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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坐看云起云落时

    天色已是极晚,黎景安带着浛秋去了东城阁,东城比襄越凉上许多,浛秋在黎景安的威逼之下披上了一件厚重的大麾,因为酒精,浛秋竟是一点睡意都没有,想来自己的生日怕是已经到了, 便坐在一个石凳上发呆,有那么一瞬间竟是好想吃蛋糕,可惜了,这里怎么会有蛋糕吃呢。黎景安去跟院子里的人打了声招呼才回来寻浛秋,见浛秋坐在冰冷的石凳上,眉头一皱,飞身上去,将浛秋抱起坐在自己腿上,浛秋惊叫出声,发现自己坐到了一个大男人腿上,小脸一红,缩进大麾里不出声,“这凳子这么凉,着凉了怎么办。”“嗯。”“你说你一个女孩子哪里来的那么多心思,跑去青楼。”“嗯。”“下次还去不去?”“嗯。”某个人脸色骤黑,浛秋见状形势不对,忙说道:“啊,我,我是说不去了,不去了,你别生气你别生气。”

    “浛秋,你变了,你以前不会这样的,怎么好像你很怕我。”浛秋心里道,还不是给大爷你吓的。嘴上确是说:“有么,没有啊,只是生辰到了没收到礼物心里很不爽。”黎景安轻笑一声,伸手刮了一下浛秋的鼻子,“你这小东西,怎么知道没有礼物,这个礼物,你可能怎么想都想不到,要不要猜猜?”

    浛秋嘴一下子咧开,至少还有他把自己看得很重。

    “恩?我猜,首饰,珠宝,哎哟,你不会那么俗气吧,额,不要告诉我是什么书啊啥的,我不要我不要,你快说是什么啊?”黎景安又恢复了一脸清冷,若不是浛秋还在他腿上坐着,真会以为这家伙不认识自己。“浛秋,你得做好准备,这份礼物,有些重。”重?不会是送我一头大象当礼物吧。大姐,你想象力够丰富啊……

    “浛秋,你都不觉得张嬷嬷虽说是你的奶奶,她对唐樾才更像祖孙之情么?”浛秋一直有这种感觉,但只当张嬷嬷忠心护主罢了。不过听黎景安这么一说,倒真是觉得有几分不对劲,黎景安又接着说:“第一次见你是在乾王府的宴会,你落水之后,那张嬷嬷的反应全然不顾你,我就已经有些怀疑,再加上我见那张嬷嬷的样貌并非是阑通人士,便私下查了查,没想到这一查,倒是出了好大一档子事儿。”的确,张嬷嬷肤色要比一般人黑上许多,额头也很宽大, 并不十分像阑通人,倒也有些像南隅之人,难不成?浛秋疑惑地望着黎景安,黎景安说到:“你可看了我给你的本书?”浛秋点点头,“可还记得里面是怎么写唐太傅的嫡女的?”浛秋思索了半刻,低声回到:“唐樾,正月二十四生辰,杨秀珠接生婆接生,背后有一赤色叶形胎记,景安,可有什么不妥?”

    黎景安深深地望了浛秋一眼,环在浛秋腰上的手束得更紧了些,缓缓说道:“你可知道,你背上,也有那叶形胎记。跟我送给你那叶子一模一样的。”浛秋一愣,自己怎么会知道,后脑勺又没长眼睛,不过……

    浛秋倏地从黎景安身上跳起来,“黎景安,你倒是告诉姑奶奶你怎么知道的,你这个混蛋,大色狼!”黎景安倒是没想到这小妮子现在还有心情计较这些,毕竟又是自己做了亏心事,试着解释道:“额咳咳,我只是不小心瞧见了,不小心,真是不小心的,浛秋现在重点不在这里。”“哼,先把这事搁在这儿,待会找你算账,刚刚说哪儿了?噢,对了,我也有一个,那又怎么样,难不成我跟唐樾还是双生姐妹不成!我们两长得一点儿都不像啊。”黎景安不由得扶额,“你是傻的啊,你才是唐太傅的亲生女儿!”

    一阵风刮过,呼的一声,浛秋愣在原地,又是一阵风,哗地一声,浛秋依然愣在原地……

    许久,浛秋才说出一句话:“怎么可能,那樾儿,樾儿又是谁,我见过樾儿的胎记啊,水都洗不掉不是假的啊。”“那种胎记是南隅之人才会做的,只要用伏诛草的汁液便能洗去了,想必唐樾其实是张嬷嬷的孙女儿了,不过,这张嬷嬷到底是什么人,我还在查,额,对了,你背上那个胎记,我试过了,擦不掉的……”

    浛秋脸色黑得堪比包公,狠狠瞪着黎景安,黎景安第一次觉得周身发寒,以前都是他让别人发寒,想不到今日轮到了自己,“黎景安,你背着老娘到底做了些什么,你这个混蛋,啊!”浛秋高声地惊叫成功惊醒了东城阁大部分熟睡的老百姓,他们却不敢起身点亮蜡烛看看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有个不要命的女子骂了他们风华绝代,翩翩公子,器宇轩昂,凶神恶煞,不近人情,年少有为,钻石老五的黎少主……

    事实上,这次出事的不是那女子,是他们敬仰无比的黎少主。

    在闷尝了浛秋无数次捶打之后,浛秋累得瘫软在石桌旁,黎景安却依然像是没事儿一样看着浛秋对着他手舞足蹈,对,只能算是手舞足蹈……

    “对了,我还有其他的礼物呢。”说罢黎景安从身后拿出一个小玩偶来,竟然是小云朵儿的模样,浛秋一看只是淡淡一笑,这家伙从哪里搞来这一只,织梦行那边不是说最近不会放出这一批么,自己可是想了好久才把这小云朵儿的样子画得像模像样呢,当然,拿了三百两的技术指导费,哈哈哈,真是爽。

    黎景安看着浛秋丝毫不惊喜的表情,不禁有些恼了,将那团软绵绵的小云朵儿扔到石凳上,“哼,说什么那些个女孩子看见这个都会惊喜得大叫,都是胡说胡说,看来夏子霖这个掌柜得换了。”浛秋只觉得好笑,原来送礼物这事儿还得请教别人啊,也是,这个时代的一般女子若是能从心爱的男子那里随便得到些什么怕已经是高兴得不得了了,还难为他去问了夏掌柜,浛秋将那做得很是精细的小云朵儿抱在怀里,柔声说道:“景安,谢谢,我很喜欢,织梦行是你的产业么?”

    黎景安闷声答道:“不全是,跟一个人合办的罢了。”听那语气似乎还是不高兴。浛秋走到他身前,说到:“景安,你忘了么,我好像跟你说过,我不是这个地方的人,这些小玩偶,可都是我画的呢,不过我可没想到这织梦行竟会是你的产业,你送什么的给我,我都会很开心的。”黎景安这才缓过神来,哎呀,自己怎么没想到这玩意儿是浛秋带来的花样呢,真是一遇到她的事儿自己就像傻瓜一样……

    当夜,东城阁内,浛秋抱着胸前的小云朵儿,黎景安抱着身前的浛秋,沉沉睡去。

    浛秋再次醒来,是张嬷嬷拎着耳朵叫醒的,大概是昨晚黎景安送自己回来的吧。耳根吃痛,看着眼前的张嬷嬷,浛秋已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一掌打掉张嬷嬷的手,眼睛里沉了厉色,冷冷地说道:“张嬷嬷,我是你打得的么,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当然,还有你那好孙女儿的身份!”张嬷嬷蓦地一惊,跌坐在地上,皱紧了眉头瞪着浛秋,“你,你怎么会知道,你,你到底是谁!”“哼,我是谁,若是你对我客气点儿,我依然是浛秋,她依然是小姐,你自己好好儿想想吧!”说罢就起身出了房间,留下一脸不可置信的张嬷嬷愣在地上,浑身发抖,瞪大了眼睛空洞地呆在那儿。

    的确,这个唐樾不是唐璜的亲生女儿,但现在的唐樾没有错,她也不知道自己身上有这么多秘密,而现在的浛秋也不是以前的浛秋,她们只是跟以前一样的好朋友,所以,又何必去纠结那些东西呢,有一个疼自己的人,一个安定的环境,这个秘密就烂在心底吧。

    大清早,太傅府上就热闹起来了,今儿是唐樾的及笄礼,来了好些观礼者,朝溡也是一大早就赶了过来,礼续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一加发笄罗帕,素色襦裙,再加发簪,曲裾深衣,最后加大袖长裙礼服,还有最重要的钗冠,三次加笄的服饰都是各有含义的,采衣意为女子年少天真浪漫,襦裙象征豆蔻年华少女的纯洁,儿最后的礼服则是象征着女子正是成人,雍容大气,典雅端秀,浛秋看着不得不保持十分端庄但又不得不不停地换衣裳的唐樾,心想着这位子幸好是唐樾代替的,自己可忍不下来。

    唐樾的及笄礼虽不算奢华,但已经是十分的高贵了,一旁也在观礼的唐桦却是妒意满腔,为什么自己不是嫡女,为什么自己的及笄礼只有那么简单,为什么拥有这一切的不是自己!如果自己是嫡女,朝郗哥哥就不会跟蒲清然订婚了!都是你,唐樾,都是你的错,你抢走了我的一切!

    唐樾感受到来自唐桦的怨愤,不由得低叹一声:“怎么老是会有这样的人呢?”

    及笄礼一过,便意味着唐樾可以嫁为人妻,替夫君养育后代了。同时,浛秋自然也是可以的……

    及笄礼刚过,佑王那边的人就送来了聘礼,说是五月十三便娶唐樾过门,比南朝郗成婚晚上了一个月,看着鱼贯而入的大大小小几十抬聘礼,朝溡忍不住打趣道:“樾儿,你们家夫君可是等不及了啊。”唐樾小手拧上朝溡的腰,轻轻一拧,朝溡小嘴一咧,更是开怀的笑了起来,浛秋却是找了个借口出了府,自己,永远等不到景安这样娶自己过门吧,丫鬟这个身份,怎么说,都是太尴尬了,即便,自己才是真正的太傅之女,不过自己也不过是借用了这个身子罢了,若是没有自己的灵魂,这个身子怕是一辈子都无法证实自己的身份了,若是没有自己的灵魂,那日在水里,岂不是唐樾和朝溡还有这个浛秋,都会死?朝溡以前虽是娇惯鲁莽,但断然不会做伤害自身性命的事情,难道,那日之事,有蹊跷?

    唐樾和朝溡见着浛秋落寞的背影,眼神一黯,也没有多说什么,倒是朝溡突然想起来今日也是浛秋的生辰,之前光忙着请教母亲怎么做赞者的事儿,倒是把浛秋给忘了,愧疚之心油然而生,心想着明年一定得给浛秋过一个正正当当的生日。

    浛秋低着头踹街边的石头,一路走着踹着,却是走到了上清寺的门口,正想着往回走,又想到许久没有见过一休,正巧心里也有许多不快,顺便看看豆丁儿过得怎么样了。便进了上清寺,找到一休时,一休正盘着腿打坐,浛秋也不多话,坐到另外一个棕垫上,学着一休的动作打起坐来,谁知刚坐稳,一休的声音便传来:“施主心不宁,打坐也是无用的,不如跟小僧去瞧瞧豆丁儿吧。”说着一休起身往竹林的方向去,浛秋有些不好意思忙跟上去。近了竹林,便瞧见一方竹林沙沙颤动不停,还似是听见刀剑挥舞的声响,浛秋走近了才看见是豆丁儿在舞剑,动作已经很流畅,豆丁儿的眉眼早已没了当时的柔弱,现如今已是坚毅决绝,想不到短短几月,竟会让豆丁儿变化如此之大,“她是个好苗子,学得很快,施主当时送她来倒也算是慧眼识珠了。”

    豆丁儿听见声响,回头看见是浛秋和一休,眼神里散出一丝激动,就想上前去,不料一休一个飞身,以一支断竹为武器向豆丁儿袭去,豆丁儿长剑一挥,将一休的断竹挡开来,竟是发出当的一声脆响,再看便是豆丁儿身影浮动,长剑在空中划出一个圈,剑尖指向一休,一休竟是轻易地躲开来,几招下来,豆丁儿有些体力不支,咣当一声长剑落地,断竹直直指向豆丁儿的喉咙,周围的空气都好似冷了几分,浛秋不禁一愣,原来一休的武功竟是如此精妙,不过豆丁儿短短一月多能达到如此境界已是不易,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学个什么武功呢?

    “姑娘,今日怎么有空来看豆丁儿?”豆丁儿语气变得冷冷的,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浛秋一笑,看着眼前大不相同却有些不近人情的豆丁儿,拉起她的手,却是看到一层厚厚的茧,不禁疼惜地说到:“豆丁儿,习武这般辛苦,我送你来,你可怪我?”豆丁将手硬生生收回去,低声说道:“姑娘救了豆丁儿一命,豆丁儿感激不尽又怎会怪罪姑娘呢!”浛秋低低地叹了一口气,回道:“豆丁儿,若是有一天你受不住这苦,你便找个安定的地方度过余生便是,我不是在利用你,也不想让你背负仇恨。”豆丁儿定定地看着浛秋,眼里竟是沁满了眼泪,有些颤抖地说到:“姑娘,这条路是豆丁儿自己选的,大师对豆丁儿很好,豆丁儿愿意留在这里,有能力保护姑娘之后,豆丁儿再去寻姑娘。”

    浛秋抿嘴一笑,微微点了点头,便从林子里走了出来,立在一片空地上不动,风有些冷,打在脸上生疼,没过一会儿,竟是开始下起了雪,雪花落在脸上很快就化成了水,黏乎乎的水汽压抑着皮肤,浛秋最讨厌这种感觉,最讨厌整个人被压抑着喘不过气,“施主,有什么烦恼么?”一休悄无声息地来到浛秋身边,浛秋侧过头瞧着一休淡然的表情,那眉目间似是将什么都看透了一般。

    “一休,你说,人为什么要活得这么矛盾,我一边羡慕着应当是我的生活,一边却又是挣扎在友情之中不敢逾越,我想要活得自由自在,现实却又将我禁锢在原地不能动弹,一休,我到底应该怎么做,我不是个善良的人,我承认,我会嫉妒,我会羡慕,我嫉妒唐樾,凭什么她是小姐我是奴婢,以前我们是一样的,而如今……为什么?为什么?我不想伤害她,我到底应该怎么办?”“施主,你能阻止雪花下落么,你能阻止春夏交替么,你能让万物时间停滞么,如果不能,那又何妨静观其变呢?该是你的曲折婉转也会回到你手里,不是你的强求亦是无用。每个人的命运都是自己的,你无法让他人的命运改变,你的命运也无法被他人影响,顺其自然,万事万物都可解了。”

    是吗?静观其变,坐看云起云落时,待看世事变迁。

    再回到太傅府已经是傍晚,初春的落日有些迷蒙的可爱,似是昏昏沉沉地肆意洒下一片浅红的光辉,碎碎地打在房顶上,地上,还有那刚刚冒出细芽儿的槐树上,顿时觉得一切都变得顺畅起来,浛秋的步伐也轻快起来,唐樾的及笄礼过了之后,府上清净了好多,范姨娘还在忙在打点及笄礼之后的事情,韩姨娘和唐桦则又是不知道去了哪儿,老太君却是依然在屋里翻看着宾客名单,想必是想为唐桦和唐楥先物色好亲事吧,浛秋一刹那之间觉得自己好像是在演戏,其他的演员按部就班,上演着该有的戏码,别人再看我演戏,我也在看别人的演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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