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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二章大伤初愈身入原职轻情又变心生异梦

    转眼到了农历三月底,双云遭祸已十几天,可终究乡下丫头骨板结实,愈合的也快,十天没过药就迅速减少了,又两天吊瓶也停下了。没到半月,她已能轻拿轻放了,只要没有大的摇摆拉扯,不会再疼了。

    双云在病房里一呆就是十几天,怎么能禁的住如此憋闷。二十九日,刘姐过来,她便商议要出院。刘姐只说:“是骨伤,我做不了主,问了医生才知道。”双云又说都好了。刘姐不肯依,已从医生那里知道了双云与李成玉的事,他不吐话,就是知道到了时候也不能定夺。仅隔一天,双云仍向刘姐央求要回去,“都半个多月了,来一个多月只做一半的活,是不能的,别的几个不会依的。”刘姐见她极不愿意再留,只得依了,午后动手收拾了衣物,又去跟医生结帐。

    刘姐结了帐回来,双云便问:“刘姐,用了多少钱呢,我住了半个多月。”刘姐答道:“一百块多钱,都是厂里的。回去以后再用药,也都是厂里的,别担心钱。”双云倒吸了一口气,这半月竟要一百多,再添上每天的吃用,花销更不可想,从来没一次用过那么多钱,在家里交半年的学费也才几十块,在家伤风感冒吃药,用钱上一块的都不多,这一下就要那么多,恐刘姐再改口,不回那个茬了,只说:“这伤都好了,以后不再太用药,停些日子自然就好了。”刘姐只说:“伤得重,虽愈得快,也要仔细为好。”说了,又给双云十块钱,“留着买消炎药,用完了再跟我说,可不能想省钱就断药。”双云接钱应下,跟了刘姐出了病房。

    双云跟着刘姐,未进厂大门时,就老远看见她遭祸时修的那段路跟环城柏油路接上了,亮灰色的水泥路面,心底一阵惊喜。两人一起进大门时,见三个男工在墙头内侧。原来厂里近来要买一辆送货的车,还要建一个车棚。双云想还会与他们一起干活,那步子就慢了。

    这时已到了快收工的时候,有两个已剔了瓦刀在地上歇了。他们一见刘姐带双云回来,都很惊诧,半月虽不短,可对双云养伤还是不够的,一个高声说:“双云,那么快就回来了,伤都全好了吧。”双云住了脚答道:“只是外伤,吊几天水,吃几剂消炎药就好了,过几天拆了绑臂就又能干活了。”有一个笑说:“比在这里干活时白多了,还是这活苦累呀,三两天都晒黑了。”双云又笑说:“在屋里憋了十几天才捂的。”三人一笑。双云跟着刘姐去了宿舍。

    刘姐把双云的东西放下,又对她说了几句如“别做太重的事,药常服着,再觉有了异常要说出来”之类的话便回了。她除了刚开工的那十几天每天在这里,其余时候回家的多。同宿舍的姐妹还没回来,双云坐在乡青的下铺发呆。又一会,她把包袱放到床上,到了镜子前面,照了一照,只见自己确是在病房里捂白了,面色被伤病折腾的不如原来那么红润有光。头发在病间只刘姐帮着洗了一回,扎了辫子,可还是显得很乱,于是一手解下脑后的皮筋拿了梳子,对着镜子一下一下梳理。

    不一会,屋里姐妹收工回来,一见双云出院了,个个欢喜非常,问:“在医院里吃住如何,一个人在病房里急不急”,“胳膊伤了,另一只起卧方便不方便”等话。双云一一应了,仍坐在镜前梳头。乡青和珍嫂到医院里亲看过,问的也更多更细。双云也不避一句都答了,只隐去了厂长看她的事,手中的梳子也没停下。

    姗姗和冬青问了两句便各做事了。乡青和珍嫂仍是很热心,见双云不停的梳了又梳。珍嫂上前说:“双云,一只手那样梳,不觉酸吗,我来为你梳吧,反正也没事。”双云听了,放了梳子,对镜子看了一看说:“也好,我快梳好了,你帮梳几下帮我扎上吧,不用辫了。”珍嫂拿了梳子梳了,乡青拉了凳子在一边看着。

    珍嫂常问刘姐双云的伤事,不经意间连厂长去看的事也知道了,边梳边笑问:“双云,你在医院里十几天,厂长去了几回吧,可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药费都是报了的。”谁知这一句笑问,别的两个倒没在意,在旁坐的乡青似作了贼被发觉一般,怕人留意,离了凳子,到了下铺没坐稳又拿缸子说要吃饭。双云对着镜子,没在意别的,听珍嫂这么一问,想起前几天与厂长在医院里的事,心头“咯噔”一下,几乎登时惊慌,可还是顿了一下笑说:“问这个做什么,是不是看刘姐给我报销药费眼红了,要不你也把胳膊腿摔了住进去,我八成肯定药费全报,还要厂长亲自去看几回。”珍嫂一笑说:“犯不着为那点便宜遭那样的罪。就是厂长亲自下跪求我,我也不能,别说为他看两回就去摔胳膊腿了。”在旁的姗姗和冬青拿饭缸子催:“饭都快给人打光了,再磨蹭什么也吃不着了。”珍嫂这才应了,拿皮筋为双云扎了,又问:“双云,一起去吧,该吃饭了。”双云应道:“也好”,再看旁边的乡青时,早已拿了缸子去了,不禁怨道:“这不长心的,也不等我一会,吃饭最上前的。”

    两刻钟的工夫,几人都吃了饭回来,洗了饭缸子。怕热的洗抹一遍,都要往床上躺着歇。双云住院后的半个月,厂里赶夏季季前,每个上下午都要多加一个钟头的班,做工时,由于活压得紧,手脚也还要更快些,都累得不轻。乡青因触了心事,面色只是不好,勉强与人说了几句话,就躺到床上,不一会竟展了被子蒙头睡了。几人见了都说:“这家伙这几天都古怪了,今儿没头疼发热,蒙被子捂什么汗呢。”双云只躺在床上,想医院里的事,不曾在意她们说的话,不一会竟睡着了。直待她们干了活再次回来,才被惊醒。她竟不知睡得沉,已是过了一个下午,在医院里惯了,忘了有活要干。她们都说双云是个有福的人,干活也可不用去了。双云只得说医生让再养一天。

    晚饭回来,乡青仍早早躺在了床上。别的歇了一会,有的洗了衣服,有的洗了脚,谈笑一会也躺下了。双云这会并不困,听她们小声说着话,不觉间表针都指向了八点。刘姐还没回来。冬青便说:“我们都快睡了,刘姐还没回来,不是又在家了吧。”珍嫂听了,插话说:“可能回家了吧,厂里单给她一间房都快备好了,住这乱糟糟的宿舍,只怕没多少日子了。上到高中,没不认的字,又能管事,换上我也不愿意呢。” “恩,刘姐说这几天常回家的,只不知道什么事”,冬青又补说,“找对相也说不定。”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又拉开了话匣子。双云只听没插话。

    几人聊着,个个都很快犯了困,说话声渐小了。双云听她们不说了,又到了关灯的时候,左思右想,还是觉的空落落的。按以往的心思,要把乡青叫上来聊些心里话才睡。于是侧着身子,一手扶着铁栏,轻叫:“乡青,死丫头,上来睡吧,跟我聊一会,原来不是要上我的床来睡吗?”她只见乡青被子轻动两下,并不见她起身回话,又叫几声,仍没应答。双云只自叹“才那么累一点,就睡死了”,接着躺好了。

    冬青是与双云挨着的上铺,听她叫乡青上来,便知有话要说,调过头与双云头对头躺下说:“双云,叫她上来做什么,晌午就嚷累,可能这会睡着了,我们俩说一会吧。”双云一听笑说:“你不累吗,安心睡吧,怎么回头了,仔细这头没栏掉下去,那时不用说,厂长也会去看的。”冬青听双云旧话重提开她的玩笑,笑说:“怎么能,我睡觉向来都不乱翻身的”,说着把枕头放好,又说:“厂长想单独见我也不能,去了几回车间都只溜一眼就算了。我妈说的,女孩子长得丑一点,谁都不爱看呢。”双云小声笑说:“怎么丑呢,不是挺好的吗?”冬青自嘲说:“那看跟谁比呀,在家比不上我妹子,在这里比不上你们,能不丑吗?”“在家里也是一样的,我妹跟我长的一样,我却比不过她呢,”双云也如是说。冬青来了没几天便听说双云有一个双胞胎妹妹,又说“那也是常事,你都到这里来了,谁不去夸她呢。”灯在这时被熄灭了。两人又相互应着说几句,便睡了。屋里静得很。

    次日,双云像往日一样,还在朦胧睡着,听见些微声响,睁开了眼。原来已是天亮,厂里要提前,几人不能拖时间,洗的洗梳的梳,忙得很。双云回过神来,便不敢再睡,起身穿衣,左臂虽不疼,可被绑着,右手穿衣还是有点犯难。好大一会穿整齐了,下床时一只手扶不稳,差点栽倒地上。

    双云洗了手脸还没梳扎,她们都梳洗毕了,乡青更是先拿了饭缸子要下去吃饭。双云怨道:“真是饿死鬼,还是老改不了,昨儿上前,今儿还是一样。”乡青似人多口杂听不见一般,也不理一理 ,催促着下去了。双云也没别的说的,拿了梳子,对着镜子,梳起头来。

    冬青见双云又是一个人梳头,原要拿了缸子下去的,又放了过来说:“双云,我来吧,两只手总比一只手快些,辫起来,一直手怎么能呢。”双云笑谢说:“就你对我最好,什么时候我挣多了钱到你家去答谢你。乡青都不像前些日子,除了吃就是睡,不能答谢的。”冬青也笑说:“等你有钱了,我指不顶就落到哪家了。到时说不定比你还有钱,也就不用了。”“我到时也能沾点光”,双云觉着梳得行了,又说,“随便松松的辫一条就好了,不长时间还要再洗,省些力气吧。”冬青答道:“也好,我在家给我妹辫辫子都是很快的,这点事转眼就成了。”也真如她说的一样,两只手把头发分成三绺,辫下去又快又直,片刻就成了。

    双云背过手去,拉了一拉,笑说:“怪道你手巧呢,连辫辫子都比别人快。”“在家里我妹子天天讲究得很,我一天给它辫一回,还能不快?别样的也会呢”,冬青说了洗了手。双云也洗了。此时屋里除了她俩都已下去了,双云一笑说:“都是我拖了你的腿,她们都下去了,饭要给她们打光呢,我赔你就是。”冬青拿了自己和双云的缸子,笑说:“她们都是假性急,还不晚呢,到发工钱的时候比这跑的还快,可也多拿不了一分钱。”二人说笑着出了屋。

    一时饭毕,屋里除双云外的四个全都去了,墙上的表指向了七点半。厂里安排的紧,谁也不能拖。双云没别的地儿可去,还是应与那几个男工一起的,还都没有来,只得等着。她此时还想刘姐过来,一只手能干活,与几个男工同分工钱定是不公的,中间还旷了十几天,问清了才可放心。想及此事难免将医院的一些事也带了出来,李成玉那时不止一次说胳膊伤了不能做重活,要换个位,可话都说了七八天了,也没叫刘姐给她指个明地儿。她又想那几天与他在病房里温存缠绵,该说的话都说了,更想那时的倾心,可也无奈。这里有众人,终不比两个人在一起,只将那些事看淡了,心里却还要常温旧事。

    过了半个钟头,双云在宿舍门前向下看时那几个人进了院子,于是关了门,快步下来。三个人已是和泥的和泥,搬砖的搬砖,砌墙的砌墙。双云走过来,无可适丛,先时还能搬砖,这回胳膊还没痊愈,搬砖已不能了,看他们动手忙,站着好大一会,也没做任何事。带头的一个见了,知她还在犹豫,说:“双云,你胳膊还有伤,的确不能做,还是回去歇吧。这点活我们几个就够了。”谁知说了这句,双云还没答,另两个人就咳了两声。双云既来了就没有回去的理,况且工钱还不知怎么算,要是这几个人不依就麻烦了。她站在那儿思虑半天,才说:“我原来就在这儿,厂里的安排,回来还是该接着的。我左手不能干了,还有右手呢做轻做重的,帮一点,也不能就那么闲着呀,别人见了,也说我耍赖呢。”

    刚才那人虽是干活领头,可一起的人不顺他的话,也只好说:“也好,你就在一边随便帮一点,可不能做重了,车碰的都伤筋动骨,觉着不疼了,还是不能大意的。”双云点头应下,另两个人才觉顺了心意。双云既留下就不能闲着,拎刀砌墙的事做不了,只有泥罐送泥,一罐泥十几斤还不算重。双云来回送泥,几个爷们觉得干活都轻快许多。

    双云刚拎了十几罐,他们见了只觉得可惜,有的说:“双云,这种活也累了点,你拎一罐歇一会也好,人手不缺,你回来头一回干活,可不能累重了,谁也担不起。”有的干脆说:“双云,把水倒了端给我吧。”那个又说:“双云,把烟递过来,在衣服旁边,火柴在兜里呢。”双云只得放了泥罐,端茶递烟。几个人叫她停了拎泥罐的活。双云便专管这个叫了送这个,那个叫了送那个,最重的不过是拎水瓶到食堂充了水再拎回来。如此倒也轻巧。一个上午也就那么过去了。其实这也是几个男人的有心安排,几个人干活,着实寡的很,有个女人使唤倒也顺了心气,便是没事也要找出事来让双云做,以至于说手上沾了泥叫她点烟的事也有了。都作了笑谈,双云也没在意。这几个男人也都乐,散工时出了厂门,便说,“有人伺候着,爷们就是力气足,干活一个晌午,也不觉得累。”相互嘲讽,“没见过女人的男人就是没出息,连累了都不知道”。

    双云回宿舍歇了一会,她们几个仍没回来,而刘姐先进了屋。不等双云说话,刘姐便问:“双云,你又跟那几个男的一块干活去了?早也要等到胳膊的伤好了,那么重的活,万一复发了,可就不得了。”双云这才知道刘姐已亲见了,只得答道:“是下去了,拎了几罐泥就停手了,只在那里给他们几个端茶递烟,一点也不累,那样也好活动活动,在屋里坐着怎么也不好。”刘姐又说:“能不去就不去,等胳膊养好能如常活动了,指不定厂里又给你安排新位子,就算跟着他们干了,工钱他们都结去了,你的一份也多不出来。”双云这才明白虽与他们是一起干的,可工钱另算与别的姐妹一起的,他们按工按量,与她牵连的倒少。

    双云细思片刻,问:“刘姐,自昨儿回来你到哪儿了,忙什么呢?”刘姐只答:“回家去了,今儿一早就出去跟厂长一起联系客户,这几天厂里加班加点赶季节,积了几批新货,只多找对了路子才能办好支下去。”双云意会,不再问,到桌子旁边倒了开水,服下了药,接着便坐在床上歇了,一些话窝在心里虽不踏实,可也不知道怎么去问。

    又一刻,别的姐妹回来,几人一见刘姐在,个个似有问不完的话。刘姐虽是厂里管事的,可在屋里也都算是同龄的,别人也当她是姐妹无异,谈笑间不当她是个头儿。因两天没见,又有屋里人说是相亲,这个问“刘姐,这回去可值了,相的人怎么样?人家能配得上不?”那个又问:“亲可定下了,到了喜期那一天,可不能瞒着。”直至刘姐把所做的事真正说了,她们才信,搁下那些话也不再问,可还有别的事,又围着把刘姐说的事问了。刘姐有补有减的答了,这些女工是不完全知道的,也都信了,又问,“厂里开工都一个多月了,衣服卖的还好,工钱是不是该结了,有的厂都是一个月一发的。”这句话正中了每个人的心思,除双云外都乘机问了。刘姐说:“时间是到了几天,现在这几天厂里赶节气,事情安排的紧,只发了那几个男工的,你们的过几天就发,我都跟厂长说过了,一分也拖不了你们的。”各人听了,无不欣喜,极敬刘姐说话做事干净利落。

    饭时,双云正坐在那儿吃着,乡青过来问:“你刚才怎么不问你工钱的事,不是跟男工一起的吗?他们都结过一个月的了,听说还不少呢。厂里不会在你住院那几天漏了你的忘了结吧,不问清了,过了时候要说为你付了药费,可就吃了哑巴亏了。”双云只笑说:“别的事你不操心,这事倒上前了,我们住一起自然是一起的,药费厂里报的,刘姐说了,还有什么可怕的。你们的有了,我的也就有了。”乡青点头信了,又想问医院的别事,可还是掖在心底没问。经乡青那么一问,在旁的冬青姗姗也觉得很是,又接着问了很多。双云无奈,只得答了。珍嫂点头称,“还是刘妹子公道,伤着不能干活,换个厂,早赶走了,还用说补贴药费?”乡青在旁只埋头吃饭,此时人多口杂,谁在意这个?

    一伙人饭毕回来,刘姐已去了。早进屋的珍嫂说:“刘妹妹跟厂长一起去了,厂里衣服近来产的多,要多跑几个地批发才行。”几人听了都觉正常,冬青说:“那么加班,还卖的不顺?厂才开了一个多月,能有几个人知道,卖成这样不错了。”姗姗也说:“做什么都不容易,谁不想多挣几个钱,要卖的不好,隔三叉五停工,别说要发工钱,只怕打饭都要减量呢?”,珍嫂是过来人,当小家还知柴米贵。双云在这件事上因听厂长和刘姐说的多了,比她们稍懂些,只没多说话。不一会她们都去了车间,双云在屋里呆了一会,仍下去帮忙,心下想的也是几人待她都好,犯不着为着几天的工钱计较。

    晚间,因刘姐不回,几人洗了脚就躺在床上就无所顾忌地聊开了。快到发工资的时候,这个说拿了钱要添两件新衣服,那个说要留给弟妹上学用,有的说要给奶奶买一座城里的陶瓷的彩虹娘娘回去。她们各人说了许多,双云半月来不与她们住一起,渐觉疏远了,竟没插上一句。听她们那么说,何尝不想眼下春夏之交,村上老少忙着田里,家里独少了她一个。还不知道世明今春的工做的怎么样了,里里外外都要应承忙季都是他挑梁的;玉勤也是操劳半辈子,这会连日子也不能过得安生。他们如此,双红春福就是有一肚子的委屈也是万不能说的。每年到青黄不接的时候,家里吃用都是紧的,一家的日子也就更难熬了。想及这些,那泪更聚个不止,抹也抹不干,因此一夜也没睡好。

    此后的两三天,双云仍给那几个男工帮着端茶递烟,不为工钱什么的,只想消愁解闷,也使胳膊愈的更快些,比直憋在屋里还好。刘姐又没给安排新位子,工钱还没发,唯有如此应事了。别的几个姐妹倒比以前清闲些,仓库里已积了些货,再紧接着做不仅积的更多,料子只怕也跟不上,只等找了出处或来了新样订做才好。因此刘姐厂长等人奔东走西,忙的不堪。厂里的人除了刘姐厂长等人,都是称心的,紧了这些天,也该有一点闲时了。

    一日午后,还没入酉时,车间就老早收了工。双云在下面见她们都回了屋,便也回去说笑解闷。几人回来不过说些听的见的城里的新鲜事,又说拿工钱后该如何如何。这次双云没有晚上想的多,与她们几个聊的也热。不一会,一屋姐妹早早吃吃了晚饭,在屋里闲着无事,便说要到城区里逛逛。几人为厂里赶货已经累了半个月,一提便成,又说晚上不冷不热,还有路灯,店里彩灯,比白天还好看,东西不比白天齐全,可也够多,不买东西去看看,也很值得。

    几人对着镜子,简单梳扎几下,说说笑笑便下了楼,临去时挨着的两间也有姐妹跟随着一起的。走出厂半里时,双云却发现来的人中独缺了乡青一个,便要回去拉回来。冬青说:“都走了那么远了,还是别回去了,我们一说去时她就说头晕,想躺在床上歇一会,可能是这几天累过头了,她这几天都懒懒散散的。你住院回来那几天她就不一样,像换了个人。”姗姗忙插话说:“理她呢,她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先去吧,她以后有的逛,别为她一个耽误了几个人。”双云又说:“我回去看看吧,别是生了病或是有了别的事,不然不放心的。”“有什么不放心的,都十七八岁的姑娘了,还用我们操心不成?八成是想家了,叫她睡一会就好。你回去就你一个也不方便,路上不时还有车过,一起去了回来再理她”,珍嫂说了,几人拥着双云去了。一路又是说笑。

    这城里自然是与乡下不同的,入了傍晚,人还是不少。不但如此,那路边的摊子比白天倒多了,天色渐暗,路边的灯都渐亮了起来。一伙人边走边看,待灯全亮时,顺路望去,路边两排灯足有二三里,这才知看了好大会,不过是个头儿。几人往前看,路边店内各色灯光,除了姗姗都觉得新鲜,恨不得一步跨到那里,又舍不得眼前景象,只得挨个细细看去。一伙人虽然是一起干活的姐妹,可到底是从不同的地方来,你爱看这个,我爱看那个,不一会便走开了或前或后。珍嫂和姗姗看过这种景象,走的快点。双云跟冬青手拉着,一起边看边逛。

    这里人晚上摆摊设点并不吆喝叫卖,因此街上人虽多,却不喧闹。天色越暗,越往里走,那路灯越亮,路边的摊也越密,不似刚进来时几丈远一个,路口处,那摊设得更挤。路两边的一些店面也更大更亮,里面各色衣物都很鲜丽。双云路边看的仔细却不过瘾,便要趁着光顺着店面门口逐个看。冬青在后拉着双云的手跟着。双云仍显不足,只要进店挨个看,便说:“进去瞧瞧吧,都有人进出呢,离近看得真一点,不然白来一回了。”冬青拉着手说:“双云,还是别吧,她们都是在路两边看看也就罢了,这晚上不比白天,坏人多,进去不买,只怕遇着不讲理的说不通。有那么多家,一家家仔细看要多长时间呢。万一不知道早晚,可就糟了。”双云听她说的有理,只得作罢:“也好,有空白天进去看看。”两人顺着路直走,边走边看,不远已走了大半,再走就到头了,灯也不似那么亮了,路两边的楼也只有两三层了,再前走便是隔不远一个个沙子堆,还有没建成的平房,黑黢黢的。

    双云和冬青见前面无景可看了,便要回转。冬青说:“珍嫂她们不知道回没回呢,我们走岔了在这里可不好见她们了。”“天黑才一个多钟头,怕什么呢,她们指不定还在后面看呢,回头碰巧也是能看见的”,双云应了一句,拉了冬青的手往回走了。两人在另一边边走边看,因为路边东西都似乎大概一样的,只不如刚才时那样仔细。快到城中十字路口时,双云不经意间见前面不远处的一个男人极像厂长,身边还一个女的,看身段只有二十出头的样子;尤恐看错了,再看时,更像,只那女的不是刘姐。双云很是疑惑,自思厂长怎么这时跟一个女的在一起?左思右想只是不解,这几天来都没与他有个照面,直记着两人在医院病房里的亲密的话。她这时再想起那会,心都要跳了,回来几天再没那时的欣喜劲,心底都渐觉空了,只是不再像在医院里一样可有很多见面说话的时间。

    冬青并没在意,仍边走边看。双云顿觉窝堵,不多想,便摇一下手说:“你看那是厂长,他怎么在这儿。”冬青只顾看路边各色东西,不理双云的话。双云又摇一下,她才朝指的地方漫不经心看了一眼,可那两个人已走远了,便说:“哪有呀,那么远你能看出他是厂长?他跟老婆一起出来逛也是能的。”双云还想再看,可已走远了,路虽有灯,也根本分不清了,心下越想越不安,呆站了一会,还是被冬青拉了一下,“别看了,那么点小事也值得你去想,只要不拖欠工钱,理他做什么。”双云不再说,只得跟着去了,回路上碰见姗姗和珍嫂两个,也没再提。她心里却如开了锅一般翻腾个不止,幸而是在夜色中,一起的几个都没留意。

    几人来回走了老远的路,都很疲乏,进了宿舍洗了脚,便都脱衣歪在床上了。双云上了床,却不能安心去睡,心底空荡荡的,连半个念头也没有了,翻身趴下,头也不抬一下。她正自心内翻作,忽觉身边有气息,看时,原来是乡青站在床边,“双云,今儿去了那里见了什么新鲜了,给我说说,怎么一回来就趴下不吭声了,去时不是好好的?”双云一笑说:“本来就好好的,就是累了点,懒得动,城里好东西是多,店里路边什么都有,就是没钱买。还有一件,我往回走的时候在路口的路灯下边看见一个男的像是我们的厂长,你不信吗?还有一个女的跟着。”“那还不是常事,城里人什么都不怕呢,那还算什么事,只是晚上有的只是路灯,你看不真认错了也是能的”,乡青提了神,说了那么几句,还要说时,嘴里却似吃了个生柿子。双云听了,略思片刻,心头不如刚才那样堵了,只是好大一会,才答了下半句,“可我看着的呀。”“男人都是一样的,刘姐都是白天跟他一起出去,晚上都回家了”,姗姗听她们聊的热,便在旁趁了几句。冬青听了她们提厂长刘姐,以为是要发工钱,笑问:“又想有钱逛街买的了?知道什么时候发钱了吗?到期了?”双云只答:“你就睡吧,还没呢,没一个人要你的,仔细做梦给人偷了。”几人一笑,各自歇了,片时便灭了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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