐神神秘秘的在赵清浅耳边说:“我看到了他的手腕上……”,“唐唐,他的手腕上什么都没有。”唐唐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也明白了她的意思“对,什么都没有。”人回来了就说明他已经战胜了自己,这就是最好的不是吗?

    那些不美好的记忆,是时候该忘记了。

    每个人的心都放下了,赵清浅也要兑现诺言了。她对紫色有着近乎狂热的偏执,说不出为什么,大概是觉得蓝色太忧郁,白色太单调,黑色太阴暗,就喜欢上了薰衣草一样的紫色,用紫色的画笔在课本上勾勾画画,整个人都变得明朗了。这支紫色画笔是她找遍了所有文具店之后才买到的最满意的,难道就这样送人了吗?

    可是愿赌服输,她只能在古天不知道第几次的明的暗的暗示下,不甘不愿的让他拥有了第一件赵清浅的东西。

    时间一点一点的晃到了春天,五月份的阳光,照的人身上暖洋洋的。就在这样的日子,迎来了运动会。赵清浅的运动细胞并不发达,但迫于班里女生人数较少,又比较好说话,被通知被报名了4x100接力,正趴在桌子上长吁短叹,顺便祈祷雨神的降临。

    “唉。”在赵清浅不知道发出第几百声同样的感叹后,身边的林念终于受不了了。“小浅,从半个月前你就开始长吁短叹,一直到现在我的耳朵已经快出老茧了。明天就比赛了,给我拿出志气来!”

    “小念,我中考体育练了三个月才得了一次满分啊,我800米跑五分钟的人啊,明天别忘了给我打120,顺便安慰我被人嘲笑。”赵清浅欲哭无泪,天知道她的体育有多烂,小时候性格比较外向,破天荒的参加了市运动会,跑了个200米,也是在那段时间身高疯长。但上了初中之后,人越来越文静,走上了跟原来完全不一样的发展道路,随之丢失的就是体育细胞。

    赵清浅在初中参加过唯一的一次运动会,跑800米和1500米,也是属于凑人数一行。由于她总给人一种羸弱的感觉,比赛之前同学就安慰不要在乎成绩,跑不了走下来也可以。最后以八个人排第四的中间成绩和在家因发烧躺了三天的结果收尾。

    从那次开始,再也没有人敢让赵清浅参加运动会,反倒给了她一个纪律检查的旗号,悠闲的满操场转。

    初中毕业要考800米和立定跳远,班主任怕体育拉低分数,就亲自盯着赵清浅,每天运动不能偷懒,天天练得腰酸背痛。甚至在家里画上线不停的跳,让赵爸爸骑着自行车自己跟在后面跑,最后赵爸爸实在受不了媲美步行的骑车速度,也就不了了之了。最后考试的时候赵清浅还是预料之中的小组第一,不过是倒着数的,但还是有惊无险的过了线,当看到体育成绩终于满了的时候,她几乎喜极而泣:“终于可以过人过的日子了。”

    让这样一位体育“精英”去滥竽充数真不知道体育委员是怎么想的,体育委员的原话是“班里体育人才不多,反正也得不了前几名,能报满就好。”

    “那我去了就更没有希望了。”赵清浅还试图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用班级荣誉的担子做筹码。

    听到这,体育委员眨眨眼睛,惊讶的说:“小浅,你不知道吗?班主任让我们争取精神文明奖。”赵清浅发誓绝对没有看错他眼中得逞的狡猾。

    “唉。”只能认命了。

    在赵清浅的唉声叹气和不情不愿中,运动会如期的到来了。没有下雨,阳光明媚,晴空万里。

    除却要参加的项目,运动会的日子是极好的。没有早自习、没有课只有没有老师的晚自习,可以完完全全的放松。如果说赵清浅是兴奋的,林念就是癫狂的,一大早就开启碎碎念模式。

    “小浅,快起床。”由于其他人还在睡着,林念只能压低了声音说,赵清浅只是翻了个身。

    “小念,你再去躺会,才几点啊?”舍长一向浅眠,看着乌蒙蒙的窗外,再看了一眼闹钟,“才五点,上学不见你积极。”

    林念无比郁闷的躺回了被窝里面,努力的闭上了眼睛。宿舍里其他人又沉沉的睡去了,只剩下隔十分钟睁一下眼睛的林念。

    “滴滴滴滴……”

    有人的闹钟响了,林念拿出闹钟一看,终于六点半了,属羊数了半个小时,胡思乱想半个小时,想想早餐吃什么半个小时。“小浅,你起不起?”

    回答她的依旧是沉默。“那你就别怪我了。”林念把闹钟设成六点五分,放到了赵清浅耳边。坐在床上盯着手表:“5、4、3、2、1。响!”

    “滴滴滴滴……”

    赵清浅果然被惊醒,幽怨的关了闹钟,起来洗刷。林念在一旁小声的念念叨叨。

    “小浅,你快一点。”

    “小浅,五分钟过去了。”

    “小浅,你死厕所了?”

    “小浅,你到底要照多长时间的镜子。”

    ……

    赵清浅想,来个神仙把她带走吧。然后开启了自动屏蔽模式,按部就班的忙完自己的事。拿起包,被林念拉着出了宿舍。

    “小浅,快快快,晚了就没好吃的了,然后还要去超市买零食,还要去教室打扫卫生,还要去操场占位子。”

    “你啊,怎么这么慢,好的位子都被占了怎么办?”

    林念头也不回的一直说着,赵清浅觉得头有点隐隐的疼了。“小念,你再说下去我快头疼了。”

    “来来来,多吃点,一会儿还有项目呢。”林念谄媚的递给赵清浅一个花卷,赵清浅知道她是真的只想看自己出糗。

    运动会是愉悦的,也可以瞬间激发出班级荣誉感。每个人都在拼命的喊着:“加油、加油!”十五六岁的孩子,在阳光下,青春飞扬。

    在这样一片片的呐喊声中,赵清浅看到了左墨,在400米决赛的起点。枪声响起,他像离弦的箭一样飞了出去,在跑过自己身边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的说:“左墨,加油!”不知道在那样的速度中他有没有听到,赵清浅也来不及多想,迅速跑到了400米终点处。

    有人碰了红线,但不是他。

    是第二名,很不错的成绩,因为第一名是体育生。

    赵清浅看到很多同学去迎接他,为他喝彩,给他递水和湿纸巾。看到他灿烂的笑容,略显疲惫的身影,急促的喘息,看着很安静,又好像在四处寻找着什么。

    于是,她站在人群外,看着人群中的他,用只能自己听见的声音,说:“恭喜。”

    运动会的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就中午了。喇叭中传出“上午比赛到此结束,下午两点继续。”的通知,学生们便三三两两的散了。

    由于每个班要写广播稿,班里都有两张桌子,赵清浅无奈的看着趴在桌子上睡得香甜的林念。捏住了她的鼻子,十秒后林念怒目而视:“小浅,你想谋杀吗?”

    “吃饭了。”赵清浅暗自想,该睡的时候不睡觉,活该。

    她知道林念抵抗不住美食的诱惑,边自顾自的走了。后面跟了一串儿匆忙的脚步声。

    “小浅,吃个鸡腿儿,下午到你展现风采了。我们都回去给你加油的。”林念信誓旦旦的说。

    “是去看我的笑话吧。”赵清浅接过鸡腿儿,边吃边想,那他会去吗?

    短暂的午休之后,又开始了下午的比赛。广播里在播报着一项项的成绩,果然很少有赵清浅自己班里的。由于等会儿要比赛,她也就没有乱跑,下午同学们兴致也慢慢地高昂了起来,开始拿着相机不断地合影,赵清浅也跟她们一起玩去了。

    下午四点,女子4x100米接力正式开始,林念左手拿着水,右手拿着湿纸巾,甚至后来说口袋子藏着药和一只偷偷借来的手机,满脸凝重的随赵清浅到了跑道上,第二棒的位置。“没事,小浅,慢慢跑,身体最重要。”

    赵清浅微笑地注视着林念,五秒钟后开始在周围寻找他的身影,果然,他没有来。林念在跑道上陪着她说了一会儿话,直到裁判说“请不参加比赛的人员离开场地”后才离开。

    赵清浅闭上眼睛,又睁开。惊讶的睁大了双眼,是古天!

    斜前方的位置,古天的脖子上挂着一架照相机,镜头对准了赵清浅,让她有了一种“这是她的专属,整个镜头里只有自己一人的错觉。”这一份错觉让她感动的想流泪。他就这么静静地注视着她,脸上有淡淡的微笑,在发令枪响的那一刻,赵清浅看到面前的人对自己竖起了大拇指,那么坚定。

    身后的人极速的冲过来,不过只是第三名,她稳稳的接过了棒,耳边只有了风的声音,喉咙里有了血腥气,她告诉自己快了,拼尽力气把接力棒给了第三了个。

    终于结束了。赵清浅慢慢的停下,坐在了旁边,“小浅,你真棒!”林念马上跑过来,把手上的东西递给赵清浅。

    “是啊,小浅,没想到你能跑这么快。”

    “你追上了一个人,很棒呢。”

    “咱们班第二哦,前所未有的好成绩。”

    ……

    其他人也围了过来,赵清浅又看到了那一架相机,听见了记录下她这一时刻的“咔嚓”声。

    他没有来,但我却看到了他。

    赵清浅在这一刻是感动的,在这一个看似不重要但有很重要的时刻 ,她在自己的专属镜头里,被记录下这大好的年华。

    之后的某一个回家又回学校的日子,古天给了赵清浅一张照片,是她跑完之后坐在草地上对着镜头笑。照片里的女孩由于刚运动完面色潮红,前面的刘海被汗水浸湿,贴在额头上,一整风吹来,脑后的发尾随风飘扬出一个美丽的弧度。“咔嚓”的快门让这一刻永恒,也许摄影师的镜头是随着女孩动的,尽管周围有很多人,却只看得见她笑靥如花,身后落日斜阳都暗淡了颜色。淡淡的光包围着女孩,纯净的就像孩子一般。

    赵清浅看到这照片,自己在后面写上了两个个字:“专属”。

    我的专属照片,也许是我的专属镜头。

    这样,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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