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大道（六）
白颜儿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方摄淮的场景。
京都繁华的灯市，和灯红酒绿的柳巷，三层高的姑娘楼昉，方摄淮一手挽着个衣衫不整的姑娘，一手拎着壶酒，脸上微醺，嘴角带笑，好不骄傲与得意。
而她就站在柳巷头，看着方摄淮步履阑珊的朝这边走来，时不时对着那姑娘调又戈一番，他一抬头，看见了她。
“哟，这位小娘子更是标志啊！”他是这样说的，推开了身边的那名女子，伸出手往她脸上摸了一把。
而那时的白颜儿，瞧见自己记了一千年的人，脸庞与轮廓逐渐清楚，她喊了一声：“相公。”
就是那一声相公，让她再不复出，让她满心筹划着让那人灰飞烟灭的计划。
……
“相公……”白颜儿头痛欲裂，抱着脑袋哭喊：“相公！！！”
青瞳看见了白颜儿，她在另一边，一身白衣翩翩，仙气从她的身体里窜出，一道道脱离她的身体往结界中撞去。
骤然的白光刺得她睁不开眼，而再度睁开时，白颜儿与方摄淮都成了一团黑影，雷声渐渐小了，雨点却越来越大，结界散去，风声刮起，那团黑影随着风吹散与雨融为一体消失不见。
“不——！！！”
青瞳不可置信的往前爬去，两条满是鲜血的腿动弹不得，她亲眼目睹了方摄淮灰飞烟灭，亲眼看着却不能有任何作为，身体里的痛苦百倍折磨，如同万箭穿心般难受。
看着长长的指甲，她愤恨的往石头上磨平，双手渐渐现出原形，身上的衣服被身体里窜出的火烧着，滚烫着她的皮肤，着火就连雨也浇不灭，火舌刺烫着她的皮肤，从尾椎部分开始往背后爬。
青瞳痛苦的嘶嚎出声，一把将青蛇精魄从脖子上扯下，握在手心想要缓解疼痛，手心攥紧，青蛇精魄裂成了碎片，疼痛越加，青瞳哭喊着忍耐。
脑海中窜出一段段记忆，最后落在凤白描看她的眼神，冰冷无情。
那一刻，她成了原形，雪白的狐狸趴在山间，身上依旧烧着火，却未能烧伤她的毛发，就这般折磨着她，哀嚎响彻整个山谷。
连夜大雨与雷鸣，城主放行，古城中的人进出方便，城郊不远处的山上，一地焦黑，雨水冲刷过后的地面上还有被雷电劈过的痕迹，泥泞的地上，缝隙中，一颗色泽鲜艳的红豆躺在那儿，毫不起眼。
……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石案上，古琴有灵，弹奏了一曲调子，调子平淡，一声一声都无多大波澜，让人心静，石案旁的大树上落下了一片叶子，叶子落在正在拨动的那根弦上，曲子骤停。
坐在石案边正闭眼吞吐气息的人睁开眼睛，摇了摇头，不做声，端起茶壶为自己倒了杯茶，随后又倒了杯放在对面。
“茶有甚好喝的，我这儿还有酿了百年的好酒。”来人步履轻缓，一袭青衣，坐在石桌边上看着那放在石案上的古琴，好奇的拨开了那片树叶。
琴声再度响起，接着方才弹的地方继续。
“你倒是有闲情。”凤白描端起茶杯，闻了茶香，颇为满意的抿了口。
“哪儿有你闲情，古琴中生了琴仙，那也是你本事了，现在不用自己弹，天天能听天籁，还喝着好茶，还有我这个主动送上门的好酒，啧啧……”无日星君露出了一把羡慕的眼神：“快乐逍遥好似神仙，说的就是你这样的神仙。”
“你今日怕不是找我喝酒的吧。”
“我是来告诉你，你的劫，还在。”无日星君说完这话，凤白描端着茶杯的手一顿，面无表情的说了句：“我知道。”
“知道就好，世间的事情发展自由其缘由与因果，仙，人，妖都不能逃脱。”无日说完，抬头看了一眼凤白描，后者正盯着茶杯中漂浮的一根茶叶出神，他有些惊讶，也有些好奇：“你在走神？”
凤白描回神，将茶杯放在桌上：“没有。”
“撒谎。”无日笑了笑，从身后拿出了一根竹笛，往凤白描的肩头敲了敲：“与我也不说实话。”
“从人界回来之后便时常这样的。”凤白描盯着茶水中的波纹开口：“有时会看着一处失神很久，回神却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有时听琴也会渐渐听的迷糊，总觉得自己若有所思，其实脑中什么也没有。”
无日正色道：“凤白描，七情六欲非你所能控制，往日你没有这样迹象，是因为你七情六欲还在，现在被你毁了，自然什么也引不起你的兴趣，挑不起你的情绪。但你要知道，这世上并非你毁了一样东西，那东西就不存在了，如同这棵树，你摘了它的叶子，它还有枝干，你折了它的枝干，它还有树根，你拔了它的树根，它还存在你的记忆中。它不过是一棵树，只要这一处的土地适合种树，迟早有一天，这里还会长出根，发出芽，若干年后，依旧会有枝干与绿叶，来打断你的琴音，拨乱你的琴弦。”
凤白描顿了顿，眼神中闪过些什么：“这么说，它还会再生？”
“万事由心，除非你没有心。”无日摇头：“你自然是有心的。”
凤白描陷入沉思，无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将杯中的茶倒掉，换成他带来的好酒，满了一杯之后：“别想了，喝酒喝酒。”
无日星君在天界的时间比凤白描长的多，可道行却怎么也不见涨，有些与他同时成仙的如今已经位列高位，只有他还是闲散的神仙，无日星，也不过是天界中众多星中的一粒尘埃集成，虽被封为星君，他那座宫邸也就只有他一人而已。
无日星君说，他就爱这样闲散的日子，喝喝酒，去人间转转，他说都当上神仙了，还不能让自己过得快活，那当神仙有什么用？
凤白描觉得，无日比他过得要有滋味快活多了。
他扯了扯嘴角，想要跟着无日一样笑一笑，反倒下了无日一跳：“干嘛？你抽什么？吓到我了。”
凤白描眼睛微眯，一口喝掉杯中的酒，就连他自己也未察觉，那一口酒中，带着点儿不悦。
这个天界愿意与凤白描唠嗑的就只有无日了，愿意与无日成友的却很多，大抵是他性格使然，随和谦卑，与凤白描喝完一壶酒，他便踉跄着说要去溜溜。
凤白描随他去，自己坐在石案前，伸手压住了琴弦，那曲子停下，周围瞬间安静了起来。
他一手按住琴弦，一手拨动。
喜怒哀乐的乐。
凤白描越弹，越觉得这首原本应该很熟悉的曲子越发的陌生了，自己不知弹了多少年，竟然还会弹错音，他闭上眼睛让自己不断浮躁的内心平静下来。
曲调一转，本是高亢欢愉的曲调，此时竟然有些伤感，他独自一人坐在屋前，就只有一人，一树，一琴而已。
京都繁华的灯市，和灯红酒绿的柳巷，三层高的姑娘楼昉，方摄淮一手挽着个衣衫不整的姑娘，一手拎着壶酒，脸上微醺，嘴角带笑，好不骄傲与得意。
而她就站在柳巷头，看着方摄淮步履阑珊的朝这边走来，时不时对着那姑娘调又戈一番，他一抬头，看见了她。
“哟，这位小娘子更是标志啊！”他是这样说的，推开了身边的那名女子，伸出手往她脸上摸了一把。
而那时的白颜儿，瞧见自己记了一千年的人，脸庞与轮廓逐渐清楚，她喊了一声：“相公。”
就是那一声相公，让她再不复出，让她满心筹划着让那人灰飞烟灭的计划。
……
“相公……”白颜儿头痛欲裂，抱着脑袋哭喊：“相公！！！”
青瞳看见了白颜儿，她在另一边，一身白衣翩翩，仙气从她的身体里窜出，一道道脱离她的身体往结界中撞去。
骤然的白光刺得她睁不开眼，而再度睁开时，白颜儿与方摄淮都成了一团黑影，雷声渐渐小了，雨点却越来越大，结界散去，风声刮起，那团黑影随着风吹散与雨融为一体消失不见。
“不——！！！”
青瞳不可置信的往前爬去，两条满是鲜血的腿动弹不得，她亲眼目睹了方摄淮灰飞烟灭，亲眼看着却不能有任何作为，身体里的痛苦百倍折磨，如同万箭穿心般难受。
看着长长的指甲，她愤恨的往石头上磨平，双手渐渐现出原形，身上的衣服被身体里窜出的火烧着，滚烫着她的皮肤，着火就连雨也浇不灭，火舌刺烫着她的皮肤，从尾椎部分开始往背后爬。
青瞳痛苦的嘶嚎出声，一把将青蛇精魄从脖子上扯下，握在手心想要缓解疼痛，手心攥紧，青蛇精魄裂成了碎片，疼痛越加，青瞳哭喊着忍耐。
脑海中窜出一段段记忆，最后落在凤白描看她的眼神，冰冷无情。
那一刻，她成了原形，雪白的狐狸趴在山间，身上依旧烧着火，却未能烧伤她的毛发，就这般折磨着她，哀嚎响彻整个山谷。
连夜大雨与雷鸣，城主放行，古城中的人进出方便，城郊不远处的山上，一地焦黑，雨水冲刷过后的地面上还有被雷电劈过的痕迹，泥泞的地上，缝隙中，一颗色泽鲜艳的红豆躺在那儿，毫不起眼。
……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石案上，古琴有灵，弹奏了一曲调子，调子平淡，一声一声都无多大波澜，让人心静，石案旁的大树上落下了一片叶子，叶子落在正在拨动的那根弦上，曲子骤停。
坐在石案边正闭眼吞吐气息的人睁开眼睛，摇了摇头，不做声，端起茶壶为自己倒了杯茶，随后又倒了杯放在对面。
“茶有甚好喝的，我这儿还有酿了百年的好酒。”来人步履轻缓，一袭青衣，坐在石桌边上看着那放在石案上的古琴，好奇的拨开了那片树叶。
琴声再度响起，接着方才弹的地方继续。
“你倒是有闲情。”凤白描端起茶杯，闻了茶香，颇为满意的抿了口。
“哪儿有你闲情，古琴中生了琴仙，那也是你本事了，现在不用自己弹，天天能听天籁，还喝着好茶，还有我这个主动送上门的好酒，啧啧……”无日星君露出了一把羡慕的眼神：“快乐逍遥好似神仙，说的就是你这样的神仙。”
“你今日怕不是找我喝酒的吧。”
“我是来告诉你，你的劫，还在。”无日星君说完这话，凤白描端着茶杯的手一顿，面无表情的说了句：“我知道。”
“知道就好，世间的事情发展自由其缘由与因果，仙，人，妖都不能逃脱。”无日说完，抬头看了一眼凤白描，后者正盯着茶杯中漂浮的一根茶叶出神，他有些惊讶，也有些好奇：“你在走神？”
凤白描回神，将茶杯放在桌上：“没有。”
“撒谎。”无日笑了笑，从身后拿出了一根竹笛，往凤白描的肩头敲了敲：“与我也不说实话。”
“从人界回来之后便时常这样的。”凤白描盯着茶水中的波纹开口：“有时会看着一处失神很久，回神却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有时听琴也会渐渐听的迷糊，总觉得自己若有所思，其实脑中什么也没有。”
无日正色道：“凤白描，七情六欲非你所能控制，往日你没有这样迹象，是因为你七情六欲还在，现在被你毁了，自然什么也引不起你的兴趣，挑不起你的情绪。但你要知道，这世上并非你毁了一样东西，那东西就不存在了，如同这棵树，你摘了它的叶子，它还有枝干，你折了它的枝干，它还有树根，你拔了它的树根，它还存在你的记忆中。它不过是一棵树，只要这一处的土地适合种树，迟早有一天，这里还会长出根，发出芽，若干年后，依旧会有枝干与绿叶，来打断你的琴音，拨乱你的琴弦。”
凤白描顿了顿，眼神中闪过些什么：“这么说，它还会再生？”
“万事由心，除非你没有心。”无日摇头：“你自然是有心的。”
凤白描陷入沉思，无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将杯中的茶倒掉，换成他带来的好酒，满了一杯之后：“别想了，喝酒喝酒。”
无日星君在天界的时间比凤白描长的多，可道行却怎么也不见涨，有些与他同时成仙的如今已经位列高位，只有他还是闲散的神仙，无日星，也不过是天界中众多星中的一粒尘埃集成，虽被封为星君，他那座宫邸也就只有他一人而已。
无日星君说，他就爱这样闲散的日子，喝喝酒，去人间转转，他说都当上神仙了，还不能让自己过得快活，那当神仙有什么用？
凤白描觉得，无日比他过得要有滋味快活多了。
他扯了扯嘴角，想要跟着无日一样笑一笑，反倒下了无日一跳：“干嘛？你抽什么？吓到我了。”
凤白描眼睛微眯，一口喝掉杯中的酒，就连他自己也未察觉，那一口酒中，带着点儿不悦。
这个天界愿意与凤白描唠嗑的就只有无日了，愿意与无日成友的却很多，大抵是他性格使然，随和谦卑，与凤白描喝完一壶酒，他便踉跄着说要去溜溜。
凤白描随他去，自己坐在石案前，伸手压住了琴弦，那曲子停下，周围瞬间安静了起来。
他一手按住琴弦，一手拨动。
喜怒哀乐的乐。
凤白描越弹，越觉得这首原本应该很熟悉的曲子越发的陌生了，自己不知弹了多少年，竟然还会弹错音，他闭上眼睛让自己不断浮躁的内心平静下来。
曲调一转，本是高亢欢愉的曲调，此时竟然有些伤感，他独自一人坐在屋前，就只有一人，一树，一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