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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深情浅

    夕阳普照大地,蛐蛐在树下乘凉,知了在树上聒噪。

    结束巡查,元昊如往常一样准备收工。刚踏进内华门随行的侍卫立即退到月拱门后,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朝凉亭投去。

    禧瑶笑眯眯地坐在亭中的圆桌上。她没有穿旗装只做民间少女打扮,一双白皙的手随意搭在膝上露出一截秀腕。夏风扬起她水绿色的裙裳,两只玲珑小脚在空中俏皮地荡着。

    亭外百花齐放衬极了那抹嫩绿的烂漫。一天的疲倦和烦躁顷刻间消散。

    “虾兵蟹将,你要熟透啦。”

    元昊俊脸一红阔步走进凉亭。禧瑶取了香帕想替他擦汗。元昊头一偏道:“我已经想好了。”

    禧瑶一扭腰坐到石凳上说:“我突然不想知道答案了。”她打开锦盒端出一碟冰糖绿豆糕,“你昨天肯定是中暑了,吃点豆糕败败火。”

    元昊脑海里的景象顺着她话中的‘昨天’迅速闪回,阿弥陀佛,他轻咳一声慌忙埋头猛吃。

    “从木兰围场回来后我就一直在宫里闷着,好想出去散散心。”

    “好。”元昊喝了杯凉茶收尾。

    “哈?”禧瑶激动地凑到他面前问:“你这就同意了?”

    人的眼睛怎么可以瞪得那么大呢,元昊木讷地点头。

    “哎呀,我可是准备了好多说服你的理由,比如这豆糕是我历经千辛万苦亲手做的,你要是不肯带我出宫我就我就撒泼,再比如——”

    千辛万苦还做成这样真是没得救了。元昊拍拍糕屑起身喊走。

    油茶爆肚豌豆黄、面人杂耍流口辙,统统留不住公主的脚步。

    “找到了找到了——”禧瑶欢快地跑向卖糖葫芦的老伯。

    元昊追过去的时候她正仰头盯着晶莹彤红的葫芦两眼放光。

    “元昊我没有钱,你给我买一串呗。”

    元昊付钱抽了手边的一串糖葫芦递给禧瑶,谁知她无预兆地皱眉又跺脚。

    “这是你第一次买东西送我,你能不能不这么随便,你能不能认真一点?”

    元昊纳闷:不就是几颗裹了糖汁儿的山楂果子么,至于摆出这幅期期艾艾泫然欲泣的样子吗?

    禧瑶这么一嚷把老伯也骇了一跳,他默默转动木棍把藏在内侧的镇店之宝旋到外面。

    元昊在木棍的最高处挑了一串又大又红的糖葫芦递给禧瑶,她顿时破涕为笑,那笑容比天上的星星还灿烂。

    “吾西中三乍。”

    “什么?”

    禧瑶用舌头把山楂果推到右颊说:“我想中山楂树。”

    “啥?”元昊将手掌立在耳后不知所云。

    禧瑶把山楂果从右颊赶到左颊庄重地说:“我们种几棵山楂树吧。”

    “嗯?”一个问号从元昊鼻孔里掉出来。

    禧瑶用胳膊肘试探地戳他,他立刻破功捧腹大笑:“轱辘,你能更不淑女一点吗?”

    “我叫你装蒜。”

    元昊本能地握住她挥来的拳头。

    “元昊,这算不算肌肤之亲?”禧瑶仰头一本正经的问。

    “种树啊,你不是要种树吗,去那个墙角。”

    禧瑶挨着元昊蹲下,等他把坑挖好了她把籽吐进去。

    “三颗籽一个坑会不会太挤了?”

    “嗯,有点。”元昊赶紧继续刨坑。

    嫌我不够淑女?哼,那就细嚼慢咽呗。

    坑四坑五坑六相继问世,它们如同黑洞洞的眼珠子急巴巴瞅着她,禧瑶一急把葫芦串横到元昊嘴边。

    元昊一怔半天憋出两个字——不急。

    “你们鬼鬼祟祟在墙角做什么?”

    抬头一看是几个街头混混,禧瑶蹲在地上看他们越看越彪悍。她立即吐了籽核去拉捣土捣得正起劲儿的元昊。

    “老大,那妞儿看到您居然吐唾沫。”一个喽啰搬弄是非挑事道。

    “气死老子了,还不快上。”头头儿的肚皮随之颤了颤。

    她俩蹿了几条胡同,元昊抽手止步,道:“跑什么?”

    是哟,挖坑种树不违纪不犯法的干吗跟犯人似的畏罪潜逃?

    “不准说给别人听。”禧瑶瘪瘪嘴,“太丢人了。”

    烟花几朵,映出她绯红的脸蛋。一缕黑发飞蛾扑火一般扑向桃腮粉颊。

    怎么那么碍眼!元昊伸手将作怪的发丝绾在她的翡翠钗上。

    气氛不自不觉升温,心神无声无息发酵。

    “元昊——”禧瑶勾勾食指神秘莫测,“我跟你说个秘密。”她踮起双脚用柔唇将那个久远的秘密娓娓道来。

    如何形容这动人的述说呢? 呢呢喃喃酥酥糯糯。

    突然,元昊一把推开禧瑶大口喘气。

    那酸酸甜甜的味道肆意弥漫竟有回味无穷之势。

    禧瑶忽的上前把耳朵贴在元昊的胸口。

    “元昊,你的心跳得好快,你是不是、是不是喜欢我?”

    闻言,元昊惊惧茫然不知所措。

    “元昊,你是不是也喜欢我?”

    元昊连连后退直直撞到石墙上。

    “你肯定是喜欢我的,不然你的心怎么会跳得和我的一样快?”

    元昊如炸毛的狮子暴跳如雷:“蠢钝至极,心不跳人怎么活?回宫回宫回宫!”

    元昊越走越快越走越急,如果不是竭力克制他一定会跑起来。

    “元昊你为什么生气——元昊你为什么生气——元昊你为什么生气?”禧瑶急切的喊声在空荡荡的胡同里盘旋回荡。

    躁乱的狗吠一呼百应,霎时吞没了这个无辜的弄堂。

    元昊不理人几步消失在视线里,禧瑶尖叫着一路冲进熙熙攘攘的街道。人潮汹涌推来桑去,被前面的人踩脚被后面的人扯发,如此陌生的环境和感觉令她又慌又怕。

    “禧瑶——禧瑶——”

    是无法描述听到这声呼唤时的心情的,禧瑶仓惶落泪。

    “元昊——元昊——元昊——”她拼命呼喊好似最后的绝唱。

    元昊拨开人群把禧瑶护在怀里,每条神经末梢都有失而复得的狂喜。

    两人慢慢挪到人希的巷子,五名御林亲卫立刻围上来。

    “公主殿下您受惊了,皇后娘娘——”

    禧瑶推开元昊道:“元将军,好巧。”

    皇宫内外谁人不知禧瑶公主的豆蔻心思,既然主子有意维护元首领他们岂会不识趣?抱拳颔首,五人默契十足地退到街道旁的柳树后。

    嘈杂的声浪在远处此起彼伏,明明暗暗的灯火映出她眼角未干的泪光。

    不该丢下她的,于公于私都不该丢下她的。元昊愧疚自责一时哑口无言。

    “如果我不是公主,你还会折回来吗?”

    “我我不知道。”

    “你不会的。”禧瑶的声音又低又轻像是说给自己听。

    “禧瑶,你不是我。”元昊皱眉不悦地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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