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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柒,箫鼓哀吟感鬼神(三)

    江桢不由一怔,“什么?”

    “适才家里来了一群凶神恶煞说是锦衣卫拿人,将两位老爷并小姐,都拿了去”那仆人伏地大哭,倒也口齿清楚,说明白了事情

    “那主事的,是什么人?”江桢沉声问

    “说是……说是一位姓客的大人”

    十二便看向江桢,“锦衣卫姓客的,只有客小舟一人了他……”他自然是为他姑母出气来的,江桢也想到这点,“说拿了去哪儿?”

    “小人不知舅老爷说教小人赶紧来找二少爷”

    江桢唤来江虮,穿上外衣朱家小厮一溜烟的跑出去牵马,十二道:“江大人稍安勿躁,待咱们往锦衣卫衙门那边打听一下再说”

    江桢略一思忖,道:“不必了,我知道他会去哪里”冷笑道:“他想为奉圣夫人出气,又不敢找郡王府上麻烦,自然只能来找我若不是去北镇抚司,那便是去我家里了”

    几个人出了大门,江桢自带江虮并那仆人打马去了

    十二道:“咱们也去瞧瞧”吩咐小厮们牵马,又遣人进去向朱四禀报十道:“那是他自家事情,我们去做甚?”

    十二不答领头上马十五道:“十你真是不会做人”

    少时朱四传话出来,道:“跟去瞧着,若有不妥,随时回报”一行人绝尘而去

    十五问:“是先去锦衣卫官署,还是先去江家?”

    “自然是去江家官署那里,我们去了,也是没用”

    不多时便到了江府,只见门口站了一圈仆人丫头,门里门外却是一群如狼似虎的锦衣卫校尉,一见来了十几条汉,喝道:“哪里来的这许多闲汉?都给我下马锦衣卫办差,还不躲远些”

    十二低声道:“先下马”左右并不见江桢主仆,想是进去了

    十人都一齐下了马,几个便拉了个穿戴像是管家的过来,“这是怎的?”

    那人恰是江风,见是上午来过家里的齐十二,便先行了个礼,道:“前脚锦衣卫的人刚来,后脚我们大人就回来了小的连派去朱府请我们大人的人都还没派出去咧”

    十二点头道:“果然想的没错,连北镇抚司都不去,径直来这边了”又问:“你家大人可甚怒?”

    “大人么……”江风想了一想,道:“我家大人他一向面上不怎么显,想来定是气恼的,只是瞧着,不大看得出来”

    齐十二点点头见门前锦衣卫都是生面孔,派了几人绕了江宅转了一圈,道要紧处都被锦衣卫守住了不好进去十二遂遣人往朱府报信去了

    且说江桢远远瞧着,自家门口熙熙攘攘,好不热闹,心说果然那厮小气,是要狠狠打在自己脸上,方算解气,连锦衣卫大狱也不去,径自过来,可见是个狂妄小人心里着急,不知那客小舟要如何摆布娘与颜老爷并他前泰山

    两位老爷养尊处优惯了,娘又是芊芊弱质,哪里受过这种罪?

    江桢到了门口下马,那几个锦衣卫校尉认得他,也没说话,往边上一让江桢冷着脸,一一扫了他们一眼,便有那位卑胆小的,竟是往后退了一步

    及到进了门,见正厅前面院上,已经架起了几个木头架,几个人吊在上面此时滴溜溜一转,正将脸转过来两个男自然是柳老爷颜老爷二位,那两个女,却是颜娘与唐宝芝

    柳老爷、宝芝是单独吊将起来的,那颜老爷却是站在地下,肩上负着女儿一双脚,他只要一往下松劲,颜娘脖上的绳索便立时要了她的青春小命颜老爷双足赤着,脚底下踩着碎玻璃片,已是血流了一地,眼看着就要支撑不住了

    娘年纪小,哪里经过这样羞辱?早已是珠泪涟涟,半昏半迷见到江桢,哭道:“姐夫,姐夫救我”宝芝虽是见着他,但她性情自有一股倔强,只是咬紧牙关不说话但那样一副楚楚可怜,却也着实令人心疼

    江桢暗自咬了咬牙,扬声道:“客小舟,你这是要做甚么?”

    那客小舟端坐在屋檐下,手拿着一只茶盏,装模作样饮了一口,洋洋得意,“江大人,来的好快下官平日想见大人一面,真是难,今日倒是找个好机会,来跟大人您亲近亲近”

    江桢阔步走过去,“好说好说还请千户大人高抬贵手放了在下的泰山并表妹有什么说的,只对在下来便是”

    前面便有几个锦衣卫校尉拦在客小舟前面,手按绣春刀,面色冷峻江桢笑道:“改日一定要问问千岁大人,我这锦衣卫指挥佥事,到底算是什么品级?”

    那几个听了,心里多少有些犹豫,遂转头瞧了瞧客小舟客小舟跋扈,大声道:“拿千岁来压人?即便是千岁,见着我姑姑,也还不敢高声说话,别说我打死他养的一条狗了”

    这样欺人,江桢脸上也没变色,只冷冷的道:“千户大人,说话可得小心点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你岂知我背后,除了千岁,还有没有旁的人?”

    客小舟大笑,“原来是个没用的,只会拿背后主来压人早知你这样无用,我也不必麻烦,将你岳父和相好的请了来了”

    江桢脸色不大好看“客小舟,我一再忍让,不是说怕了你”拔出苗刀来,刀尖曳地,“我轻易不愿出手,一旦出手,必定见血,千户大人,我劝你还是现在便放人,免得血光四溅,那可不大好看”

    客小舟跳了起来:“你可是在威胁我”将手茶盏往地下一摔“你们还不动手”旁边锦衣卫们一听号令,便一拥而上

    江桢手腕一翻,苗刀沿着绣春刀刀脊撩了上去,只一个错手,便将一人四根手指削了下来接着顺势斜劈下来,荡开另一柄刀抢上一步,斜挑横劈竖刺,转眼便越过那五、个人,欺进客小舟身边

    客小舟也算有些泼皮性,打横一滚,躲开江桢刀锋,待站了起来,大声道:“江桢你再上前一步,我便立时将你岳父杀了”

    “你杀了我岳父,我便杀了你;你伤了我表妹,我也杀了你;你若伤了唐小姐,我还是会杀了你”江桢冷冷的道:“你若想不死,赶紧带着你的人离开,我或可饶你等一命”

    客小舟叫道:“混账你死到临头还敢放这大话?我人比你多,你凭什么跟我谈条件?”

    “凭什么?”江桢忽然一笑,“就凭我刀比你快,心比你狠”

    话音未落,便再次横刀向前那客小舟年纪也没多大,之前不过是个地皮无赖,哪里能跟江桢这样上过战场的武将相比?几下就被逼的手忙脚乱,大吼道:“杀了那老不死的”

    江桢头也没回,喝道:“不想他死的,都给我住手”一时间小的哭老的喊,喧闹非凡颜娘哭道:“爹爹,爹爹,你松开孩儿”

    颜老爷撑着一口气,“乖女儿,你若是活不成,我这老头,也是不要活的了”

    柳老爷则是喊:“这位大人,您是要银,还是要甚么?咱们两家还有些钱财你莫伤了人我等草民,何足挂齿?大人切莫自断财路,也给这些大人谋些好处才是”他这番话,说的一旁锦衣卫校尉们倒是一阵心动

    客小舟捉襟见肘,抵挡不住,怒道:“要银,小爷这里有的是你们快给我把那两个老东西都杀了杀了他们,他家的银自然是你们的”锦衣卫要捏造个罪状抄家,那不是很轻松校尉们顿时冷笑着,几个人抽出刀,一刀杀了柳老爷

    这边小娘一声长哭,“阿舅呀——”背过气去江桢心一慌,刀锋竟从客小舟肩头划过,霎时带下一溜血珠,洒落青砖地上

    客小舟见了血,起先一怔,没觉着疼,过了一会儿才发觉肩头受伤,大怒道:“竟敢伤我”江桢不答话,招招凌厉,三数招便逼得他弃刀锦衣卫人等没料到客小舟如此不用,又恐他是要自己逞强,所以一直只是围在四周,并没上前动手此时见他被制,正要围上来进攻,却听江桢喝道:“谁敢上前?”

    客小舟怒道:“没用的东西”便见一个机灵的,拿刀架在颜老爷脖上,“江大人,你还是放了客大人客大人姑母是奉圣夫人,大人您就别指望报仇了大人此时收手,还能保住您泰山和未婚妻,如若不然,大家拼个你死我活的,也实在太不好看了”

    江桢眼圈发红,“我泰山已经是死了,这个仇么……”手刀缓缓抬起来,旁边人也都握紧刀柄江桢眼光扫了一圈,冷冷的道:“这个仇若是不报,我还算什么男人?”只见刀光一闪,客小舟顿时胸腹喷血,叫也没叫一声,死在地上

    他手法实在太快,众锦衣卫校尉连他怎么落刀都没瞧清楚,别说出刀阻止了众人见客小舟当场身死,都目瞪口呆那个机灵的,立时放下绣春刀,半跪了,道:“江大人恕罪小人只是奉了客千户的命令,不得已作出这等事情来,还望江大人饶了小的们”

    那几个下手杀了柳老爷的,面色煞白,左右一看,一人挥刀斩断拴着唐宝芝的绳索,一人便抓了她,拿柄匕首横在她脖上,“江大人,咱们兄弟不过听命行事,还望大人既往不咎,小人实在也不想伤了这个娇滴滴的小娘”

    江桢淡淡一笑,拖着刀走了过去,“既然这样,那还是快些儿放了她的好我心情若是一好,就当你们没来过,岂不是两便?”

    那几人一面往后退,一面道:“江大人还是放下那把刀,才好说话”

    “那不成武将没了刀,岂不是跟女人没穿衣服一样?”他忽然说句俏皮话,显得多不和谐,那几人一愣神,便见面前白光一闪,一人已是倒地

    锦衣卫本来就是成员复杂,流派众多,有世袭的,有本朝现封的,有凭本事考进来的这客小舟带来的这些人,也不是心齐的,这几个想来是客小舟的心腹,平日跟着他骄纵无比,不是得人心其他就抱着臂膀在一旁冷眼瞧着

    那人骇极,强自镇定,喝道:“江大人莫要苦苦相逼了”

    “你杀我岳父的时候,可想过,他也是一把年纪,四、五十岁的人了?”

    又是一道白光,又死了一人那人愈发惊恐,手臂直抖,“江桢算你狠”手臂用力,一刀切在宝芝喉头,随即觉着自己喉头也是一凉,往后一倒,便没了气息

    江桢赶上一步,伸手揽住宝芝软软滑落的身,“宝芝”一手捂在她脖颈上

    那血不住往外冒,直看得人心惊

    “江大人,”那机灵锦衣卫小旗过来,单膝跪下,手里拿了一块布巾,“这是上好的金创药,先敷上,属下已经派人去请御医了”那布巾上撒了一层淡黄色的药粉,江桢拿过来,捂在宝芝伤口上

    宝芝喉头剧痛,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眼泪汪汪,瞧着他那边锦衣卫小旗已命人放了颜娘与颜老爷父女二人先哭了一会柳老爷,娘便扑过来,哭道:“姐夫,舅舅他……”

    江桢心酸痛,含泪道:“是我对不住你们,对不住岳父大人”

    颜老爷心灰意冷,道:“二郎,你……”手脚冰冷,抖个不停那小旗又命人赶紧将颜老爷鞋袜找来,亲手给他穿上,小意殷勤,做小伏低,态度谦恭

    娘哭道:“那个客……甚么,那个家伙,他……他欺辱了我,姐夫,姐夫我生不能做你家的媳妇,死了以后,将我埋在表姐跟前,你祭拜姐姐的时候,也顺便祭拜一下我,我便喜欢不尽了”说罢,一手抽了身旁一个校尉的腰刀,一面就往自己脖颈抹去

    江桢哪容她在自己面前自尽?一掌拍过去,将她手上刀打落了那校尉吓了一跳,赶忙捡起刀,走的远远的

    颜老爷过来抱住女儿,“阿,咱们回南京去二郎,我家阿全是因了你,才受如此屈辱你若——”话说了一半,竟说不下去只得跺了跺脚,抱着女儿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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