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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新年过后,淮昌也下了一场雪,冬梅开得分外灿烂。

    薄薄的雪还未来得及融化,容城快马加鞭送来来动乱的消息。

    自除夕后,一些不明势力数次进侵容城驻守台,因次数频繁,虽已被席元帅尽数驱赶,也无伤亡,却引起了容城百姓们的恐慌,席元帅决定留守容城,不回淮昌了。

    武琉煜自然允准,另一方面也忧心琉渊的安全,好在捎信过去很快收到回复,琉渊一切安好,正与席元帅及各位将军商议此次动乱的对策。

    “元帅,这大滇实在欺人太甚,若我们一直忍让,他还真当我们大武是软柿子好捏!”此时军帐中气氛怒张,一位性格暴躁的将军气得脸红脖子粗,“依我看,干脆就带着兵一路杀过去!非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然后再被对方围剿,来个瓮中捉鳖?”另一位将军不屑地睨视他,“秦忠义,你想做鳖早说,我等下就拿个坛子过来给你钻。”

    “杨文翰,你才想做鳖!”秦忠义暴跳如雷,“那你说怎么办?难道就这样一直受他们挑衅?”

    “亏你还是个将军,行军打仗都不动脑子的?大滇不顾及草原,难道大武也要跟着后面添乱?你让游牧族以后靠什么生活?”杨文翰再度倪他,“而且,我们要打就必须一举攻破大滇,不然以后还是会如此,你觉得跨越草原去攻打大滇,是件很容易的事?”

    “文翰说的对。”另一位将军刑少柯赞同杨文翰的观点,又道,“若是能打,元帅早就带领我们打过去了,还能轮到大滇这么猖狂叫嚣,元帅让我们按兵不动自有元帅的思虑,我们还是听元帅的吧。”

    几句话点到了重点上,秦忠义狠狠地捶了下扶手,以发泄心中的怒气及不满,却不再说话了。

    大武国力强盛,并非惧怕大滇,一直处以被动,一方面除了需要保护草原,最主要还是因为这一仗一打,就必须要将大滇一举剿灭,杜绝后患。然而,要跨越广袤草原去征讨一个国家岂是易事,除了要考虑兵力粮草,也要考虑这一仗一起不知何时才能结束,战争期间里,游牧族又该依靠什么而过活?

    席元帅想了片刻,发话道,“派一千将士到驻守台驻守,杨文翰,秦忠义,你们两人各领五百人,十二时辰交叉巡逻,一有动静即刻通知营地!刑少柯,你在营中随时随地准备接应!”

    “是!元帅!”

    三位将军领命下去了,席元帅静静坐在军案后,独自沉思着,忽而将目光转向一直未说话的武琉渊,“王爷可有想说的?”

    武琉渊摇摇头,“几位将军考虑周全。”

    “别听他们这样说,其实他们骨子比谁都想打这一仗。”席元帅站起身来,走到背后的地图上,伸手量了量上面的草原长度,“可惜这草原太广了些。”光是行军便已浪费太多粮草兵力,而且大滇敢与大武叫嚣,国力自然不弱,要拿下他们肯定也不容易,这战争一起,也不知何年才能平息。

    一个国家,怕的就是战乱二字。

    战的是塞外边境,可乱的却是整个大武的人心。

    “为了大武,这一仗,绝对要打。”席元帅目光沉凝,“但也是为了大武,没有万全之策,本帅决不轻易出征。”

    武琉渊沉默不语。

    而武琉煜回复席元帅的奏折中,也提及了一个“忍”字,但忍字后面还附加了一个数字:五年。

    忍,五年。

    其中意思言简明了,忍五年,武琉煜会用这五年备下足够人力物力,五年后一举剿灭大滇。

    席元帅看完一笑,回复两个字:“领旨。”

    武琉煜不想打战,打起战来,苦得是百姓,不安得也是百姓,但为了大武今后的安定,大滇这一仗已无法再推迟到下一代,必须要在他手中终结掉这个隐患。此战,虽不到时候,但非打不可。

    朝堂上,武琉煜做出决策,大武正式进入备战时期,全力储存粮草,以应征战之需。此后二年间,大滇数次进侵容城,一次比一次猖獗,而席元帅每次也只是派兵驱赶,从未追击,坚守“忍”字。

    而这二年里,武琉煜先是将武琉渊身在容城之事公之于众,遭到百官反对之后,又不管不顾地将他从一位军谋提至为一位随行将军,执意放手让他在军中一展才能。百官见他铁了心般要为武琉渊培植势力,劝谏上言都是徒劳,只能退而求其次,转而派人时刻紧盯武琉渊。

    到了第三年,也是昇武即位四年,夏季汛期,大武江南连日暴雨,降雨量大,导致沿河堤岸被冲垮,地势稍微低矮的村落城镇尽数被洪水淹没,伤亡惨重,武琉煜听闻之后,首次在朝堂之上变了脸色。

    “谁在负责江南一带的巡查?”白皙手指因用力而泛出淡青脉络,武琉煜捏着奏折,纯黑眼眸因怒气而灼亮,“江南一带连连大雨,为何没有上述?”

    底下静了片刻,有人颤巍巍地出列躬身道,“回皇上,江南一带巡查由微臣负责。微臣之所以没有上述,是因为江南一带历来降雨量皆是如此,实在没有料到今年沿岸洪堤会被洪水冲塌,微臣无颜面对皇上,请皇上息怒恕罪。”

    “没有料到?”武琉煜一笑,“按你这意思,每年洪堤都没有人去查看检修?”

    那臣子扑腾一声跪下,颤抖起身子,“微臣失职,请皇上降罪。”

    “就因你一句失职,这么多百姓流离失所,朕今日就算砍了你,也不足以弥补万分之一。”武琉煜将折子合起,冷静道,“谁的过错,朕暂时先放在这里。通知江南四周粮仓开仓放粮,全力安置受灾百姓。另通知工部,用最快的速度将洪堤修建起来,需要多少银两直接上报户部。”

    “领旨!”

    武琉煜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记得在修建的同时,将所有洪堤都细细检查上一次。”

    “遵旨!”

    料理好洪灾一事,又处理了一些各方要事,沐太傅见他神色疲惫,便四下打了眼色,散了早朝。

    武琉煜刚走出朝堂,眼前就禁不住一阵发黑,幸好福平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忍不住抱怨道,“皇上,老奴就说您最近太累了,您还不信,尽会折腾自己。”

    武琉煜苦笑,“只是被气到了。”

    福平又上前给他顺气,“皇上,江南一带洪灾一事确实是因疏忽造成的,但就算您把身子气坏了,也无济于事呀。”

    “好了,知道了。”武琉煜深吸口气,恢复平静,“走吧,去御书房。”

    福平一愣,“可是皇上您。。。”话还没说完,他家皇上便自顾自地往前走了,那态度根本就不准备听他说话,福平嘴里咕哝一声,也连忙跟上去了。

    可在御书房里等半天还没有见到沐太傅及几位大臣,他有点疑惑,以为今日无要事也没有多计较,正准备批折子的时候,燕贵太妃却来了。

    燕贵太妃自他登基之后,为避免冲撞皇太后威仪,除了去皇太后那边请安之外,很少涉足后宫,也很少来看望他,更是嘱咐他不要过多去昭沁宫。这个时辰过来,除了探望,更像是一种目的。

    武琉煜微微一想,看向福平,福平脖子一缩,就当没看到他的眼神,悄悄地退下去了。武琉煜顿时好笑,敢情是福平搞的鬼,为了让他休息,不但将沐太傅他们拒之门外了,还将母妃请来了。

    “母妃好久都没有来过了。”

    “母妃的身份不适合常来看你。”燕贵太妃轻柔凝望他,眼里有疼惜,“瞧你,又瘦了,怎么就不知道爱惜自己呢?国事虽重要,但你的身体也一样重要,不可太过勉强自己,知道吗?”

    他点笑,“嗯,知道。”

    “答应得这么快,肯定做不到。”燕贵太妃嗔他,随即又道,“洪灾的事我也听说了,这天灾**的,谁也料不准,你父皇在位时也出现过几次,你别太往心里去,也不用太大压力,做好你该做的就可以了。”

    他只是点头。

    燕贵太妃看着他,想了想,又道,“还有琉渊,这都四年没有回来了,又在容城,怎么都放心不下,你记得写信给他,让他有空便回来看看,皇太后自先皇走后,身体一直时好时坏的,她嘴里虽然不说,但总归还是想念,琉渊若是能常回来看看她陪陪她,她心里也会好受一些。”

    “嗯,晚些时候便写。”他答应下来。

    燕贵太妃忽然又瞅起他来,轻轻问道,“怜心入宫快有四年了吧?”

    他一愣,“嗯,快四年了。”

    确实,距离容城出事,大武进入备战时期都已过去了三年,怜心也已嫁给他四年了,从一个亭亭玉立的小丫头出落成一位千娇百媚的美人了。

    “这都快四年了,你们还不打算要个孩子吗?”她轻声问。

    他沉默了下,然后笑,“母妃想抱孙子了吗?”

    “并不是急着想抱孙子,而是你们都成亲四年了,至今都未同房,难免有些着急。”她凝视他片刻,“煜儿,你告诉母妃,是不是不喜欢怜心所以才不碰她的?”

    他一笑,音色清淡,“儿子也不喜欢沐思伊。”

    燕贵太妃怔然,随即苦笑,“母妃知道你不喜欢她,当初强迫你娶她,你还恼了母妃好久,可当时你是王爷,与太傅一门结亲,是希望你以后的日子能过得好。”

    “后来为了稳固皇位,又再度罔顾人愿,娶了弟弟的心上人,甚至又成一次婚。”他静静地笑,可笑意却未透进眼里,“母妃,你不觉得这些事听起来很荒唐吗,可因为权势,这些荒唐事又让人觉得那么理所当然。”

    “你这傻孩子,千万别这么想。”燕贵太妃被他一番言论吓到了,却又觉得心疼,她将他搂进怀里,“我知道你不想做皇帝,可这是我们皇家的命,如果当初你没有登基,或许此刻大武已经没了,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老天这样安排自有他的道理,我们听天命尽人事就好。”

    他沉默着不说话,燕贵太妃伸手抚摸他的头发,柔声道,“是母妃错了,以后母妃不问你了,你喜欢也好,不喜欢也好,母妃只希望你能开开心心的,再也不插手你的事了。”

    他笑容轻软,“谢谢母妃。”

    “不过,你也要答应母妃,无论是怜心还是思伊,也无论你喜不喜欢,你都要对她们好,毕竟你是她们的夫君,你不对她们好,她们以后的日子就难过了。”

    “嗯,我知道。”

    燕贵太妃又叹口气,“还有思伊那孩子,是真心喜欢你的。”

    他顿了顿,又想说什么,门口便传来请安声,席怜心蹦蹦跳跳着进来了,一见燕贵太妃也愣了,随即要行礼,燕贵太妃扬了扬手,“好了,不用行礼了,既然皇后来陪皇上了,那本宫就先走了。”

    武琉煜送她到门口,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好一会。席怜心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努努嘴,“都走远了,还看什么呢?”

    他侧眼看她,十九的她长高了些许,养在深宫变白了,体态也丰盈了,那双眼睛也是越来越亮了,不过依旧随时随地一身武服,大大咧咧的。而他,眉目依旧如画,随着这几年在朝堂上的历练,气质沉稳幽静了很多,眼眸虽依然柔亮,却是深沉得看不见底了。

    “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还不是听说你差点晕倒了。”她龇牙,“现在好些了吗?江南的事我也听说了,

    你别太勉强自己了。”

    他无奈地笑,“我对福平是不是太松容了?”

    “他也是为你着想嘛。”她拉着他在椅子里坐下,“容城那边有消息吗?”

    他摇头,“有你父亲镇压,容城目前还很安全。”

    她奥了一声,又往前凑了凑,“刚才母妃过来说什么啦?”

    他看她一眼,“她让我写信让琉渊回来看看皇太后。”

    “真的?”她眼睛果然一亮,“那你快写呀!我帮你研磨~!”

    他轻轻一笑,垂下眼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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