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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35、七仙女

    地牢内,阴暗潮湿。( 平南文学网)

    江九月和红缨绿柳下了台阶,立即有狱卒上前来,没有电视之中看到的那种点头哈腰的讨好,只有公事公办的严肃。

    “萧靖在哪?”红缨化身羽卫暗卫,问道。

    狱卒恭敬回答:“东侧,下官这就带大人去。”

    “嗯。”红缨点点头,让出位置,让江九月先行,几人跟着狱卒,走过阴暗的地牢走廊,走廊上青石砖上挂着的油灯灯火明灭忽闪,江九月想,这地方,真不是什么好地方,进来一会儿也便罢了,一直呆在这地方,能受得了才怪。

    不一会儿,狱卒停下脚步,冲前面伸手指了一下。

    牢房内太黑暗,江九月要眯起眼睛,才看到那些昏暗的墙角边,似乎有一个人影面对着墙盘膝而坐。

    狱卒悄然退下。

    江九月随意的看了看,这一处的地牢,不同于清泉山上关押矿奴的牢房,房间隔开的柱子全是用精钢打造,几乎达到了铜墙铁壁的效果,等眼睛稍微适应地牢亮光的时候,她看到正对着墙壁坐着的高壮男子,手脚都被铁链锁了起来,铁链足有小腿粗,如此严密防卫,就算是一个武功盖世的武林高手,也绝对不可能轻易逃脱。

    “萧靖,我家小姐来看你了。”红缨冷声道。

    那一直面对着墙壁的男人轻蔑的哼了一声,即便没有转身,都知道能来看他的人,绝对只有那次闯进萧家店的那个人。

    红缨皱皱眉:“这人好没礼貌……”江九月抬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眼波流转间,却也没有开口说话。

    好一会儿之后,江九月才淡淡道:“地牢里的生活怎么样?”

    沉默。

    江九月不甚在意,继续道:“你既然可以忍耐二十多年封闭的萧家店生活,料想这小小牢狱,也不会难以忍受了。”

    “……”

    “不过,比起生活质量来说,萧家店虽然闭关锁国,但是吃用都是人间极品,即便不能四处走动,但是登高远望,视野开阔,这小小牢狱之中阴暗潮湿,哪里能和萧家店比上一比……”

    “……”

    “好在有人陪你一起坐牢,即便隔的远,总算也不是很寂寞——”

    “住口!萧奴儿那贱人杀我族人,出卖萧家店,我萧靖但要活着一日,就要将她碎尸万段,为族人报仇!”

    一直冷静以对的男人,忽然厉声呵斥,转过身来。

    江九月老神在在的扬了扬眉,视线掠过他须发满溢的脸庞,凶光凌冽的眼睛,居然还笑的出来:“这么激动做什么,越激动越挣扎,手脚上的锁铐越紧,只不过是皮肉受苦而已。”

    萧靖冷眸一眯,他望着那个似乎集天气灵气与一身的女子,即便是在这样黑暗无光的牢狱之中,那唇角眉梢的笑容,都把这一片天地照射的透亮,让他禁不住有一瞬间的晃眼。

    但是,想到族人一夕之间全部死于非命,他周身的骨节因为怒气和愤慨而发出喀拉声,视线锁住江九月的眼睛,冷冷道:“你不要得意,如若你们不要了我的命,总有一天,我定要将你和那男人也杀了祭奠我父亲在天之灵!”

    “放肆!”红缨一声呵斥。

    江九月却依旧笑容淡淡,甚至微微颔首做邀请状:“可以,小女子随时候教。”说罢,意味深长的看了萧靖一眼,转身往外走去,转身的那一个瞬间,看似随意的吐出了一句话,“也许,在破了萧家店密道之后,我会专门给你一个机会也说不定。”

    原本冷冷瞪视江九月的男人,忽然一怔,几乎是立刻,喝道:“你……萧奴儿是不是将密道关键透露给了你?!”

    江九月与红缨,却是头也不回的继续向前,萧靖一气之下,怒火冲天,更加确定江九月就是知道了萧家店的秘密。

    这段日子以来他虽然身在地牢,但是对于外面的事情却也猜测到了几分,摄政王定然是没有破除萧家店山后的矿,否则他哪里可能还在这里?可是今天,这个女人话中的意思,却分明就是已经知道了萧家店的关键所在……

    萧奴儿可以为了活命,杀掉萧家店所有人,自然也可以为了活命而出卖那几乎不值几文钱的秘密。

    瞬间,萧靖满目悲怆,声嘶力竭的呼喝起来,像是一头被困的猛兽,发泄周身的不满和愤慨,还有那么一丝壮士悲歌的凄凉,拉动的手铐脚镣哗啦哗啦一阵,响彻牢狱。

    牢狱门口处,红缨小声问道:“小姐,你干嘛要故意激怒他?这样他更不可能告诉我们密道的关键所在了。”

    江九月笑笑,却也没解释。

    一个羽卫飞身落在江九月面前,递上信笺,“铁涛大人传来的信笺,请江姑娘预览。”

    “嗯。”江九月收下,看封皮上没什么笔迹,料想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随手将信递给了一旁的红缨,地牢之中阴湿,霉味甚重,她自然也没有嗅到那一点点淡淡的药香。

    “带我去看看萧奴儿吧。”

    “是。”

    狱卒躬身之后,引着江九月和红缨,往方才关押萧靖相反的地方去了。

    不一会儿之后,江九月看到了苦中作乐的萧奴儿。

    手铐脚镣,没有因为她是女子而减去,萧奴儿一身薄纱红衣因为长时间没清洗透着些许暗色,却并没有寻常囚犯的脏污,一张脸更是白皙滑嫩,一点儿也看不出坐牢快近一个月的狼狈,看来不管在任何情况下,她都是一个及其爱干净的女子。

    “吆,江姑娘!什么风把您给吹来啦?”萧奴儿十分惊讶,还顺手理了理自己微乱的发丝,不论在任何人面前都要表现最美一面。

    江九月笑,很淡很疏离的笑容,像是他们只是陌路之间的萍水相逢。“地牢生活如何?”

    如同问萧靖一样,她也这么问萧奴儿。

    萧奴儿撩了撩耳边的发丝,媚笑:“虽然失去自由了,倒是难得不用为自己的小命担心着急,没什么不好的。”这话似玩笑又似认真,红缨意外了一下子,没想到还有人喜欢坐牢的。

    江九月却依然平静。

    “我今天来,有一件事情想要问萧姑娘。”江九月也不废话,直入主题。

    萧奴儿似乎有些意外,愣了一下,才笑了起来:“奴家还能有让江姑娘请问的事儿呢?好啦好啦你说吧,奴家要是知道的,定然告诉于江姑娘知道。”

    江九月嗯了一声,才道:“我要知道雪寒山密道的关键所在。”

    萧奴儿一怔,妖娆眉目的垂下一抹妩媚风情,“奴家要是知道这个,早拿这个去跟摄政王大人换小命了,哪里还会被关在这里,每天喝蟑螂老鼠做邻居?”

    江九月笑笑,不接她的话,只是道:“你最是惜命,如果我今天见过你之后,立即和云廷渲去雪寒山,你觉得外面的人知道了,会不会以为你已经把秘密告诉我了呢?”

    萧奴儿一僵。

    “我想,你已经听到方才东边牢狱里的动静了。”

    说完这句话,江九月看了虚无的东边一眼,眼眸之中的笑意莹然,却刺的萧奴儿妖娆的眉目紧蹙,冷冷道:“你故意让萧靖误解!”

    “不错。”江九月大方承认,“你说,如果那个指示你去杀萧家店所有人灭口的人,知道你把秘密告诉了我,他会不会杀掉你这个已经没有用的废棋?”

    萧奴儿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微变,连媚笑也挂不住了,只是那不久之后,忽然又咯咯娇笑起来。

    “我想江姑娘该担心的是自己的安危吧?飘香小筑他根本就是来去自如,他如果知道江姑娘得到私矿的秘密,是不是该第一个杀你灭口?!”

    红缨面色微变,喝道:“住口!”

    江九月却神色平静,只是微微意外的挑了挑眉:“哦,这点我没想到。”

    可是,萧奴儿却不敢以为江九月真的没想到,她觉得江九月是有恃无恐,根本不怕,于是又沉默了下去,正在这时,江九月又丢出了一个深水炸弹,既诱惑力十足,同时也危机十足。

    “你若老实告诉我,我可以保你和萧靖二人性命无忧。”

    萧奴儿心中一动,脸上却还挂着媚笑:“我说江姑娘,您是不是搞错了?我想要保自己的命,就不可能留下萧靖的命,否则他日有机会出了牢笼,岂不是给自己留下了一个大祸害?你可别在忽悠我了,我是不会上当的。”

    闻言,江九月也只是淡淡的笑了一下,有些略微的嘲弄在嘴角处盛开,开的萧奴儿不自在的别过脸去,只听江九月道:“何必如此装模作样?明人不说暗话,你杀掉萧家店那么多人,为什么偏生留下萧靖一个人的命不杀呢?”

    “那……那是我害怕那人对我杀人灭口,所以我要留一个活口牵制他……”

    “那为什么你不直接留萧靖活口反而把他弄成假死状态?”

    “我——”

    “你说不出来了吧?”江九月忍不住微微叹了一口气,这女子,她真的看不懂了,“我没有时间与你废话了,你若不告诉我,那便在这里等死吧。”

    她知道云廷渲不屑来地牢之中审问这两个人,因为他本身能力非凡,即便没有萧奴儿指引,照样可以找到私矿所在地,只是需要的时间可能稍久,而对于江九月来说,能少用一些时间就少用。

    “等等!”

    萧奴儿看着已经转过身,往门口去的江九月,下意识的便开口阻止,却见江九月脚步不停,忙道:“关键就在雪鼠身上!”

    江九月前行的身影微微一顿,笑了。

    萧奴儿觉得自己似乎松了一口气。

    她当时留下萧靖的命,结果引得那个人发觉,差点当场就要了她的命的时候,她就知道,萧靖那个混蛋成了她躲不过去的心魔了,江九月的确算的不错,她怕死,也怕萧靖死,而她更知道,这所谓的铜墙铁壁对于汛王死士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她不想死,也不想要萧靖死,反正萧靖已经以为是她泄露的秘密,说再多他也不会相信,倒不如用那个马上就不能成为秘密的东西,换两人一条生路。

    ……

    暗夜无光。

    一身白衣的傅随波领着小童坐在泰阳城外十里长亭处,指尖摩挲着掌下的石桌,虽然俊秀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神态温和,脸部轮廓更像是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银光。

    “小的确定把信交给了飘香小筑门房的铁大人……”小童面色微白的解释着,少爷这都要走了,不晓得江姑娘收了信怎么还不来,是铁大人没把信交给江姑娘,还是那个摄政王不让江姑娘来送公子,或者是江姑娘自己本身就不想来送呢?

    秋夜的风有些微凉,小童赶忙收敛了自己的思绪,从包袱里面拿出一件纯白色大氅,给傅随波披上,看着自家公子清淡温和的面容,浮起了一丝淡淡的失落。

    他伺候公子这么多年,从没见过公子脸上失落的表情,虽然这表情很淡,淡的几乎眨眼之后,就看不到了,但那表情确实是真实存在过的。

    “公子——”那个江姑娘有什么好,又不检点又像个花孔雀似的招惹了这个招惹那个,根本不值得公子这样。

    只是后面这些话他是怎么也说不出来的,他知道公子定然不喜欢听这些。

    良久之后,傅随波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微微一笑:“月色正好,上次从清泉离开也是在晚上,今天再去还是晚上,将马车牵来吧。”

    “是。”

    然后,片刻时间过,一辆素淡马车摇摇晃晃的走上了官道,往西南方向的清泉山去了。

    ……

    同样的暗夜,两个模糊的身影落在清泉山巅,被月光照下了长长的影子。

    “哦?”暗红色衣衫的高瘦身影,疑惑出声,“她真的去了地牢?”

    “是,进去的时候面色平静,出来的时候脸含喜色,大概是知道了些什么……”

    云廷汛的嘴角,衍生出一抹讥讽,似有若无的摇着头,好一会儿之后,才道:“女人,果然是靠不住的。”

    “可否要属下去将那萧奴儿和萧靖解决了?”俯身跪地的人阴冷道。

    “不用。”云廷汛却出声阻止。

    “那主子的意思是……”

    俯身看向山下挨个熄灭的万家灯火,云廷汛狭长的眼眸因为心中所思而变成了暗红色,连瞳孔之中,似乎都烧起了仇恨的火焰,须臾,淡紫色的唇瓣嘲讽的抿处了一个弧度,缓缓开合。

    “我能算计他第一次,也就能算计他第二次。”

    ……

    几日之后,云廷渲着令羽卫五百轻骑城外整装待发,半个时辰之后,向雪寒山开进。

    而此时,飘香小筑中,江九月挡住云廷渲的去路,面色阴沉的瞪着他。

    “你说过,去雪寒山的时候会带着我一起去的,你说话不算数!”

    云廷渲面色平静,看着伸手拦住自己,面色微红的少女,淡淡道:“我没有答应你任何事情。”

    “但是在我说要去的时候,你没说话,不说话就等同默认,默认就是答应。”

    “不说话,最多只是不发表意见,不发表意见就是对那件事情无话可说,无话可说就是不同意。”

    “……”江九月皱眉瞪他,“你到底带不带我去?”

    “如果不带你去,会怎么样?”没想到云廷渲却不回答,只是盯着她活色生香的小脸,问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你不带我去也无所谓,大不了我自己去。”

    云廷渲眸子微眯,听到江九月这么说:“反正我已经找到了密道的——”

    “主子,雪鼠找到了。”正在这时,铁洪进入珊瑚阁禀告,并且手中还提着一只铁笼子,甚至于四周都用厚重的铁皮包裹起来,随着铁洪按下笼子上的某一个按钮,铁皮咔的一声降落下去,露出了笼子之中雪白色的小松鼠,眼珠子还嘀哩咕噜转个不停。

    江九月的话也和那个笼子上的铁皮一样,卡的一声卡在当场。

    云廷渲点点头。

    铁洪收起雪鼠,躬身立在一侧。

    云廷渲迈步往前走去,走到几步远处,江九月忽然道:“你真不带我去?”

    云廷渲脚步不停。

    江九月忽然懊恼自己打蛇总是打不到七寸,继而冷冷道:“你不带我去,我就去找金瑞带我去,我相信他很乐意带我去。”对于她和云廷渲现在微妙的关系,她很有自信云廷渲绝对介意这个。

    果然,她看到云廷渲脚步一停。

    江九月再接再厉:“或者和银环回清泉山去。”

    铁洪在这时上前低声道:“主子,听说傅公子已经去了清泉山……”云廷渲的背脊便有些微微僵硬。

    江九月略微得意的笑了一下,可在看到云廷渲脚步恢复速度离开之后,她的得意笑容也僵硬在了脸上。

    她不可置信的望着云廷渲的背影消失在一片蔷薇花海之中出了院子,砰的一声轻响,门被关了起来,才反应过来这家伙真是要把自己丢在这里,心中顿时有些郁闷。

    红缨却在这个时候进了珊瑚阁,手中挽着包袱。

    江九月的心情就更不好了,想着连红缨都去,自己这真是成了利用完就被丢弃的主儿,却听红缨道:“小姐你还愣在这里干嘛?我在门口的马车上都等你好久了呢!”

    “……”江九月默了一下之后,才晓得自己是被云廷渲给耍了,忙和红缨一起出门,果然看到门口处,两辆马车停在那里。两辆车颜色都十分素淡,从外观来看几乎看不出什么分别,连驾车的车夫,装扮模样都是一模一样。

    江九月怔了一下。

    “他们二人是双胞胎呢。”红缨解释之后,指着其中一辆马车,道:“请小姐上车。”

    “嗯。”江九月这便上了车,车夫一挥马鞭,一行人出了泰阳城。

    红缨骑着马跟随在第二辆马车旁边,看着前面的马车,暗暗想着小姐平日是很聪明的,每次遇到事情和主子有关,脑袋就出现问题。

    马车内,江九月一上车,就看到云廷渲曲起膝盖,靠坐在窗户边缘,微闭着眼睛假寐。

    江九月怔了一下,本以为自己该是独自一辆马车的,没想到却是和他一起,只是因为方才尴尬,便不想喝他废话什么……

    顿了顿,江九月也找了个舒服的地方靠着,只是她昨晚睡得好,也不困,心中想着别的事情,便睡不着,随手拿起书桌上的书本看了一会儿之后,无聊的紧,云廷渲却还是闭目假寐,江九月便盘膝打坐,练起了内功。

    这一练,约莫有两个时辰之久,而清醒过来,是因为一声巨大的马车车辕断裂之声,刺耳又吓人。

    然后,江九月明白了用两辆马车的用意。

    她的视线一转向风吹起的马车后帘,就看到十几名铁衣蒙面人,手执长剑,攻势凌厉成网状,封杀后面那辆马车,还看到马车车帘掀起的瞬间,一个身着珊瑚色衣衫的娇小人影左躲右闪,回头击杀某一个刺客的瞬间,俏生生的小脸露了出来,江九月发现她竟然是绿柳!

    显然,那十几名铁衣人也发现刺杀错了对象,立即攻势转到了云廷渲他们所在的马车之上,反应之快,令人目不暇接,以至于吃力应付攻势的绿柳都没明白过来,那些原本奋力击杀他的人已经换了目标。

    剑网凌冽攻击过来,显然是受过多重训练,那些人甚至于不受外界攻势的影响,密集的剑网把马车笼罩在肃杀气氛之中,江九月忙击出一掌,打断马车车辕,让马车倒向一旁而避过剑网杀气,就在此时,江九月只觉腰间一紧,然后只听得砰的一声,一条黑影犹如海里蛟龙,冲破桎梏冲天而起,碎裂的木屑四散,击打的原本密集的剑网在一瞬间出现了一个缺口,铁洪铁涛飞身而上,从这一个缺口处攻入,引领羽卫破除了死士绵密的剑网,在云廷渲带着江九月落在骏马背上的同时,已将十几名死士擒拿。

    死士也在下一刻咬碎牙齿间毒液,自尽而亡。

    这一切发生在电石花火之间,江九月微张着嘴,心跳还因为方才那生死一刻稍微乱了一拍。

    马背上的云廷渲扶着江九月腰的手,微微又是一紧,将她的注意力拉回到自己身上来:“两个月的时间,功夫进展这么厉害……居然一掌就击碎了车辕,还是隔空。”

    他口气平淡,对于方才的死亡之气习以为常。

    江九月怔忪了一下,这一次,深刻的理解到自己选择了一条什么样的路——

    权术,谋策,摄政,铁打的江山,血染的颜色。

    虽然早已经明白,可是亲眼所见的时候,还是有些震动的。

    不过,腰间那厚实的带着暖意的大手,却似乎能撑起天地一般,尤其是他此时嘴角处微微弯起的一抹弧度,比那些颜色更为魅惑而耀眼,很快的,她便忘记了那些死亡,震动,只觉腰间他扶着的那一块地方有些烫,护卫她永远迎难而上。

    “我这样的进度算块?”江九月问。

    一旁的铁洪铁涛指挥手下处理现场,都用力的点头表示肯定,想当年他们练到隔山打牛的境界的时候,花了少说七年时间。

    江九月笑笑:“那就好,我还以为学完母亲留下的这本要十几年呢。”

    铁氏兄弟对视一眼,小姐得主子眷顾又有炎灵相助,功力进展飞速,只怕不就之后,他们便要望尘莫及。

    ……

    旅途自从那第一次刺杀之后,不再寂寞,一百多里的路程,大大小小的刺杀一共有八次之多,一次的势力比一次的强,可是最终却都是失败而归,可那幕后之人十分锲而不舍,越挫越勇,终于,傍晚时分,一行人再解决了最后一次刺杀之后,再一次来到萧家店前。

    江九月看到这一路过来,雪寒山上的杂草已经被清理干净,还专门辟出了一条马车方便行走的道路,两个月来的寒山松长的茁壮而健康,不禁回想起自己第一次去清泉山,和金瑞打赌的情景,那时候她甚至想过若是输了就和金瑞凑合凑合过算了,可是如今——

    她转过视线看着自己面前,伟岸英毅,一身墨色曳地长袍,正听着属下禀告事宜的云廷渲,俊美的侧脸在夕阳下显得越发英挺而卓然,心中不由浮起一抹庆幸:还好。

    云廷渲回头,就看到她庆幸的目光,清澈的眼眸之中就像是盛开了一朵凝着的露珠的雪莲花,淡淡的,缓缓的,却依然耀眼,随即微微一愣,眼中起了一抹莞尔,“先进去吧,晚上便在萧家店过夜,明日带雪鼠去寻出路。”

    “嗯。”江九月别过脸去,不自在的清了下喉咙,迈步上前。

    羽卫们各自安营扎寨,江九月和云廷渲安置在上次两人待过的厢房院落,早已经官兵前来打扫收拾过,院落看起来纤尘不染,纱帐床褥是一应的明黄色,摆设和用具都比照行宫配备,但是可以看得出来,一切东西比起金瑞的骚包张扬,傅随波的低调奢华来说,更为简洁和朴素。

    红缨为江九月解下斗篷,把收拾好的江九月日用品摆放好了,拿起木盆打水浇花。

    云廷渲却自从入内微微皱眉之后,便坐到书案之后,看着今日八百里急奏。

    江九月不好去打扰他,便和红缨一起去浇花了。

    这一处厢房,在萧家店中,原来是为了招待贵客来临所准备,环境清幽,院内花花草草也多,尤其是此时的小轩窗下,摆放着两盆颜色鲜艳花色不同的盆栽,每一盆花都有七种颜色,花蕊和花萼还不尽相同。

    江九月一时好奇,蹲下身子去看,问道:“红缨,这是什么花?”

    “这个呀,叫做七仙女。”

    江九月点点头,想着名字倒是好玩,不由想到天龙八部中,段誉在曼陀山庄之中就说过,十八种颜色叫做十八学士,八种颜色叫做八仙过海,七种叫七仙女,三种颜色的茶花叫风尘三侠,王夫人阿罗都是没见过的,不想自己竟然在这历史时空的缝隙朝代一睹七仙女风采了,不由的失声笑了一下。

    红缨奇道:“小姐,这花儿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江九月摇摇头,“只是想起一个很古老的段子,说的就是这些独特的花儿。”

    “哦……”红缨若有所悟的点点头,想着小姐懂得东西真多。

    屋内,云廷渲望了两个女子蹲着的位置,以及那所谓的七仙女一眼,疏淡而冷漠,然后垂下头去,继续批阅奏折。

    ……

    夜色渐浓。

    江九月已经上床睡了,云廷渲却还在桌边查看今日奏折,时不时的挥笔做出批示,铁洪铁涛站在门外守护。

    云廷渲笔尖停了一瞬,道:“铁洪。”

    铁洪闻言,连忙进了屋内,却看蜡烛即将燃尽,便重新为云廷渲掌灯。

    “墨也尽了。”

    云廷渲秀雅的指尖落到花纹古朴的砚台上去,铁洪躬身为云廷渲磨墨,看向云廷渲手中为数不多的奏折,心道:主子今日工作的效率似乎有些慢,不知道是不是京中局势有变,出了问题,还是主子心不在焉,所以慢了。

    云廷渲对于属下的神色变化淡然无语,只是慢条斯理的处理着奏折。

    萧家店中无更夫,不过铁洪抬起头,就能透过窗户看到挂在正中的一轮圆月。

    子时快到了。

    虽然护卫布防是他亲自监督完成,羽卫之中高手如云,每一个都是以一当百之人,但是在这一瞬他还是有些微微的不安,视线扫过屏风后,明黄帘幕遮掩下起伏的人影,以及床边的红缨,和淡定的主子,那些不安,就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正在这时,云廷渲批完最后一本奏折,放下了笔。

    “铁洪,你有心事。”

    铁洪身子一正,答道:“主子,你且安心休息,属下派虎帐帐主带羽卫再去巡视一遍。”主仆多年,他知道自己的心思是永远也瞒不过主子的,他也不需要隐瞒主子什么,只是无论在任何情况下,他都不会离开主子身边十丈距离。

    “嗯。”云廷渲一声轻应,起身,袍袖轻摆之间已经到了明黄色大床前。

    红缨知趣的退了出去,和早就站在门口的绿柳对视一眼,凝神戒备。

    虎帐帐主又仔细万分的巡视了一遍确认安全无虞之后,铁洪才稍微安心,虎帐帐主是羽卫十二帐首位帐主,能力和忠诚不需怀疑。

    寂静的夜,在多番护防和巡视之后,各自归位。

    半个时辰之后,变故忽起。

    萧家店门庭之处忽然被炸毁,冲天火光燃起,并且以惊人的速度向周边羽卫所居住的厢房帐篷蔓延而去,羽卫十二帐训练有素,一帐救火,其他十一帐原地待命。

    接着,在火势刚刚得到控制之后,却有近百名拿剑的刺客,十人一组,身着铁衣,分别攻击向其他羽卫,刀剑接着月光闪烁诡异的紫色,竟然都是见血封喉的剧毒。

    铁洪听着不断来禀告的下属,冷冷的哼笑了一声,“羽卫铁血英魂,岂会怕他们这小人招数?!不管发生何事,诸位且守好自己的位置就是。”

    羽卫装备配备在大燕已经数得上一等一,甚至每一位都备有软甲背心,而羽卫自入武开始,就有专门防毒防害的训练,也有专门研究制毒解药的能人异士,只要不是击中要害,所谓见血封侯的剧毒对他们而言不过是普通毒物。

    铁涛与红缨绿柳各自执剑防卫,随时接应突发事件。

    一炷香之后,打斗归零,一切趋于平静。

    而铁家兄弟却知道,真正的危机,也许才刚刚开始。

    果然,只不过静默了不到半柱香的时辰,一名黑衣刺客,忽然鬼魅般的出现在云廷渲所居厢房屋顶,手中长剑锋利无比,剑光一划,屋顶已破。

    铁洪等四人正待上前解救,四下又出现两名黑衣刺客,两人武功高强,配合密切,竟让此四人似乎都要应接不暇。

    铁洪铁涛红缨绿柳待要上前帮忙,可是却被那密集的剑网围了个实实在在,无论从哪个角落,也无法突围出去。

    厢房之内,已经传来激烈的打斗声。

    那黑衣剑客招招凌厉,直取云廷渲要害。云廷渲分神拆招的同时,怀中还抱着江九月,江九月不知道为何,一直处于沉睡之中,这方两人已经拆了数十招,那黑衣剑客攻势越来越凌厉,而云廷渲的招式却似乎越来越软绵无力。

    那刺客眼见这种情况,眼中闪过一抹冷光,招式越发疯狂。

    云廷渲知道,这才是今晚真正的刺杀,虽然招式无力,可是每次危机时刻,都会自动化解,须臾,云廷渲侧身躲开刺客封喉的一剑,足尖顺势在床柱之上一点,黑影如箭,瞬间已经到了桌案边上,在他回身的一个瞬间,袍袖一挥,江九月随着一道劲风飘到了书案后面的座位上,歪倒在那里。

    云廷渲墨色衣袍随着罡气震动张开,像是巍巍苍鹰,挡在江九月面前。

    刺客冷笑道:“摄政王,我劝你还是不要做无谓的抵抗了,你们中了暗香疏影的蛊毒,就算你功力绝顶可以抵抗一刻,到最后也不过是死的更惨罢了。”

    暗香疏影是一种顶级毒药,无色无味,但其效用犹如化功散,甚至于比化功散更为厉害,中毒者只要动用内力,就会被毒物反噬,越是动用到最后气血翻涌,死于非命。

    云廷渲眼眸深邃无波,似乎因为他的话而微微顿悟,却并不见任何害怕与惊诧,淡淡道:“原来这次用了暗香疏影……我还以为他还会用灭神……”

    刺客面色微变,“你……你居然知道自己上次中的是灭神?”言辞之间,竟似乎对云廷渲上一次中伏十分了解!

    云廷渲眼帘微微一动,留给刺客一个面无表情的表情,对于他,不屑回答。

    刺客心惊了一瞬之后,立即冷笑起来,“就算你知道灭神又怎么样,今日你注定死定了!”话音落,从屋顶之上同时飞落三个黑衣刺客,手持长剑,嗜血相对。

    云廷渲微微挑了挑眉梢,显然对于他们对自己如此防备和小心颇为意外,看来,即便是狡猾如云廷汛,多疑的性子永远不变,他想杀的一个人死了,他永远不会上前去试探他的脉细,只会在他的尸体上再补几刀。

    “在我死之前,可否让我知道,你们是何时下的毒?”云廷渲淡淡道。

    刺客们没有戏剧化的说一句“等你死了去问阎王吧”,反而相互对看了几眼,显然,云廷渲在他们的眼中非一般人可比,即便是到了死亡一刻,依旧有他的选择权利。

    “前面去过的几波人的衣服都用暗香疏影的药粉浸泡过,你只要接触过他们,必然会吸到一部分的毒物——”

    “而花园之中的七仙女,才是催发毒性的关键。”云廷渲淡淡的补充。

    刺客头子投去赞赏的一瞥,“你就算已经知道了,也已经晚了,今日,你必死无疑。”这一刻的分神已经太久,刺客也知道云廷渲的本事非凡,难保他不会再关键时刻彻底翻盘,而想要制衡云廷渲……他身后椅子上躺着的少女显然是最好的关键。

    四人纷纷围掠而上,各使奇招。

    锋利软薄而充满诡光的剑,在云廷渲的头顶形成了一张绵密的剑网,如同今日所有来的刺客一般,但是这剑网的威力,却不知道比他们强了多少,罡气震慑之间,连地面上的地毯都开始寸寸裂开。

    云廷渲单足点地,袍袖一挥,桌面上原本的砚台飞窜而起,以及其诡异的快速闪过江九月的脸庞,砚台之中的墨水哗啦一下,全部浇撒在了江九月的脸上,然后,用尽全力发起一掌,直直击向了压向头顶的剑网。

    嗤——

    剑网碎开了一角,四名刺客面色大变,方才那一掌,绝对不是一个该中了暗香疏影的人有的掌力。

    却在这时,云廷渲已经揽过江九月的身子,回身之间又是一掌,这一掌,罡气猛烈,将原本只是碎了一角的剑网击打成了碎片。

    云廷汛的死士,最为拿手的便要属这无极剑网,剑网所在处,一个人等于四个人,四个人又等于一个人,四人同时出手组织剑网的时候,便相当于十六个人同时对敌,威力无比,即便是对付中了毒的云廷渲,都用的是无极宫中最厉害的高手。

    可他们万万没想到,云廷渲不但没有中毒,而且功力要比他们预计的还要高出许多!

    这一瞬,四人默契十足,使出看家本领,再次围成剑网,而这次的剑网绵密之间甚至可以看到无尽的紫光诡异闪耀,原本裂开碎片的地毯,在这剑网密集之下,只听得嗤嗤几声,全部化作粉末四散,一瞬间像是有无数的刀剑,全往云廷渲和江九月二人身上招呼去。

    云廷渲黑袍翻飞,面色平静,却也不敢如方才一般,硬去接他们的剑网,足尖一点之间,窜出了剑网笼罩覆盖的范围,而在他一跃离开之后,原本他所站立的位置粉末碎屑飞舞,甚至还有一丝难闻的焦味。

    四名刺客随即跟随而上,不管他们怎么变幻招式,却永远都像是一张网笼罩在头顶……

    江九月忽然轻哼了一声,慢慢的睁开了眼睛,漆黑的眼珠子,在同样被墨水泼洒过的黑乎乎的脸上,咕噜咕噜转动,神采逸飞,并且,在看到眼前情况的瞬间,微微一怔,甚至忘记了让自己觉得有些难闻的满脸墨水。

    云廷渲本已在云廷汛的手中吃过一次亏,如何还能再吃第二次亏?

    从第一波刺杀的人出现开始,他就知道此事蹊跷,关键也绝对不在那些刺客之中,所以,当晚上江九月和红缨浇花提到七仙女的时候,便已经暗自警戒,果然,在入夜子时之后的刺杀,才是这一日以来真正意义上足以致命的危险。

    而他自从出冷宫到如今,见过无数的尔虞我诈,今天下午听到江九月和红缨谈起七仙女的时候,早已经糅合了混元丹药粉在墨汁和蜡烛之中,蜡烛的燃烧和墨水的研磨,同时将解药挥发到极致,而江九月因为靠近七仙女太近,所以需墨水泼洒上脸面的时候才有反应。

    云廷渲当她是在自己躲避剑网的时候,不小心被剑气所侵袭,下意识的便分神扫视过去。

    却在此时,暗处忽然掠来一红色人影,行动迅猛如电,一掌击向云廷渲怀中的江九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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