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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情总是无情恼

    顾祈云的府邸在历城正西街上,府邸很破旧,别说比不上苏瑾枫府邸的奢华,就连原来的希国公府的十分之一也没有,宅子小的只有一个大厅和几间卧室,房间里的陈设简单,古朴的雕花窗棱,配上黄梨木的桌案。

    从一进书房的门宛墨染就低垂着头,也许是感到宛墨染呆呆的目光,他卷起桌上的书页,抬头望着她,“怎么了?”

    “嗯?”宛墨染突然一愣,缓过神来,“没事。”

    他拿起茶壶给她倒了一杯茶,递在她的手上,“我明日要进宫向他请安,所以,你明天要一个人,我会派人保护你,顾云澈他们不敢动手。”

    在他的心目中,他连父皇都不愿意称呼他,宛墨染抬起头,淡淡的一笑,“我想去见陆君漓。”

    他的眼神荡漾着一丝错愕,很快便恢复了平静,他冷凝的目光里,带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伸手搭在她的头上,仿佛在抚摸一只温顺的猫,“好。”

    宛墨染抬起头,闪烁的眸子一动不动的凝视着她,“他在哪里,可以告诉我吗?”

    “恐怕已经到了北楚的皇宫了吧。”顾祈云深深的朝着皇城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见宛墨染垂下了头,陆君漓是西秦景王,他来北楚境地,完全是以身犯险,若是不表露自己的身份,恐怕还落了个私闯敌国的罪名,到时候北楚的皇帝杀了他都有可能。

    陆君漓,真的来了,为了她吗?他竟然抛弃了西秦的一切,千里迢迢来了历城。

    “顾祈云,”宛墨染目光紧凝,隐藏着一丝不经意的悲哀,“为什么苏瑾枫和顾云澈一定要引他来?他们要杀了他吗?”还是跟西秦的人达成了某种交易,宛墨染心里想着,眼眸里掠过一丝担忧。

    夜里的风很大,呼呼的吹打着窗户,顾祈云的面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淡漠的寒光望着飘渺的远处,“墨染,你不明白。”

    她眉头轻蹙,似乎明白从他的嘴里挖掘不出什么,她的双眼,充满了迷惑与心痛,她不能让陆君漓出事。

    他微凉的指尖触到她的头发,如墨的青丝在他的指尖盘旋,他的神情是一如既往的寒冷,可是眼睛里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痛,原来,你的心里还记挂着他,像在西秦一样,你毫不犹豫的选择站在他的身边,墨染,你真的那么喜欢他吗?还是我怎么都无法留住你的心了?

    “墨染,若是陆君漓要回西秦,你会跟他走吗?”

    沉默了许久,他对着宛墨染的双眼,一字一顿的说道。

    宛墨染面色一沉,眉心微微颤抖,一只手紧紧的握着手中的玉镯,她轻咬薄唇,凝眉道,“我不希望陆君漓出事。”

    她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却也是最好的回答。

    顾?

    顾祈云伸手抚摸着她如玉的脸颊,轻声道,“累了吗?”

    这么多天的赶路,她好累了,宛墨染闻言才松了一口气,他的眼睛明亮的如繁星,可又黯淡深邃,宛墨染分不清究竟哪个是他,他淡漠冷峻,深不可测,寒冷凌厉,目光藏有万千心事,怎么也说不出,看不透。

    帐外,清冷的月光洒在了窗户,噼啪的蜡烛时不时的发出声响,他靠在她的身边,和衣而卧,淡淡的香味让她无法入眠,将她整个人笼罩着、包裹着,她看着他冷峻的侧脸,依旧那么迷人,俊美的让她无法挪开眼,高高的鼻梁,星眸凌厉,俊逸又冷傲的神情。

    一切那么不切实际。

    她还穿着残破的嫁衣,手紧紧的握着,皱起一层层痉挛,她完完全全呆住了,她的大脑忘了思考,可是现在,她多想一切都停在这一刻,她不用思考,不用想陆君漓,不用想着明天的事,不用担心会不会有人突然出现,将她绑走……

    两行清泪划过脸颊,“顾……祈云……”

    “墨染……”他的声音静静的唤道她,深邃的目光凝视着她。

    宛墨染酥软的躺在榻上,她一动不动的望着顾祈云,他的周身散发着冷凝的寒气,她还记得她初来西秦的时候,他将她从高台上劫走,每一次,她遇到危险的时候,他都会在第一时间出现,她陷入一次又一次的绝望,陷阱,他生死不离。

    可是到头来……他骗了她。

    他从来没有爱过任何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完成他的使命。

    豆大的眼泪顺着宛墨染的眼眶一颗颗的滴落下来,她的眼镜湿润了,她那么想远离他啊,她多想不爱他啊。

    他说过,会永远保护她的。

    他说过,他从来没有骗过她。

    他一次又一次像天神般出现,可一次又一次将她带进地狱。

    宛墨染哭了,她以为不会再哭的,可是心被猛然撕开了一个大口子,望着血红的嫁衣,隐隐嗅到一股发霉的味道,残破不堪的嫁衣,她还记得陆君漓紧握着她的手,告诉她,我们回家。

    陆君漓,我曾经以为我们能在一起的,我曾经以为可以抛开过去,和你好好的生活。

    原来,强大的是命运,卑微的是人心。

    它精心安排了一切,编写了每个人的故事,唯独看不到我的结局。

    他轻轻的抱着她,将她的下颚放在肩头,拍了拍她的背,“墨染,我以为我能忘记你的,我从来没想过拥有你,我是个没有感情的人,爱,太难了,”一声自嘲的苦笑,他缓缓的沉了一声,“也许,你应该跟陆君漓在一起,永永远远的幸福下去,可是,上天把你带到我身边,我不会放开你。”

    她仰起头凝视着他深邃的瞳孔,瞳孔里,是坚定的眼神,他长叹一声,温暖的呼吸萦绕在她的四周,将她的思绪一点点的搅乱。

    水袖缓缓卷起,露出雪白的玉璧,她的心动荡不安,原来,在这个时代,她的心竟然会被一个人牵动。

    生平第一次,她这么想握住一个人的心。

    也是最后一次。

    顾祈云,顾祈云,我该相信你吗?就让我固执的爱你吧,不去想你是不是骗我,不去想如何面对接下来的一切,就让我完完全全的信任你,洗去我所有的悲恸和不安,让我彻彻底底的依赖你,爱你。

    衣衫顺着她的手臂落下,手腕上的玉镯触碰到床榻边上的梨木,发出砰地一声声响。

    玉镯碎了,彻底的断裂了。

    宛墨染猛然瞪大双眼,她双手挡在身前,目光与他四目相触,纱帐里,二人之间变得沉静了,毫无声音,他的眼神变得无比讽刺,自嘲过后,直到双眼氤氲着水雾。

    他哭了。

    失去心爱的人,才是世间最痛。

    他的爱,她感觉不到吗?还是,她爱上陆君漓了?

    墨染,原来,你也这样爱过,痛过,只是,如今一切都变了。

    宛墨染侧过脸,悄无声息的眼泪顺着眼角流在软榻上,她的心踟蹰不定,爱的太痛苦,太艰难了,什么时候,她不能再随心所欲了,她不能肆无忌惮、任性妄为的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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