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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3章 雨季来临

    我长长吁出一口气回过神来,Mark正伏在我的膝上,仰起那张俊美无瑕的脸怔怔望着我,目光与我对视,眼神悲伤阴郁而晦暗,如同一个谜,格外难懂。我有些不安的吸吸鼻子,他递给我一张纸巾,起身坐到我身边紧拥着我。两个人都没再说话,各自想着心事。

    沉默了许久,Mark问:“你爱你的丈夫吗?”

    “你希望听到什么样的回答?”我安静地转过头望着他。

    Mark嘲讽的一笑:“你认为呢?”想一想又笑问:“那么他爱你吗?”我没回答,凝视着Mark带着三分嘲弄,三分酸楚,三分憎恨的冷脸,剩下那一分情绪是什么,我分辨不出,莫名的不安在胸口积聚沉淀。

    “他肯定很爱你,很保护你,把你当宝贝,所以你总是那么难以讨好。”他的语气里带着点嘲讽的味道,却依然保持着冷冷的笑容。

    “我们可不可以不谈我的丈夫?”

    Mark不回答我,眼神有点飘忽,修长的手指捻弄着我的脖子:“这么细弱的小脖子,我一只手就捏得断。你说捏断了,你老公会不会伤心?”

    我冷冷看着他,用我的眼神告诉他:“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对视良久,他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目光闪烁不定。不像上一次和他手牵手的感觉,他的手指凉凉的,虽然只轻轻搭在我脖子上,却让我觉得很不舒服,连鸡皮疙瘩都起了一层。我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只知道自己很不喜欢现在的状况,也不想面对这个样子的他。

    Mark的手终于离开我的脖子,又覆上我的眼睛:“别这样看着我。求你。”一瞬间像受了重伤的病人,声音含着深切的痛楚,软弱无力。

    我的心有些软化。跟我比,他还是个大孩子,孩子有时会无理取闹,乱发脾气,做一些伤害别人也伤害自己的事。“Mark,别这么孩子气。告诉我都在想些什么?我觉得你今天很不对劲……”他不肯放手,用舌头轻轻舔我的脖子和耳后敏感的部位:“你说我很棒,你说你喜欢和我在一起,你说你每晚都会想我,但每次我一提到你老公你就勃然变色。他就真的那么好吗?”

    我的睫毛摩擦着他的手指,脸上有点发热,心里却一阵阵烦躁。“我的确喜欢和你在一起。但你不了解我的老公,他是个好人。我不想伤害他,虽然我们所做的已经在伤害他……”Mark冷笑一声:“你说我不了解你老公,你就真的了解他吗?”“当然。如果我不了解他,谁比我更了解他?”我下意识反问。

    Mark在我耳边邪邪地笑:“既然你这么了解他,你也该很了解我了,那我跟你老公比,我和他谁更棒?谁让你更满足?”

    血液轰的一下全冲到脸上,我难堪得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室内安静得只听到我们彼此的呼吸声,甚至连心跳声都能听到,也不知是他的还是我的。

    我已经很无耻了,可还没有无耻到和奸夫一起肆无忌惮地品评自己老公性能力的程度。我知道很多出墙的男女会把自己的错误归咎于家庭的不幸对方的不是,扮出一副受害人的可怜模样博取对方的同情。可是在我和海天的婚姻里,他并没有做错任何一件事。如果硬要说他有错的话,是他不幸找上我这么不守妇道不安于室的老婆,又对我太过放心。戴绿帽是中国男人最恐惧的梦魇,最不能容忍的耻辱。我不能为掩盖自己的罪恶而编派他的不是,贬损他男性的尊严,即使在他背后。

    我用力拉开Mark的手,窗缝里漏进的阳光突然亮得有些刺眼。我很想说“最起码他不会问这么幼稚的问题”,却只冷冷瞥了Mark一眼,站起身想去洗碗。

    他却一把拉住我,语气很轻佻:“如果他真有那么好,那你为什么还跟我在一起?难道不是因为他满足不到你的需要?”这是明显的挑衅。我忍了又忍,好不容易才把涌到嘴边的那句话吞下肚:你就那么确信你能满足到我的需要?

    但Mark还不肯放过我:“怎么不说话?被我说中了事实?”

    我忍无可忍,重重把碗碟丢在流理台上:“够了,你一定要靠打击别人来肯定自身存在的价值吗?我给了你理由来侮辱我,不等于你可以侮辱我的老公。你可以尽情侮辱我,拜托你不要牵连我的老公。如果今天你想要我陪你就是跟你吵架的话,对不起,我不想奉陪。我不想毁掉你的生日。”我开始解围裙。

    他按住我的手:“你生气了。都是我说错话。我也不想在生日跟你吵架的。我只是克制不住……别走,好不好?”声音里带着一点软软的企求。想到之前的承诺,我没提要走,压住火气,奋力冲刷着盘子。

    “你肯定把可怜的盘子当成是我。”他从后面揽着我的腰,亲吻我的颈窝,“还是我来吧。”

    “你说你有影碟看?”我岔开话题。

    “有好几部。你想看什么?”“随便。”

    说是随便,当屏幕上出现“Unfaithful”(中译“不忠诱罪)”时,我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是理查基尔主演的一部老片子。我曾经看过的,讲的是老婆偷情,老公一怒之下失手杀死她小情人的伦理故事。

    我承认自从和Mark发生关系之后,我对偷情题材的影视小说开始大感兴趣,也曾在网上搜索相关的文章,但跟他一起看又是另一回事。

    越看我心头越是火滚,觉得Mark简直是指着和尚骂秃驴,存心找茬,他却似乎一无所知,把我紧紧搂在怀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屏幕,表情出奇的投入不说,看到紧张的片段,搭在我肩膀上的手也随之用力,捏得我骨头痛。

    终于察觉到我的坐卧不宁,他淡淡瞟我一眼:“怎么,你不喜欢?”我深吸了一口气没说话。他微笑:“还有别的电影。”“不会这么巧也是类似的题材吧?”

    “你真聪明。”他大笑,笑声说不出的诡异,“或者我还可以跟你讲一个真实的故事,就发生在你我身上……”我再也忍耐不住,一把推开他:“够了,Mark,你是存心刺激我吧?看这种东西你自己不会觉得愧疚不安吗?”

    他冷冷盯着我,幽深的眼睛里仿佛结了一层薄冰:“我为什么要觉得愧疚不安?”“OK。你当然不用觉得不安,犯错误的是我,和你无关。”

    Mark一把捏住我的下巴:“你觉得我们之间是错误?”印象中他是个耐心极好,温和而有教养的男人,从来没发过火。此刻的他也不算声色俱厉,我却感到整个房间都被他的怒气充满。那双恶狠狠盯着我的眸子不再是深褐色,而是接近血色的赤红,脸色苍白得吓人,我几乎担心他下一秒钟会出手打我。尽管我不知道我说错了哪一句话。我所说的每一句都是不可辩驳的事实。

    时间仿佛凝滞了,过了很久,他松开手,闭上眼睛,疲倦地垂下头:“所以,现在是时候结束这个错误了吗?”声音很低,带着一种认命的悲恸和伤感,仿佛只是对自己说话。

    我不发一语,穿好外套,确定并未遗漏任何物品,看了一眼沙发上那个一动不动,低垂着头的背影,说了句“生日快乐”,轻轻带上门离开。

    开着窗在公路上飞驰,心里却犹如灌了铅般沉重。不想回家,无颜面对海天,特别在回忆起他曾经陪伴我度过怎样的困境之后,更不想再面对喜怒无常难以捉摸的Mark。正像他说的,是时候结束这个错误了。

    收音机里播放着张国荣的“左右手”。

    “……不知道为何你会放手

    只知道习惯抱你抱了太久

    怕这双手一失去你

    令动作颤抖

    尚记得左手边一脸温柔

    来自你热暖在枕边消受

    同样记得当天一脸哀求

    摇着我右臂就这样而分手

    从那天起我不辨别前后

    从那天起我竟调乱左右

    习惯都扭转了呼吸都张不开口

    你离开了却散落四周

    从那天起我恋上我左手

    从那天起我讨厌我右手

    为何没力气去捉紧这一点火花

    天高海深有甚么可拥有……”

    不知为什么眼泪竟会夺眶而出。脑子里乱得很,突然间无比憎恶自己。事情怎么会到了这一步呢?从那次看房踏进Mark的家开始,一步一步踏上歧途。如果张国荣因分离的伤痛讨厌他的右手,我是不是该为背叛的印记从此痛恨我的左手?

    把车停在路边,撸起袖子,左掌到左手小臂的擦伤早已结疤,疤痕淡得几乎看不出来。可是在我内心深处,早已深深烙下了罪恶的痕迹。从此几十年漫漫岁月,我将再也不能坦然无惧地面对海天关切的目光。

    背叛生生世世的承诺,只为一晌贪欢,片刻温存,值得吗?此刻的我尚有几分姿色,可是当青春渐渐消逝,我能握在手心的还有什么?

    茫茫然坐在车中,身边一辆又一辆的车疾驰而过,将我抛在身后,感觉自己似乎被整个世界遗弃。然而,也许是我先背弃了这个世界也不一定。

    直到一阵急雨打在挡风玻璃上,我才恍然惊醒。风呜咽着吹起我的长发,穿透我冰凉的躯壳。极目远望,满天阴霾,温哥华的雨季终于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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