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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越想越害怕,我慢慢地滚动轮子,在心里祈祷能安全地离开,这女人要伤害我,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看似很短的过道却突然像永远走不到头似的,无论我怎么努力地推动轮子,都是在原地滚动。

    身边的一切都像突然被静止,广播音乐停止了,所有的人都消失了,除了高跟鞋踏在地板上的声音,我再听不到其他。她正在朝我走来,一步一步,我的手臂开始发麻,全身都在发抖……

    脚步声停了,她就在我背后站着,阴影笼罩着我,冰冷的视线像把刀直刺进我的后脑勺……突然,一双手掐住了我的脖子,紧紧地,紧紧地,我想呼救,我想挣扎,但我的手被捆绑住,不能动弹……呼吸……我不能呼吸,一颗颗星星在我眼中闪烁,一张张血肉模糊的脸出现在我眼前,我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啊……啊……啊……”尖锐的惊叫声像把利箭将破穿静寂,我颈上的压力瞬间消失,迫不及待地喘着气,我感觉到喉咙中有气体在流动,空气,是空气!

    当我意识到自己能再次呼吸时,浑身软而无力,一阵天昏地暗,我仆倒在地上,剧烈的疼痛感让我清醒过来。模糊的视线中,我看见许多人在朝我跑来,苗苗站在离我不远处的一个书架旁,圆瞪着惊恐的大眼睛,尖叫声依然未断。

    “苗……咳!咳!……苗……”我向她伸出手去,想要安抚她,可我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受惊的情绪在脸上一览无疑。

    “小姐,你没事吧?”

    “啊!”我一掌拍开那个女人的手,她怎么还在这?她头上那闪烁着异彩的红发夹刺痛了我的眼睛。

    “有没有哪里受伤?”一个男人的声音,我看见了他身上的工作服,毫不迟疑地朝他扑过去,远离那个女人。

    “看!她的脖子。”是一个陌生的声音,许多陌生的声音在我四周窃窃私语,那一双双眼睛,一张张嘴脸,在我眼前旋转。

    “不关我的事,我看见她时,她正在掐自己的脖子。”一个女人大声辩解道。

    “我也看见了,她……她在掐自己的脖子。”另一个声音很快地附和。

    “不……不是的……”我听见自己无助的声音,使劲地摇着头。

    “小姐,你叫什么名字?你认识那边那个孩子吗?”工作人员把我抱坐在轮椅上,指着瑟缩在另一个工作人员怀中的苗苗问道。

    “苗苗。”我像是在叫唤她的名字,又像是在回答,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当时感觉。

    “姐姐。”苗苗突然挣脱工作人员,朝我奔了过来。

    “小姐,你没事了吧?要不要通知你的家人?”

    “我的朋友在下面,麻烦你,送我们下去。”我不再敢看那个女人一眼,她跟其他人一样,像看怪物似的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我要远离她,远离发夹,我不能让苗苗受到伤害。

    “好吧!或者,我们广播通知你的朋友上来接你?他叫什么名字?”

    “不!”我神经质地大叫道,“带我离开这里,我要离开这里。”

    所有的人显然都被我吓到了,工作人员更是恨不得快点打发掉我们这对瘟神,当他们把我和苗苗送到楼下会场时,单倪正在低头给她寥寥无几的几个书迷签名。

    当她从工作人员口中得知发生的事时,整张脸都白得发紫,不顾一切地要提前结束签名会。我在一旁安抚着苗苗,看着他们在为是否结束签名会而争执不休,感觉这简直就是场噩梦,喝下些水后,我的情绪平复了不少。

    “倪。”我唤她过来,说道,“我没事,不用管我,一会儿墨年就来了。”

    “你都成这样了,我还哪有心思应酬那些无聊的人啊?”单倪烦躁道,一脸不悦地瞪着其他工作人员,甚至吓跑了其他等待签名的读者。

    “别这样……”我强顶着不适劝她,脸上僵硬的笑容就快撑不下去了。

    “小沁……”老远听到墨年的呼唤声,他正大步向我们这跑来,十分钟前才接到单倪电话的她,这么快就来到了,“你怎么样了?还好吧?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还没来得及喘气,他的问题就像子弹似的朝我射来。

    “我没事,不用担心。”心里暗暗叫屈,我怎么这么命苦啊?安慰完一个又到一个,“苗苗的情况不太好,我们先回去吧!”

    “好!你,真的不用上医院看看?”

    “不用。”我坚持。

    “好吧!那我们先回去了。”

    单倪不情愿地与我们道别,估计我们走后她还要大发一顿脾气不可,现在也管不来这么多了,我只希望能早点回到家。

    路上墨年问起怎么回事,为了不让他担心,我并没有告知实情,就说苗苗突然情绪失控,我去安抚她,结果不小心摔倒。

    对于我的话墨年从来不会怀疑,又问了些情况后就不再追问细节,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我随口问道:“局里的事情解决了?”

    “还没有。”他的语气少有的沉重,这让我感到不安,似乎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前两天网上不是出现大量以屈敏名义发布的消息吗?”

    “嗯!怎么了?”

    “今天早上给技术部的人查出来了。”

    “找到人了?”

    “还没有,ip地址显示是师大。”

    “师大?”我惊呼出声,差一点吵醒了躺在后座睡着了的苗苗。

    “今天早上开会就是在通报这件事情,已经派人去调查了,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回来。”

    “那你怎么跑过来了?”我知道局里的纪律森严,有工作的时候绝不能擅离职守,可他现在……

    “我现在的任务是重点保护苗苗,这是上头下的指示,她现在是我们的重点保护对象,上面很重视这个案子。”

    “哦!”听他这么说,我这才安心许多,“怎么会是从师大发出来的呢?通灵社的人都不在了,还有什么人这么干?”

    “不太清楚,也很有可能是某个学生的恶作剧,无论如何,先把人找出来再说。”

    听他这么说,我望向窗外川流不息的车流。

    如果真是人为的话,那还好办,怕就怕根本找不到人的影子。两天来,那个屈敏发出来的帖子不少,闹得网上沸沸扬扬,还有人专门针对写作风格进行过分析,就连屈敏最忠实的读者都确认,它的确是屈敏一贯以来的文风。

    如果说,一个已死去的人继续在网上发帖是一起灵异事件的话,那么,帖子本身的内容更具有震撼力。号称《死亡真实手记》的帖子,里面所记载的内容全部是二o一室女学生的死亡过程,以顺叙的方法独立展开,分别是葛言之章、左晴伦之章、艾叶叶之章、古时时之章、屈敏之章,最后,以苗苗之夜结束。

    “屈敏”就像无处不在、无所不知的幽魂,她用生动的文字、活灵活现地描写将死亡过程呈现在读者的面前,她在告诉每一个人,这些,都是真实的发生,这个世界,鬼魂无处不在。

    想到这里,我回过头去看后座睡得正香的苗苗,这个孩子成了最终的受害者,她的生死关系着所有人的观念意识。那个晚上,电话铃声响起之前……突然,我顿了一下,脑中有什么闪过……真实,对!那个人写得太真实,特别是有关苗苗接听电话时的反应、神情,以及场景都描写得这么细腻,如果说,前面几个女生的死亡过程及心理活动可以捏造的话,那么有关那个晚上的一切是不可能捏造得如此真实的。

    “墨年……”我一把掐住身边墨年的手臂,眼睛睁得老大。

    “怎么了?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摇了摇头,说道:“我想我知道她在哪里了。”

    “谁?谁在哪里?”

    “屈敏。”

    车飞速来到师大女生宿舍区,秋季午后,空气还有些沉闷,受到命案的影响,校舍区空荡荡的,很安静。

    苗苗跟在我身边,她的神智还有些恍惚,偶尔有学生从我们身边走过,眼中带着不善,苗苗成了他们眼中的怪物。我一路紧握她的小手,湿辘辘的,冒着冷汗。

    苗苗新搬进去的宿舍在第三栋四楼,四o七室,墨年事先给了他同事电话,他们和校方领导已经先一步到达,看见我们来时都很热情,但我还是发现她们看苗苗的眼光很不自在。特别是坐在床上的两个女学生,她们毫不掩饰对她的厌恶和恐惧,连看她一眼都不敢。

    “这是四o七室的学生,家在本市的都搬出去了,现在就剩下三个外地生。”说这话的人我认识,就是那位给我们女校长地址的校务处主任,可我听另一个人介绍他时,说是副校长。

    “还有一个呢?”墨年问道。

    “出去玩了吧?今天周末,联系不上她。”

    “我们可以看看吗?”

    “这……”

    “我们带来了搜查令。”墨年的一个同事将手中的纸展开,摆在他们的面前,两个女学生明显地打了个冷战。

    师大学生宿舍的环境不错,六人一间,有独立卫生间,一人一铺床,一张书桌,一个简易衣柜。女生宿舍比起男生的要好上许多,可也不见得特别整齐,床底下杂物堆得满满的,鞋盒、箱子……什么都有。整个宿舍共有两台电脑,其中一台开着,刚刚还有人在用,网页上显示的正是某个灵异文学网站,看样子她们一直在关注二o一室命案。

    “能联系上另一个同学吗?我们有些事要了解。”趁着同事在翻查,墨年问道。

    “恐怕难,要不等等,天黑应该就会回来了,你可以先问问这两个学生。”校领导说道,他的气色不佳,要不是这件事得有人背黑锅,他早就被撤下来了。

    墨年点了点头,来到两个女生的面前,我把苗苗支开,让一个男同志陪她去小卖部买水喝,不希望她再受到刺激。

    女学生的口供与《苗苗之夜》的内容惊人的吻合,就连发现人的顺序都一个不差,这才是让她们全身发寒的原因所在,她们一致声称每天晚上都感觉到有双眼睛在窥视,都快把她给逼疯了。

    “这么说,第一个发现苗苗的是你们另一个舍友了?她现在人在哪里?”

    “对!是她,这个学校除了她,还有谁会去接近苗苗?那天晚上,要不是等她,苗苗也不会一个人坐在宿舍里,还接到死亡通知。”

    “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我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名字,难道天底下真有这么巧合的事?

    “池丽,也是个古古怪怪的家伙,从来不说话,整天独来独往,像个鬼似的。”女学生说完,还做了个发抖的动作,一脸的厌恶。

    “池丽……”我和墨年对望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见同样的讯息。

    “墨年,你们快来看看。”这时,墨年的同事突然大声叫道,他像是被吓到了,整个身子挂在架床上,一动不动。

    “怎么了?”有人问道。

    “你们看。”他侧过身来,一手捧着一大抓红灿灿的东西,递到众人的眼前,所有人都定住了。

    那是……

    红发夹。

    “这是谁的床?”

    “池……池丽的。”两个女学生抱作一团,浑身颤抖,眼眸中闪烁着红色光点,那一堆的红发夹投影在里面,格外诡异。

    “看看还有什么东西?”

    “这……这是她的电脑。”块头大一些的女学生指着窗边的一台电脑说道。

    十几秒后……

    “这台机设了密码,进不去。”

    “快打电话到局里,叫个人来弄。”

    “对!不!还是我回去一趟吧!顺便通知找人。”

    “好!我和墨年在这看着,你快去!”

    案情突然有了新的进展,一群人都活跃起来,如释重负,就连墨年脸上都一扫连日来的愁云,校方领导也暗暗呼了口气。这样的结果对大家而言无疑是个天大的喜讯,终于可以向上头交代了,更可以在媒体面前扬眉吐气一回,什么鬼什么神的,全都拉倒吧!

    苗苗回来了,手中拿着两瓶矿泉水,莫名其妙地看着我们。

    “苗苗,你过来,看看,这是什么?”我招呼着她过来,把那一堆发夹摆在她眼前,她的脸刷一下发白,手中的矿泉水嘭嘭两声掉在地上,向床底滚去。“别怕,别怕!你再好好看看,这里还有很多,这不是什么可怕的东西,来……过来,摸摸看……”我扯过她的手,强迫她去摸那些东西,她挣扎了几下,一下子挣脱开去,向后走了几步,躲得老远,使劲地摇着头。

    拿她没办法,我只好告诉她,这些都是在池莉床上找到的。

    “池莉学姐?”她愣愣地望着我,又看看墨年,“不!不会的,她,她是我的朋友。”

    “就因为她是你的朋友,所以她才会对一切事情都了解得那么清楚,她才会有作案的条件。”墨年分析道,越想越有可能,这也说明了很多问题。

    “她为什么要害我?她是屈敏学姐的好朋友,她……她为什么要害她们?”

    “这恐怕要问她才知道了。”

    “现在的学生,真是……”校领导摇了摇头。

    “要不,你们先回去?有什么消息我再通知你。”墨年低声征求我的意见,我知道他这是好意,一连受了两次惊吓,苗苗不知道还受不受得住,于是点了点头。

    墨年推我到校门口,招了辆出租车,亲自送我上车,叮嘱到了家要给他电话。

    车开了,我跟苗苗坐在后座,她瑟缩在我怀里,无声流泪,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难过。这时,手机铃声响起,听到安眠曲知道是单倪的来电。果然,她问我到家了没有?好一点儿没有?

    伸手将围在颈上的丝巾取下来,这是刚才跟单倪借的。透过后视镜看了一下脖子上紫红色的印子,好像已经没这么痛了,那件事就像一场梦一样,如果不是这些印迹还在,我真会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可难道这不是幻觉吗?幕后真凶都已经显了形,不是幻觉的话,又是什么呢?

    我把池莉的事简短地给单倪说了一下,感觉到电话那头的她明显地也吐了口气。“太好了!这样我的书总算有希望了,十万册啊!被这事闹的。”

    “下午人多吗?”

    “有几个吧,也不多,你就别操心这边了,先回去休息吧!这边完事了我过去看你,苗苗的药快吃完了吧?我再给她带些药去,还有你,也要记得吃药。”

    “知道了。”我轻笑道,“小老太婆。”

    “姐姐,你的脖子。”苗苗惊叫道,伸出手来轻抚,“痛不痛?”

    “不痛了。”我轻轻拨开她的手,其实触碰到还是会有些酸痛,突然,我眼角的余光瞥见后视镜上的影子,猛地一把捉住苗苗的手,印在那个印子上。

    “姐姐,怎么了?”看我发愣,苗苗有些发慌,司机也奇怪地瞥了我一眼。

    我放开她的手,又把自己的双手放了上去,五个指印正好吻合,从角度上来看,那的确不像是外人可以弄出来的。也就是说,下午的确是我自己在掐自己。

    “姐姐,你没事吧?你不要吓我。”苗苗的声音听起来快要哭出来似的。

    强制镇定,我转过头安抚地笑道:“我没事。”猛然间,一个身影从车窗前飞过,我大叫道:“停车,司机,停车!”

    嘶的一声,司机还以为出什么了事了,连忙踩住刹车,连带的后头跟着的几辆车也都急刹,喇叭声、咒骂声,一时间充斥整条马路。

    我不顾一切地打开车门,探出头去,苗苗被我的举动吓坏了,一把拽住我的手失措地喊道:“姐姐,姐姐,不要探头出去,危险。”

    “池丽,是池丽,我看见她了。”我狂叫道,目光在川流不息的人行道上寻找。

    是她,我确定是她,那张脸,阴阴柔柔的面容,一双水样的眼睛,是她,她刚才就站在马路旁,透过车窗冲我微笑。

    “没有啊!她在哪里?我没有看见。”苗苗也探头出去,此时司机的忍耐已经到达极限,他怒火冲天地跳下车,从后箱扛出我的轮椅,喝令我和苗苗下车,马上下车!他甚至冲上来要把我抬起来,吓得我失声尖叫,眼前的男人不再面目可亲,反倒犹如丑恶的鬼魅,他要伤害我,他想要侵犯我。

    “姐姐……姐姐……”苗苗也被吓得不轻,缩在车上望着我们,直哆嗦。

    幸好一名身材高瘦的交警很快赶到,不知道为什么,他身上的制服给予我很强烈的安全感,让我马上冷静下来,一手捂着胸口,大口喘气,同时戒备地盯着那个“恶魔”。

    交警问清楚情况后,训斥出租车司机,不得拒载,要求我们快点离开,不要阻碍交通。我哪里还肯坐在上面?强烈要求下车,交警无奈,只好帮助我下车,出租车很快开走了,“恶魔”诅咒的脏话远远还在扩散,令我作呕。

    谢绝交警的好意后,我跟苗苗开始在人行道上寻找池丽的身影,在错认二十多个身形酷似的女孩子后,我们不得不宣告放弃。

    当天晚上,墨年拿着从池丽电脑里拷贝下来的东西给我们看。

    “看来,屈敏的稿子都是她写的。”单倪咬着苹果,含糊不清道。

    “可是,她为什么要帮屈敏写稿子呢?出名的又不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从她的文档中我能看出,这是个热爱文字的女孩,她甚至把编辑给屈敏提的意见都小心地收集、整理成文档。网络上一些有建设性的回复她也完好地收藏起来,很难以想像,这样一个视文字如珍宝的女孩儿,怎么会让给别人占有自己的果实?

    “枪手要的不是名,是利,我的大小姐。”她理所当然回道。

    “是这样的吗?”我无法相信,一个人,本身有这么好的文采,实在没必要这样糟蹋自己的文字。

    “咳!关于这个问题,我想,在这里能找到答案。”墨年说着打开了一个网页,淡蓝底色的页面给人很舒服的感觉,这是一个博客页面。

    “这是池丽的博客?”看见上面那个池字,大家都猜到几分。

    “是她的,不过是隐藏文件,除了她自己以外,没人能看见。”

    “里面都写了些什么?”单倪似乎比我还好奇。

    “你们自己看不就知道了?”墨年耸耸肩,手快速在键盘上操作不到一分钟,淡粉色的文字一跃出现在蓝色底板上,他又帮我们调整好时间列表,第一篇日记写于一年半前。

    05年2月17日

    听说有网络日记这东西,第一次尝试,有些话想要吐出来,但不能存在电脑里,不安全。但愿这里能够成为我的“树洞”,为我把秘密永远珍藏,将痛苦掩埋。

    上个月,收到母亲寄来的信,弟弟就要上初中了,学费还没着落,看看我这边能不能帮上点儿忙。屈叔叔每个月给我的生活费虽然有两百元,但在大城市到处都要用钱,两百元刚刚好够用吃用的,我要怎么样才能再省下些钱来呢?

    05年3月7日

    屈叔叔真是个好人,如果没有他,我就不可能走进大学学堂,可是,他的女儿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呢?我一点儿也不喜欢她。

    今天,我发现她在偷看我写的东西,眼神怪怪的,她到底想干什么?

    每次在她面前我总会感到自卑,为什么她身边的朋友这么多?为什么她有换不完的漂亮衣服?为什么她耀眼得像个明星?

    可我,什么也没有,就连生活费都要靠她们家施舍。

    05年5月26日

    今天,是世界末日。

    刚才屈敏来找我,她说她爸爸已经顺利当上了局长,以后不需要再做表面功夫了,也不会再支助我的生活费及学费,让我自己想办法。

    怎么会变成这样?我心目中的神居然是个披着羊皮的狼,童话消失,这世界不再有天使。现在每月当家教挣来的钱都寄回家里,爹的腿伤还没好,农活全靠娘一个人在做,娘说,如果实在不行,就要让弟弟休学。我是家里唯一的希望,村里的第一个大学生,如果我也被迫退学的话……

    钱……钱……都是钱在作怪。

    05年6月7日

    这个月果然没有收到生活费,看样子,屈敏不是在开玩笑。

    刚才在一个论坛里看见一篇文章,是我写的东西,可是它怎么会出现在上面?发帖人是屈敏,难道……

    我要找她问个明白。

    05年6月9日

    以后不用再发愁生活费的问题了,我跟魔鬼达成了笔交易,出卖自己的灵魂换取生存的条件。

    只要把字给她,我就能拿到每月两百的生活费,我需要它,没有它我该如何活下去?钱,真是个好东西。

    05年6月18日

    看着自己孕育出来的孩子变成别人的,看着别人称赞自己的孩子,却是另一个人在接受光环的照耀,我的心在滴血。

    火了,我的文字越来越火,大家都在谈论它们,屈敏的通灵社也因此而一炮而红,还有她的名,大家都议论她,议论我的文字。

    我想大声嘶叫,是我的,它们是我的,可我不能。

    如果让他们知道,那些文字都是出自一个乡下村姑之手,不知道他们是否依然会如此疯狂?

    05年6月30日

    我告诉她,我不干了,我再无法忍受这一切。

    她说,可以再给我加钱,想到娘,想到爹,想到那些巴望着我能给他们争气的乡亲们,我选择了妥协。

    我看见她又在恐吓那个叫夏静的女生,我万分同情她的处境,她的胆子那么小,无论屈敏说些什么总能把她吓个半死。我多么想告诉她,假的,那一切都是假的,是我编造出来的故事啊!可我不能,为了钱,我不能。

    05年8月27日

    整个暑假都没有回家,除了打工挣钱外,我每天都待在宿舍里,用屈敏的电脑写字,上网。我用她的名在网上发帖,与那些喜爱我文字的人交流,这常常能让我忘却不快,我以为,我就是屈敏。

    电脑真是个好东西,我怕自己无法再用纸笔写作,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的感觉真美妙,可电脑对于我这样的穷学生而言,就像海市蜃楼般,遥不可及。

    屈敏说最近大家的兴致不太高,我说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故事看多了,就像吃多了肉一样,没了新鲜感。

    她让我想办法,可我能有什么法子呢?我只是个写手,不是上帝。

    05年9月2日

    她们都在说厕所闹鬼,我以为这是很有趣的东西,把它写了下来,没想到网络上的反应会这么强烈。

    其实,我知道是怎么回事,那个晚上,我看见她,看见那个叫夏静的女生,她被她们打得脸都肿了,躲进厕所偷偷在哭。

    我就站在门口,吹着冷风,听她哭泣。我在想,如果我不会写字的话,对她们而言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话,会不会也像她一样,无处容身?

    05年9月3日

    女厕事件让屈敏惊喜不已,她让我一定要坚持往下写,越恐怖越好。我告诉她这事很快就会结束,毕竟本来就没有鬼,是夏静在哭。没想到我的一句话却害惨了那个柔弱的女生,为了让自己的名字再次得到追捧,屈敏自编自导自演了一场闹剧。

    夏静的事情让我几乎丧失灵感,我没办法再继续创作下去,知道事实真相的我,不知该如何去虚构一个故事。

    屈敏说她有办法,果然,不到半天时间,她就弄来了一份档案资料,这是十多年前发生在师大的一个真实悲剧。看完后,我哭了,我甚至感觉到她们的灵魂从未离开,我陷入无止境的幻想中。

    可我仍然没有动笔的兴致,我怕继续下去会使屈敏疯狂,她一定会变本加厉去折磨夏静,这个像公主一样美丽的女生,她的美貌落入屈敏眼中本身就是一个错误,屈敏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蹂lin她的机会。

    屈敏是个天生的魔鬼,她再次证明钱是万能的钥匙,它再次让我没有了良知,连那一丁点可怜的同情心都被抹杀。

    一台电脑,她许诺,按着她的剧本去写,她会给我一台电脑。

    05年9月10日

    她死了,被她们活活逼死。

    这些凶手,她们还好好地活着,她们说是鬼害死了她,她让我写,让我不停地写,屈敏火了,我的文字火了,通灵社火了,而我,已经麻木。

    05年11月17日

    《女厕血案》要出版了,我的孩子,我亲手把你卖了。

    这本书是用一个女生的生命换来,不知道屈敏如何想,我却是整日噩梦缠身,无时无刻不感觉她就在我身边,注视着我们。

    我告诉屈敏,我不会再为她写哪怕一个字,我不能再写下去。

    她把一本存折递给了我,上面的数字足够我一年的学费还有余,我沉默了,她要名,我要利,我们各取所需。

    其实,做一个人的影子也没什么不好,一个永远躲在阴暗处,不为人所知的影子。

    06年3月15日

    她出现了,我看见她,站在树荫下,我们合二为一。

    我知道,她要报复,不放过任何一个。

    赎罪的时候到了。

    血债要用血来偿还……

    博客最后一篇文章写于06年3月15日,后面再没有其他内容,是被本人删除或是由于其他原因没有再写下去就不得而知。

    但这些日记的内容足以说明池丽的作案动机,单倪从专业角度来分析,池丽很有可能因为长期生活在恐惧和威胁之中,患有轻微的精神分裂以及妄想症。

    二o一室命案的阴影总算过去,媒体迫不及待地争相报道,花样层出不穷。有的开设专门的栏目,邀请嘉宾来分析池丽的心理,有些报刊杂志则进行追踪报道,他们甚至找来了池丽的家人,将她从小到大的一点一滴都挖出来炒作。

    那位可怜的老母亲,丈夫正躺在床上无法下地走路,儿子还小,睁大着茫然的眼睛在镜头前,吓得不敢吱声。她那唯一争气的女儿,从小乖巧懂事,年纪小小就背负起了家庭的重担,好不容易考上大学,扬眉吐气到城里去了,可现在他们说她犯了事,杀了人。

    除了哭,这位可怜的母亲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些什么,家里生活费一半以上都来自女儿,现在人没了,找不着了,以后日子该怎么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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