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玄幻小说 > 来者不善

3939、女英雄啊

    周逍想杀鸡,菜刀架在鸡脖子上,迟迟没有落下去。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他想起买来这对鸡鸭那天,他上楼去找方已,佯装友人赠送,原本想让她宰来吃不饿死,谁知她竟然要养它们,随后天天盼它们生蛋,他特意叫钟点工去乡下买来土鸡蛋哄她。

    她每天起床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抓把米洒向院落,捧回鸡蛋时眉开眼笑,没有鸡蛋时会盯着鸡屁股瞧,她把这只老母鸡当成宠物,抱来抱去自得其乐,他鸡蛋作假,她并没生气,他忍不住又去吻她,她乖得让他情不自禁。

    他猛然想起母鸡下蛋那天,方已仰着头,在他脸上落下一吻,对他说谢谢,真挚诚恳,愉悦无处藏,她很容易哄,轻易就会感动,简单小事能让她兴奋良久,小模样嚣张地让他难以自控。

    可方已刚刚在对他留“遗言”,他根本不想知道她有五千元的存折和两只金镯子,他希望她继续生龙活虎,每天活蹦乱跳,惹他发怒也无所谓,他不知道自己究竟何时产生这种“自虐”的愿望,而这愿望他不想掐断,现在活禽没事,不代表以后没事,他要杜绝一切破坏他愿望的可能。周逍一刀落下,鸡血染上手,他对钟点工说:“方已要是问起来,你就说没留意后院门,鸡鸭走丢了。今天起家里不能养活禽。”

    周逍擦着染血的手走出厨房,见欧维妙还没走,说:“钱放着吧,我还有事,不送。”

    周逍只对她说了一句话就要逐客,欧维妙跟着他走出楼,看着他的跑车绝尘而去,在原地杵了片刻,她又折回去,钟点工给她开门时惊讶说:“小姐,你还有什么事?”

    欧维妙笑说:“我跟方已是朋友,刚才忘记问,方已感冒好点了吗?”

    钟点工说:“哎,不是感冒,是发烧,昨晚就送去医院了,听说烧到了39度多,还要留院观察。”

    欧维妙问:“他为什么杀了那只鸡,还让你别告诉方已?”

    “我也奇怪呢,方小姐对那只鸡宝贝的很,成天跑来喂它,那只鸭子也是,周先生说宰掉之后一起处理了,该不是有禽流感吧?应该不是,要有的话,早被隔离了。”钟点工又自言自语,“扔了实在怪可惜,还是土鸡呢。”

    欧维妙笑道:“那就别扔了,方已现在生病,也需要好吃的补一补。”

    “发烧只能吃点清淡的。”

    “那放冰箱里冻起来,过几天等方已烧退了,再给她煲汤,方已最爱吃凤爪,估计会抱着鸡爪啃。”

    钟点工也知道方已喜好,想了想,烧开热水把鸡去毛,放进了冰箱冷冻室。

    病来如山倒,方已体温有所下降,但开始腹泻头疼,症状越来越像禽流感,她害怕:“我不想被隔离。”

    周逍嘲笑她:“我还当你天不怕地不怕,原来这么怕死!”

    方已眼神空洞:“我没冲过浪,没蹦过极,没见过瀑布和火山,没吃过蜗牛蚱蜢,没穿过比基尼。”

    周逍原本想说,等她病好后他带她去,谁知方已接着说:“我还没拉过别的男人的小手,没谈过第二次恋爱……”

    周逍说:“需要我马上喊医生来隔离你吗?”

    方已闭上嘴,沉默五分钟,又小声说:“人生要多经历几次恋爱。”

    周逍高喊:“医生——”

    这次方已真的闭上了嘴。

    索性方已如外婆所说,命够硬,怎么折腾都出不了大事,住院第四天,她基本痊愈,高烧已退,面色红润有光泽,就是还有一些轻微的咳嗽,精力太旺盛,周逍也不能时时招架,白天他要工作,晚上才能来医院,方已无所事事,只好找到一根木棍,拴上一根线在住院部的湖边垂钓,引来不少小朋友围观,护士和钟点工找到她,头疼说:“方小姐,该上楼了,你明天就要出院,可别在这个时候又着凉了。”

    方已收起木棍随她们回去,提出一个意见:“你们不能在池塘里养几条鲫鱼吗,增加一点住院乐趣,还可以养一些草鱼之类的,你看看那些住院的病人,一个个都冷冷清清的。”

    护士借口有事,想要尽快脱身,钟点工助人为乐:“方小姐,我给你炖了鸡汤,再不上去喝可就凉了。”

    方已说:“凉了就不好喝了。”脚步加快,没多久就奔回了病房。

    欧维妙带着一束花找到病房时,方已还没回来,她走进去,见到床头柜有一只保温壶,打开看一眼,不动声色地扬起嘴角,没多久听见脚步声,还有方已朝气蓬勃的声音:“我下午就想出院,吃完饭就走好不好?”跑进病房,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欧维妙捧着花,含笑说:“听说你生病住院,请了几天假,所以我来看看你。”

    方已躺回床上,笑眯眯说:“阿姨,帮我检查一下病房,看看我有没有丢东西。”

    钟点工莫名其妙,欧维妙说:“我想向你道歉,方已,对不起。”

    钟点工离开病房去问医生能否提前出院,欧维妙把花放到床头柜,诚诚恳恳向方已坦白,说:“我那天已经向周逍说过,让他帮我带话,他是不是还没有说?”

    方已一边喝鸡汤,一边问:“那天是哪天?”

    “就是你生病那天晚上,我遇到周逍,我们聊了一会儿,我不小心受了点伤,他借给我钱买药。”

    方已喝完汤又找鸡肉,说:“哦,就是这样?我是病人需要静养,你已经道过歉,可以走了。”

    欧维妙尴尬:“你要出院,需不需要我送你回去?我有开车过来,周逍今天应该很忙,他跟予非在谈工作,小贷公司和我们集团有点合作……”

    “欧维妙——”方已吐出鸡骨头,说,“你是不是想蹭饭?这是一人份的!”

    欧维妙一笑:“不不,你吃吧,听钟点工说这只鸡你养了很久?”

    方已夹着一块鸡肉,动作突然停顿,看向欧维妙:“你说什么?”

    “这只鸡你养了很久?我那天看到周逍在家里杀了这只鸡,钟点工说这鸡是你养的。”

    方已推开碗,脸上血色渐渐褪去,欧维妙离开后钟点工才回来,出院手续已经办好,方已提前出院,回去后不见周逍,她拨通他电话,问:“我的老母鸡呢?鸭子也不见了。”

    周逍正同蒋予非用餐,低声说:“它们走丢了。”

    “后院门没关,它们跑出去了是不是?”

    周逍拧眉,方已说:“你杀它们干什么?”

    “方已……”

    “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你担心禽流感?我根本没有得禽流感,你为什么连招呼都不打就杀了它们!”不但杀了它们,她还把老母鸡吃进了肚子里。

    朝夕相处总有感情,方已并非舍不得吃一只鸡,她只是舍不得那只鸡,舍不得那份充实感和成就感,她没有什么属于自己的东西,寄人篱下让她懂得“自己”二字有多重要,她的名不过是在最后那一笔的头上写得长一点罢了,就失去了“己”,从此只是“已”,方已方已,她的衣服不是自己的,鞋子不是自己的,家也不是自己的,她曾经吻过周逍的脸颊,向他说“谢谢”,原来“谢谢”并没有意义。

    后院里已没有鸡窝,曾经的痕迹,如今已被清理得干干净净,方已漫无目的走上街,垂头丧气,心中空落落,想到中午又吃鸡肉又喝鸡汤,她的胃就难受。

    周逍发现方已失踪,是在一小时后,打电话去公司,火箭说:“我去屋里看过,方已不在,手机也没拿,钱包也没带。”

    服务员把打包好的麻辣小龙虾送来,周逍摆了摆手没空理会,一旁的蒋予非替他拿上,听到周逍说:“公司里的活先放下,你帮我出去找方已,她刚病好,找到她马上把她带回来!”蒋予非手一颤,问:“方已怎么了?”

    周逍说:“没什么,斗气呢。”语气轻描淡写,说完后却立刻告辞,连小龙虾也没有拿。

    蒋予非没回公司,开着车,一路拨打方已的电话,打到最后是一个男人接起,他把电话挂断,沿路搜寻方已的身影。周逍把男员工全都调出去找人,又想找佟立冬帮忙,佟立冬刚刚在郊区办完案件,对他说:“我待会儿回局里帮你看看,你别着急,方已一个大活人,丢不了。”

    周逍说:“她病还没好,我不放心。”

    佟立冬笑道:“行了行了,我马上回局里!”

    挂断电话,佟立冬立刻让同事换辆车,独自驾着车往局里开,途径一处水库,他随意瞄了一眼水库边的垂钓者,开出几米后紧急刹车,猛地转头望过去,正见裹在羽绒服里,圆滚滚的方已指着鱼竿大喊:“上钩了上钩了,快拉起来啊!”

    一旁的垂钓者面露不悦,正要说什么,远处突然冲来几名城管和水库管理人员,众人立刻拿上工具做鸟兽散,方已蹬着两条看不见的腿也迅速跑了,佟立冬连忙下车,朝她追过去。

    不远处是一座山,方已连路都不看,干脆往山上跑,后面已无人追,她却越跑越兴奋,山路石子滚来滚去,绿意盎然中有生机勃勃的味道,跑了没多久,她听见后方隐隐约约传来脚步声,以为城管追到这里,她看向山路两边,索性往左侧的斜坡上爬去,眨眼就蹿到了坡顶。

    佟立冬追来时,只看到坡顶上闪过羽绒衣一脚,他跟着往斜坡上爬,喊:“方已——方已——”

    斜坡另一头没有路,只能爬下高约三米的断崖,穿过崖下,再攀上对面陡峭的石壁。方已小心翼翼攀住石块,一点一点往下挪,突然听见有人叫她名字,她拧了拧眉,等落地才回应:“佟立冬?”

    “方已——啊——”

    方已拍了拍手上的灰,余光只见一道阴影从斜坡顶上落下来,再定睛一看,只见佟立冬摔在草丛中,大声骂了一句,喊她:“方已!”

    方已火速跑上前,拨开他头顶的枝叶杂草,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佟立冬腿摔伤,无法站起来,忍痛说:“周逍在到处找你,给他打个电话。”手机却摔在另一边,早已裂开,无法开机。

    佟立冬无法行走,也无法用手机求救,眼看天色渐黑,他们需要尽快下山。这里下坡容易上坡难,方已只能从石壁那头爬上去,佟立冬说:“那边你爬不上,爬上石壁,没有下去的路,只能再往上,可再过去就是山崖。”

    方已看了看几近垂至的山坡,说:“那我从这里上。”

    佟立冬显然看不起她:“你上不去。”

    方已低头找半天,拿起一块尖锐的石头,往山坡上用力砸,砸出一道能让人攀爬的凹槽后,她又开始砸第二个凹槽,佟立冬痛出冷汗,看着她的举动,说:“你这样要凿到什么时候?”

    “急什么,这条坡才三米多,很容易爬上去,放心,我会救你。”

    佟立冬想笑她,还没笑出声,就见方已朝他跑来,脱下长款羽绒服盖到他身上,夜里山间寒风刺骨,方已打了一个冷颤,又往回跑,佟立冬说:“我用不着这个,拿走。”

    方已说:“好心没好报,狗咬吕洞宾,狼心狗肺!”

    佟立冬说:“还有什么词?”

    方已转头看去,黑漆漆的,月光下只能看见对方轮廓,她用力砸上山坡,眼角有点泪水,偷偷抹一下,问:“周逍怎么还没找来这里?”

    “他怎么知道你在哪里?”顿了顿,佟立冬问,“你哭了?害怕?”

    方已怎么可能不害怕,她只是散散步,谁知道会散到山上来,黑灯瞎火,前无进路后无退路,佟立冬又中看不中用,只能靠她自己,她不想横尸荒野,她还有很多事没有做,她还没牵过第二个男人的手,周逍要是知道她还在想这个,一定会收拾她,方已不由自主笑出声,砸完最后一下,她终于开始往上爬。

    十五分钟后,方已气喘吁吁爬回坡顶,佟立冬披着她的羽绒服,一瘸一拐地沿着她开辟的路往上攀,喊:“手伸来!”

    方已趴到地上,努力往下伸手,佟立冬握紧她的手,抬眸看向她,那双眼水润生动,清澈又坚定,他抓紧,最后一下,一跃而起,方已“哎哟”一声,被他压在身|下,喊:“重死我了,起来!”

    佟立冬笑了笑。
Back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