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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极度惊魂

    第十二章极度惊魂

    当我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车后座,墨年伏在方向盘上睡着了,眼睑下一圈的阴影,脸上,衣服上沾了斑斑点点的血迹。

    他把车停在某个地下车库,全世界恐怕也只有这里最安全。

    虽然我实在不忍心打扰他的睡眠,可苗苗……

    “墨年……墨年……”我倾身向前去推他,手刚碰上他的后背,他整个人就弹跳起来,反射性去摸腰上的枪,“是我,严沁,别紧张。”我有些被他吓住了,那副狰狞的面孔我还是第一次见。

    他盯着我微怔片刻才恢复常态:“抱歉!我有些失控,没吓着你吧?”

    “你多久没好好睡过觉了?”

    “刚刚不才睡过吗?”他半真半假道。

    “那前一次呢?是在什么时候?”

    “不记得了。”他嬉笑着吐了吐舌头,想让气氛轻松一些,“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先去医院看看?”

    “不用了,我没事,医院现在恐怕也人满为患了吧?”想到刚才的那一幕我又开始浑身发抖,这不是世界末日,简直就是人间地狱,人性丑恶的一面"chi luo"裸地暴露出来。

    “是啊!”墨年苦笑,抹了把脸,“那我们出发吧!”说着他就打开车门,兀自跳下车。

    “怎么……”

    “我们已经到师大了,这里是它们校办大楼的地下停车场。”

    墨年一边说着话,一边绕过后厢拿出轮椅,轮子与地面发出的摩擦声在停车场里回响,伴随着他的脚步声,回声像魔音一般传入耳中,让我感觉心绪不宁。

    吓!

    他突然把车门拉开,吓了我一跳,惊魂未定地瞪着墨年,一只手抚着胸口,心率跳动得越来越快,豆大的汗从额角滑落。

    “怎么了?”墨年也被我脸上的神情吓了一跳,真不知道这是谁在吓谁。

    “没……没什么。”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很轻,甚至盖不过心脏跳动的声音。

    “好了,把手伸过来。”墨年说道,他身后的地上拖着一段长长的影子,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盯着那影子一动不动,我的脑子在思考,我问自己在看什么,答案却是不知道。这种感觉就像有个人在我身边与我对话一样,很熟悉的感觉。

    “小沁?”他疑惑地望着我,回身顺着我的视线望过去,又抬起头环顾左右,再次确定没有什么不妥后才放松警戒。“怎么了?不舒服吗?”他见我一直没有回话,伸出手来抹了把我额上细小的汗粒,忧心地看着我。

    僵硬地摇了摇头,我努力将视线抽离,两手环上他的颈项,思维完全呆滞,像个任由摆布的玩ou。

    “要不,我先送你回去?”墨年帮我整理好盖在双膝上的薄毯,蹲下身直视着我的眼睛又问道。

    “不……不用。”这时候的我说话有些费力,就像隔着空间在跟他对话,双眼茫然,连墨年的脸看上去都有些模糊。我努力地让自己清醒一些:“我袋子里有镇定片,有水吗?”

    “等一下。”墨年飞快起身,跑去车尾厢拿了瓶矿泉水回来,细心地打开瓶盖后才递给我。

    “谢谢!”接过瓶子,把一颗小小的白色药片送入嘴中后,对着瓶口昂起头,刚灌入一小口水,就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呛了一鼻子水,淹得我泪水直打转。

    “是谁?”墨年大声喝道,我们一同朝发出脚步声的区域望去。

    这里是校办公大楼的地下停车场,面积颇大,就像其他地方一样,为了充分利用空间,被切隔成许多个区域,左转右转,像个迷宫。此时我们正处在离入口处不远的机动车停放区,再前面是两轮机动车停放区,离保安亭最近的则是自行车停放区。由于近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暂时封校一周,因此停放的车子寥寥无几,整个停车场显得很空旷。

    声音是从更里面传出来的,十几米外的尽头处有个左转通道,通向电梯所在的机动车停放区。脚步声正一步步朝这边接近,听上去很沉重,而且间隔拖得很长,还伴着奇怪的沙沙声,那是东西与地面摩擦发出来的声响,分外刺耳。

    我们没见着人,只看见地上那道长长的黑影,他听到墨年的声音就停住了。声音在这一刻停顿,甚至听不到呼吸声,大家都在屏息以待。

    突然,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从我们身后传来,那黑影动了一下,很快从我们眼前消失,除凌乱的脚步声外,我们没有再听到那沙沙的声响。墨年想也没想就追了上去,大声喊道:“站住!”

    脚步声此起彼伏,环绕在我周围,让我有种身处迷宫的错觉,连回头都忘了,僵在那里,视线追随着墨年远去的背影。

    “小姐,你没事吧?”身后的脚步声消失了,一个高大的蓝色身影出现在我眼前,我努力地想去辨识他是人是鬼。“发生什么事了?”他那明显的喘息声和身上散发出来的温度让我稍稍安心,虽然思绪仍是有些迷离,但我已经可以确定他是停车场的保安。

    “有人。”我的手慢慢地抬起,指向背影消失的地方,轻吐出的声音,连自己都感到很缥缈。

    那小伙子惊疑看看我,又望望我手指的方向。

    凌乱交错的脚步已经停止了,隐隐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就像是凭空一声雷鸣,惊醒了那个保安,他惊惶地抛下我,朝打斗声传出的方向奔去。

    望着又一个身影从自己眼前消失,我再按捺不住内心的恐惧,拼命滚动轮子追过去,可他速度这么快,我想追都追不上。我害怕得眼泪直流,手上的动作也越来越快,越来越快,视线模糊得看不清那个蓝色的背影,反倒是自己投射在地上的影子越渐清晰,深深印入脑海中。那真是个奇怪的影子,只有头、上身,没有下身,下面是一团奇怪的黑影,第一次发觉这样的影子是这么的可怕。

    就在我盯着自己影子看时,扭打哀鸣的声音遽然消失,急促的脚步声也停了下来,保安定立在转角处。从我这角度看,只能看见他一半的身影,我想加快速度朝他靠近,可是手上湿漉漉的全是汗,经常滑手,使不上力。

    “麻子叔?”我听见保安喊道,但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然后就听到一轻一重的脚步声朝这边走来。

    我又开始慌乱起来,看样子保安认识那人,他们该不会是一伙的吧?难道是什么阴谋?这样的话墨年会不会很危险?

    想着想着突然身子一个前倾,轮子撞上减速带把我抛了出去,整个人重重地摔在水泥地面上,听见轮椅倒地,轮子旋转发出的声音。幸好是手肘先落地,没有撞伤头,但还是很痛。

    “小沁!”

    那保安转身过来看着我,顿了一下马上朝我跑来,但另个身影比他更快,越过他跑在前头第一个将我抱起。

    我们彼此打量着身体,都担心对方哪里受伤,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安心地确定他没事。“手好像骨折了,痛不痛?”他小心轻触我的手肘,那上面破了大块皮,血顺着手臂滑落,滴在地上,触目惊心。

    “我没事。”我勉强扯出笑容,安慰他,此时忘了一切。

    “等会儿,我看看车上有没有药。”墨年抱起我,正准备往车上走去。

    “警……警察先生,他怎么办?”保安怯怯的声音传来,我们这才想起其他人的存在。他一手捉住一个衣衫褴褛的驼背男人,另一手挑着一个脏兮兮的大袋子,眼巴巴地望着我们。

    “你跑什么跑?”墨年恼怒地冲到他们面前,大吼道,我看出他的情绪很激动,要不是理智尚存,很有可能会大打出手。

    那个驼背男人身子打战,头都不敢抬一下。

    面对着这个又脏又臭衣着单薄的老人,我的内心不免有些酸楚,说不上什么感觉,就是心里难受。

    “他,他可能是怕被我们发现才跑的,不是故意的。”小伙子保安红着脸说道,“你也真是的,不是跟你说过不要上这儿来捡了吗?怎么又偷偷跑进来了?”说完还悄悄瞟了墨年一眼,很不安的样子。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老人像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嘴上惶恐地道着歉,身前两只手紧紧地拧成了麻花状,两只像竹竿一样细的脚抖得更厉害了。

    “墨年。”我不安地在他耳边唤道,怕他过于冲动做出不理智的事情出来,这人很明显是个拾荒人,而且还是个可怜的老人家。

    “算了!”墨年呼吸粗重,在极力控制情绪,丢下这句话扭头往停车方向走去。那两人互望了一眼,老拾荒人那双变形的三角眼惊讶地看着我们离开,连保安递袋子给他都没有注意到。

    我们来到车上,墨年从副驾前的暗隔里找出药水给我清理伤口,那张脸拧得比我还紧,一边对着伤口吹气。

    “警察先生,这……”年轻的保安帮我们把轮椅拾起,小心翼翼地扛了过来,起先我还以为是坏了,后来发现轮子完好,这小伙子还真是腼腆。

    “谢谢!”我跟墨年异口同声谢道,我的眼睛忍不住又瞥了不远处那位老人一眼,他正低着头,往停车场门口方向走去。

    “等一下!”墨年突然冲他喊道,他一顿,仍是停了下来,茫然地望过来,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我和小保安不约而同地看着墨年,都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见他从后座上拿起外套,跳下车来到老人的面前。“喏,这件衣服给你,天气要凉了。”他把外套递过去,不自在地摸着脑袋,没敢看对方的眼睛。

    我和小保安同时释然,面中带笑地看着老人惊讶的神情,他无措地向保安投来求助的眼神,得到首肯后接了下来。“谢谢!谢谢!”老人感动得眼角湿润,抱着衣服,拖着大大的塑料袋步履蹒跚地与墨年擦肩而过,落默的背影渐离渐远。

    “您真是个好人。”墨年回到我们身边后,那名保安突然对他说道,眼中满是敬佩。

    “这没什么,你跟他很熟?”

    “还算可以吧!其实这一带的人都认识他,他可是这的老居民了,在学校后面那片荒地住了几十年,专门靠捡垃圾过日子。”

    “是七栋女生校舍后面那块空地吗?”墨年面上一变,追问道。

    小伙子似乎也想到了什么,面容有些僵硬起来,缓缓地点了点头:“对!就是那栋闹鬼的校舍后面,那块地因为合同纠纷闹了好些年,一直没动过土。听说以前是附近村子的坟地,后来学校想买下来,村干部也同意了的,结果不知道什么原因,村里人都闹得慌。合同签好了,钱也给出去了,村民就是不让动土,学校只好强行把人家的坟给移了,这事闹得可大了。”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我这都是听麻子叔说的,就是刚才那个,你别看他这样子,知道的事可多了,我们都喜欢跟他聊天,要不,以前也不会常偷偷放他进来了。”

    “嗯!谢谢你。”墨年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睛直转溜,心不在焉道。

    “不用谢!没什么事的话,我去干活儿了。”小伙子也不以为意,正巧这时墨年的手机响了起来,他识趣地道别离开。

    电话是墨年的同事打来的,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看样子墨年很生气,直接挂了电话。

    “他们打电话来催了,你的手好些了么?”他关心地望着我,“要不,你先在这休息一会儿?”

    “不要。”我慌忙摇头,一来担心苗苗的情况,二来真不敢在这地方再待下去,总感觉有双眼睛在盯着我们,心里直发寒。

    “那好吧!”墨年知道我的脾气,没再说什么,把我再次抱起,放进轮椅中,推着往出入口方向走去。我发现他一直在左顾右盼,这个时候我还不知道他同我一样感觉到不安,那是之后才从他口中听说的。

    经过保安亭时,那位年轻的小伙子还冲我们挥了挥手,回以微笑后,我们终于告别了灯光昏暗的地下停车场,来到蓝天下。

    现在已经是下午五点多,初秋的太阳落得比较早,另半边天已经挂起了弯弯的月芽,舒适的微风迎面而来,伴着草木泥土的气息。

    “苗苗现在怎么样了?”我终于发现墨年神情凝重,心里越发不安,难道……

    “很糟糕,到地方你就知道了。”

    “她不在医务室?”我慌道,我们现在的确不是往医务室方向去。

    “不,她还在201宿舍。”

    还想再问些什么,可又不敢开口,从他说话的语气中隐隐感觉到不快,似乎很烦躁的样子,我不知道该如何去处理现在这种情况,只好缄默。

    那栋老旧的建筑物矗立在暮色之中,早已失去了往日的热闹风光,冷冷清清的似乎在守候着什么。

    墨年的同事站在二楼阳台上,静静地看着我们靠近,气氛显得很沉闷。

    “情况怎么样?”墨年问道。

    “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两位警官我都见过,他们冲我点了点头,脸上满是倦容,不如往日般神采奕奕,给人灰败的印象。

    “你先在这等会儿。”墨年俯身对我道。

    “为什么?”我很意外,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说。

    “是啊!你还是不要进去了。”另一个人也说道,他们都在望着我。

    我刚想反驳,突然飘来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那是我所嗅过的最恶心的味道,它让我的胃翻滚起来。

    天啊!这是什么味道?不想让自己再胡思乱想,可脑子确是不听使唤。心一颤,突然想到,为什么听不见苗苗的声音?如果她在里面的话,应该会听到我的声音,她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不顾一切地推动轮子,倔犟地咬着下唇,只有一个念头,我要进去。

    “小沁。”墨年拦在门口,无奈地看着我,但还是迟了,那股腐肉的气味充斥着我的鼻腔,我已经看见它是从哪里散发出来的。

    她就挂在架床的床板上,眼睛圆睁,与下铺面对面。肌肤呈现出古怪的红色,一半的头发披散在半空中,遮挡住半边脸,另一半则被一只红色的发夹固定在头上,一身白色的裙子……

    这间女生宿舍虽然不是第一次来,却从未让我如此恐惧过,除了那股浓浓的腐味外,布满灰尘的书桌、床铺都令人感到抑郁难受。

    “小沁,还是不要进去了。”墨年掏出张纸巾让我捂着鼻子,说道。

    我的确有点儿想退缩,但在这时我看见了苗苗,她一个人静静地躺在那里,与那具尸体面对面。我整个人如被电击一般头皮发麻,伸手去捉住墨年的,他也许是误会我的坚持,轻拍了拍我的手背后,推着轮椅缓缓进入二o一室。

    其实这个时候我的心情十分矛盾,并不确定是否该进去,但墨年已经帮我作了决定,无从退却。

    另外两名警察扔掉手中的烟蒂后也跟着走了进来,其中一个外地口音较重的新人解释道:“不用担心,她还有呼吸,身上也没有任何的受伤迹象。”

    “那她为什么还躺在这里?”我尖声叫道,情绪十分不稳,自己也摸不透是由于内心的恐惧或是对他们行为的不满。他们居然就这样让一个小女孩子眼睁睁与一具尸体面对面,这是多少让人发指的一件事情,我终于明白墨年接听电话时发脾气的原因。

    “我们已经叫了救护车和法医,他们应该就快到了。”另一个辩解道,但事实上,白痴都知道,这种时候,救护车和法医比美国总统还忙,等到他们来到时,苗苗恐怕早就要被活活吓死。

    是的,苗苗还活着,她均匀的呼吸声在这种情景下显得尤为诡异,却又奇迹般地让人心感到平静。

    “你们至少该先把她弄出去,不该留她一个人在这里。”我继续生气道,并且伸出手去探了探她的脸,尽量让自己不去看那具可怕的尸体,尽管如此,我的眼角还是无法避免地瞥见了她的全貌,忍不住倒抽了口冷气,当意识到吞进去的全是腐败的空气时,我无法自制地干哕起来。

    是池丽,虽然她的口鼻中都冒出干透的血滞,但这并不影响她那张脸,尤其是那双眼睛,比以往更大、更可怕的眼睛。它不再反射出诡异的光泽,而是变成了浑浊的白色,定定地直视着苗苗。

    两位警察听我这么说后面面相觑,见我稍好些后才不安道:“现在动她,不太好吧?这地方,好像不太干净,我们怕……”

    他话还没说玩,突然定住了,我们都屏息注视着苗苗的脸,她的眼皮似乎动了一下,又一下……

    当她眼睛睁开时,我惊骇得双手捂住了嘴,下意识等待着那声惊天动地的尖叫,歇斯底里的反应。

    一秒……两秒……五秒钟过去了,没有惊叫,没有哭喊,什么也没有发生,苗苗的手指连动都没有动一下,如果不是她那双幽亮的眼睛眨都不眨一下,我甚至会怀疑这一切是不是错觉。

    “苗……苗苗……”我吞了口口水,去摇晃她的手臂,却像是在摇一个没有生命的死物一般,任由我拿起,软绵绵地在空中左右摆动。

    两名警察同时向后退了几步,远离这张床,在他们看来,苗苗简直就是个怪物。

    “苗苗……苗苗……”墨年也帮忙一起唤她,并且把她抱起来,至少先让她远离那个尸体。我们发现,她的身体就像个软软的沙袋,毫无生气地瘫在墨年怀里,那双眼睛始终没有闭合过,但我还是从眼瞳中感觉到了惊惶、恐惧。

    她是有意识的,她是害怕的,可她什么也做不了,动不了,发不出声音,更无法宣泄内心的感受,她……这是怎么了?灵异题材中的鬼压床一词很自然地闪过,同时我的身体也瞬间处于麻痹状态,无法动弹。

    “必须立刻送她去医院。”墨年沉声道。

    “可是……”另外两位警察似乎还是有些忌讳,他们表现出十分为难的样子,但我不知道他们到底在想些什么,惧怕些什么?难道说,外面所发生的一切说明了什么吗?难道说,这样就颠覆了所有人的信仰?

    那我呢?我自己又在惧怕些什么?我能否认自己对鬼魂、灵异的恐惧吗?不!我不能。当意识到自己的天平也在渐渐失衡时,我的寒毛全都竖立起来,同时感觉到身体也解除了麻痹状态。

    “不,墨年,你不能带她离开,这样做对大家都没有好处。”另一个警察干脆挡在了门口,他的眼神既坚持又惊恐。

    “让开!”墨年发怒了,我第一次见他这个样子,额上青筋一撮撮凸起,咬牙沉声道,语气平静得吓人。

    “墨年,这个时候也许我们真的该留在这里,你不觉得这几天来发生的事情已经超出我们的理解范围吗?我以为我们不该冒这个险。”另一个又上来委婉地劝道,试图缓和紧张的气氛。

    “让开!”

    “放下她!”堵在门口那个掏出了枪,冰冷的枪口直指墨年眉心,“不要逼我。”

    墨年大喝一声,一个抬脚重重地踹上他腹部后,走了出去,居高临下地直视那个男人,措手不及的一脚让他跌坐在地上,刚刚拾回枪,两手紧紧握住,枪口再次对准墨年,只是手在颤抖。

    “有种你就开枪,你这也配叫警察?严沁,过来!”

    我战战兢兢地从两名呆滞的警察身边经过,瞥见他们眼中的茫然及悔恨,来到了墨年的身边。“墨年,看,苗苗。”我突然叫道,她的手好像动了一下,很轻地,动了一下。

    “苗苗,你能动了吗?能的话就摆摆你的手?”墨年对她说道,果然见她缓缓地摆了摆手,虽然动作看起来还有些僵硬。“能站起来吗?”墨年又道,他希望苗苗能自己走路,这样他才可以把我们都带下去,我从未这么痛恨过自己残疾的双腿。

    忽然,一阵刺耳的救护车的声音响起,这让我们同时松了口气,终于来了。

    在医务人员的帮助下,苗苗很快被送上了救护车,在经过简单的检查后,医生判断她这种症状为睡眠瘫痪症。

    “这很正常,不用惊慌,由于病人被注射了安眠药物,药效过后,正处于将醒未醒的时候,又突然受到刺激,身体的各部位都处于极低张力的状态下,人的意识可能由于过于兴奋而出现这样的感觉,过几分钟后就没事了。”

    “谢谢!”我感激道,“可是,她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开口说话呢?”

    “这……也许是精神上受到太大的刺激引起的,这就不在我的专业范围之内了,很抱歉!”

    “小姐,如果你的朋友没有事的话,是否可以请你们先下车?你看看现在这个情况……”不用等她多作解释我们已经能理解,这辆车上几乎塞满了病患,全都是外伤,血淋淋的场面触目惊心,的确不太适合我们待下去。

    很快我们又被送了下来,救护正准备赶往医院,这辆车两天两夜没停过了,两位司机轮流换班都显得有些吃不消,打起了呼噜,被拍醒时还显得很茫然的样子。

    “这是个轻病患,可以暂时不管,先去下一个路段看看。”我听到医护人员说道,他们的车子已经开始发动了,就像准备开赴战场一般,有种凄凉的感觉。

    墨年扶着苗苗,我们正准备往停车场走去,这时他的手机又响了起来,他瞥了一眼上面的号码,有些不想接听的意思,犹豫了一下还是摁下了接听键。

    “什么事?嗯!我知道了,马上过去。”他匆匆挂了线,对我道:“法医来了,我得过去,你们先去停车场的保安亭等我,不要四处乱走。”

    我点了点头,与他一起往停车场方向走去,谁知道,才走了没几步,神情呆滞的苗苗突然挣脱墨年的手,跑开去。

    “苗苗……”我大声喊道,一边推动轮子追上去,墨年抓到了她的手臂,结果被她咬了一口,不小心又放开了。

    苗苗的速度很快,当墨年意识到她正往七栋女生宿舍跑去时,他顿了一下,放慢了追逐的速度,不时回过头来看看我,也许是怕我离得远会有危险吧?我向他摆摆手,示意他先过去,不用管我,谁知他却跑了过来,执意推着我一起追去。

    我脸色惨白地紧紧捉住两边的护栏,亏得这一路上还算平坦,否则就这速度足以把我抛出去。

    当我们再次回到宿舍楼前的小操场时,苗苗正站在空荡荡的操场中央,高高地昂起头,遥望楼顶方向,在夕照中,她那一身白色纱裙飘飞,犹如一幅瑰丽奇异的画作。

    我顺着她的视线仰首望去,天台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飞扬,白,又是一抹触目惊心的白。这时,苗苗突然有了动作,她居然踩着奇怪的步子翩翩起舞,像个纯洁无暇的天使,觑着细眼,陶醉在自己的世界中。

    “墨……”最后一个字被我含在了嘴里,因为我所依赖的那个人正翘首远望,面如死灰。

    他到底看见了什么?我惊疑地抬起头,望过去……顿时,我僵立当场。

    地上苗苗依然在轻歌曼舞,哼唱出婉转的旋律,余音缭绕。那一头,天台上,另一个女子身着一模一样的装束正在翩跹起舞。她打着赤脚,笑容可人,发上嵌着红灿灿的发夹,忽闪出斑斓的光泽。

    日西下,她们唱着,跳着,笑着……

    “林小姐,林小姐,林……”

    有人在拍我的脸,我茫然失措寻找呼唤我的声音,可我眼前满是随风飞扬的白裙,我找不到任何人。

    墨年在哪里?苗苗,苗苗又去了哪里?不!她不是苗苗,她是夏静,她一定是夏静!她回来了,她回来索命来了!

    “林小姐,林小姐……”

    是谁?谁在叫我?不!不!不要过来,不!你不要过来!

    面对着夏静那张越渐清晰的脸庞,我差点儿魂飞魄散。“墨年!墨年!墨年……”我拼命地捶打那张脸,不顾一切地大声疾呼,墨年,墨年,此时此刻我心里只有墨年。

    这是十一月里的一天,我永远无法忘记这天所发生的事情。

    当我醒过来时已经回到自己的住所,墨年与苗苗却不见踪影,带我回来的是单倪,她担心我们的安危,冒着生命危险独自赶到学校。

    他们说,那天的我就像疯子一样,发狂地攻击每一个试图靠近我的人,疾呼着墨年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如果不是单倪正好赶到,强行给我打了一针镇静剂的话,恐怕我的状况会更糟。

    “那天你到底看见了什么?”一个身穿制服的陌生男人两眼紧盯着我,他的表情让我害怕得瑟缩于单倪的怀中。

    “墨年在哪里?”我听到自己的声音问道,然后我环顾四壁,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墨年的踪影。

    “沁,告诉他们,你都看见了些什么?”单倪贴在我的耳边,劝导道。

    “不。”我摇摇头,“难道你没有看出来吗?他们要伤害我,他……他们要杀我。”我埋首进单倪的怀中,贪婪地呼吸着她身上的味道,这让我感觉稍微安全了一些。

    “她现在的情况很糟糕,恐怕提供不了什么信息。”我听见单倪说话的声音。

    “你确定她不需要进医院接受治疗?你知道,目前苗苗正在里面留院观察,她们的症状几乎是一样的,还有我们的同事墨年警官,事实上,他现在恢复得很好。”是那个男人的声音,我猜得没错,他要害我,他一定是要害我的。

    “我说了不需要,难道你们忘了,我也是个心理医生吗?是不是要我把医师执照拿出来给你们看,才放心?”

    “很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会照顾好她的,没有什么地方比她自己所熟悉的环境更好的了,请相信我。”

    “既然如此,那请你看好她,你知道,外面很乱,而她现在的精神状况……”

    “放心,她哪里也不会去。”

    “那么,等她状态好一些的时候,麻烦你通知一声,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我们还有些话想要问她。”

    “再见!”单倪接过字条,直接下了逐客令。

    “林小姐……”那男人的魔爪伸向我,吓得我心惊肉跳,忙挥手挡开,“好好养病,我们先走了。”

    “沁,他们已经走了,你可以出来了。”单倪轻拍我的背说道。

    我悄悄抬起头,环视四周,果然,坏人都跑掉了。“单倪,墨年在哪里?”我昂首瞅着她,问道。

    只见她脸色微变,勉强扯出一丝笑容说道:“他走了,不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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