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时代1

    临近圣诞，校园的节日氛围逐渐浓了。商店，食堂，小公园里布置着烘托气氛的物料。入冬后武汉的天气是很冷的，不过吕子娇很喜欢冬季。南湖边的柳絮早已纷飞散尽，剩下一条条光滋溜溜的柳条垂在岸边。早些时候银杏和枫树林的叶儿也被最后那几阵秋风带走了。这会没有落叶，没有鸟叫，空气中所有的不安和躁动都被严实的包在了尘埃中，飘浮于灰蒙蒙的云雾里。这种感觉让人觉得踏实。这个月的报纸要在下周印刷了，吕子娇确定了最后一篇稿子，把东西收起来离开办公室。在办公室待着也不觉时间过得快，外面天早已经黑了。刚出门就感觉到冷，他把书用手夹住从口袋中拿出手套戴上。从图书馆经过南湖边的主干道，再穿过南湖园的小公园就到宿舍区了。走到南湖园时他看到周小波正坐在亭子里的石凳上。打算过去约着一起回去。近点发现他旁边还坐着一女生正依偎在他怀里。便知趣绕过去独自走了。到宿舍时剩龙刚一人在打游戏。国庆的时候，他买了台电脑装宿舍。学校是不赞成大一新生配电脑的，怕影响学习。大一的宿舍是统一不能接网络的。所以龙刚的这台电脑也就具有游戏和放dvd的功能。平时一个人就玩游戏，大伙回来便一起聚过来放碟。见吕子娇回来龙刚显得很兴奋：“你们怎么一个个都这么忙，我今天去租了几盒大片，待会一起看”吕子娇：“什么片子，说来听听，也许早看过”龙刚；“保证你没看过，都是最近出的。宁静有出演的《红河谷》，恐怖片《寂静岭》”“你们俩说什么呢，怎么周小波还没回来”李攀已经从图书馆回来了。吕子娇：“我们不用等他了，这一时半会他回不来”看李攀和龙刚一脸疑惑，吕子娇把刚在南湖园看到的说了给他们听。李攀：“这小子，谈恋爱搞得像地下工作似的，都如胶似漆了我们还不知道”。薄艺和童迪也过来串门了，他们俩也是坚定的电影迷。每次租到光碟都会过来看。薄艺：“谁谈恋爱，我们错过了什么么？”薄艺是班上最活跃的一号人物，对什么事情都是抱着极大热情。吕子娇担心他知道了一下八卦出去。帮着打圆场：“赶紧去搬凳子过来，今晚有大片上映”童迪便拖了薄艺回宿舍拿凳子去了。这两个片子质量倒是很高，都看的挺认真。过了十点，童迪便不时按手机看时间。李攀看他这般便问：“童迪，你有什么事么待会，老看时间”童迪：“不是，周小波怎么还不回，这会自习室都关门了。不会出什么事吧。”经过几个月相处，大家都发现童迪这人不错。为人腼腆，把身边的朋友当亲人般看。而且那种关心绝对是发自内心的。“要不，我打个电话给他看看什么情况”李攀还没来得及劝阻童迪已经拨通了电话。“别打了，我在门外”周小波在外面敲门。“小迪，你想我了么”周小波进门就开始调侃童迪。薄艺：“你自己老实交代吧，这么晚干嘛去了”周小波整整衣服，郑重其事的提高音量说道：“我现在郑重宣布一个消息，我谈恋爱了”。吕子娇刚还替他藏着掖着这事，没想到他倒好。回来就自己说了。他这一嗓子果然有效果，大伙都把注意力从电影转他头上了。薄艺的兴致最高，问东问西。周小波还沉浸在刚美好的回忆里，脸上洋溢着幸福：“我跟你们说，我高中有过两个女朋友，直到遇到她，我才发现原来这才是爱情。以前是好奇，但真正的爱情是心有灵犀，你们有共同的爱好和兴趣。和她在一起，你能找到奋斗的动力。”薄艺：“你们才认识几天啊，这么多感慨”“感情不在乎时间长短，在于找到对的人”周小波露出不可一世的笑。那晚，吕子娇失眠了。他突然想到了肖琴。转眼都三四年不见了。他以为自己一直在努力朝她靠近。但却是渐行渐远。大学是个这么开放轻松的环境，她现在怎么样，是不是已经开始谈恋爱了呢。有人说大学如果要想好好学习，就谈恋爱吧。从周小波身上能看出这种论调的事实依据。他以前是个玩世不恭的人，课都很少去上的。谈女朋友后居然每天能去自习室待着。晚上基本都是临近熄灯才回来睡觉。第二天就是圣诞了，吃过晚饭李攀把大伙都叫到学校博物馆前的草地上集合商量怎么过。在班上，最富娱乐精神的当属袁多多。不知什么时候起有了个小号唤作肥子，其实一点不胖。是个名副其实的朋克青年。从他那头爆炸头中就能看出些端倪。喜欢摇滚乐。也是铁杆的追星一族。有什么乐队来武汉了，那他是必定要去捧场的。上个月有个挪威的乐队来华演出，他还义无反顾的跑到北京去了。这会看大家也没什么主意便极力推荐大家圣诞夜一起去泡吧。说是bad religion乐队可能受邀来武汉演出。当然除了他没人知道这个bad religion是什么组合。在民大女生比列是要比男生稍大点的。但到了工科班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吕子娇班上34人，女生只有六个人。当然是国宝级待遇，所以一般有什么决议到最后拍板的肯定是她们。对肥子酒吧的提议她们是反对的，一是对这种后现代感太强的艺术压根不敢兴趣，二是虽然没去过酒吧但总感觉里面应该是乌烟瘴气的。于是还是选择了以往的老套路，聚餐+ktv。在念大学前吕子娇是从来没有拿麦克风唱过歌的。军训时记不得歌词就丢过脸。很多歌曲调他还是知道的，有了歌词倒也能跟着唱。这声音经过麦似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同学们都夸他声音有磁性，有罗大佑的风格。不过吕子娇喜欢唱黄家驹的歌。以前听得多，感觉很励志。今天ktv的气氛也装点的很浓郁。大家没多久就喝开了。肥子有点丧气，原本想带大家去酒吧。感受感受重金属乐器带来的冲击，也让别人尝试着了解下什么是真正的朋克精神。不要总是带着有色眼镜看自己。觉得自己是个另类。喝的有点多，肥子跌跌撞撞的走动吕子娇面前：“子娇，你是个搞文学的，在我眼里咱们是一路人。你有没有觉得我很废？”吕子娇知道他的意思，他了解点朋克文化。基本就是毫无底线的反叛，颓废。吕子娇没有要附和肥子的冲动：“社会上都评价80后是垮掉的一代，你知道为什么吗？”肥子：“为什么？我们都还没出社会呢，怎么就垮掉了”吕子娇：“因为我们碰到困难就知道抱怨，把自身的失败转嫁到社会。你说我们父辈那代人，他们的条件会不会比我们现在要好。他们的哲学就是如果没有就靠身体去争取。靠着那一亩三分地，生活，养孩子赡养老人。现在给我们些地，我们能做到这些么？”肥子：“能，很多情况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接触到的那么多游离在社会边缘的人，他们不是没有理想。他们跌到悬崖深处看到了绝望，这种绝望靠努力是扭转不了的。你没听过他们的呼喊是多么的竭斯底里和无耐”看到肥子眼角隐约泛起的泪珠，吕子娇开始怀疑自己的武断是不是有些自以为是。不再试图和他争论。high到快一点，大家都累了。有几个明显喝多了，趴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便相互搀扶着回了学校。一路上还不少人带着酒气唱歌遭了不少路人白眼。回到学校大家也是筋疲力尽，懒得洗漱倒床便睡了。第二日一大清早吕子娇便被手机吵醒了，是吴畏打过来的。说圣诞节过来一起聚聚。吕子娇看其他人睡得正酣，悄悄起床洗漱完出门。武汉理工也建在南湖边上，隔着南湖和民大遥遥相望。过来坐公交也就十来分钟。等吕子娇到校门口时，吴畏也到站了。下车径直朝大门走来。吕子娇分明看到他不是一个人来的。旁边还随着一个女生，手是牵着的，毫无疑问是女朋友了。吕子娇暗道吴畏这小子不厚道，交了女朋友也不告诉自己。吴畏依然是大大咧咧的样，老远看到吕子娇便打招呼。走跟前开着玩笑：“教授，不是约了你几次来我们学校玩么。一点面子不给。看看，还是我靠谱。这都不请自来了。”吕子娇听着倒不好意思：“哪有这回事。军训完一直说要去的，乱七八糟一些事耽误了。”突然意识到晾着这个女生了，便问道：“这位是？你不打算介绍下啊”吴畏一脸得意，双手搭那女生双肩上把她靠在胸前慎重的说道：“这是我们系的一个同学，叫欧阳婉儿。现在是我女朋友，将来会是我的老婆你的弟妹”。吕子娇看他这德性原以为这个欧阳婉儿要生点娇气或是面露羞涩。但都没有，她显得很大方自然。还主动伸手来跟吕子娇打招呼。吕子娇反而不如这女生落落大方了。欧阳婉儿：“我每天听吴畏说起你。”吕子娇：“他说我什么？”欧阳婉儿：“说你绝顶聪明，人也很好。他都叫你教授的，你不介意的话我以后跟他一起这样称呼你”吕子娇不置可否，转身对吴畏说：“要不我先带你们逛逛我们学校吧”。比起理工大来说，民大更像是一个小家碧玉。绿树成荫，湖水涟漪围绕。要说到风景，全武汉除了武大就要数民大风光了。欧阳婉儿满是艳羡，夸这里漂亮。一会功夫吕子娇和吴畏感觉有点累便坐湖边石凳上休息，拦不住欧阳婉儿的兴致，让她一人转去了。两个人聊了会关于欧阳婉儿的事，吴畏突然问道：“教授，说实话。以前你们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特讨厌”吕子娇怔了一下，不知道他为什么说起了这个。吴畏也不管吕子娇，自己继续说道：“刚开学班上统计入学信息时，有个北京来的同学看到班上不少农村来的学生。当然在他眼里像马田这种地方压根就是不容易在地图上找到的那种。带着鄙夷的说自己怎么跟一群农民分在一个班。我觉得特恶心。后来我突然记起以前我自己的那丝优越感，和他又有什么两样。”吕子娇：“优越感其实没有任何好处，唯一能做的就是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吴畏：“教授，你知道我最欣赏你的是什么吗。不是你成绩好，是你对生活不卑不亢的态度。”吕子娇：“你这么就受打击啦？我算哪门子圣人还值得你来钦佩的。我没有什么可依赖的，所以从来就没有机会感到高人一等。我也没什么大的理想。什么都比较无所谓，计较的少点罢了”吴畏：“虽然没听你说起过。我知道你是有野心的，而且肯定会成功的”经吴畏提醒，吕子娇这会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自己的理想是什么？依稀记得小时候有过憧憬的，现在着实回忆不起来到底是什么了。后来想过要入党为四化做贡献。现在工作分配越来越难，倒显得报国无门了。要说奋斗还残存的动力就是肖琴了，毕业找个好点工作拿份高点的工资好去找她再续前缘。但这能算是理想抱负么。以前没觉得人活着这么渺小，这会想破脑袋居然找不到些崇高的东西。吕子娇迷茫的看了下远方。南湖上飘着几条死鱼，现在湖水质量越来越差了。整个南湖边空地全在建楼盘，不用多久，周围全部会变成钢筋水泥的写字楼。也许毕业就留在武汉，看着这些日益增高的建筑，吕子娇心想以后说不定哪个角落里哪间就是自己的家。然后蝼蚁般在这城市挤公交上下班，成家，养小孩。然后退休，等着生命走到终点。这难道就是自己的一生？忽然想到了曼珠沙华，她不是说生命应该是一个传奇么，怎么自己坐这一会能想到终点。肯定有哪里出了问题。吕子娇细细在思考。半响找不到头绪。吴畏：“你发什么呆，吃饭去了，你老说你们食堂饭菜做的好吃。我特地带婉儿过来蹭饭吃的”吕子娇回过神来，看到欧阳婉儿也逛完回来了。便带他们一起去食堂吃饭。吃过中饭吴畏便带女朋友回学校了。吕子娇回宿舍时看都还没起床，便取了两本书去自习室看。旁晚时分接到李攀电话晚上继续一起聚餐。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吕子娇径直从自习室去了外面约好的小馆子。老远就看到大家在桌边哄抢什么东西。等吕子娇到了，童迪从口袋里拿出几小包牛肉干塞给他。家里给童迪寄了几袋牦牛肉干过来。童迪拿来分给大家吃。没想到都觉得好吃便抢开了。童迪看吕子娇没到便拿了几包留着。吕子娇撕开来吃了小块，的确味道很不错。跟平时吃的牛肉干还不一样，香中带点甜。虽然休息了一整天，但状态显然还没完全恢复过来。两三杯啤酒下肚就基本不喝了。饿了一天，吃饭比喝酒来得重要。也不再去k歌。吃完回学校各自回寝室睡。第二天一大早就被外面欢呼声吵醒，龙刚睁开眼感觉寝室里亮堂堂的。探头从窗户朝外看去白茫茫一片。一夜大雪把武汉妆成了一个银色世界。龙刚大声惊呼：“妈的，怎么回事。都起来看啊”这一喊不要紧，都以为什么大事。全醒了。李攀：“怎么啦，你尿床了啊”龙刚已经掀开被子下床了：“你们看看外面，怎么白了？”大家朝外看去好大一场雪，有点兴奋。但被龙刚的慌张弄得哭笑不得。李攀：“下个雪至于这么兴奋么”龙刚开了窗户在窗台上用手抓了小堆雪好奇的把玩：“这就是雪啊，我以前都没见过。好神奇。”吕子娇，李攀，周小波三人面面相觑。然后大笑。原来龙刚是广西人，那边冬天不下雪的。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见，难怪反应这么大。李攀是湖北本地人，周小波老家在上海。都是每年都能见下雪的。吕子娇也换了衣服下床，号召大家为了庆祝龙刚第一次见下雪出去打雪仗。湖南这两年雪也是越来越少，有几年干脆就是飘在空中做做样子，地上根本积不起来。吕子娇也只有在小时候见过这么厚的雪了。一下楼看到外面早不少人玩开了。都是异常兴奋，看来有不少人这是第一次看到大自然如此神奇的一面。“呀——”听得龙刚一声惨叫，回过头看到一个雪球正中他脑袋。又一个朝这边飞来，都纷纷躲过。“躲啥躲啊。打啊”薄艺在不远处叫着。原来他们宿舍早下楼了。便喊便往这边仍雪球。吕子娇几个立马弯腰抓雪球对打过去。刚出门那会还觉着冷，一会功夫外套都给脱了。龙刚玩的最起劲，早已浑身冒起了热气。也就一个多钟头，大家玩不动了。便凑一起堆了个雪人。龙刚硬是回宿舍把拖把扫帚都贡献出来了。当第一场雪下过，这一年便是有了临近结束的光景。很快学期的课程结束了。剩下半个月的复习期。那些平时逃课多的开始紧张起来，都是从万难的高考中拼杀出来的。到大学放纵的度过半年临到考试都有些不知所措。纷纷捡起课本往自习室扎堆。平日冷清的自习室一下紧俏起来。稍微晚点是肯定占不到座位的。于是五点半开门的自习室每天四点多就有人在外排起了队。周小波，薄艺这种平日里散漫的人这阵子爆发出来的热情很是让吕子娇惊叹。总能排在队伍的前几位。然后冲进去拿书本占下一大片桌位。回来睡个回笼觉吃过早餐再把班上成绩好的拉着一起去复习。平时没有听到要领，很多东西是一下看不懂的。所以得有人指导才行。像吕子娇，吕华这些成绩好的自然都想留在身边一起复习。大学的知识在每个学期末一个月至少要学到百分之八十。在吕子娇看来对薄艺这些人应该远远不止这个比例。他们拿来复习的课本很多都是全新的。压根就没有翻动过。教起来实在太难，有些题讲到一些最基础的知识点他们也不懂。需要不断回到很早前的章节理顺。临时抱抱佛脚当然不能万事大吉。到了考试的时候，作弊是不可避免的。于是占座的斗争愈加激烈。最理想的位置就是考场中后靠墙的位置。安排一个高手坐身边。问答案传纸条方便。最可恨的就是试卷是分ab卷的。监考老师也是很机警的。随时变着法子发试卷。有时交叉，有时竖排着发。等大家都安排妥当最后试卷不一样基本就前功尽弃了。考完就算学期结束了。吕子娇本打算约着吴畏一起回家的。不过人家还打算陪着女朋友在武汉多呆几天再回家。离开家都半年了，比吕子娇预想的快。虽然习惯了学校的生活，但在春节气氛的烘托下，此时回家的**还是很强烈的。吕子娇去超市买了点特产便拿了行李踏上了回家的列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