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光华夜杀，请翠丹波
“哈哈哈……”
空空冷冷的屋中，寂寥月站起身，右手攥着九乌令，左手握着一金黄色细颈圆肚小瓶。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她盯着那金黄小瓶上简单的圆环花纹，骤然狂笑出声。
张扬放肆的大笑声随着冷雨染遍光华水榭，廊道楼梯上，鬓烟罥烟与掩映在寒凉夜色中的人手中刀剑皆是一顿。屋里，寂寥月一脚踢开门，笑容绵软浅淡地看着廊道中没有点灯没有星月光而格外浓重的黑暗，左手两指轻轻夹着那天山金玉所制的小瓶，慢慢摇晃。
兵器碰撞之声瞬时消寂，不知多少双眼睛凝在了那散发着微微暖光的小瓶，以至于，寂寥月觉得她夹着小瓶的两根手指都被那灼热贪婪视线烧得滚烫。
一时间，整个光华水榭沉静下来，只见一丁暖黄，只闻一地雨声。
寂寥月绵柔的笑容渐渐变得魅惑而模糊，她轻轻启唇：“明月之血，万毒之解。你们，还等什么呢？夺了它，或是毁了它，你们的目的就轻而易举地达到了。所以……”
寂寥月说着，缓步向前走去，直到迈开的脚步碰上冰凉的阑干，她恶意的一笑，神色染了些邪佞，漆眸生魅。
那一丁暖黄在灰暗中渐渐升高，然后，拖拉着无数视线直直落地……
“快去夺吧，这可是最后一瓶明月之血了呢。”
温而浅的声音漂浮在雨线里，轻轻撩拨人心里将醒未醒的魔。
“若是碎了……”
愈为温淡的四个字就是四捧冰水，浇在人心，浇红了连绵夜雨。
光华水榭建于三丈高台，其右是同样立于三丈高台的深青色的四层清书楼，一白一青两栋建筑后是请翠湖，湖中一天然小岛，方圆七尺，岛上植一棵巨大榕树，枝干虬劲蜿蜒贴伏水面，遮住大半湖水。若是炎炎夏日，顺着木桥走进绿叶丛，荡着早已扎好的秋千，定是惬意至极。可如今已值深秋，这棵苍翠不老的大树，也就只剩了干索老枝。一人合抱不住的分干，成为了最好的灰暗地带。一片片黑色，贴伏在树干水面或是潜于水底，看见那丁点暖黄快要坠碎时，终于一个个越出。
骄捷迅疾的黑影，如一只只凌厉而骄傲的苍鹰，在被墨色晕染过的天地间，被风吹的鼓起的斗篷成为大张的黑色羽翼，拢向那垂直落地的一丁暖色。
寂寥月黑沉的眼就看见在那黑色羽翼之间猛然跳跃而起的白与红。
红的是血，白的是刀，两种明明是热烈纯洁的颜色交错纠缠，舞成一幅只有黑白红三色涂抹的寒雨夜杀的画。
静夜无声，仍旧只有丝丝飞雨，冰冷的缠绵。暗卫与杀手是不会攻击的，他们只会杀人，只会一击毙命，他们只会朝着敌人的咽喉扼去，绝不考虑后路。
所以，刀光跳跃，辗转，画出一条条虹，带出一片片血，却没有刀剑相撞的杀声。
寂寥月看着这一场无声的相互屠戮，忽然觉得快意，一双黑眼，在暗夜里，幽亮，如狼。
她的妹妹，她这一生唯一的温暖，她在这人间唯一的留恋……
她流了多少血，受了多少痛，忍了多少苦，她这个没用的姐姐会一一替她千倍万倍的，讨回来！
罥烟说的，一道刀光，就能带起一大片血，月儿的血就是这么流光的。寂寥月倚在阑干上，垂着头俯视黑沉沉的请翠湖，眸光意味不明。
小瓶终究是没有落地，不知是被谁捏在手里，不知是谁抢了它放在怀里，不知是谁将它猛摔向地面，亦不知是谁用刀将它拍向高空。
廊道里无人，所有人都在拼命抢夺那万毒之解，鬓烟与罥烟竟清闲下来，护在寂寥月左右，六颗眼珠同样紧紧盯住那一丁暖光。
寂寥月静静看着，双手扶在阑干上，右手小指上有一圈浅白色的细线，延展进夜色。
“别叫我阁主，我只是你们阁主的姐姐，间接害死她的姐姐，我没有资格接替她辛辛苦苦创立的烟雨阁，之所以接了九乌令，是因为，我想看着那些直接害死月儿的人，先去地狱。”罥烟嘴张了几张，却没有说出什么话来，寂寥月看见，口气低沉阴森。
罥烟听见，略略思虑后，单膝跪地道：“阁主的话总是对的，烟雨阁上下无有不服，绝无违逆之意。卑职方才犹豫倒不是因为这个，只因阁主曾说过，若有一日，这烟雨阁九乌令交于您手，我们九乌务必将所有事务严密管理，不可让您一次知道太多。阁主说，虽然您在这寂相府后院卑微存活，受气受欺，但是这府中除了那么几个人有些能耐外，那些姨娘庶女多是不成气候的，使出的手段粗显拙劣无比。被这样的人欺辱，又何尝没有好处，只是偶尔受受皮肉之苦罢了，总比一字之差，一言之瑕就是满门抄斩家破人亡的险恶来得松快。那些黑暗丑陋无法想象，阁主怕您一步踏进去，可能会受不了也无法接受得了，所以九乌之中只有卑职来了盛京城，让您先看看烟雨阁，先尝试着接管烟雨阁，以后再说别的，可是……”可是，如今，楼下血流遍地，楼上轻和无扰。这种无声的屠杀，有几个人能受得了？
罥烟没再说下去，暗自想着，无论如何，都还是姐妹，骨子里的东西尽是相同，面前这单薄削瘦的平凡女子，又如何能差的了？只要一掰开亲情的执念，便是如同阁主一般，涅槃的凰。
寂寥月却是呆怔了，冷雨借着一阵突然的风飘进廊道，扑了她一脸。她僵硬着一直保持着原本的姿态，许久，直到数道明光向她掷来，鬓烟扯着她向后疾退了三步时，才恍然惊醒。
罥烟一直跪着，这时也顾不上礼数，霍然起身，翩然水袖中亦是几道明光冲出，然后就看见夜空中白光交触，撞出一声尖鸣，像是飞鸟断翅前凄厉高亢的鸣啼。
寂寥月神色仍旧带着呆滞与惘然，只是右手小指猛地蜷了蜷。她往楼下看去，却已不见那一丁暖黄。忽然，她就笑了笑，左手食指轻轻碾磨着右手小指的指根。那里，有一圈极是纤细的浅白色丝线，在手指上绕了三圈。还没有发丝粗的丝线之间，隐约有着一些黑气，宛如一条条极小的泥鳅，在细细的浅白丝线里灵活跳跃，一刻也不停息。
寂寥月左手缓缓的用力，不停地揉在右手小指的指根，那细细的线中无比活跃的小泥鳅就扭转跳跃的更欢实。
寂寥月揉够了，将右手小指举到眼前仔仔细细地看清楚，澹泊清和的眼从最深处飘出血色。她左手也抬起，两根指头轻轻解开了那丝线，与此同时，被一个结扣阻在那细线指环中的近百条小泥鳅，疯了般从畅通的线里冲过，直冲向细线的另外一头。与此同时，高高的阴云里，一声鸟啼，猝然响起，清亮脆啭，无比动听。
寂寥月就听见罥烟恨恨的咒了一声。
“毒灵雀！他倒是运气好！”
而在鸟鸣的同时，楼下由黑白红三色泼出的画里，骤然冲出了一道黑影，也就只有一道。
他高高冲起，一声怒啸，声音粗砺难听。
“啊～寂寥月！我窟戮狼潘鲁总有一日，会杀尽你九乌崖所有人！”
“喝！”罥烟冷哼一声，刺道：“从此以后，我们九乌崖等着一个少了两条腿的废狼来杀上门！只是，阁下怕是没那个能耐了！”
潘鲁又是一声暴喝，火冒三丈。方才毒灵雀一叫，他便觉得不妙，凭着绝佳的轻功霎时腾跃向上，却终是未能躲过那令人惊悸战栗的天雀散，失了一双脚。
寂寥月，字轻雪。
如此宁美飘渺的名字，在百姓耳中菩萨神灵般圣洁的名字，在江湖上却是比那阎王恶鬼之称更让人恐惧到神魂出窍。
江湖上无人不知，清血仙子，无心无情，冷血阴沉，喜怒无常，动辄便血洗名声响亮的大帮大派，便是妇孺也不放过，手段狠辣残绝令人发指。
江湖上，这个倾城绝世的女子就是一尊杀神，仇家无数。她杀的越多，恨她的人就越多，而恨她的人多了，她杀的人就更多。久而久之，由血腥累积而起的凶名，无人敢提，甚至想也不能想。
而如今，她终于死了，据说死得很惨很惨，这该是多么让人兴奋的一件事啊！
但是……
潘鲁眼里有恨有悔有泪，所有人都得意忘形了。
清血仙子凭着医毒轻功纵横天下，她虽然死了，但她所创的九乌派还在九乌崖底潜藏，里面是一群疯掉的属下，还有她研制出的无数奇毒。
这天雀散，便是其一，只需一丁，混合天山金玉，瞬时方方十米之内，绝无生物。他能存活，还是迅斩立断的自砍了一双脚的原因。
废狼？废狼！
那个杀神死了，他的脚却因为她留下的毒而断，他满门被灭的仇报了，却失了一双从小锻炼，堪比精铁铸造的脚。
“啊~哈哈哈……”
潘鲁对天狂啸，之后又转成大笑，仿佛被撕裂的粗砺嗓音荡漾在雨中，说出的话，让站在鬓烟身后的寂寥月陡然瞪脱了眼。
“清血仙子啊清血仙子，你不是最挂念你这个姐姐吗？我杀不了她，总有人会抓住她，把她千刀万剐，让她被数不尽的男人侮辱，让你在地狱里，也死不瞑目，永远不得安生！啊哈哈哈……”
怨毒的诅咒，生生抓裂了寂寥月的心。
妹妹死了！是死了啊！
她那么可怜可爱的妹妹，死了，竟还要受着这等怨咒！永远不得安生？寂寥月握紧五指，而且这怨咒还是拿她来做引！
她的妹妹若是无法安生，她就要这人世间，陪着一起，不得安生！
“罥烟，明日我与鬓烟入宫，出宫之日，我要九乌全部站在我面前，等待部署。”
一个一个字，被寂寥月咀嚼碎了，从口中溢出。
“是。罥烟遵阁主令。”罥烟双膝跪地，神情喜悦而欣慰。说罢，她起身，脚尖轻踮间，已经无息无声，消沉入黑夜。
鬓烟微微抬高了头，望见夜空中已经不见的潘鲁，再看看地面上高台下愈发死静的请翠湖，觉得漫天秋雨仿佛亦是赤红色，等明日，太阳初升时，这青翠浓碧的湖水之底，一定沉了厚厚一层血色的波纹。
“小姐，明日还要入宫，早些休息吧。”
她的声音第一次失了疏离，带着些真实的温和与关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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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整个光华水榭沉静下来，只见一丁暖黄，只闻一地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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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寥月黑沉的眼就看见在那黑色羽翼之间猛然跳跃而起的白与红。
红的是血，白的是刀，两种明明是热烈纯洁的颜色交错纠缠，舞成一幅只有黑白红三色涂抹的寒雨夜杀的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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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刀光跳跃，辗转，画出一条条虹，带出一片片血，却没有刀剑相撞的杀声。
寂寥月看着这一场无声的相互屠戮，忽然觉得快意，一双黑眼，在暗夜里，幽亮，如狼。
她的妹妹，她这一生唯一的温暖，她在这人间唯一的留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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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瓶终究是没有落地，不知是被谁捏在手里，不知是谁抢了它放在怀里，不知是谁将它猛摔向地面，亦不知是谁用刀将它拍向高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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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寥月静静看着，双手扶在阑干上，右手小指上有一圈浅白色的细线，延展进夜色。
“别叫我阁主，我只是你们阁主的姐姐，间接害死她的姐姐，我没有资格接替她辛辛苦苦创立的烟雨阁，之所以接了九乌令，是因为，我想看着那些直接害死月儿的人，先去地狱。”罥烟嘴张了几张，却没有说出什么话来，寂寥月看见，口气低沉阴森。
罥烟听见，略略思虑后，单膝跪地道：“阁主的话总是对的，烟雨阁上下无有不服，绝无违逆之意。卑职方才犹豫倒不是因为这个，只因阁主曾说过，若有一日，这烟雨阁九乌令交于您手，我们九乌务必将所有事务严密管理，不可让您一次知道太多。阁主说，虽然您在这寂相府后院卑微存活，受气受欺，但是这府中除了那么几个人有些能耐外，那些姨娘庶女多是不成气候的，使出的手段粗显拙劣无比。被这样的人欺辱，又何尝没有好处，只是偶尔受受皮肉之苦罢了，总比一字之差，一言之瑕就是满门抄斩家破人亡的险恶来得松快。那些黑暗丑陋无法想象，阁主怕您一步踏进去，可能会受不了也无法接受得了，所以九乌之中只有卑职来了盛京城，让您先看看烟雨阁，先尝试着接管烟雨阁，以后再说别的，可是……”可是，如今，楼下血流遍地，楼上轻和无扰。这种无声的屠杀，有几个人能受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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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寥月却是呆怔了，冷雨借着一阵突然的风飘进廊道，扑了她一脸。她僵硬着一直保持着原本的姿态，许久，直到数道明光向她掷来，鬓烟扯着她向后疾退了三步时，才恍然惊醒。
罥烟一直跪着，这时也顾不上礼数，霍然起身，翩然水袖中亦是几道明光冲出，然后就看见夜空中白光交触，撞出一声尖鸣，像是飞鸟断翅前凄厉高亢的鸣啼。
寂寥月神色仍旧带着呆滞与惘然，只是右手小指猛地蜷了蜷。她往楼下看去，却已不见那一丁暖黄。忽然，她就笑了笑，左手食指轻轻碾磨着右手小指的指根。那里，有一圈极是纤细的浅白色丝线，在手指上绕了三圈。还没有发丝粗的丝线之间，隐约有着一些黑气，宛如一条条极小的泥鳅，在细细的浅白丝线里灵活跳跃，一刻也不停息。
寂寥月左手缓缓的用力，不停地揉在右手小指的指根，那细细的线中无比活跃的小泥鳅就扭转跳跃的更欢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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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寥月就听见罥烟恨恨的咒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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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鸟鸣的同时，楼下由黑白红三色泼出的画里，骤然冲出了一道黑影，也就只有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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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血仙子啊清血仙子，你不是最挂念你这个姐姐吗？我杀不了她，总有人会抓住她，把她千刀万剐，让她被数不尽的男人侮辱，让你在地狱里，也死不瞑目，永远不得安生！啊哈哈哈……”
怨毒的诅咒，生生抓裂了寂寥月的心。
妹妹死了！是死了啊！
她那么可怜可爱的妹妹，死了，竟还要受着这等怨咒！永远不得安生？寂寥月握紧五指，而且这怨咒还是拿她来做引！
她的妹妹若是无法安生，她就要这人世间，陪着一起，不得安生！
“罥烟，明日我与鬓烟入宫，出宫之日，我要九乌全部站在我面前，等待部署。”
一个一个字，被寂寥月咀嚼碎了，从口中溢出。
“是。罥烟遵阁主令。”罥烟双膝跪地，神情喜悦而欣慰。说罢，她起身，脚尖轻踮间，已经无息无声，消沉入黑夜。
鬓烟微微抬高了头，望见夜空中已经不见的潘鲁，再看看地面上高台下愈发死静的请翠湖，觉得漫天秋雨仿佛亦是赤红色，等明日，太阳初升时，这青翠浓碧的湖水之底，一定沉了厚厚一层血色的波纹。
“小姐，明日还要入宫，早些休息吧。”
她的声音第一次失了疏离，带着些真实的温和与关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