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泳池录像
一盏盏亮如白昼的大灯拉开，泳池里的水漾着些灯光的绚烂，却在光影间忽明忽暗，有了更加摄人心魄层次分明的蓝，又仿佛一张绵软冰凉的大床，叫人凝望一眼便充盈深情，痴醉如狂。
穿着黑色泳裤的男子慢慢地走到了泳池边，蹲下伸手试了试水温，随意地把披在肩上的毛巾丢在一旁。做了几个热身运动后，他便走上两米高的跳台，纵身跃入了泳池中，仿佛只有这瞬间激荡四溅的水花才能够褪去夏夜的燥热。
他在澄澈洁净的水中舒展双臂，甚是惬意地游动着，游了不一会便又上了岸，轻车熟路地从一旁的储物柜中拿出了一条深黑的长形板子，放在了湿滑的地上，随意地抬脚，踢动滑板向前。这块滑板形状比起普通的街头滑板要宽大许多，大约有一米长，底轮有飞饼般大小。看起来似乎是他喜欢在游泳的时候玩滑板，特意找人定制的。
他退到了画面之外，又迅速出现，应是退到墙角一蹬借力，整个人趴在那块滑板上，像飞鸟，像离弦的箭，迅疾地冲入水中。四肢自然下垂，安静放松，随着滑板迅速沉入水中，激起一大片的水花。
透过泛着鳞鳞银光的水面，一个大字型的黑影隐隐若现，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水渐渐安静平复了下来，又成了一匹湛蓝绸缎，纯粹动人，不染尘埃，仿佛不曾有人亲临。
“哗——”
一双强健有力的手猛地撕破了这匹绝美得沁人心脾的蓝色绸缎，霎时水花纷飞。他则顽皮地摆动着双臂，踩着水，努力仰起头，大口地喘息着，一手拖动着滑板，慢慢地朝岸上游去。
然后是乐此不疲地重复，只有他沉浸在那种命悬一线惊险刺激当中。旁人难以理解这项毫无乐趣的活动所带给他的兴奋，看着他一次次的飞出，沉入水中，爬起，又飞出，不免有些索然无味。
“到了，十点三十七分，三，二，一。”龙子扶抿着嘴唇，伸出手指比划着。
男子又一次地和往常一样趴在了滑板上，迅疾地扑入水中。只是这次画面安静的时间比前几次更久，久到吴合意暗暗攥紧了拳头，眼眶一点一点地熬红。
画面中的男子再也没能起来，水面会安静近半小时，两个惊慌失措的保安会围上来，三秒之后，那个有点肚腩的保安会一把扔飞他的墨镜跳下水去，至此，这段画面才真正地嘈杂起来，喧闹悲鸣，人来车往。
不要问我为什么知道，这是我今天不算上快进所看的第三遍，画面里的每一个细节我都记得。
我们这一天，我，龙子扶，吴合意窝在这间黑暗的房间中，这是吴合意为了平日里查案方便，特意在警局附近租的房子。房间不大，条件简陋，也没有空调，出于安全考虑，窗户和窗帘永远是拉得死死的。自下午从医院过来，我们就忍受着闷热，坐在吴合意的电脑前不知疲倦地反复看着这一段录像，是吴合意拷来的金成溺亡当晚的监控画面。
既然是有人蓄意谋杀，那就得从这段录像入手。录像是完整复刻了原始资料，而原始录像经过鉴定并没有修改删剪的痕迹。这才是奇怪之处。
记得一开始，陈秘书就和我讲过，远山集团资产雄厚，涉及的又是房产建筑这一特殊行业，商业纠纷比较多，导致金家在整个费市曝光度和关注度都很高。
金家住的是半水湾别墅区，是远山集团最著名的一个别墅区项目。不仅因为它装饰设计上的华贵奢靡，身份象征上的不言自喻，更因为它是出了名的安防措施完善。
所有公共路段设有监控那是最基本的，出入均有记录，外来车辆逐一检查，没有邀请通知的外来车辆不予放行。每户人家中均有报警装置，一旦触发还能享受物业中心紧急安保增援服务，整个别墅区也会马上戒严。换句话说，就算闹事的人能侥幸进来，只要目标一被锁定，插翅难飞。
而且一般富豪更多的是害怕的外人的觊觎威胁，绑架勒索、寻仇闹事也多发生在离家后，一般只有在外出时才会携带保镖以保万全。
算是百密一疏吧，金成死的晚上，家中只有两名当值的保安，他们都在别墅大门口的监控室，而泳池在别墅的后方。当时他们需要监视除内部外别墅周围所有路段共二十五个画面，他们都知道金成有这个特殊的喜好，早就习惯了平日金成潜在水中七八分钟三五分钟的憋气找乐子。只是在一开始观察了一会，觉得周围没有什么异常，也就没在意。毕竟他们主要的工作是二十四小时监视金家周围是否有可疑的人进入，做出即时预防。对待金成游泳，也只像其他画面一样间断地翻出，走马观花地看。直到接连三次打开泳池的监控画面都没有金成的身影，倒回画面一看，金成已经沉水二十来分钟，他们才意识到不对劲，立马跑去查看。
也就是说，金成死时并没有人在场，只有这个17号摄像头拍下了所有的画面。
即使我和金成没有什么交情，在逝者面前也不能出言不逊，冷漠刻薄。但现在这个画面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们，和我们的设定大相径庭，金成的溺亡是一场意外。怎么看都像是他自己一味寻求刺激，结果不幸玩过火，英年早逝。
呆这么久还是什么都没发现，我莫名烦躁起来，不由啧了一声，这样没日没夜地看下去不是办法。要是根本就没人想害金成，那我们从一开始不就找错了方向。
“看这个是很辛苦，我以前在警局可能习惯了，不好意思一时忘了你们。”吴合意侧过头来看我，笑容真诚而包容，眉目亦是明朗，没有惊诧我的失礼，很是大度地体谅。
这样一来我反倒不好意思了，为我的情绪化感到羞愧：“是我太急了。不用管我。”又随口岔开了话题：“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看模样是知道我内心窘迫，也不说破。他沉静地点了点头：“我是觉得有个地方有些蹊跷。你看到的这段录像，画面其实是不完整的。”
龙子扶撇撇嘴插话道：“是啊，金家好歹也是有钱人，不是说什么360度无死角嘛。”他伸出手指了指画面的最右侧，“你看你看，亲水台都没有拍全，这里是储物柜，这里过来，从更衣室出来的角落全被门厅和二楼阳台挡住了。”
我眯起眼睛。17号摄像头是在面朝泳池的左侧上方，监控画面可以窥见泳池全貌。监控画面的右侧即是泳池的亲水台，这一片亲水台一直延伸到一楼更衣室的门厅。但因为角度问题监控画面右下侧那个角落是看不见的，经龙子扶这么提醒这才发现，那个位置正是金成退到外画面抱着滑板借着墙壁奋力一蹬的地方。
“没错。”吴合意见我们都明白过来了，指着监控画面中泳池对面的一株树，也是一笑：“金家本不会允许有这样的纰漏，这里本来还有一个摄像头能拍到的，但保安告诉我这个摄像头在前几天出了故障。”
“哈哈，肯定有问题！”龙子扶抢过话，笑眯眯地心情大好：“有人跑了进来动了手脚！”
我看着他天真无邪的笑颜，忍不住也笑了：“可是其他摄像头拍得到那个摄像头，二十四小时金家都有人守在监控前，有人动手脚不就被看到了？”
“那就是弹指神功啦！咻的一声射爆了镜头！我觉得还有可能是有人养了小鬼，鬼打墙什么的蒙蔽了保安的视线。或者？是有人养了一些拍不到的小毒虫啊小蟑螂啊，哈哈偷偷地指挥他们去咬断电线什么的。这样大小的会是什么呢？龙头虫？轩夜蛾？不对一定是……”龙子扶滔滔不绝地说道。小脸上洋溢着兴奋，眼睛晶亮晶亮。
“你要是有这样的功力，你会拐弯抹角地只弄碎一个摄像头吗？直接上去杀了人就跑啊。”我输给他了。这个龙子扶平时总是精神涣散，一脸茫然，不在状态。提起这些事却兴致盎然，脑子转的飞快。
吴合意的笑依旧温和，却像个家长一样笑着看我们斗嘴。“摄像头没有碎，它并不是外力损毁的。保安跟我说这个摄像头以前画质只有一点不清晰，修好了没几天倒直接短路，没有信号了。”
我整理了一下思路：“好像并没有什么引人注意的地方，你觉得有蹊跷是因为觉得一切太巧合了。它恰恰在这几天坏掉，本又能够提供17号摄像头看不到的角落，所以你觉得这是有人故意想要掩盖什么？”
“我不知道。只是不应该放过每一个可疑之处。”
“摄像头坏过一次不会自己好。应该是有人过来维修的，你不如去问问看维修的师傅，拿给他鉴定一下有没有人动过手脚。”
他笑着点了点头，眼里流放和煦的光芒：“看来金雨真是给我找了个好助手。但是最好不是我去。如果动手脚的人就是维修的人，贸然去问恐怕会引起他的警觉。你可以找个时间去好好套一套话。摄像头再送去警局里分析。”
经他一夸我有些不好意思，嘿嘿的傻笑着。
“这是什么？”龙子扶突然叫了一声，拈起传真机里吐出的几页纸。
穿着黑色泳裤的男子慢慢地走到了泳池边，蹲下伸手试了试水温，随意地把披在肩上的毛巾丢在一旁。做了几个热身运动后，他便走上两米高的跳台，纵身跃入了泳池中，仿佛只有这瞬间激荡四溅的水花才能够褪去夏夜的燥热。
他在澄澈洁净的水中舒展双臂，甚是惬意地游动着，游了不一会便又上了岸，轻车熟路地从一旁的储物柜中拿出了一条深黑的长形板子，放在了湿滑的地上，随意地抬脚，踢动滑板向前。这块滑板形状比起普通的街头滑板要宽大许多，大约有一米长，底轮有飞饼般大小。看起来似乎是他喜欢在游泳的时候玩滑板，特意找人定制的。
他退到了画面之外，又迅速出现，应是退到墙角一蹬借力，整个人趴在那块滑板上，像飞鸟，像离弦的箭，迅疾地冲入水中。四肢自然下垂，安静放松，随着滑板迅速沉入水中，激起一大片的水花。
透过泛着鳞鳞银光的水面，一个大字型的黑影隐隐若现，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水渐渐安静平复了下来，又成了一匹湛蓝绸缎，纯粹动人，不染尘埃，仿佛不曾有人亲临。
“哗——”
一双强健有力的手猛地撕破了这匹绝美得沁人心脾的蓝色绸缎，霎时水花纷飞。他则顽皮地摆动着双臂，踩着水，努力仰起头，大口地喘息着，一手拖动着滑板，慢慢地朝岸上游去。
然后是乐此不疲地重复，只有他沉浸在那种命悬一线惊险刺激当中。旁人难以理解这项毫无乐趣的活动所带给他的兴奋，看着他一次次的飞出，沉入水中，爬起，又飞出，不免有些索然无味。
“到了，十点三十七分，三，二，一。”龙子扶抿着嘴唇，伸出手指比划着。
男子又一次地和往常一样趴在了滑板上，迅疾地扑入水中。只是这次画面安静的时间比前几次更久，久到吴合意暗暗攥紧了拳头，眼眶一点一点地熬红。
画面中的男子再也没能起来，水面会安静近半小时，两个惊慌失措的保安会围上来，三秒之后，那个有点肚腩的保安会一把扔飞他的墨镜跳下水去，至此，这段画面才真正地嘈杂起来，喧闹悲鸣，人来车往。
不要问我为什么知道，这是我今天不算上快进所看的第三遍，画面里的每一个细节我都记得。
我们这一天，我，龙子扶，吴合意窝在这间黑暗的房间中，这是吴合意为了平日里查案方便，特意在警局附近租的房子。房间不大，条件简陋，也没有空调，出于安全考虑，窗户和窗帘永远是拉得死死的。自下午从医院过来，我们就忍受着闷热，坐在吴合意的电脑前不知疲倦地反复看着这一段录像，是吴合意拷来的金成溺亡当晚的监控画面。
既然是有人蓄意谋杀，那就得从这段录像入手。录像是完整复刻了原始资料，而原始录像经过鉴定并没有修改删剪的痕迹。这才是奇怪之处。
记得一开始，陈秘书就和我讲过，远山集团资产雄厚，涉及的又是房产建筑这一特殊行业，商业纠纷比较多，导致金家在整个费市曝光度和关注度都很高。
金家住的是半水湾别墅区，是远山集团最著名的一个别墅区项目。不仅因为它装饰设计上的华贵奢靡，身份象征上的不言自喻，更因为它是出了名的安防措施完善。
所有公共路段设有监控那是最基本的，出入均有记录，外来车辆逐一检查，没有邀请通知的外来车辆不予放行。每户人家中均有报警装置，一旦触发还能享受物业中心紧急安保增援服务，整个别墅区也会马上戒严。换句话说，就算闹事的人能侥幸进来，只要目标一被锁定，插翅难飞。
而且一般富豪更多的是害怕的外人的觊觎威胁，绑架勒索、寻仇闹事也多发生在离家后，一般只有在外出时才会携带保镖以保万全。
算是百密一疏吧，金成死的晚上，家中只有两名当值的保安，他们都在别墅大门口的监控室，而泳池在别墅的后方。当时他们需要监视除内部外别墅周围所有路段共二十五个画面，他们都知道金成有这个特殊的喜好，早就习惯了平日金成潜在水中七八分钟三五分钟的憋气找乐子。只是在一开始观察了一会，觉得周围没有什么异常，也就没在意。毕竟他们主要的工作是二十四小时监视金家周围是否有可疑的人进入，做出即时预防。对待金成游泳，也只像其他画面一样间断地翻出，走马观花地看。直到接连三次打开泳池的监控画面都没有金成的身影，倒回画面一看，金成已经沉水二十来分钟，他们才意识到不对劲，立马跑去查看。
也就是说，金成死时并没有人在场，只有这个17号摄像头拍下了所有的画面。
即使我和金成没有什么交情，在逝者面前也不能出言不逊，冷漠刻薄。但现在这个画面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们，和我们的设定大相径庭，金成的溺亡是一场意外。怎么看都像是他自己一味寻求刺激，结果不幸玩过火，英年早逝。
呆这么久还是什么都没发现，我莫名烦躁起来，不由啧了一声，这样没日没夜地看下去不是办法。要是根本就没人想害金成，那我们从一开始不就找错了方向。
“看这个是很辛苦，我以前在警局可能习惯了，不好意思一时忘了你们。”吴合意侧过头来看我，笑容真诚而包容，眉目亦是明朗，没有惊诧我的失礼，很是大度地体谅。
这样一来我反倒不好意思了，为我的情绪化感到羞愧：“是我太急了。不用管我。”又随口岔开了话题：“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看模样是知道我内心窘迫，也不说破。他沉静地点了点头：“我是觉得有个地方有些蹊跷。你看到的这段录像，画面其实是不完整的。”
龙子扶撇撇嘴插话道：“是啊，金家好歹也是有钱人，不是说什么360度无死角嘛。”他伸出手指了指画面的最右侧，“你看你看，亲水台都没有拍全，这里是储物柜，这里过来，从更衣室出来的角落全被门厅和二楼阳台挡住了。”
我眯起眼睛。17号摄像头是在面朝泳池的左侧上方，监控画面可以窥见泳池全貌。监控画面的右侧即是泳池的亲水台，这一片亲水台一直延伸到一楼更衣室的门厅。但因为角度问题监控画面右下侧那个角落是看不见的，经龙子扶这么提醒这才发现，那个位置正是金成退到外画面抱着滑板借着墙壁奋力一蹬的地方。
“没错。”吴合意见我们都明白过来了，指着监控画面中泳池对面的一株树，也是一笑：“金家本不会允许有这样的纰漏，这里本来还有一个摄像头能拍到的，但保安告诉我这个摄像头在前几天出了故障。”
“哈哈，肯定有问题！”龙子扶抢过话，笑眯眯地心情大好：“有人跑了进来动了手脚！”
我看着他天真无邪的笑颜，忍不住也笑了：“可是其他摄像头拍得到那个摄像头，二十四小时金家都有人守在监控前，有人动手脚不就被看到了？”
“那就是弹指神功啦！咻的一声射爆了镜头！我觉得还有可能是有人养了小鬼，鬼打墙什么的蒙蔽了保安的视线。或者？是有人养了一些拍不到的小毒虫啊小蟑螂啊，哈哈偷偷地指挥他们去咬断电线什么的。这样大小的会是什么呢？龙头虫？轩夜蛾？不对一定是……”龙子扶滔滔不绝地说道。小脸上洋溢着兴奋，眼睛晶亮晶亮。
“你要是有这样的功力，你会拐弯抹角地只弄碎一个摄像头吗？直接上去杀了人就跑啊。”我输给他了。这个龙子扶平时总是精神涣散，一脸茫然，不在状态。提起这些事却兴致盎然，脑子转的飞快。
吴合意的笑依旧温和，却像个家长一样笑着看我们斗嘴。“摄像头没有碎，它并不是外力损毁的。保安跟我说这个摄像头以前画质只有一点不清晰，修好了没几天倒直接短路，没有信号了。”
我整理了一下思路：“好像并没有什么引人注意的地方，你觉得有蹊跷是因为觉得一切太巧合了。它恰恰在这几天坏掉，本又能够提供17号摄像头看不到的角落，所以你觉得这是有人故意想要掩盖什么？”
“我不知道。只是不应该放过每一个可疑之处。”
“摄像头坏过一次不会自己好。应该是有人过来维修的，你不如去问问看维修的师傅，拿给他鉴定一下有没有人动过手脚。”
他笑着点了点头，眼里流放和煦的光芒：“看来金雨真是给我找了个好助手。但是最好不是我去。如果动手脚的人就是维修的人，贸然去问恐怕会引起他的警觉。你可以找个时间去好好套一套话。摄像头再送去警局里分析。”
经他一夸我有些不好意思，嘿嘿的傻笑着。
“这是什么？”龙子扶突然叫了一声，拈起传真机里吐出的几页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