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醉染温柔
同那日一样，凌尘在如同迷宫般的紫竹林中左拐右拐，轻车熟路地找到了那堆青石，飞身坐了上去。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清歌坐在不远处的石块上，看着他把陈年的竹叶青当白水一般大口大口地饮入腹中，心里寻思着要不要待他喝醉时冲上去一剑解决了他。以她的身手，事成之后应该能连夜逃出宫去。
以凌尘素来缜密的心思，他怎会不知道自己身旁这个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有多么危险。但他没有丝毫的戒备，甚至屏退了自己身旁的暗卫。
他给了清歌一个杀他的机会。
冷月撕破黑云露出半张脸，涓涓月华将二人笼罩在内。清歌轻轻摩挲着手中的随珠，由于方才要表演舞剑的缘故，她取下了那些花枝招展的珠钗，仅用一根青色发带将乌丝束起。细长的丝质发带顺着她的脸颊垂下，说不出的清艳脱俗。
至于那支并蒂莲花簪，正戴在她松散的发髻上，隐约有着下落的趋势。
“啪。”
正是发簪落地之声。
清歌一惊，忙抬头看向凌尘，可他似乎对这支簪子毫不在意，抬头望向寂寂夜空中的一轮圆月，目光淡然而深远。
“捡起来。”
徐若清泉的嗓音响起，没有任何命令的意味。
清歌俯身拾起那支发簪，盯着那两朵并蒂而开的青莲，“这个，要还给你么？”
“送给你了，你很配这支簪子。”比母妃还配。
凌尘揽过一旁的小酒坛递给她，眼中依稀有了回忆之色。
那时的莲妃，总是穿着素色的衣裳，端庄的发髻上永远只有这支并蒂莲花簪。他挑灯夜读时，莲妃总是坐在他身旁静静地帮他缝着刮破的衣服，时不时地抬头看他一眼。月光倾城，莲妃嘴角噙着笑，双颊有笑靥，似一朵身披月华的莲花。
清歌垂垂眼睫，将发簪插回髻上，打开那个小酒坛上封口的红布，将清冽香醇的酒液倒入口中。
果真是好酒。
“你是不是很害怕？害怕孤随时都可能要了你的命？”
凌尘的嗓音变得有些低沉，显然是有了一些醉意，但他看向清歌的目光中却仍有着一丝清明。他素来如此，即使是借酒消愁，也不会在他人面前喝得烂醉如泥，他甚至不会喝醉。
“是。”但她别无选择。
凌尘斜倚在青石上，潇潇白衣被风吹起，他仰头将酒坛中的最后一滴酒饮尽，而后，轻轻地叹了口气。
“你不必再装了，孤早就知道你是小晔的人，而且还有把柄在他手上，但孤还是狠不下心来对你下手。因为，你同她实在太像了。”
她？谁？
清歌狐疑地看了凌尘一眼，眸底满是不解。
“孤的母妃。”凌尘何等聪明，一眼便看穿了她眸底的疑惑之色。“皇后是个善妒之人，要不是母妃安分守己，处处提防着她，今日，孤就不会在这儿了。孤的母妃本是个出身卑微的丫鬟，偶然同父皇一见钟情，才被父皇纳入府中的。皇后嫉恨父皇对母妃的宠爱，又害怕孤夺了她儿子的太子之位，便污蔑母妃与一名侍卫私通。父皇震怒，当场杀了那个侍卫，并罚母妃在映月池上跪了一天一夜。”
谁能想象，当时年仅五岁的他躲在玉簪花丛后，看着身子极差的母妃倔强地直着腰板跪在青石板上，直至力尽倒下时，幼小的心灵蒙上了多大的阴影。
莲妃本就有病在身，这一跪后更是落下了一身的病根，没过多久便香消玉损了。而孑然一身的他则被怀疑是否拥有皇室血统，处处被人排挤，连一向最疼爱他的父皇都不愿再多看他一眼。
从母妃薨逝那年起，他便失去了曾经拥有的一切，整日生活在他人的厌恶与嘲笑之中。但相对的，他也因此看清了那些衣冠楚楚之下隐藏的肮脏龌龊的人性。
他开始用森然的寒冰将自己层层包围，不接近他人，也不允许他人接近自己。他变得冷血无情，让那些曾经嘲笑他的人一见到他便对他敬而远之。
他也不愿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但他不得不变成这样。
惟有变成这样，才能让那些企图伤害他的小人统统远离他。
“其实，即使皇后当年不陷害母妃，孤也不会同她儿子争夺皇位，只会做一个安分守己的亲王，乖乖呆在自己的封地里。”他的神色有些凄然，“但现在，孤该感谢她，感谢她将孤逼得夺了她皇孙的兵权，甚至皇位。”
“孤知道自己在养虎为患，但却饮鸩止渴般地妄图从你身上寻出母妃的影子。她的眼角之处，也有这样一颗泪痣。”凌尘指指清歌眼角的浅褐色小痣，目光似潺潺春水，“现在，孤已是一个将死之人，能否有幸知道那日你同林姑姑未说完的后半句话呢？”
清歌抿抿唇，素手紧紧握着剑鞘，“你虽身为帝王，独揽万里江山，但却被囚禁于皇宫这一华丽的牢笼中，从未亲眼见过自己打下的每一处江山，毫无自由可言。身居高位，万人忌惮的日子，应该极为孤单吧？”
没有人会真心对他，包括他的亲人。
这样的日子，只会把人心变成厚厚的坚冰，没有了心，人就无法称之为人了。
说罢，她便举起了手中长剑，一步一步地逼近凌尘。可当她真正将剑指向凌尘的心脏时，却发现，自己竟无法对他下手，就像他无法对她下杀手一样。
扑。
一声闷响后，长剑入体的痛楚没有应声而至。
凌尘错愕地看着被清歌用力捅入青石中的长剑，以及她单膝跪地颤抖不止的小身体，“为何不对孤下手？你不怕孤反咬你一口么？”
“你没有对我下手，我也留你一命，我们两清了。”清歌微微一笑，拔出长剑站起身来，颊边绽出两朵若隐若现的梨花漩。
再者，凌晔并未命令她对凌尘痛下杀手，不是么？
凌尘也随着她站起身来，眉宇间醉染温柔。
或许，他该庆幸自己当初把她留下的决定，因为现在的他，真的对她动了情。
清歌坐在不远处的石块上，看着他把陈年的竹叶青当白水一般大口大口地饮入腹中，心里寻思着要不要待他喝醉时冲上去一剑解决了他。以她的身手，事成之后应该能连夜逃出宫去。
以凌尘素来缜密的心思，他怎会不知道自己身旁这个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有多么危险。但他没有丝毫的戒备，甚至屏退了自己身旁的暗卫。
他给了清歌一个杀他的机会。
冷月撕破黑云露出半张脸，涓涓月华将二人笼罩在内。清歌轻轻摩挲着手中的随珠，由于方才要表演舞剑的缘故，她取下了那些花枝招展的珠钗，仅用一根青色发带将乌丝束起。细长的丝质发带顺着她的脸颊垂下，说不出的清艳脱俗。
至于那支并蒂莲花簪，正戴在她松散的发髻上，隐约有着下落的趋势。
“啪。”
正是发簪落地之声。
清歌一惊，忙抬头看向凌尘，可他似乎对这支簪子毫不在意，抬头望向寂寂夜空中的一轮圆月，目光淡然而深远。
“捡起来。”
徐若清泉的嗓音响起，没有任何命令的意味。
清歌俯身拾起那支发簪，盯着那两朵并蒂而开的青莲，“这个，要还给你么？”
“送给你了，你很配这支簪子。”比母妃还配。
凌尘揽过一旁的小酒坛递给她，眼中依稀有了回忆之色。
那时的莲妃，总是穿着素色的衣裳，端庄的发髻上永远只有这支并蒂莲花簪。他挑灯夜读时，莲妃总是坐在他身旁静静地帮他缝着刮破的衣服，时不时地抬头看他一眼。月光倾城，莲妃嘴角噙着笑，双颊有笑靥，似一朵身披月华的莲花。
清歌垂垂眼睫，将发簪插回髻上，打开那个小酒坛上封口的红布，将清冽香醇的酒液倒入口中。
果真是好酒。
“你是不是很害怕？害怕孤随时都可能要了你的命？”
凌尘的嗓音变得有些低沉，显然是有了一些醉意，但他看向清歌的目光中却仍有着一丝清明。他素来如此，即使是借酒消愁，也不会在他人面前喝得烂醉如泥，他甚至不会喝醉。
“是。”但她别无选择。
凌尘斜倚在青石上，潇潇白衣被风吹起，他仰头将酒坛中的最后一滴酒饮尽，而后，轻轻地叹了口气。
“你不必再装了，孤早就知道你是小晔的人，而且还有把柄在他手上，但孤还是狠不下心来对你下手。因为，你同她实在太像了。”
她？谁？
清歌狐疑地看了凌尘一眼，眸底满是不解。
“孤的母妃。”凌尘何等聪明，一眼便看穿了她眸底的疑惑之色。“皇后是个善妒之人，要不是母妃安分守己，处处提防着她，今日，孤就不会在这儿了。孤的母妃本是个出身卑微的丫鬟，偶然同父皇一见钟情，才被父皇纳入府中的。皇后嫉恨父皇对母妃的宠爱，又害怕孤夺了她儿子的太子之位，便污蔑母妃与一名侍卫私通。父皇震怒，当场杀了那个侍卫，并罚母妃在映月池上跪了一天一夜。”
谁能想象，当时年仅五岁的他躲在玉簪花丛后，看着身子极差的母妃倔强地直着腰板跪在青石板上，直至力尽倒下时，幼小的心灵蒙上了多大的阴影。
莲妃本就有病在身，这一跪后更是落下了一身的病根，没过多久便香消玉损了。而孑然一身的他则被怀疑是否拥有皇室血统，处处被人排挤，连一向最疼爱他的父皇都不愿再多看他一眼。
从母妃薨逝那年起，他便失去了曾经拥有的一切，整日生活在他人的厌恶与嘲笑之中。但相对的，他也因此看清了那些衣冠楚楚之下隐藏的肮脏龌龊的人性。
他开始用森然的寒冰将自己层层包围，不接近他人，也不允许他人接近自己。他变得冷血无情，让那些曾经嘲笑他的人一见到他便对他敬而远之。
他也不愿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但他不得不变成这样。
惟有变成这样，才能让那些企图伤害他的小人统统远离他。
“其实，即使皇后当年不陷害母妃，孤也不会同她儿子争夺皇位，只会做一个安分守己的亲王，乖乖呆在自己的封地里。”他的神色有些凄然，“但现在，孤该感谢她，感谢她将孤逼得夺了她皇孙的兵权，甚至皇位。”
“孤知道自己在养虎为患，但却饮鸩止渴般地妄图从你身上寻出母妃的影子。她的眼角之处，也有这样一颗泪痣。”凌尘指指清歌眼角的浅褐色小痣，目光似潺潺春水，“现在，孤已是一个将死之人，能否有幸知道那日你同林姑姑未说完的后半句话呢？”
清歌抿抿唇，素手紧紧握着剑鞘，“你虽身为帝王，独揽万里江山，但却被囚禁于皇宫这一华丽的牢笼中，从未亲眼见过自己打下的每一处江山，毫无自由可言。身居高位，万人忌惮的日子，应该极为孤单吧？”
没有人会真心对他，包括他的亲人。
这样的日子，只会把人心变成厚厚的坚冰，没有了心，人就无法称之为人了。
说罢，她便举起了手中长剑，一步一步地逼近凌尘。可当她真正将剑指向凌尘的心脏时，却发现，自己竟无法对他下手，就像他无法对她下杀手一样。
扑。
一声闷响后，长剑入体的痛楚没有应声而至。
凌尘错愕地看着被清歌用力捅入青石中的长剑，以及她单膝跪地颤抖不止的小身体，“为何不对孤下手？你不怕孤反咬你一口么？”
“你没有对我下手，我也留你一命，我们两清了。”清歌微微一笑，拔出长剑站起身来，颊边绽出两朵若隐若现的梨花漩。
再者，凌晔并未命令她对凌尘痛下杀手，不是么？
凌尘也随着她站起身来，眉宇间醉染温柔。
或许，他该庆幸自己当初把她留下的决定，因为现在的他，真的对她动了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