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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衔悲畜恨何时平

    黎景安带着浛秋回到太傅府天色已经暗黑了,黎景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重新戴上了面具,将浛秋送到东厢房之后就去找了唐榏,随便说了个理由就糊弄过去了,那唐榏见屋里的夜壶也刷得干干净净,衣服也竟是像新的一样,心想这法子还是不够狠心,等会儿去问问娘看怎么整治这个该死的丫鬟,不过还是忧心着父亲的惩罚,十首古词,自己在襄越书院混混荡荡过日子哪里有读什么书,平日里跟着那几个纨绔子弟忤逆先生就罢了,还整日捉弄那些出身低的少爷,自己虽然只是个庶子,但父亲怎么说也是正一品的太傅,自己又是府上唯一的儿子,平日里也没人敢小瞧了自己,心里想着不免又自得了几分。

    第二日一大早,唐樾就去给老太君和唐太傅请了安,韩姨娘自然也是在的,气色明显好了不少,唐樾却是因为浛秋的离开显得有些郁郁寡欢,韩姨娘见了就更是得意,心想着总有办法把你这个小丫头给除了!浛秋站在唐榏的身后,脸色有些苍白,或许是累着了,唐樾见了心里生出一股子酸楚来,但还有正事要做,唐樾早就想好,今日要去给母亲上坟,但此时不能给父亲和祖母知道,不然定然会闹出事,便昨日就通过那只小鹦鹉给佑王传了信,又顺便提了浛秋被唐榏要去的事,今儿一大早佑王那边就来了信儿,说是佑王要特意感谢浛秋上次的救命之恩,本是想亲自过来,哪里知道抽不开身,就派了马车过来,只好委屈唐樾带着浛秋过去一趟了,这借口无论怎么看都是牵强的,明眼人怎么会不知道佑王受伤已是几月前的事情了,这时又何来致谢一说,不过唐樾也知道,不这样的话她实在是没法子出门,佑王也是想得周到,这样一来浛秋也能跟自己一块儿去了。

    韩姨娘虽说不满,唐榏也是愤恨地瞪了浛秋一眼,浛秋却是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那唐榏转身对着浛秋的腰就是一撞,眼看浛秋就要摔倒,黎景安却不知用了什么功力硬生生从远处将浛秋拉得站了起来,浛秋惊慌未定,唐樾却是松了口气。但太傅府上的人都忌惮佑王,毕竟佑王是皇家之人,他的吩咐谁又岂敢不从,老太君倒是希望自己的孙女儿跟那佑王走得近些,唐璜却是面露忧色,他怎会看不出来佑王对唐樾的想法,不过这佑王的年岁,实在是大了唐樾不少啊,若是做正妻也就罢了,可那佑王府上还有个黎将军府的夫人,那夫人性子泼辣狠毒又岂能容得下樾儿,樾儿这次可是进退两难!唐璜眼含深意的看了看唐樾,唐樾大概也是猜到唐璜想了些什么,此刻却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总不能跟他说,我就是喜欢他没别的理由我也不在乎其他,这样的话唐璜还不得气死。因此唐樾也没说什么,就带着浛秋上了门外佑王府的马车,那马车上自然已是打点好了祭祀要用的东西。

    两人上了马车,那马车走了几步就开始往相反的方向走,浛秋自然是知道这是要去葬了古娴的祭影森林去,唐樾却是一脸忧色,拉了浛秋的手,竟是开始低低啜泣起来,“浛秋,我保不住你,让你受委屈了。”浛秋也是慌了,忙掏出手绢给唐樾擦眼泪,“哎哟喂,你哭个什么劲儿啊,我的大小姐,别哭别哭,我这不是好好的么,我没受委屈,那么个小屁孩能拿我怎么着,我总会想办法讨回来的,你不要担心嘛!”唐樾抬起头泪眼朦胧的看着韩秋,嘟起小嘴:“真的吗?你真的没受委屈?”浛秋见唐樾这幅模样却是打趣道:“哎哟喂,小美女,你这副人见人怜,花见花枯的姿态真是**,若是不想本公子把你初吻给夺了,就擦擦眼泪给爷笑一个吧!”唐樾脸色一红,在浛秋脸上一戳:“笑什么笑,这个时候就只有你还笑得出来了!”说罢垂着头搅弄手上的方巾,“妞儿不笑是吧,真不笑,你不笑爷给你笑一个还不成吗?”浛秋故意做出大大的鬼脸,唐樾这才扑哧一声笑出来,两人在马车上打打闹闹知道车夫说到了两人才歇了下来。

    祭影森林实在是极阴冷恐怖之地,森林里因为树木太过高大,竟是直接遮挡住了大半的阳光,地上也是潮湿至极,落在的地上的树叶散发出厚重的霉味儿,唐樾下了马车,闻到这股子气息竟是有些作呕,两人之前也未打听好唐古氏的墓地到底在何处,如今看着这偌大的森林,竟是有些心惊胆战,那车夫却是走上前来说到:“唐小姐,佑王爷专程吩咐了,由奴才带着小姐前去夫人的墓。”唐樾想这佑王竟安排得如此的周到,心里又多了几分温暖。

    唐樾和浛秋跟着那车夫在森林里绕了近半个时辰,却是越走樾阴森可怖,浛秋方才觉得有些不对劲,拉了唐樾站在原地,质问那个车夫:“你叫什么名字,何时进的佑王府!”“呵。姑娘,死到临头了还问这些做什么呢!”说罢那车夫从怀里掏出一把细长的剑来,浛秋心想不好,忙拉了唐樾往回跑,那人哪里肯放过唐樾和浛秋,不过像是不想伤她们二人性命,只拦了二人的去路,浛秋见自己跟唐樾都是手无寸铁,实在不能硬来,冷眼看着那车夫:“你到底是谁,为何要逼我们上绝路!”

    那车夫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笑得十分猥琐,将剑收了起来,摆出一副地皮无赖的模样站在原地,“我嘛,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也不知道二位小美人招惹谁了,竟花了一千两要我江湖人称玉面小白脸,啊呸,玉面小白龙,来杀了你们,不过既然两位小美人长得如此动人,我就饶你们性命,跟着我回去好好伺候爷,也不会亏待你们的!”浛秋看着那人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又听他说什么玉面小白龙,只觉得好笑,唐樾也是直接无视了这有些脑残的杀手,那什么玉面小白龙还是头一次见着这样面前站着杀手还不哭不闹的人,有瞧着唐樾和浛秋都是上好的姿色,心生邪念,一双手竟是往唐樾脸上摸去,唐樾正想往后退,那人的手却是一下子瘫软下来,像是被人揉断了一般,接下来就听着那人发出了杀猪一般的嚎叫,“你奶奶的,谁在暗处伤人,有本事给本大爷滚出来!躲在暗处装什么好汉呢!”

    一阵诡异的风吹来,撩得唐樾和浛秋身上都起了鸡皮疙瘩,一个大红色的身影从树顶上落下,衣袂飘飘,黑发也是散在肩上显得格外撩人,唉,这家伙,又出来卖弄风骚了!蒲清禹缓缓落到地上,刚刚还在嚎叫的传闻中的玉面小白龙竟是看呆了,可不要脸赖皮的本性又让他不知死活地开口道:“哎哟,爷今儿是闯到什么好运气了,来了两个小美人,又送来了一小倌儿,啧啧,这货色,卖到凤栖阁可是个大价钱啊!”濮致禹眼中不由得冒出怒火,一脚将那人踹了出去,那人撞到树干上,喷出一大口鲜血,濮致禹走上前去将那人踩在脚底正想用力解决了他的性命,唐樾的声音却响起:“世子,留他半口气,我还有话问他!”濮致禹谄媚的一笑,“好,小樾樾说什么都好。”

    唐樾只是白了他一眼,走到那杀手面前,冷言到:“说,是谁雇你来的,你要是说了我可以绕你一命。”那人已是丢了大半条命,忙说道:“我说我说,你只要不杀我就成,是,是佑王府上的一个老嬷嬷,昨天晚上找到我说让我今儿大早杀了驾车来太傅府的车夫,自己顶个包,然后杀了车上的人,我本是担心这案子太大,但那一千两银子我舍不得啊,所以所以,还请姑奶奶饶命啊饶命啊!”佑王府?老嬷嬷?自己还没嫁进去就开始动手了,呵,还真是能耐,找了个这样有出息的杀手。唐樾给蒲清禹递了个眼色,蒲清禹用幽深的眼眸看了那杀手一眼,却是在脚上缓缓用力,那杀手渐渐被逼的出不了气,脸涨得通红,说到:“你,你不是说,咳咳,饶了我吗?你这蛇蝎的女人,你,你不得好死,咳咳!”

    唐樾却是转过头对那杀手莞尔一笑:“嗬嗬,本小姐说的是留你一条命,你该死个十回八回,本小姐怎么饶得了你呢?世子,你说对吧!”蒲清禹最后一用力,那人便断了气儿,眼睛还睁得大大的,蒲清禹却是邪魅的笑了笑:“小樾樾这般心狠手辣,跟本世子可是很相配呢?你看那佑王府的人都容不下你,小樾樾不如就跟了本世子,本世子会一心一意对你的。”唐樾却是脸色一凛,转过头去不理蒲清禹。

    蒲清禹的表情神态都带着几分放荡的滋味,但浛秋是知道的,这世子的确是没有说假话,但是对于某人对唐樾的称呼很是不满,便开口说道:“啊,够了够了,小樾樾小樾樾难听死了,快带我们去夫人的墓上,你既然帮了我们就帮人帮到底吧!”“樾儿,你这小丫鬟还是那般心直口快的,要多教导咯!”说罢,蒲清禹就将手环在胸前,慢摇摇地走在前头,唐樾和浛秋忙跟了上去,唐樾却是忍不住满腹疑惑,问道:“你为何会在此处?你怎知道有人要杀我们?”蒲清禹头也不回,声音还是一如既然的带着调笑:“樾儿是在感激本世子救命之恩吗?不如就以身相许吧,哈哈,我今儿一大早出门就见着伯父家的马车驶进了一小巷子,觉得有些奇怪就跟来了,哪里知道是你们呢?樾儿,你说我们是不是太有缘分了呢?哈哈。”浛秋却是在心底埋怨道:担心人家安危特地跟来就明说啊,找的些个什么烂理由,啧啧,真是世子的作风!

    蒲清禹带着唐樾和浛秋一直走到森林的边缘,总算是见着了点阳光,唐樾便看到一个极简陋的土堆孤零零地立在荒草之上,唐樾见着却是不由得心酸起来,往那坟头上扑去,眼里也是含了真情实意的泪水,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想哭,或许这句身子本来的情感还在吧,浛秋却是发现那坟头并没有多少荒草,像是被人拔净了,难不成,还有别的人来祭奠夫人不成?唐樾在坟头烧了金元宝和纸钱,哭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来,颤颤巍巍地准备走了,蒲清禹却是对着杂乱的荒草地喊了声:“樾儿也哭完了,你也看完了,现在还不准备出来么?”浛秋和唐樾一惊,此处还有别人?

    果然,不一会儿,一堆杂草后面钻出来一个五六十岁的婆子,头发很乱很脏,身上都是旧了打了补丁的衣裳,乍眼一看还会以为是乞丐,那婆子有些发抖,盯着唐樾看了好久才扑倒唐樾脚下,哭喊道:“小姐,小姐,是你吗?你都这么大了,夫人啊,你看到了么,小姐出落得这般大了,可惜你却走得这么早啊……”唐樾一听心里一紧,难不成这是母亲以往的嬷嬷?忙屈身拉了那婆子起来坐到一旁的一块石头上,细细问道:“婆婆可是以往太傅府上的我母亲的嬷嬷?”那婆子点点头,眼里带着泪光,却依然看得出是个十分精明的人,哽咽地说到:“小姐,我是夫人的陪嫁嬷嬷孙嬷嬷,是夫人从古家带来的,一直跟着夫人,直到夫人被那贱人下毒害死,把夫人的丫鬟婆子都处理得差不多了,我是逃出来的,才捡了这么一条命,苍天有眼啊,终于又在见到小姐了,我记得那时候,小姐才那么小个人儿就没了娘,小姐啊!”唐樾却是惊愕得说不出话来,浛秋才问道:“嬷嬷,你刚刚说夫人是被下毒害死的,到底怎么回事?”

    那嬷嬷擦干了眼泪,这才说到:“我以为夫人的冤屈一辈子都洗不清了,古家出事之后,夫人就大病一场,搬到了外面的庄子去养病,老爷一开始也是担心夫人的安危经常去瞧着,谁知那韩姨娘买通了给夫人看病的大夫,那大夫故意在老爷面前对夫人动手动脚,不恭不敬,夫人病着又伤心,哪里有力气辩解,老爷一气之下便再也不来看望夫人,后来那韩姨娘变本加厉直接给夫人喂了毒药,我们这些夫人的奴才都给绑在柴房里,夫人死不瞑目啊,太傅虽说心痛,但经不起那韩姨娘的教唆,要不是夫人留在府上的几个嬷嬷拼死护着你,还差点把小姐您说成不是太傅亲生的,只把夫人草草葬了,那些奴才如今活着的都不知还剩下几个,只有我每年过来给夫人磕个头,清理一下坟头,小姐,夫人的性命之仇,你一定要报啊!”

    唐樾如今只剩下恨意,弑母之仇,唐樾又怎能忍得下去!压抑住内心翻涌的情绪,唐樾皱紧了眉头,望着孙嬷嬷,问道:“嬷嬷,母亲是被韩姨娘毒死的,你可有什么证据?”那孙嬷嬷却是茫然地摇了摇头,“小姐,当时庄子上的人都差不多死得死走得走,知道这件事的人如今也没有几个了。”唐樾有些失落,本想开棺验尸什么的,但如此现代的手段在这个时候只会被视为大不敬,即便知道母亲是被毒死的,也不能说是那韩姨娘指使的,那嬷嬷却又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说到:“对了,小姐,那大夫,那大夫还活着,我记得那大夫好像姓吴,长得极瘦,当时还算个出名的大夫,给韩姨娘办完事儿后,拿了不少银子,好像就举家离开了阑通,若是能找到他来指证韩姨娘,就可以为夫人伸冤了!”

    唐樾的欣喜只停留了不到一秒,要知道,事情已经过去了八年之久,要找到那样一个人又何尝容易。一直静静站在一旁的蒲清禹开口道:“你不用担心,只要那姓吴的还活着,我就能找到他!”唐樾看了看蒲清禹脸上的决绝,不知道为何就毫不怀疑的相信了他,心里一块石头终究是落了地。唐樾本想带着孙嬷嬷回太傅府,但又觉得孙嬷嬷年岁已高,带回府里怕又是会卷入一番争斗中,就拿了好些银子让她好生养老,待府上清净了就接她回太傅府,孙嬷嬷泪眼汪汪地又拉着唐樾说了好一会儿话,才念念不舍地走了。

    如此一折腾已经是到了用午宴的时辰,浛秋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蒲清禹不知道从哪里叫来一辆马车,说是要带唐樾和浛秋去吃襄越吃不到的好东西,三个人便上了马车,见那马车往祭影森林以东的方向去了,唐樾也是累了一上午,又得知了母亲的死因更是疲乏得不行,坐在浛秋一旁,将头靠在浛秋肩上,不一会儿就沉沉地睡了过去,蒲清禹也只是斜倚在唐樾的斜对面,就那么痴痴地望着唐樾,浛秋看着这个痴情的世子,竟也开始怀疑唐樾的选择到底是对是错了……

    马车行驶了大概一个多时辰,浛秋严重怀疑蒲清禹是故意走了远路,因为她老觉得车窗外的景色是熟悉的,难不成是绕了一圈又一圈,哎哟,只是可怜了我的小肚子。浛秋轻轻唤醒唐樾,唐樾像个小孩子一般揉了揉眼睛,嘟起粉嫩的小嘴,浛秋看了都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确实发现蒲清禹以一种异常的眼光看着自己,浛秋玩性大发,对着刚醒的唐樾用自己听了都觉得甜腻的语调说到:“亲爱的,睡醒了吗?为夫可是照看了你一路呢,娘子是不是应该奖励一下为夫啊?”唐樾本就迷迷糊糊,这样的玩笑以前在学校也经常跟浛秋玩儿,便想也不想,嘟起小嘴往浛秋脸上就砸吧了一口,于是浛秋清清楚楚地看到某个人脸上挂满了黑线,一条又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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