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长乐，父王给她取这个名字大约希望她长乐未央。
她叫长乐，是淇国的王女。她六岁那年，巫司在龟骨焚烧的裂痕中，在蓍草的纹脉里看见了神的旨意。她坐在父王膝上，看着那个苍老的巫司，他脸上涂抹着红色的图腾，颈间有花纹浑浊的项链，不苟言笑，他伏在地上，向父王叩首——吾王，请让王女长乐成为女祭，她可以保护这个国家平安顺遂，百姓免受苦难。长乐听不懂巫司在说什么，她抬头看向父王想问他什么是女祭，却对上父王的眼中复杂而兴奋的光芒。淇国国弱，相权强而王权弱，淇王需要一个理由夺回权力，而神旨是最好的理由。然后，她不再是作为一个国家的王女存在，她代表了，神所选择的，庇佑这个国家的女祭。
当定星出现在天空南方的时候，淇王下旨，建造宫庙。为了她一个人存在的宫庙，而她也开始学习各种占卜的方法。长乐坐在席上，听见风带来的歌声，定之方中，作于庙宫，何以为之？王女长乐，谁其尸之？有淇季女。歌声很动听，长乐想着，低头摆弄那些龟甲和蓍草，看来整个淇国都希望修建一个囚她的牢笼。案下巫司正讲述那些裂纹和脉络代表的吉凶，他的表情严肃而庄重。但长乐看着却想发笑，她很想问巫司，如果倾我之力就能护淇国安泰，那要上将军做什么？但她终究没问，只是垂眸学习那些晦涩的占卜，日复一日的告诉自己庇护这个国家是她与生俱来的责任。不记得火星多少次落向西方天空后，宫庙终于修建完成，而长乐也从总角少女长成亭亭之姿。
她已经是名动四方的王女，因为女祭的身份，也因为她的相貌。她听到过那些赞美她美貌的歌谣，有美一人，婉约清扬。颜如舜花。终不可谖兮。但那又怎么样呢，已经十六岁的长乐低头研读竹简上那些古老的星宿，白皙的脸庞上再找不到当年想笑问巫司的戏谑，只有沉静和淡然，女祭，终身不得婚嫁，终身不得离开宫庙，终生，以身祀国。
“阿姐。”殿外一个小男孩正探头探脑，那是她最小的弟弟，轸，取这个名字是因为他出生时南方的天空上轸宿明亮。那时候长乐已经推算出轸将是淇国下一代的国主，但不曾对任何人说起此事，一来淇王在位，自然不希望听到其他继位者的传言，二来轸宿属水德，而淇国尚金德，其中更迭，她怎样推算也不能参透，索性按下不表。
“进来吧。”长乐放下手中的竹简对殿外的男孩微笑，她弟妹中，只有最小的轸和她最为亲厚，轸亲近她没有缘由，但长乐却着实把他视作未来君王在教导。虽不知这王权如何更迭到他手中，但她到底是他长姐，自然要教导他成为一个明君。
“今日夫子教了什么？”
“夫子说……嗯，”轸一面回答长乐，一面同高出一截的座榻做斗争，小男孩到底只是七岁，手短脚短，爬不上高高的座榻，却又不肯放弃，一番挣扎后只能睁着大眼睛看向长乐“阿姐……”长乐起身，把孩子抱上座榻，看他坐好后将一叠点心推到他面前，“夫子教了什么，嗯？”轸拿起一块点心斯文的咬了一口后回答“夫子今天教了礼，夫子说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长乐看着轸，沉默不语，轸的母亲只是宫人，生下轸后便死了，轸平日并不受宠，可他这样小就开始学习治国之道，长乐沉思片刻便对轸说道“轸，若为君，不仅要知礼，还要知忍，厚积薄发，隐忍蛰伏，知道吗？”小男孩叼着糕点不明白长姐说这些话的用意，但，阿姐说的话，他都会遵从。轸看着低头喝茶的长乐，突然出声“阿姐，庙宫修好了，你下个月就要搬进去了吗？”长乐点点头，她自己推算的日子，娄宿明亮，入主宫庙，是个好日子。“那，阿姐，你要是搬进了宫庙，我还能去找你吗？”长乐看着轸，她看见轸眼睛里自己小小的倒影，十六岁的倒影。十四岁的嬿，她的妹妹，已经会红着脸来找她，央她卜一个名字，看这个名字是否良配。而十六岁的长乐，要亲手把自己的年华祭给国家，从此红颜只为神龛老。
长乐淡淡的笑出来，当然可以，只不过换了一个住处，又不是从此老死不相往来。轸看着长姐的笑容，也笑了出来，对啊，只不过搬了个房子，怎么会见不到阿姐了。长乐看着继续埋头吃糕点的轸，目光怜惜而愧疚。
她叫长乐，是淇国的王女。她六岁那年，巫司在龟骨焚烧的裂痕中，在蓍草的纹脉里看见了神的旨意。她坐在父王膝上，看着那个苍老的巫司，他脸上涂抹着红色的图腾，颈间有花纹浑浊的项链，不苟言笑，他伏在地上，向父王叩首——吾王，请让王女长乐成为女祭，她可以保护这个国家平安顺遂，百姓免受苦难。长乐听不懂巫司在说什么，她抬头看向父王想问他什么是女祭，却对上父王的眼中复杂而兴奋的光芒。淇国国弱，相权强而王权弱，淇王需要一个理由夺回权力，而神旨是最好的理由。然后，她不再是作为一个国家的王女存在，她代表了，神所选择的，庇佑这个国家的女祭。
当定星出现在天空南方的时候，淇王下旨，建造宫庙。为了她一个人存在的宫庙，而她也开始学习各种占卜的方法。长乐坐在席上，听见风带来的歌声，定之方中，作于庙宫，何以为之？王女长乐，谁其尸之？有淇季女。歌声很动听，长乐想着，低头摆弄那些龟甲和蓍草，看来整个淇国都希望修建一个囚她的牢笼。案下巫司正讲述那些裂纹和脉络代表的吉凶，他的表情严肃而庄重。但长乐看着却想发笑，她很想问巫司，如果倾我之力就能护淇国安泰，那要上将军做什么？但她终究没问，只是垂眸学习那些晦涩的占卜，日复一日的告诉自己庇护这个国家是她与生俱来的责任。不记得火星多少次落向西方天空后，宫庙终于修建完成，而长乐也从总角少女长成亭亭之姿。
她已经是名动四方的王女，因为女祭的身份，也因为她的相貌。她听到过那些赞美她美貌的歌谣，有美一人，婉约清扬。颜如舜花。终不可谖兮。但那又怎么样呢，已经十六岁的长乐低头研读竹简上那些古老的星宿，白皙的脸庞上再找不到当年想笑问巫司的戏谑，只有沉静和淡然，女祭，终身不得婚嫁，终身不得离开宫庙，终生，以身祀国。
“阿姐。”殿外一个小男孩正探头探脑，那是她最小的弟弟，轸，取这个名字是因为他出生时南方的天空上轸宿明亮。那时候长乐已经推算出轸将是淇国下一代的国主，但不曾对任何人说起此事，一来淇王在位，自然不希望听到其他继位者的传言，二来轸宿属水德，而淇国尚金德，其中更迭，她怎样推算也不能参透，索性按下不表。
“进来吧。”长乐放下手中的竹简对殿外的男孩微笑，她弟妹中，只有最小的轸和她最为亲厚，轸亲近她没有缘由，但长乐却着实把他视作未来君王在教导。虽不知这王权如何更迭到他手中，但她到底是他长姐，自然要教导他成为一个明君。
“今日夫子教了什么？”
“夫子说……嗯，”轸一面回答长乐，一面同高出一截的座榻做斗争，小男孩到底只是七岁，手短脚短，爬不上高高的座榻，却又不肯放弃，一番挣扎后只能睁着大眼睛看向长乐“阿姐……”长乐起身，把孩子抱上座榻，看他坐好后将一叠点心推到他面前，“夫子教了什么，嗯？”轸拿起一块点心斯文的咬了一口后回答“夫子今天教了礼，夫子说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长乐看着轸，沉默不语，轸的母亲只是宫人，生下轸后便死了，轸平日并不受宠，可他这样小就开始学习治国之道，长乐沉思片刻便对轸说道“轸，若为君，不仅要知礼，还要知忍，厚积薄发，隐忍蛰伏，知道吗？”小男孩叼着糕点不明白长姐说这些话的用意，但，阿姐说的话，他都会遵从。轸看着低头喝茶的长乐，突然出声“阿姐，庙宫修好了，你下个月就要搬进去了吗？”长乐点点头，她自己推算的日子，娄宿明亮，入主宫庙，是个好日子。“那，阿姐，你要是搬进了宫庙，我还能去找你吗？”长乐看着轸，她看见轸眼睛里自己小小的倒影，十六岁的倒影。十四岁的嬿，她的妹妹，已经会红着脸来找她，央她卜一个名字，看这个名字是否良配。而十六岁的长乐，要亲手把自己的年华祭给国家，从此红颜只为神龛老。
长乐淡淡的笑出来，当然可以，只不过换了一个住处，又不是从此老死不相往来。轸看着长姐的笑容，也笑了出来，对啊，只不过搬了个房子，怎么会见不到阿姐了。长乐看着继续埋头吃糕点的轸，目光怜惜而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