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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休假

    她累了,但是心情不错。这间房间让她觉得舒适,这里既安全又简单,而且整洁。更安全的是,无论她何时在屋里,她都会用杨小玲给她的两个凳子中的一个顶住门把手。

    今天也不太忙,几乎每个来餐厅吃饭的人都是本地人。已经过了溜冰和滑雪的时节,虽然我听说,一些山口再过几周才会开放。林一帆有一周没来了。想想真的很奇妙,山上的积雪有几英尺深,而山下到处是融化了的春泥和枯黄的草地。林一帆怎么不来了呢?他不来,我心里空荡荡的。他不仅是个幽默风趣的人。

    人们很奇怪。我想知道他们是否真的不知道,当他们在谈论我的时候,我是知道的。或许他们认为这很正常。我也认为这很正常,尤其在这样一座小城里。我站在烤肉架或者烤箱旁的时候,可以感觉得到人们的闲言碎语从我的脖子后面步步逼近,向我压来。朱雅丽想道。

    他们都太好奇了,但是他们没有直接走过来问我。我猜那样是不礼貌的,所以他们才避开跟我讲这些。

    我明天歇班,一整天的休假。我刚刚想起,上次休假时,我忙着在这里打扫房间,添置并摆弄物品。但是这一次,当我第一次看到排班表时,我几乎感到惊慌。我该做些什么呢?没有工作可做,我要怎么打发这一整天啊?朱雅丽知道吴副市长并不会在自己身上投入真感情,他送自己礼物,但很少给现金。她期盼有太多的男人爱自己,给自己送礼物。目前,她只爱林一帆一个人。她甚至期待林一帆可以为了自己和吴副市长像古老的俄国骑士拿着刀枪为自已进行一次决斗,地址选择在新建的体育馆里,并由电视台现场直播,那样就更如精彩了。

    然后我决定去峡谷远行,就像我第一次踏上这片土地时计划的那样。我会选一条容易走的小路,尽量走得远一些,去看蛇河。也许河里的岩石依旧发出噼啪的声音,就像张宏民所说的一样。我想看湖面上白色的水花,以及冰碛、牧草地和湿地。也许有人会在河面上划木筏。我会带一些午餐,不慌不忙地享用。身旁必须有林一帆提着猎枪,吴副市长开着汽车,车上有许多饮料食物。

    从星河湾到龙泾河有一段很长的路。朱雅丽心情很好地漫步。晚风轻拂脸和丰盈的胸脯舒坦极了。

    厨房里灯光雪亮,朱雅丽一边哼唱着雪儿, 周杰伦,崔建的歌,一边在擦炉灶。她知道,餐厅已经正式打烊了。

    这是她在左岸的餐厅的最后一夜------对她来说是一个时代的结束-----所以她想把她工作的地方擦得干干净净。

    她休了一整周的假,然后------她会开始她理想的工作,做绿洲餐厅的厨师长。她一边工作一边跳着舞想着。她将管理十五名员工,设计她自己的独家菜肴,努力与滨江餐饮业的最强者竞争。

    竞争的日子可以让人犯错,压力可以让人疯狂。她已经等不及了。很想显露一手。

    她亲自帮助训练了阿龙和其他的人,他们也做得不错。她知道王老板和他的太太都为她感到高兴。事实上,她有充分的理由知道--因为她的预备厨师堂娜是守不住秘密的。酒店里马上就会开办一个派对,庆祝她的新职位,并且祝贺她。

    她想象着阿龙此刻已经跟最后一批客人挥手告别,除了几位被邀请参加她的欢送会的常客。

    她会想念这个地方,想念这里的人们,但是到了她在事业上迈进一步的时候了。她一直在为这个目标而努力,为实现它而学习,为实现它而计划。现在这个梦想就要成真了。

    擦完了炉灶,她后退了一步,然后默认地点了一下头,接着,她把洗涤用品放在多用途小橱柜里。

    厨房外突如其来的爆裂声让她狠命地揉了揉眼睛。但是之后的尖叫声吓得她转了一个圈。当枪声响起时,她已经僵硬了。正当她摸索着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的时候,旋转门”砰”地被撞开了。那儿有掺杂不清的脚步拥了进来,瞬间的恐惧一下子就塞满了整个脑袋。她看见了枪,只看见了枪。它是那么的黑,那么的长。然后,她猛地向后跌倒进橱柜里,胸口正挨了一拳,火辣辣地不可名状地痛。

    尖声惊叫始终萦绕在朱雅丽的脑海中,此刻她突然从床上坐起来,一只手惊恐地压住了胸口。她能感觉得到,那阵痛,好像是子弹穿过的痛。她能清楚地感到胸口那种灼热的痛,震荡全身的痛。但是当她低头看她的手时,她发现手上没有血;当她摸胸口的皮肤时,发现那里只有疤痕。”没事的,我会没事的。这只是一个梦,做了一个梦,仅此而已。”但是当她伸手抓手电筒,并且起来检查门窗时,她浑身都在颤抖。

    没有人在那儿,在楼下的街道上或湖面上,连一个鬼影都没有。小木屋和别墅的灯都熄灭了,漆黑一片。没有人来结束那件两年前发生的事。他们不在乎她还活着,即使在乎,他们也不知道她人在哪里。

    她还活着------只是命中一劫,只是运气好,抽到了一支好签,她的指尖来回地摸着那道子弹留下的疤痕。

    她确实还活着,现在已经差不多是第二天的拂晓了。看!看那儿!是……是一只小鹿,一只来湖边喝水的小鹿。

    有些事物,不是天天都能看到的,她大声地说:不是在上海或者东南亚能看到的,也不是你用一点点时间去攀登、前进,就能看到的。在东部,你看不到柔和的日光,也听不到小鹿奔出森林喝水时得得响的蹄声。

    她发现,如纸巾般的轻薄的雾已经覆盖了大地,湖面依然平滑如镜,只是朦胧不清。林一帆的小木屋亮起了灯光。也许,他也无法入睡,也许他早早起床,大概是为了写稿吧,这样他就可以在下午的时候,悠闲地躺在他的吊床里阅读。

    看见灯光,知道不远处某个男人和她一样清醒着,这格外鼓舞人心,让她胆大起来。

    她做了那个梦------或者那个梦的大部分情景--但是她没有崩溃。这是一个进步,不是吗?住在河对岸的某个男人开了电灯。也许他会看窗外的景色,正如此刻正眺望窗外的她一样。也许他也看见了她窗里的灯光。用这种特殊的方式,他们共享着黎明破晓的这段时光。

    她伫立着,望着东边的天空中阳光划出的一道道粉色和金色的缎带,然后洒满了整个平整如镜的湖面,薄雾散去,直到湖水折射出犹如安静的火焰一般的耀眼光线。

    按照山林小路远行的推荐用品列表,她整理起她的行囊。装好背包后,她觉得好像背包足有五十公斤重。其实,来回的行程只有八公里,但是她想还是小心一些为好,最好按照十公里以上的远行用品准备行囊。

    朱雅丽也许会走得更远些,或者她也许会绕道而行。或者……无论怎样,她已经装好了背包,不会再打开了。她提醒自己,可以在想停下来时随时停止前进,想停几次就停几次,放下背包,稍作休息。今天是一个晴朗的好天----自由的一天-----并且她想充分享用这一天,最好和风趣幽默的男人在一起。

    她刚走了十步,就有人跟她打招呼。

    今天上午去那里约会吗?有人问她。他身穿一件他钟爱的柳条白衬衫,戴领带,并把衣摆扎进牛仔裤里,头上戴着一顶狐皮冬帽。披着羊绒风衣,不伦不类的。原来是吴副市长, 才四十八岁,很潇洒的休闲模样。许多江南的县市长们都在风行这种款式衣着。

    我想漫步走一段伊甸园小路。朱雅丽说。

    他的眉毛皱了起来,带着一丝怀疑。你自己一个人去吗? 他有些奇怪,并没有约她啊?

    旅行指南上说,这是一条容易走的小路。今天天气不错,并且我想去看龙胫河。我有地图,她继续说,指南针,矿泉水,面包。我需要的一切,都是按照旅行指南的推荐准备的。她微笑着重复说:真的,比我可能需要的要多。”

    小路现在还很泥泞。而且我打赌,你的旅行江南肯定告诉你最好结伴同行,成群同行更好。我是最好的搭挡。吴副市长又问道:你一个人常到这地方来吗?

    是的,真的是这样,但是她不愿成群结队地同行。一个人更好一些。”我不会走很远的。我曾经去大龙山和雁荡山。不要为我担心,我常在电视机里见到你参加企业开幕式或者庆典,市长先生。”朱雅丽说。

    上周六我在扬子江大酒店客房和你商量过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王老板在我面前多次赞美你,我在你和杨小玲之间选择了你,你伊旬园之星的王老板推荐的是另一个刚来的女实习生,才二十一岁,说是很纯情,我却喜欢你这样有品位的,浪漫风情魅力四射的。你答应我做一年女性朋友,就拿到一套九十平米可以了,在望江公园边上,打开窗门就可见到江水浪花朵朵-------我么,这套房子也是开发商刚赠送我的,放着也是闲着,你只要答应我相处一年,我马上叫人把房主的名字改到你名下,马上就办房产产权证。

    今天我给自己放了几小时假-----年轻的阿昌负责在店里收款,蔬果杂货店也由他负责一下。我可以陪你远行一个小时。朱雅丽答非所问。她像一条美人鱼在清丽的风景中游动,引得吴副市长心里涨起一波又一波**。

    在他的心目中,玩过的女人有几十个,从没见过像朱雅丽一样性气高昂激情妩媚风骚娇 丽和纯情的美女。她曾经多次拒绝他送的贵重礼物。她越是拒绝。他便越觉得她的高尚情操完美品格。他便在市长办公室里也要拿出手机拍摄的朱雅丽照片看几遍。

    我很好,并且这不是你在放假的时候想做的事情。真的,不要担心。我不会离开滨口的。朱雅丽说。

    如果你三天后的现在,吴市长看了一下手表眯着眼说:六点钟还没作出决定的话,我会派一支搜寻队伍去酒店找你,绑架了你,然后杀了你。

    到六点钟?,我不仅不会答应你,而且我还会泡一泡疲惫的双脚去找你,我保证开着甲壳虫车去市政府大门口去等你下班,手里拿一条幅,条幅上写着:我是吴副市长建伟的情人,我不想做二奶。朱雅丽大笑着。

    真刺激,你疯了,上访二奶呀!拿你真没办法。那么就顺其自然吧,享受美女不是我的专利,是社会的共有资源,真要是跟着我也是资源浪费了。 吴市长对朱雅丽笑着挥手离开了。

    她移动了一下肩上的背包,然后深吸一口气,动身去绕着湖边行走,转个弯就踏上了林间小路,朝着峡谷的石壁走去。

    她让自己保持着缓慢悠闲的步伐,欣赏着穿过树冠的斑驳阳光。清凉的风轻拂着她的脸颊,她闻到了松树的香气,以及初醒大地的味道,残余的梦魇正在逐渐消失。

    她向自己保证,以后会经常远行。每次休假时都选择一条不同的路线去探险--或者至少每隔一次休假去一次。在夏季游客拥进来,布满整个景区之前,她可以把车开进公园,然后再下车进行远行。良好的、健康的锻炼,可以增加她的食欲,从而让她的身体恢复到原来的状态。

    至于心理上的健康,她会学着在夏季鉴别旅游指导手册中提及的犹如毯子一样覆盖森林和小路边的野花,鼠尾草搭建的房屋,以及高山草甸。在原地保持不动,看着花朵绽放,这是一个不错的远行动机。

    小路出现分岔口时,她晃动了一下肩膀以调整背包的位置,然后走向了那条标识着小伊甸园峡谷的分岔路。路面的斜坡比较平缓,但是针叶林阻挡了潮湿的空气,所以路面足够坚固。朱雅丽看见了针叶树上高高悬着的鸟巢。巨大的石头蹲坐在冰雪化成的水潭和泥潭之间,旅行指南里说,再过几个星期,这里就会有遍地盛开的野花。

    但是现在,朱雅丽觉得这里就像另外一个星球,光影无法投射,到处都是暗淡的绿色和棕色,一片寂静。

    小路沿着斜坡向上延伸,开始时坡度很缓,越过冰碛,穿过一丛冷杉,然后骤然向下,直至一个纵深的峡谷。山峰高高地耸立着,白雪覆盖的山顶在强烈阳光的照射下闪耀着点点光芒。随着小路逐渐上升,坡度险峻了许多,她试着采用紧密步伐的行进方式,然后暂时放慢了步伐。小步前进,她心想: 不要匆忙,不要着急。

    她行走了一公里之后,便停下来休息片刻,喝些水,欣赏着周围的景色。她依然可以看见东南方向的伊甸园之湖闪烁着的炫目的光芒。强烈的阳光已经将雾气融化,天空变得晴朗起来。现在正好是用早餐的高峰期,她心想,此刻的餐厅里一定充满了碗碟碰撞的当啷声和客人们的谈话声,厨房里萦绕着培根和咖啡的味道。但是这里却一片寂静,令人吃惊的开阔,还有空气中弥漫着松树的味道。

    她只身一人,耳边没有一点声音,除了微风游离在树木之间、穿越湿地上小草的声响。湿地上的鸭子自我陶醉着。远处传来啄木鸟”当当”啄食的声音,它在森林里享用着它的早餐。

    她继续前行,山坡越来越陡,使得她的登山装置咯咯作响。在她浑身疼痛之前,朱雅丽心情不悦地想,她可以在这条路上慢跑。

    不是她没有远行过,但是在健身俱乐部里的履带跑步机上跑步和走五公里山路是有着极大的差别的。

    太多了,她喃喃自语,有太多不同。但是我能行的。

    小路穿过依然沉睡的牧草地,在陡峭的山坡上呈z字形延伸。沿着洒满阳光的山坡,她又停下来,歇口气。她看见一个小小的沼泽泥塘里,一只苍鹭叼着一条噼啪乱扑腾的鱼从香蒲丛中腾身而飞。

    虽然她骂自己反应太慢,没能拿相机拍下这一瞬间,但是气冲冲的她依旧沿着曲折的z字形小路继续前行,直到第一次听到河水传来的隆隆声响。泥泞的小路再次分岔,她若有所思地看着标着小伊甸园之路的小路标。这条小路应该会蜿蜒而至峡谷的高处。在这条小路上远行,需要的不仅是耐力,还有一些基本的登山技巧。

    但这两个条件,她一个都不具备。并且她不得不承认,她腿上的肌肉已经颤抖了,她的双脚也已经恼怒得不愿再前行。她不得不再次停下脚步,再次喝水,心里嘀咕着,她这第一次的出游是否能仅仅满足于欣赏沼泽地和高山草甸的景色。她可以找一块岩石在这里坐下,晒晒太阳,如果足够幸运的话,她就能看见一些野生动物。但是河水的隆隆声呼唤着她。她已经动身在小伊甸园之路上远行,在这条小路上远行是她渴望做的事。

    她的肩膀酸痛。也许她背行囊背得时间过长。但是她提醒自己,她已经走了一半的路,并且即使以漫步的速度前进,她也能在中午之前到达目的地。

    她穿过了草甸,然后爬上泥泞的山坡。当她登上了山坡,绕行了下一个回字形山路,她第一次看见了犹如灿烂的丝绸般的河流。

    河流切开峡谷,沿着峡谷流淌着,发出连绵不断的隆隆的低语声。一堆堆岩石和巨砾分散地堆砌在河边上,仿佛是河流用力把它们抛出来似的。在这里,河流基本上还是平静的,几乎梦幻般的浪花沿着陡峭的崖壁流向西边。

    她掏出了照相机,她知道,一张快照无法捕捉到整个视野的景象。一张照片无法让她听见声音,无法让她感觉到空气的存在,以及巨大的起伏跌宕的岩石。

    然后她看见了一对亮蓝色的皮筏,她心情愉悦,按比例将它们框进了取景框内。她看见皮筏上的人划着桨,绕着圈,她隐约听见叫喊的声音。

    有人正在挨骂,她心想,然后拿出望远镜调整焦距,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一个男人和一个男孩------十几岁的年轻人,她认为。那个男孩的脸上流露出专注和兴奋的神情。她看见他咧着嘴在笑,点着头,并且他的嘴在动着,朝他的同伴呼喊着什么:老师?

    他们继续划着桨,并驾齐驱,顺着河流向西边划行。

    朱雅丽把望远镜挂在脖子上,沿着山上的小路跟随他们前进。

    在高处观望到的景色十分迷人。她的身体推动着她前进,她感觉她身上的肌肉在燃烧,感觉到冒险的眩晕,没有一点儿担心或焦虑。她发现,她感觉到的完全是人的本性。她只需向后仰一下头,整个天空就属于她了,她心想,属于她的还有那些在阳光下闪耀的群山。群山边散步的男人。

    虽然脸上凉飕飕的,但是汗水已经湿透了她的背。下一次停下来歇息的时候,她告诉自己,她会脱下夹克,喝一瓶矿泉水。

    她拖着沉重的步伐,艰难地继续行走,气喘吁吁。

    当她看见林一帆栖息在一块宽阔的岩礁上时,她猛地停下来,脚下有些打滑。

    他只是朝她瞥了一眼。早知道是你。你声音大得都可以引发雪崩了当她谨慎地抬头看了他一眼的时候,他摇了摇头说。

    也许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而且,在小路上行走时,出点声音可以避开食肉动物。总之,四条腿的食肉动物狼什么的。她说。

    如果她忘记了可能会遇见狼--她真的忘记了--她也一定会忘记有可能会遇到人。你在这里做什么?

    想我自己的事。他喝了一口水瓶里的水,你?除了噔噔噔地走,还唱着《高山流水美人无情》。

    好吧。你没有唱那首歌?却喘着气哼哼那首在女人身上时的民歌。

    我在这条小路上远行。今天我休假? 朱雅丽说。

    啊呀,你真了不起。他拿起放在大腿上的笔记本。

    她停下脚步到再次爬山之前,她需要一分钟来调整她的呼吸。她忽视了这样一个事实,她需要和别人聊一两分钟休息一下。你在这里要写作?

    研究杀人。我一会儿要在这里杀一个人。当然是在小说里用女主人的角度来说,林一帆看到她的脸吓得没了血色,面部肌肉紧张起来,他又加了一些渲染说,这个场景不错,尤其是一年的这个时节。在春天,没有人会这么早踏上这条小路--或者说几乎没有人会这么做。他一步步地引诱她,向朱雅丽逼进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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