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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只守朝夕(2)

    宁王谋反事泄,已被押入天牢中听候发落。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而尊王显然也已经考虑到了必定有宁王的死士会为他拼死效命,便在昨夜秘密捕了宁王,消息还未传开的时候,一道密令,让骁骑营中的精兵,包围了整个宁王府,也困住了所有与宁王有关的人。

    于是城中一早,便是气氛诡秘,百姓听闻乱臣谋反,纷纷侧目噤声,不敢多言一句。

    然而就算是困住了城中的人马,却也想不到那宁王早已在城外屯兵备战,当宁王被捕的消息一经传开,当即便是由其手下的一名死士带领了一万精兵,即刻便是杀入了城中而来。

    他们盘算着此时大将军不在朝中,而尊王的大部精力也在盯着宁王府及其党羽的府中,此次杀进城中,必然能杀一个措手不及,就算不能逼得尊王退位,至少能给了宁王一线生机。

    然而就在他们兵临城下之时,却只见了一抹白色锦缎的身影静立城头之上。

    玉冠束起了他的一头长发,上好的绸缎绣着丝丝几乎不可见却又是无限华美的彩绣,那面容宛如白玉,竟是背对着阳光,这样俊美得令人屏息,宛如妖仙。

    那竟是当朝的太子,龙清朔。他静静地背手而立,俯瞰着城下的兵马,眸色深深,皓若星辰。

    军队之中当即有了弓箭手瞄准了他,却就在那一瞬,他线条清晰的唇边轻轻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就在同时,却只见面前的整个城墙上,像是凭空一般冒出了无数的弓箭手,所有的弓弩都已然上了弓,直直地瞄准了城下的人马。

    领头的人见了此心下蓦然大骇,向周遭一望,竟是发现几乎同时,已经是有了精兵将他们团团地困住。

    那些人个个都是铠甲银衫,一身装束一看便知是城中的骁骑营。

    原来传说的骁骑营中人心已散,是假的。传说中的骁骑营只听大将军的管辖,也是假的。那老谋深算的尊王,早已在大将军离了朝之时,暗中将部分兵权转交给了这个素来被认为是不近朝政太子手中。

    难怪就算方才一路已是势如破竹,城中的那个王,也全然地没有分毫的慌乱。

    看着城下的兵马已是成为了瓮中之鳖,清朔一步走向了城墙边,抬手扶住了石墙,淡淡的凉意,渗透入了手心。

    【你们,可还要抵抗?】他淡淡开了口问,那声音飘飘摇摇地落下来,竟像是透过了云层。

    然而城下的人马已然是无路可退了,知道今日战死也是死,若是被捉回了城中,依然免不了一死。于是首领把手一挥,依然下令攻城。

    【放箭。】清朔眸色忽地一深,挥手之间已是万箭齐发。

    那一瞬,厮杀和叫喊声冲破了天际,城池之外,血光染红了半天阴兀的天。

    与此同时,朝堂之中,尊王一纸诏书诏告天下,宁王谋反,其心可诛。三日后晌午斩首示众,同时其府中家小全数充入宫中,其党羽者同诛。

    近了子时。阴森幽暗的天牢之中,几点火光映在墙头,照亮了通往牢中的路。

    几名狱司正在饮酒,叮叮当当地敲着酒碗,红着脖子大声吵闹着什么,几个空的酒坛倾覆在他们的脚边,散乱了一地。

    忽地那吵闹声就此静了下来,看到了来人,几名狱司当即酒也醒了大半,慌忙地跪倒行礼。

    那披着一身雪白色狐毛的披风,静立在他们面前的人,正是清朔。

    微微跳跃的烛火尚且昏暗,却映着他白玉般的面容透着一抹无法形容的邪魅。狭长的凤眸微微眯着,却依然是深得见不到底。

    狱司们喏喏着,不知道这太子深夜突然大驾,究竟是所为何事。

    随即,又是一个墨蓝色的长袍的男人跟着入了天牢,玉冠束起了他的长发,他看了一眼清朔,眉眼之间却透着淡淡的一抹让人猜不透的味道。

    清朔感觉到了苏璟琛已在身边,便一眯眸子,随即踏下阶去,向着天牢内走了进去。

    狱司们慌了手脚,这深夜到访本就于理不合,但是这毕竟是太子,他们纵使有十个胆子也不敢阻拦。

    苏璟琛看着清朔的背影,忍不住微微蹙了眉,但随即掏出了一锭金子放在了几名狱司面前的酒桌上。

    几名狱司对着那锭金光灿灿的金子瞪大了眼睛,他们就算是在宫中当差一辈子,也未必能见了这么一锭金子。甚至有人忍不住吞咽了口水。

    苏璟琛看着他们贪婪的模样,薄唇轻轻一动,【你们,可知道该怎么做?】

    【是是,小的们知道,知道……】

    听着他们的话,苏璟琛也不再多说什么,随即转身,也跟着入了天牢之内。留下身后的几名狱司对着那锭金子,无比贪婪。

    森冷的天牢之内,静得只能听见烛火燃烧发出哔啵的声响,二人的脚步声虽轻,却在整个空间之中回响,依然透着丝丝让人心悸的感觉。

    苏璟琛跟上了清朔,却听得他忽地开了口,【办妥了?】

    【是。】他只是略略一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一锭金子,足够让这群狱司们骚乱起来了,甚至不需要动手,他们必然会因为贪念,而争得头破血流。

    清朔却忽而地沉默了。周遭湿冷的空气透过身上上好的狐毛披风依然能够感觉得到,他颜色愈是显得幽深。

    最内的一间牢房之中,满地铺着一层肮脏的柴草,墙上方一个小小的铁窗里透来了丝丝清冷暗淡的月光,一个人影坐在靠着墙最角落的地方。

    清冷的月光映照着他的肤色,显得死白,乱发遮盖了他一半的脸,眸子低低垂着,身上的那件龙袍已然被扯下,只剩一条白色的中衣,沾满了肮脏的污渍。

    然而就算此时已是关押在此,他的神色却是如此淡然,如同一个人偶一般。

    忽地两道阴影覆盖而来,宁王却恍若不觉。依旧垂着眼帘,看不到分毫的情绪。

    【皇叔。】隔着栏,清朔静静地站在一盏摇晃的明灯之下,看着蜷坐在屋角里的男人,声音清冷的如同冷冽的泉。让人难以捉摸。

    听得这声音穿破了耳畔无边无际的安静,宁王眸色一跳,才是慢慢地抬起了头来,转向那边,看着来人。

    背对着透白的月光,那张死白的脸看来,竟是如此狰狞恐怖。

    【皇叔的军队,已经覆灭了。】清朔微微眯起深明的眸子看着他,透过无限冰冷的空气,他薄薄的唇线,却竟然是微微地勾绕了起,那抹笑意,如此邪魅而妖宛。

    然而宁王却只是死死地盯着他,无喜无怒,只是那样一动不动甚至不眨眼地看着。

    粲然的凤眸忽地一眯,清朔也毫不闪躲地迎着那目光,白玉般俊美的脸上,那抹似有若无的浅笑,让他的面容愈是添得一份难以描摹的妖魅。

    就这样死静了一阵,听得宁王忽地冷冷一笑。【是啊,我,斗不过你。】声音沙哑,如同破锣。

    【皇叔过奖了。】清朔倒也不闪不避地顺着他的话说下去,语气绵绵软软,甚至染着丝丝慵懒的意味,【论计谋,小王又怎敢和皇叔相提并论?】

    宁王直直地看着他,忽地又是迸发出一阵肆意的狂笑,那样的笑法,仿佛就笑尽了身体里全部的力气。

    空荡森冷的囚室之内,这样的笑声回荡着来回穿行在耳旁,愈是让人毛骨悚然。

    【好,好啊,我果然没有猜错。】宁王忽地停住了笑,死死看着清朔,一字一句地说下去,【你对这江山,果然是志在必得。】

    这一句却是让一旁站着的苏璟琛忽地心头一紧。自从尊王将骁骑营的部分兵权交给了他,摆明了就是在试探,如今这领兵退敌一事,真的也难说是不是好事。

    【小王对这江山有没有兴趣,轮不到皇叔来评判。】清朔微微抬了下颌,语气依然是绵软的,【只不过,皇叔逆谋的心思,可已是世人皆知了。】

    宁王脸色一变,想不到这太子竟是如此简单的一句话,就已让他方才的话,反打了自己的巴掌。

    【你……】他终是忍不住面露凶狠之意,【不要以为真的没有人知道你做了什么,今日我的下场,也会是将来你的下场……】

    听得他的话,清朔笑意却愈盛,【皇叔,只会诅咒,可是没有分毫用处的。小王今日,就要告诉皇叔一句,成王败寇,这个道理,想来皇叔,也不会不懂。】

    铁链之声忽地刺耳,宁王终于被激怒,挣扎起了身向着这边扑了过来。

    苏璟琛见了那一头乱发的男人疯癫的模样下意识蹙眉后退,却见清朔没有分毫闪躲的意思,而牢中的那个男人的手,只能停留在他的身前一分的地方,就是无法触碰到他。

    一声宛如困兽的低低嘶吼,宁王的眼中忽的赤红。

    凤眸略略一低,看着停留在自己颈间之前一分的那只狰狞的手,清朔只是一抬衣袖,打开了他的手。

    【龙清朔,你这个孽种!果然是宸妃那个贱人的种,跟她一样的下贱无耻!……】宁王已然失了理智,口不择言地狂喊着。

    然而就是【宸妃】这两个字,却让清朔的眸色霎那一沉。

    【哈哈哈哈,你以为那个老贼为何要留你的贱命,你以为当年当真没人知道处死宸妃的时候,你就躲在院子里?……】

    一见清朔的眸色沉下,宁王知道自己是踩了他的痛处,便愈是疯狂。

    【你如何知道?】尽管此时心间宛如什么疯狂地燃烧起来,清朔仍是面如清水,只是声音里透出了冷然的意味。

    【我?哈,那个老贼自己下不了手,让我带着人放乱箭射死了那个贱人……】宁王愈是笑得癫狂,【真是好笑啊,到头来,我居然败在你这个贱种的手里,真是报应啊,报应啊……】

    清朔脸上方才的浅笑已然不见,凤眸微寒,看着面前疯狂的男人,唇线抿成了一条直线。

    【你以为,我可会相信你的胡言乱语?】他忽地开口,语气之中,透出让人冰冻的寒意。

    【若是不信,你又为何还要听我讲下去?……】宁王复又将血红色的双眸定在了他白玉般的面容上,【龙清朔啊龙清朔,你以为你只手遮天,可终究,还是让我抓住了你的软肋……】

    然而只说到这里,忽的宁王脸色转为灰白,周身忽地袭来宛如万箭穿心般撕裂的疼痛,让他身子无法再支撑地倒了下去。

    一时袭来的疼痛宛如千刀万剐,而愈是想要忍,那疼痛就愈是鲜明……

    【你……你……】宁王咬着牙,死死地盯着面前宛如妖仙的男人。

    此时此刻,他仍是一身与此格格不入的雪白色,眸色幽深,微微垂着看着地上因毒发而疼痛难忍的宁王,那样的神色,淡如九天之上降下的神。

    【就让皇叔,也好好尝尝这血魅的滋味。】他微微敛了双眸,语气冷冽而淡然,【还有,告诉皇叔一句,属于小王的任何东西,只要有人敢碰,小王必定千倍万倍地还回去。】

    随而他不再看了狱中痛苦挣扎的男人一眼,便是转身,一身无暇的白,踩着沉稳的步子离开了。

    其实早在龙清皓带兵前往捉拿宁王的时候,他的那柄剑身上,就已然涂上了研磨成粉末的【血魅】之毒。就在剑芒刺破他颈部的皮肤时,毒就已侵入了血液中。

    而直到方才情绪暴发,加速了血液流动,才让这毒,如此地发作了出来。

    宁王隐约中看着那一袭白色的身影离开,忽地冷笑。是呵,他就是败在,不该去触碰了那个人,最重要的两个女人。一个宸妃,还有一个,便是他的妃子。

    天牢之外,清朔径自走着,苏璟琛跟随在他的身后,方才在天牢之中宁王所说的话,也已经让他惊讶不已。

    月色清冷,照在他俊美无俦的侧脸上,眸色深深,尽管看不到任何的情绪,但苏璟琛还是能感觉到,此时自他的身上,透着那样鲜明的冷冽。

    宸妃,他的生母。尽管已是他的生死至交,苏璟琛却也从不听得他提起,只是隐隐约约地听到过一些传闻。

    但是宁王今日的话,显然是让他对这件事重新改变了看法……

    淡淡的月光愈是清冷透彻,仿佛将世间的一切都笼罩上了一层淡淡的烟雾,再也,无法看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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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日的月光失了秋日时的高远明净,愈是迷蒙冷清,照着通往宫外的路,一路马车轻轻摇晃。

    苏璟琛看着坐在窗边的清朔,一身雪白色狐毛的披风映得他白玉般的面容愈发通透,甚至透着一丝丝妖魅。

    此时,他以一条手臂支着下颌,靠在窗边,任凭淡淡的风吹拂着面颊,浓密的睫毛微微覆盖着眼帘,像是在思索,却又像是已然入睡。

    但是苏璟琛能确定,他肯定是无法入睡的,因为就在那宁王说出了【宸妃】二字之时,自他的眸中透出的那样强烈的情绪,让人很难相信,他真的对此无动于衷。

    只是……这些事如若他不说,也无法去询问便是了。苏璟琛眉头微微锁起,却也,终是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回到府中已是近了卯时。周遭的一切沉静安然,只有淡淡的风掠过发梢,静静的声响。

    夜已不似之前那样黑的阴沉,隐隐约约之中,似乎能看到些许的亮。

    清朔屏退了守卫,只身一人,穿过庭前的院子,到了后院。

    透过回廊,有些清冷的风吹动着已是凋败了生机的棵棵植物,然而那一点淡淡的光亮,却是忽然地吸引了他的视线。

    那正是从她的房中映照出的。

    她……还没有休息么。难道,是在等待着自己?……不知为何,脑海中突然冒出了这样的一个想法。

    踏上阶,伸手轻轻推开了房门,袭来的是一股淡淡的香气,和暖自如,沁人心脾。

    随而一转头,视线便是落到了一旁的软塌上,一抹人影,洒落肩头的三千青丝映着她白皙地宛如琼脂的肤色,让那静婉的睡颜,美的不可方物。

    一本书册尚握在她的手中,置在身上,一旁的案上,烛火也依然微微摇晃。

    显然,她是看书看得累了,便这样合着衣在软塌上睡去了。

    一眼见到了她,心底,竟是忽地就这样安静了。仿佛这世间所有的一切,只要有她在身旁,他,就什么都不再会去忧惧。

    睡梦之中,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人正抱起自己,本就睡得不深的沐绫便是睁开了双眸。

    【殿下?……】入了视线之中的是他那双澄明浩瀚的眸子,染着淡淡的一抹温柔的意味。她微微怔了怔,才起来方才自己是想要等他回来,谁知等着等着,就这样在软塌上睡着了。

    【为何睡在这里?】清朔看着她的小脸上染着的淡淡红晕,唇角微微一勾,抱起了她,便向着内间的床边走去。

    【臣妾想等殿下回府,许是这书太无趣,就睡着了……】她也不挣扎,任由他抱着自己放到了床上,语气温软。

    清朔看着她,忍不住抬手替她轻轻将耳畔的一缕发丝,捋到了耳后。【为什么要等我?】

    忽地她的双颊红晕更是明显,垂下眸子,【不知道……】

    【不知道?】他忽地靠近了她,嗅着她身上的香气,【为何不说,你想我?】

    想?……这个字忽然听来,却不知为何竟是陌生得紧。若说不想,又为何要替他忧心无法入睡,可若说想,她……真的有这个资格么……

    【为何不说话,在想什么?】清朔眼帘一抬,语气之中透着丝丝慵懒的意味。

    沐绫回神,这才发现清朔已然躺了下来,头靠在了她的腿上,竟像是个撒娇的孩子。

    【不,没什么……】她轻轻摇头,垂下眸去迎上了他的眸子,一时四目相对,他的眸色这么深,这么深,深得她几乎感觉自己无法再从他的眼神之中逃脱出来了。

    却不知为何,此时此刻竟然在心底,感觉不到曾经被他注视时,那样砰然心动的感觉了。

    自己,是在害怕么……害怕的不是他能否退敌,能否在朝堂之上应付那重重的危机,因为她相信,他足以应付一切。

    反而她害怕的,是如若他回来,却已是不再想起了自己,甚至她会无端地去想,此时此刻如若在他身旁的人是秦阡雪,他是不是也会像现在这样,躺在她的怀中,这样深深地看着她……

    心底忽地便是轻轻一颤,但好在清朔并没有觉察。

    他的眉宇之间第一次缠绕着这样的丝缕的疲惫之意,眼帘微微阖上,似乎真的是很累很累了。

    只是当眼前沉沉的暗色袭来,记忆之中忽地竟是涌起了无边无际的鲜红色,那样浓烈的,刺眼的,一如当日他躲在院子的假山后面,眼睁睁地看着乱箭飞来。

    明黄色的凤袍上绣着百鸟朝凤,花团锦簇之间便是映照着漫天的光彩,那个女子依然在放肆地大笑,笑的如此绝艳。

    一时她的身影被乱箭遮盖了,喷涌而出的鲜红色血光慢慢弥散着,映透了整个宫殿,甚至整个天空……

    忽地他睁开了眼,竟是感觉那个梦魇压得胸口忽然一阵撕裂的疼痛。

    而眼中,见的正是她清丽精致的容颜,脂粉未施,依然这样美得让他无法推拒。

    【绫儿……】忽而他唤她,语气之中透着一丝淡淡的不确定,淡淡的探寻。仿佛此时他无法确定,眼前这个绝美的女子,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幻影。

    【怎么了,殿下?】沐绫看着他,语气柔软。方才要抬手去触碰他却被他一把抓紧。

    【你,不会背弃我,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会离开我,对不对……】他依然这样看着她,就算此刻掌心中她微凉的小手触感如此真实,告诉他,她不是个幻影。

    然而他的话,却让沐绫身子微微一僵。

    背弃?离开?……为何这话分明就是缱绻缠绵的,却听来,宛如尖刺在心中轻轻一扎。

    只是还未等她多加思索了什么,清朔却已是从她的怀中坐起了身来,转而握住她的肩,看着她,【回答我,绫儿……】

    【对……不管发生什么,臣妾,会永远在殿下的身边……】她轻轻出声,眸子却是垂了下去,不愿去看了他的双眼。

    听得了她的回答,他眸色略略转深,随即便是微微倾身向前,一把将她拥入了怀中。

    轻轻蹭了蹭她如同上好丝绸一般的长发,抱紧了她纤瘦的身子,那一刻,所有的一切才都飞速地过了眼前。

    那一日中了血魅的她危在旦夕,那一日他度血给她,将血魅一毒引入身体,那样彻骨的剧痛尚且连他都无法忍耐,可他……竟然就让她成了旁人眼中的目标。

    而那个梦,就在他们的孩子离世的那一夜梦中,他看到了她们,决然地一一离了自己而去。

    下意识的,他用力将她抱得更紧。仿佛害怕自己一松手,就无法再留住她,尽管现在,他已是深深地感觉到,她的心,早已不像当日那般,轻易地让他走进了……

    【殿下……】沐绫有些呼吸困难,忽地轻轻挣扎一下,唤了他。

    觉察到了自己失态,清朔凤眸一敛,松开了她,复又深深地看着她,伸手去轻抚着她的侧脸,忽然地,却竟是说了一句,【你,煮茶给我喝,好不好?】

    沐绫微微一怔,想不到此刻,他竟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但她没有推拒,顺从地起身便去准备了。

    她又怎么会知道,他并不是想要喝茶,只是,记得那一日在门外,看着她煮茶时,那一抹宛如冬日暖阳的微笑,融化了整个世间的冰冷。

    房间之中,一袭白衣的女子跪坐在小炉旁,纤白如玉石雕刻而成的手指将壶中沸腾的水慢慢地倾注到了杯中,白玉的瓷器之中,满室的茶香飘起,染得呼吸都是透着香气。

    她未曾梳了发,只是任由三千青丝垂落肩头,顺着她每一个细小的动作轻轻滑过衣衫,柔光轻闪。

    一沸。二沸。三沸。她认真地煮着茶,一时周围的一切都宛若成空,只剩下淡淡的烟气飘起,映得她的面容,难以捉摸。

    床榻之上,清朔以一条胳膊支着身体,静静地看着她煮茶。

    方才自胸口之上突袭而来的疼痛依然隐隐的,他知道,便是那日为了替她解毒,南宫睿在他的胸口之上刺了口子,引了他的心血的缘故。

    许是这几日真的太过忙碌,一直没有时间好好休息,那伤口,才会隔了那么些时日,依然隐隐作痛吧……

    只是无论如何,此时此刻看着她,所有的一切烦扰,一切疼痛,就都不复存在了。

    洗完了茶,沐绫将手中铁观音的叶放入了杯中,轻轻摇晃,让滚烫的茶水全然地浸透出来。这才端着茶水起身走向了内间,却在到了床边之时,微微愣了愣。

    因为此时,他已然入睡了。宛如白玉般的面容不知是不是因为烛火映照的关系,细看起来,血色竟是有些淡,眉眼轮廓线条深深。

    她忽地竟是忍不住轻轻一叹。却就连自己也不知道,究竟缘何而叹。

    她放下手中的杯子,转身回来又扯了丝绒的被子替他盖上。

    然后她坐在床榻边,静静地看着他的睡颜。却发现已是记不清,上一次究竟是何时,这样静静地看着他。

    有些事为何好像变了,却又好像没有变。仿佛愈是想要用力去抓住,却愈是流走在了指缝之间。

    究竟……现在害怕失去他的,是她自己吧。害怕他真的就此离去,变成了一抹烟雾,让她便从梦里惊醒,发现一切到了现在,也不过只是自己的一个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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